最核心的是,这产生了氧化包浆,并不是最近才出土的。
很可能是百年前“冒险家”从国内拉到国外的。
余晏沉思一瞬后,直接捅到最核心的问题:“这是唐代跟皇室沾边的贵族才能使用的,你这多少钱买来,谁给你转运到欧洲,你知道这是地下的东西偷盗出来的吗?”
艾德蒙装傻充愣,用懵然语气反问:“什么是地下?我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至于之前怎么来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 ……”
目测就有十数吨的石椁连博物馆都没几具,一旦面世就是市场上哄抢到几百上千万的货,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二手市场。
他是把咱们都当傻子吗?
余晏面色瞬时冷了下来,“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你还要鉴定什么,拿出来看看。”
他倒要看看这个外国人到底有多少古董。
“哦——”艾德蒙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我有个鼎要送拍,今天是特地请你来帮我看看这座鼎的。”
“行。”
在得了主播应话后,艾德蒙拿着手机走了,他没有国内连线人的遮遮掩掩,光明正大离开这座地宫,趿拉着拖鞋上一楼。
就算画面颤抖得厉害,也能窥见角落里极速划过的陶器青铜器。
唐三彩彩绘的双人首虎身羽翼陶质镇墓兽,将军肚怒目圆睁的武士佣,用色之大胆,想象力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怎么出现在国外,用脚都能想到。
【woc,这才是真正的重量级,我录屏了,一开始以为玩抽象的,是我错。】
【我看不懂哎,这真的假的,没看过。】
【没看过才震惊好吗,国内可能博物馆都没同款的物件,统统流落到国外,不敢想到底有多少好东西在国外。】
【他大爷的,国外博物馆都是咱们中国的文物就算了,私人藏家手里还有更多。】
余晏没说话,从他面上看不出一点情绪。
很显然这个青铜鼎的价值不菲,艾德蒙解锁了两道保险门以后才到达目的地。
这是典型英式十九世纪的古堡装修,新古典主义风格仍留有余韵,繁复华丽的巴洛克式装修,糅合了18世纪以来掀起的东洋风,从东洋进口而来的壁纸上是定制的工笔花鸟。
这为连线人的身份不简单,余晏可以笃定,这装视不是后世仿造的假欧风,而是正儿八经的两百年老物件
他上世纪赴欧洲游学也曾受邀去同家的古堡,那同学是三百年欧洲老贵族后代。
余晏说:“你要看什么,拿出来看吧。”
对面的画面立刻转移到地上。
一座青铜鼎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直剌剌丢在地上。
那是一座三足青铜,纵然灯光昏暗也抵挡不住其幽光慑人,西周早期的青铜器还没有彻底成为实用具,仍旧承担祭祀的作用,想象力诡谲丰富,饕餮作装饰,浮雕的兽首更添狞厉。
那鼎内有三行字,不过看不太清。
余晏却霍然站起,他脸上很少出现失控的表情,僵持在原地,居高临下与对面的席澍对视了一眼。
这正是他当年推到地底的那座青铜鼎。
此生难忘。
它终于出现了,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
【假的吧,这看起来也太假了,规格高到吓人,而且奇怪像臆造的。】
【这如果是真的,不敢想,感觉是禁止出国那批的。】
【我也觉得像假的,没见过。】
【不管真的假的,我先录屏发出了,好好看啊,老祖宗审美yyds!】
席澍搓了下脸,站起身用口型示意:“按兵不动,继续看。”
余晏在恍惚半晌后也反应过来,坐回椅子上:“你这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右方镜头里的青铜鼎离镜头更近了, 艾德蒙闷闷道:“不知道, 爸爸从国外转运过来的, 您帮我看看是什么朝代的, 我问了好几个专家都不敢下结论。”
