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咳咳!太子、抓住了吗?”
“抓住了,你放心,你爹爹和裴璟都在那里呢,很快就回来了。”祁凤吟哭得止不住,看着他脸色青白的样子,她心中恼怒不已。
祁钲!云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定要掀了皇宫!
江云汀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空中,茫然地抬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惜他没什么力气,手就要坠下,被裴璟握住。
飘出去的魂魄回到身体,落到了实处。
裴璟风尘仆仆地快马赶来,刚进公主府就得知世子不好的消息,是一路轻功过来的。
“云汀,我来了。”
眼珠微微一转,就看见了悬在心头想要见的人。
江云汀强行牵起一抹笑:“我做了一个梦……”
他皱了皱眉,抬手捂住刺痛的胸口,另一只手轻轻勾住裴璟的手指。
裴璟半跪在床榻下,看见他的动作就往前挪动了一些。祁凤吟擦干眼泪,这时候她再想不到什么,只让开身子,轻声道:“太医嘱咐了,这碗药是一定要喂下去的。你……陪着云儿吧。”
裴璟感激道:“多谢凤姨。”
祁凤吟看见裴璟遮掩不住的疲惫面容,眼泪又要落下来,强自忍耐住:“你,你们两个孩子,都要好好的。”
像是嘱托。
祁凤吟仰起头,罢了罢了,都这样了,这两个孩子相互有心,她何苦来做恶人。
把最心爱的儿子交给最看重的后辈,祁凤吟想,裴璟会护着她的小云儿的。
裴璟心头一震,郑重道:“我会的。”
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石青嬷嬷顺手把小猫也带了出去。现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裴璟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把人抱在怀里。
被子里是热的,可怀中人的身体好像怎么都暖不起来。
裴璟亲亲他的鬓角:“还冷吗?我抱着你呢。”
江云汀摇摇头:“不冷。”
怎么会不冷呢?裴璟口中都是苦涩,手都是冰凉了,身上也没什么热气,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罢了。
云汀总是这样,即便是从出生起就是被金尊玉贵地养着,但却意外的生了一副柔软心肠,不愿意让别人为他担忧。
但是江云汀这一回没打算忍。
他刚才做梦,又梦到了裴璟。
裴璟被黑色的链条束缚着,不同于之前梦到的那般还保持着清醒,而是浑身浴血,身上的伤痕多到吓人,是碰一碰,都要碎掉的样子。
“那我们先把药喝了好不好?”裴璟把手伸下去给他揉胸口,感觉到云汀的心脏跳得虚快,他的心也跟着揪起。
江云汀覆住裴璟的手,他像是还沉在梦中,声音飘忽,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
“不喝药,我的病好了,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你一走,就走好久啊……你不要我了。”明显带了哭腔。
江云汀用力把裴璟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摁,他的心脏好痛,裴璟吓得心惊肉跳,忙在人的耳边哄劝着。
“我不走,我真的不走了,以后也不会走。”裴璟没想到当年他不告而别的事居然给云汀留下了这么大的阴影,此时后悔不迭。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云汀,你说这样的话,要剜了我的心去……”
江云汀微阖着眼,静静看他,眼泪顺着眼尾滑落下来,看得裴璟心尖一颤。
裴璟轻轻握住云汀的手,不让他乱使力,同时不断掐揉他手上几个止痛的穴位:“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很正式地跟你道歉,我错了,当时,我无论如何都应该跟你告别的。”
江云汀深吸一口气,他勉力转身,却又脱力陷在裴璟的怀里,脸上的痛楚不再掩饰,以一种直白的方式袒露在裴璟眼前。
他这会儿有点清醒了,他看着裴璟焦急的神色,偏要问个明白。
“呼呼——那你解释,你现在解释给我听!”
