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汀更疑惑了,撑着床起身,长发垂落下来,尽数铺散在枕边,显得更加荏弱温柔。
裴璟把手里的东西都拿远,又自去洗净了手,这才敢来靠近他。
“香囊和暖玉有什么不妥吗?”江云汀机警,他喉咙痒,侧过头去用力咳了好几声,伸手从床里边的另一个枕头里翻出一个香囊。
他掩着鼻子,裴璟连忙接过来扔到一边去。
“没什么,希望是我疑神疑鬼。”
江云汀身边的东西,裴璟大致都知道,只是细微的东西顾及不上。
偏偏就是这些东西出了问题。
江云汀没再多问,他指了指被裴璟放置在远处的令牌:“那是我娘给我的,可以号令公主府侍卫的令牌。”
他贴近了裴璟的耳朵,轻声道:“公主府的侍卫都是我爹从封地带来一个一个替换掉的,武功超群,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五城兵马司到底不是裴璟能够直接调动的,裴家军也不可能进京。
虽然皇帝舅舅让裴璟暂领羽林卫,但羽林卫里的人大多只是混资历的,里面真正得用的人还是少。
江云汀觉得手下的人还是多多益善来的好。
他现在卧床不得起,就不拖裴璟的后腿了,他娘当初把这块令牌给他的时候,应该也是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裴璟却拒绝了。
“公主府的安全同样重要,”裴璟执起他的手亲吻下去,眼睛看着人,“羽林卫的人够用了,云汀,我心中有数。”
江云汀无奈一笑:“好吧,那你一定要答应我,不会受伤,会咳咳,毫发无伤地回来见我。”
“没问题。”裴璟刚要说话,小五就已经发出了信号。
裴璟最后帮云汀盖好被子,温柔一笑:“到时候给你带桔红糕好不好?”
“还有酒酿丸子,”江云汀跟他拉钩,他有点困,微阖着眼,“就要吃这个,唔!吃——两个!”
还是爱喝酒的小狐狸一只。
裴璟拉钩盖章:“记住了,睡吧。”
第171章 温润纯良世子攻VS直球黑心汤圆将军受21
皇后出了宫之后, 如祁凤吟所想的那般去了淮阴侯府。
“啪——!”
李怡身着华丽的皇后衣裙,头顶凤冠衔着一枚龙眼大的东珠,美目含怒, 不可直视。
“混账!”
淮阴侯李成下意识就要把这一巴掌还回去, 被李怡瞪得讪讪放下了手。
“姐……”
“不要叫什么’姐‘, ”李怡冷哼一声:“我可担不起堂堂淮阴侯一声’姐‘!”
李成的脸羞得通红,淮阴侯夫人急得一拧他腰间软肉,他不由一躲,而后垂下了头。
“姐,我当时是鬼迷了心窍, 但是,但是你得想想我的处境啊!”
李成委屈道:“自从爹过世之后,我们淮阴侯府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光?是,我们李家是出了一个皇后,但到底、到底……”
李怡气笑:“你自己不成器,门庭冷落, 现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她站起身,步步逼近李成:“且不说哪家勋贵是靠女子起家的, 我们李家首先就不是什么勋贵!李家的一切, 李家的今天,都是李家男儿女郎们上战场一个一个拼杀敌寇得来的!你倒好,没本事把李家带上一层楼,连守成都不能, 好意思来怪我不带携你?!”
李成被李怡逼至角落, 退无可退之下,一双眼瞪得如同铜铃般大。
“你身为女子, 贵为皇后,没本事生下太子便算了,你也不护佑家族,你……你才最无能!”
李怡心中一疼。
可笑,血缘上最亲的人,最会说些扎痛她心神的话。
罢了,罢了。
李怡冷冷地看着瑟缩在角落里的弟弟。
三岁看老,自小就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年过四十了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同他辩什么呢?
她转身要走,淮阴侯夫人慌了,连忙挡在了门前。李成看她要离开,一咬牙抱住她的腿哭嚎道:“姐——救救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敢了啊!都是太子,太子说没事的,他担责的啊!姐姐,爹娘去世前说了要你照顾好我的,你不能不管我们啊!”