没有亲手接触过谁敢下结论,又不是给人做局,万一走眼了在行业的名声都打个对折。
因为鼎内铭文实在是闻所未闻,目前出土的周鼎铭文都是记录事件,还未出现过诗歌铭文。
见余晏不说话,艾德蒙又追加一句:“这鼎我是打算转手的,上今年苏富比秋拍, 各位藏家们瞧着有眼缘的抓紧下手了, 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壁画石雕我也要上拍。”
余晏轻佻慢捻地问:“你是来鉴宝的还是来卖货的,我都还没说真假, 就迫不及待招揽客人了。”
这语气不阴不阳, 艾德蒙也听出来了,姿态作低地嘿嘿一笑:“您说您说……”
“你心里有答案了让我说什么, 这是西周早期的王族祭祀用鼎。”余晏拨弄了下手腕上的朱砂手串,淡淡道。
【什么玩意儿, 西周?早期?王族?老师你每个字都让我刷新世界观了, 我做梦都不敢想这么牛。】
【那啥,牢底坐穿鼎。】
【主播和这老外一起做局骗人的吧, 这种鼎怎么可能一直藉藉无名,为的就是在苏富比拍卖哄抢了好价格。】
艾德蒙一愣, 钦佩道:“老师你眼光真毒,我送到苏富比的时候,他们请UCLA几位研究中国考古的外国学者一起鉴定,跟您得出的答案一模一样。”
——UCLA拥有全世界最顶尖的考古学专业,事实上他们长期跟本国考古学者保持长期交流。
余晏低叹:“东西没有问题,是西周的。”
【woccccc,家人们看热搜,谁手速这么快切片都发出去了。】
【绝了绝了,有种当年兽首再现的刺激感。】
【我觉得不太可能是真的,主播年轻人走眼了吧。】
也许是东西太过敏感,也许是有心人举报,被强制下播了。
看到黑屏之后,余晏顿时如同失了浑身气力一般瘫倒在椅子上,冷冽的白炽灯下,衬得他儒雅的面容都带了峻峭。
还真是没一点安生。
过于璀璨的文明吸引了太多心怀鬼胎之人,三千年来,盗墓走私这一行当从未消亡。
也算的上是祖传饭碗了。
席澍绕到他身后,双指搭在太阳穴上,放轻了力道打圈揉,他摇了摇头:“别愁,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刷了下乐看热搜,你已经排第四了,这下你可是真出名了。”
余晏道:“这种洋相我可不想要。”
席澍道:“不想要也得要,我看文物部门的人要炸翻天,这鼎出国年代过于久远,可真麻烦。如果是这两年走私出去的,还可以收集齐证据通过大使馆与外方交涉,非法拍卖他国文物是违反国际公约的。”
这余晏倒没听过……他拉住席澍微凉的手,把手扯到自己胸前捂暖:“是有到了国外追回的案例吗?”
被一道力拽住,席澍躬了点身,他偏头对着余晏的眼睛说。
“前年我接手一件唐贵妃墓被盗案,文物差两周就要在A国上拍,大使馆人员以拍卖行违反国际公约为由强行叫停拍卖,争取了两周时间,国内安排工作人员提取证据,开了个听证会。”
余晏挑了下眉:“听证会赢了吗?”
“赢了。”席澍说:“当时听证会由A国海关、拍卖行,考古学者委员会组成。要求咱们提供材料,你都不知道问题多刁钻人,为什么属于华国的文物,如何证明是在秦地出土的,如何证明是唐朝的,还要求提供盗墓贼和销赃人的供词,反正二十多个问题,折腾了一周听证会才结束。”
“但这次不能用这个办法了。”余晏说。
席澍闷应了声。
——那文物回国唯有一个办法,拍回来。
大爷的。
余晏一口气没跟上来,呛了两声。
他查过,一旦遇到华国文物,拍卖行联合各国参拍者会刻意哄抬价格。
光明正大的阳谋——就是看准了你们有钱,还有对历史的执念。
可能盗墓贼走私出去就赚了一两百万,拍回来就得花千万以至于上亿。
各国藏家们打着喜欢的旗号,其实大敛钱财。
“我就说你是急性子,之前还不承认,多大人能被口水呛到。”席澍把水端到他嘴边。
“闭嘴。”余晏斜了他一眼,低头就啜饮起来。
他的唇瓣不厚不薄,沾了水珠更显亮莹,席澍眨巴两下。
他的耳根越来越红。
余晏不经意瞥见,怒视席澍:“你!”