江云汀承认,他就是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他也不相信裴璟当初不告而别,仅仅只是因为突然发现他的感情变了质。
他不要裴璟瞒着他什么,他希望他们之间是坦诚的。
裴璟加快语速:“云汀,当时情况太复杂了,你一出宫就遇到了刺杀,我那个时候、能力不够,”裴璟艰涩道:“从那一回起,我怕我拼了命都无法护你周全,而且,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
“可是你的年纪太小了,我太清楚我是个什么人,我怕我那些心思藏不住……”
“我太渴望你了。”
裴璟喉间干涩,羞于启齿自己对心上人的旖旎情思。
裴璟自认不是什么君子,只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把小世子吓跑、伤了他。
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不敢碰,并肩同行的时候都要谨慎测算好肩与肩之间的距离,唯恐唐突了他;言语间更是字斟句酌,唯恐疏漏泄露出自己的隐秘欲望……
那段时间裴璟憋得半死,只能在梦中释放。
所以那时候的裴小将军,每日早起除了练功之外还多了一项功课,就是洗掉前一晚的亵裤。
“再加上那场刺杀,”裴璟难得露出了一丝脆弱,“江叔查了那些刺客,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是被我牵连。从那时起就发了狠,我要自己强大起来,我要接我爹的班,我要护住你。”
“不告而别是我的错,只是南下剿匪的凶险程度并不小于在边疆打鞑子……”裴璟轻轻抚过云汀皱起的眉,“当时我的伤刚刚好,你那么担心我,我就怕,怕你一皱眉,我就不舍得了。”
江云汀静静地听着裴璟的剖白,努力吞咽口水,忍着咳,终究没忍住,伏在裴璟的怀里咳得死去活来。
裴璟是多好强的人,江云汀比谁都清楚。
那个时候的裴璟,一定很难受吧?
他那么厉害,在一众围杀下把我保护得那么好,可他心里还是愧疚,就因为知道那些刺客是冲着他来的,我是被他牵连。
因为怕护不住我,所以拼了命地在战场上拼杀,让大家都看到他的价值。
外人只知道裴璟表面上的风光,却不知他私下的急迫和煎熬。
可是江云汀从来不在乎这些,他不是柔弱的菟丝花,他和裴璟一样,都想做对方的乔木。
“你总是、总是这样!”江云汀用力咳嗽了两声,血沫溢出嘴角,裴璟吓得不行,把人一把抱在怀中想喂他吃药丸,被江云汀用力拂开。
他瞪着裴璟,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你总是把话藏在心里,咳咳!不肯跟我说,咳咳咳!你这破习惯,到底是谁给你惯的?!”
“你惯的,除了我们人美心善的小世子,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忍耐我这样的窝囊性子?”
江云汀被他这倒打一耙的说辞惊呆了,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裴璟却转头含了丹药,一下吻上了苍白的唇。
“唔!哈啊——”
药丸的苦涩混合在唇舌交错之间,江云汀本是沉浸在梦中所见的裴璟伤重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悲痛情绪之中,后又听裴璟解释当年之事,情绪起伏颇大,反而从极致的悲痛转向了极致的愤怒。
偏裴璟又不由分说地堵了上来,还喂他吃那么难吃的药丸!
我看你是要完!
江云汀被苦得眼泪汪汪,裴璟抓住时机舌尖一顶,就把药丸送进了他的喉间。江云汀被苦得一偏头要躲,裴璟便不再纠缠,转身倒了温水喂他喝。
这一折腾,江云汀出了一身的热汗,身上一轻,额上的温度也退下来一点。裴璟松了一口气,见他精神好了一些,索性把药也端了过来,抱着人半坐在床榻上喂药。
江云汀看着那黑漆漆的汤碗,别过脸:“拿走。”
“喝半碗好不好?”裴璟自知自己犯了错,也不好在这时候逼他,小意哄劝道:“这药现在温温的,正好入口,也不会苦得太厉害。”
江云汀没吭声,心里莫名其妙的委屈。
为什么一定要他喝药?他不想喝,只是小小的风寒加上梦魇而已,就是生病了,病得也是有限的。
还不如干脆就让他病死好了,那就不会做裴璟受伤的噩梦,也不用去猜皇帝舅舅那些诡谲的小心思。
病中之人脆弱,精神头虚,难免会生出些心疲意懒的消极念头。
裴璟太了解江云汀了,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开始插科打诨:“云汀把这药喝了,我便去跪榴莲赔罪,好不好?”