他拳头都握紧,发出咔吱咔吱声。
过了几秒,才听到席澍硬邦邦的一句:“我就知道你不爱我,一天了,连句好话都没。”
很笃定。
不?余晏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先生,但他那张英俊的脸上露出被伤透心的表情。
怪不忍心的,余晏主动把嘴巴凑到席澍脸上,碰了一下。
席澍还是没反应,云淡风轻地甚至转身就要走。
余晏怔在原地,搅尽脑汁回忆大哥怎么哄大嫂。不对!我在困扰个鬼。明明是席澍的错,余晏也板着脸。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席澍明明是要走的模样,但是身体却不动。半晌后,他艰难道:“你在作弊。”
余晏拽着席澍的家居服起身,两只胳膊抱在他脖子上,晃了下头找准方向后,用力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席澍蓦然搂住余晏屁股,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抱起来,还跟掂了两下重量。
嘴角像是得逞一般勾起,声音压不住:“看在你有诚意的份上,那我姑且原谅你。”
狗东西!在骗我。
余晏脚上挣动,费劲吧啦想下去,明明是一个大男人的动作在席澍手上却如同春风化雨般轻易被控住。
他很嚣张的语气,故意模仿电视剧里的人说:“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这人没救了……余晏想。
他声音很凶:“青铜鼎的事还得处理呢,你放我下来。”
席澍说:“大晚上就该好好睡觉!” 他一脚踹开大门,摔到床上。
与此同时,视频以火箭一般的速度直登热搜榜第一,转载到多个平台,都陆续登上第一的位置。
如果说他之前的直播都是古玩小圈子之间的火,那这次是真正的出圈了。
各个博主为了蹭着一波热度,连夜录制剪辑视频,分析视频中的青铜鼎。
刷到学生转发视频的国家文物局研究员本来在还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一下惊坐而起。他钻研考古一行几十年,曾经负责过秦始皇陵863探测项目与夏商周断代,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等多个国家级工程。
反复刷了几遍视频,他断定八成可能是真的,另外两成得看了实物再说。
他连忙打电话联系认识的国外考古学者,拜托他去苏富比对这批文物进行鉴定给出结论。然后又联系国家博物馆副馆长,对事件定性。
如果要追回这件国宝,可能要的代价比他们想象中更大,目前要以最快的速度向上面申请拨款,能拍卖回来尽量拍卖回来。
但根据以往的经验,生肖兽首被哄抬到上亿的价格,拨款是绝对不够的。他甚至怀疑这位鉴宝人装作一无所知的纨绔样,实际上就是为了造势。
舆论哄抬如此之快,很难不怀疑有人操盘。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相关多文物部门的工作人员临时加班,一封封邮件翱翔在深夜网络中。
“叮铃——”
一通电话彻响房内,席澍按掉。
没过几秒,电话又锲而不舍地响起,余晏拍了拍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接电话。”
“不接,大晚上的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打扰我们。”席澍吮吸着余晏的锁骨,伏着一动不动。
“万一有急事呢,听话了。”余晏艰难地伸长手臂从床头柜里摸到手机。
定睛一看,[林州]
是林州院长。
他瞪了一眼胸口的人,示意他不许出声,清了清嗓子:“师伯,您好。”
林州已经在客厅里做了十分钟的绕圈运动,他语气里透着焦躁:“小安啊,你休息了吗,你鉴宝可真鉴出大家伙事了,咱们考古圈子都已经炸开锅了,文物局的领导都特地打电话给我。”
这听起来可不像夸奖,余晏说:“您别笑话我了,上面有琢磨出办法吗?”
林州说:“按照惯例,流失几十年的文物就两个渠道回来,一个是无偿归还,一个是拍卖会买回来。我们已经安排人接触苏富比了,先探探底价。如果是合适的价格就由上面拨款买回来,直接不上拍。”
余晏“唔”了声,席澍他的手已经滑到了家居裤的松紧带上为所欲为,很故意地戳了下腰间敏感处。
林州关心道:“怎么了。”
余晏咬牙切齿:“没事!”