江云汀:“?”
这都是女子惩治丈夫的举动,他是堂堂正正、正儿八经的男人,裴璟是要气死他吗?
而且话都说开了,他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裴璟的处事逻辑虽然出乎他意料的幼稚和充满了大男子主义,但终归是为了他。
他那么喜欢裴璟,怎么会不讲道理的罚他?
江云汀恼怒道:“谁要你去跪榴莲了?”
裴璟试探道:“那我去跪搓衣板?”
江云汀被他气得无语,颤着手指指向门口:“你给我出去!”
裴璟在这人脸上重重亲一口,摇摇他:“我不,我要是出去了,小世子定要偷偷掉眼泪,那我会心痛致死的!”
江云汀无奈,抢过药碗就一口闷了下去,裴璟早就准备好了蜜饯,待他一放下碗,就把蜜饯塞进他口里。
他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裴璟送来了干净的衣服,正要放下床帘离开,江云汀皱皱眉,扯住裴璟的衣袖:“我要换衣服。”
“嗯嗯,衣服在这儿呢,我把帘子放下来,你换吧。”
江云汀强调道:“你给我换。”
裴璟:“……”
裴璟:要死,小世子是故意的对吧!明知我拿他没有办法。
江云汀一挑眉:“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我很丑吗,不入裴将军的眼?”
裴璟噗通跪下:“我错了,小的色胆包天,世子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小的实在不敢唐突了世子。”
江云汀偏头咳了两声,放过了裴璟。
那碗药汤里许是放了什么安神的药材,江云汀喝了之后就开始犯困,不过他还有些话没说完,坚持着把裴璟拉上床一起休息。
江云汀伏在裴璟身上,裴璟小心把身体错开一些。
江云汀身体虚,被子很难睡暖,裴璟身上的火力大,这一错开,江云汀就觉得有点冷,打了个颤。裴璟没办法,只好把人牢牢抱在怀里。
江云汀把头埋进裴璟柔软的胸膛里偷偷笑起来。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江云汀蹭了蹭裴璟的下巴,裴璟抚过他清瘦的背脊。
“裴璟,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就像是那一回遇刺的事,你应该要跟我说的。”
江云汀的嗓音里含着倦意:“你我都是男子,有很多事情,我也可以帮上忙的,你不要老想着自己强大起来好保护我,其实我也一直期待着,我们可以互为盾牌,做对方的避风港。”
裴璟说不出话来,只用力把人抱紧了一些。
没办法啊。
裴璟心里也知道他这样不好。
但是没办法的,像是本能,他从见到江云汀的那一刻起,心中弥久的裂缝才开始慢慢弥合,他此生此世都会爱他、护他,至死不悔。
所以尽管理智上他很清楚云汀身体病弱,但精神强大,云汀也在不停地成长,但他总忍不住,他怕云汀受到一点点伤害,他恨不得给云汀划定一块区域做桃花源,就让云汀在里头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风霜雨打都冲我来,不要搅扰我爱人的梦。
江云汀这几天一直做梦,没怎么睡好,现在他被裴璟抱着,安全感给得很足,他就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了。
他还有点事没说完,懵懂地仰头向自己的爱人寻求鼓励。
“我今天,是不是很厉害?”
“超级厉害,”裴璟顺着他的意思吻上他的额头,“云汀最厉害了。”
江云汀满意了,重又深深埋在裴璟怀里。
“我也能、保护你的。”
——“我知道,我爱你。”
祁凤吟气势汹汹地杀去了雍华宫。
她这个弟弟玩什么阴谋阳谋的, 做姐姐的可以不管,也懒得理会,毕竟帝王心术, 权力纵横, 利益互换, 皇室中纵然是姐弟也有许多顾忌不能直说,可以理解。
唯有云儿,他不能动。
反了天了还!管你什么皇帝公主,你是老娘打大的,还治不了你了!
她刚进宫门, 就看见夏嬷嬷和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孟大监站在门口。
祁凤吟顿了顿脚步,母后来了?
……管他!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耽误她跟弟弟翻脸!
夏嬷嬷和孟大监领着众人向长公主行礼,祁凤吟一路走过,脚步不停,夏嬷嬷站在一边不动,孟大监苦着脸走上前想要拦一拦, 被祁凤吟一把团扇拍在脸上推到一边。
“滚开!”祁凤吟一扬裙摆,发间的丹凤步摇摇晃不止。她回头看向想拦着她进去的宫女太监,杏眼含怒:“谁再敢拦, 本宫要了他的脑袋!”
说罢回身一掌拍开雍华宫的大门, 抬眼,只见自家雍容华贵的母后大人正抬起手准备拍向龙座上皇弟的后脑勺。
祁凤吟:“……”
太后:“……”
太后动作没停:“啪!”
祁钲满脸空白地捂着后脑:“……姐,救命!”
祁凤吟目瞪口呆,夏嬷嬷上前一步轻轻把公主推了进去, 而后手脚格外利索地关上了大门。
祁凤吟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她刚往前迈一步, 太后立刻一扬手示意她别动,头也不回地抄起镇纸就往祁钲的背上暴捶!
虽然愤怒, 但太后还是有分寸的——头是关键,这个不能打;脸上出现伤痕也不好,有损仪容,还是得给熊孩子留个面子;打屁股可以,就是太不雅了。
那就打背!
她想起这破孩子刚才说的话就生气!
搞不明白了,她和先帝都不是跳脱的性子,怎么就生出了这脑回路不正常的混蛋儿子来?!
眼瞅着太后手上的镇纸没抓稳掉在了地上,祁钲趁此空挡躲到了龙椅背后。太后左右看看,顺手就准备举着传国玉玺砸人!
祁凤吟瞪大双眼,这玩意儿可砸不得啊!
赶紧三两步冲上前去,牢牢抱住太后的腰:“母后母后!这是玉玺,砸不得砸不得!”祁凤吟紧急往书案上扫视一番,眼前一亮,抓过砚台就换下了太后手上的玉玺:“母后,拿这打,这打人痛得很!”
祁钲:“……”
祁钲苦笑不已:“……你可真是我亲姐。”
祁凤吟冷笑一声,退后几步留出空间给自家母后收拾这熊到中年的破弟弟:“你活该!算计我云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他是你亲外甥?是你姐姐唯一的孩子?!”
“云儿现在还发着高热,躺在床上连药都喂不进!”祁凤吟转身抱着自家母后的腰身哀哀假哭:“母后,您可得给我和我们云儿做主啊!”
太后一听心头火起,顾不得什么,一抬手就把砚台飞出,直接砸破了祁钲的额角。
鲜血从额角留了下来,祁凤吟看都没看一眼,扶着太后坐下休息。
哼,她这弟弟她还不知道?就是故意站在那不动、好让母后心疼的。
云儿卧病在床,祁钲这个罪魁祸首也得出点儿血!
太后喘了几口气,把祁凤吟抱在怀中。
“云儿还好吧?”太后拍拍女儿的背,对着祁钲呵斥道:“哀家还没死呢!谁都别想算计我云儿!”
祁凤吟怕她母后气出病来,柔声道:“母后安心,小璟正守在云儿身边呢,有小璟在,云儿会好好吃药的。”
太后稍稍放下心,抬眼一看祁钲捂着额角走出来,手一拍扶手,祁钲就老实走到她面前跪下。
祁凤吟眼皮一跳,母后和祁钲的反应不太对劲儿啊。
虽然母后暴打祁钲她看得非常过瘾没错,但稍稍冷静下来了,反而发现了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
祁钲也做了十几年的皇帝了,这些年越发的君威难测,就看今日这件事,层层嵌套,足以看出手段诡秘,难以洞察他的真实意图……母后这些年为了维护她和祁钲的姐弟关系,也是事事谨慎,何来今日这般直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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