他警告的眼神在席澍看来就是淬了水,更添热火。
席澍手下滑,故意倒弄他,余晏本来还邦邦硬的身子,瞬时软了下来。
这种状态接电话,他以后没脸见人了。
很仓促地对林州说:“师伯,我明天再跟您详谈吧。”
林州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好,你早点休息。”
挂断了电话才琢磨出一点,年轻人半夜三更这么着急,难不成……
余晏挂了电话后刚要凶席澍,手指却剧烈颤抖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你混蛋。”
席澍眯着眼,淡淡道:“你难道不想要吗?”
艹,余晏暗暗咒骂一句,浑身都红了。
那些汹涌爱意足以抵抗所有烦心事,夜露深深,再大的乱子都跟此刻的他们无关。
第二天天都没亮, 门口铃声就锲而不舍得作响。
余晏在铃声中睁了眼,他惺忪间觑了眼发声处,是席澍的手机。头也不转地拍了下身侧的人,被子一蒙又睡下去了。
当他差点就要进入睡眠的时候, 铃声好死不死又响了, 差点没把他魂吓出去半条, 这下睡意也也没了, 他唰得从被窝里坐起身。
机主人却睡得呼呼作声,他心下一恼,伸出手捏住了席澍鼻子,颇有你不醒我就憋死你的气魄。
席澍是在梦里生生被人勒死的,他惊醒之后发现原来是某个小坏蛋在捣乱,闭着眼气势汹汹把人一把搂在怀里,“乖, 好不容易休息再睡会。”
“你有电话!!”
也不知道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 胳膊力气简直非人哉,余晏挣扎了两下都没出来, 只能闷闷说:“我本来睡得好好的, 被你两通电话吵醒了,你快去接。”
“谁家好人大早上打电话。”席澍终于舍得睁眼, 摸到床头柜的手机。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把席澍的三魂六魄都吓归位了。
屏幕显示:[伟大的周女士]
正是他亲妈, 全家食物链顶端。
席澍深吸一口气, 回播了过去,接通后没等对面出声就流畅说:“哎呀妈, 我刚刚在开会呢没接到,你有什么事吗?”
周槿女士看着他儿子家大门, 冷笑一声说:“呵,还想糊弄你老娘,我特地问了方局你今天是休息,我在你家门口,起床开门!小兔崽子逃相亲是吧,老娘我今天亲自来抓。”
在哪儿?
席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您在我哪个家门口啊。”
周槿好没气:“还能哪个,你现在住的龙城御园。”
她还要多说两句,就听到电话传来被挂断的滴声。 “哎——”
周槿咬牙对身旁男子说:“都怪你,你席家的种,现在成混不吝了。”
席父先是温声安抚老婆,嘴里什么黏人话都能说出口,而后又板着脸对着门凶了句:“小兔崽子,等会儿你就看我怎么收拾他。”
席澍挂了电话,艰难转头看向浑身散发冷气的人,巴巴问:“大概好像也许可能,是我爸妈来了。”
余晏:“?!!”
你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
看了眼浑身上下□□的席澍和他,纵使是见识过再多世面的他,脸上也不由得裂开一道缝。
席澍已经跑到卫生间去了,还趾高气扬展示了下自己的优越身材。
余晏如同大彻大悟一般闭上双眼,在席澍的哼歌中翻下床,光着身子到处找自己的衣服,他红着脸扯嗓子喊:“席澍,你把我昨天的衣服放哪儿去了。”
“丢洗衣机了,你去衣帽间拿。”席澍很自然的回答。
如果没听错的话,他是指自己光着身子,坦荡荡打开房门去到隔壁衣帽间拿衣服吗?
一个热气涌上脸,余晏匆匆用被子掩住身子,咬牙切齿:“你快点洗完,帮我去拿衣服!”
“哦——。”
余晏躺在床上了无生趣,心想:他活了三十年,从来没有一分钟比现在还丢人。
席澍收拾自己要快起来也非常快,他在警校里练出来的。三两下就打开卫生间门,窜到衣帽间取衣服。
“老婆,你要穿哪件。”
余晏低头看了眼锁骨上、侧脖出斑斑点点的红痕,这人昨天晚上也是压着他问:老婆,你要亲哪里。就只是象征性问下,拒绝了就当听不到,跟狗一样啃得到处都是。
他很凶:“你给我拿件针织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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