李怡满眼嫌恶,抬腿踹开李成,淮阴侯夫人噗通一声跪下。
她再顾不得什么了,当初被金银迷了眼,可现在……倒卖阿芙蓉,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皇后娘娘,长姐!我们都是受人蒙蔽的!”淮阴侯夫人哭得难以止息,扑倒在地:“我们再怎么不是都好,恒儿是无辜的啊!他可是李家唯一的嫡系骨血了啊!你救救他,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他去跟太子混在一起的时候你不知道告诉我?”李怡一甩宽袖,“你现在知道利害了?”
再不看身后二人,李怡忍着心堵一把推开了大门。
和熙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幽冷的屋舍,李怡深吸一口气,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只是一瞬。
她的眼神,重又恢复了死寂。
守在门外的华英小心扶着李怡的手,她们一同离开了主院,走进了李怡未出嫁前的绣楼。
“娘娘,您当真要去吗?”
李怡换上了一袭素衣,华英小心拆着凤冠,然后给皇后簪上一枚古朴的凤凰于飞的步摇。
看着铜镜里卸下浓妆而显得有点疲惫、却不失爽快利落的女子,李怡抚上自己已生了细纹的眼尾。
还是不一样了。
眼睛里的东西,到底是遮掩不住的。
重重阖眼,复又睁开。
李怡抬指触碰凤冠上含怒似喜的凤凰,眼神悲伤。
“我这一生,都是被人摆布的一生,”李怡唏嘘道:“若我不是被先帝看重、订下的太子妃,若我未曾入宫为后,我本该……”
本该随着先辈的步伐,在战场上拼杀。
如李家历代奋战于战场上的女郎一般,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再不济,也该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地之间。
什么权衡,什么前朝后宫,与她有什么干系。
“娘娘,”华英喉头哽咽,“您,实在是,太苦了。”
“华英,”李怡感激地看向这个陪伴了她十多年的姐妹,“多谢。”
多谢你在寂寞深宫中愿陪我作伴,多谢你数次守护,助我脱险。
也多谢你,李怡心怀愧疚,她做了恶事,连带着华英手上,也沾了血。
华英连道不敢。
她知道皇后要做什么,她不敢拦,也不会拦。
李怡重重地拉开房门,明暗之间,她的身影飘渺,似要乘风归去。
华英跪下一拜。
李怡苦笑,又像是释然。
——“我该去还我的债去了。”
事发突然,裴璟只领着手下不足一百人围住了京中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小院。
此地的百姓尽数都被驱离开来,裴璟握紧了剑柄,剑坠晃荡。
“孟统领带人出发了吗?”
“没有,”王铭禹忿忿一甩马鞭:“一群人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在干嘛,要换作裴家军,光是延误军情一项,那姓孟的早就被拉下去打个二十军棍了!”
裴璟斥道:“混说什么?他又不是裴家军。”
王铭禹闭了嘴,他这段时日跟兵马司那伙人打交道,心中着实憋了不少火气。这都到了紧要关头,马上就要拼杀了,没想到兵马司这些吃干饭的居然还慢悠悠的,没忍住就在裴璟面前抱怨了两句。
“这里头,怕是存了不少火药。”裴璟皱起眉头:“让大家退出小巷,不要增加无谓的损失。”
“是!”
一个小兵上前:“将军!安王送来了大量火枪,现下正在巷子外面等您。”
裴璟下了马,一路行至外围,沿途的士兵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按顺序退出。
“不错,”江俞柏笑道:“你治军有方。”
裴璟上前行礼:“江叔谬赞了。对了江叔,怎得还送来了火枪?”
“自然是因为太子也有火枪,”江俞柏无奈道:“你带来的裴家军都是轻骑,装备哪里抵得上太子精心培养出来的卫队?”
两人边聊边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裴璟倚靠在墙边,打了个哈欠。
昨夜一夜没睡就为了整理证据,没想到太子的动作比他更快,前脚他们刚从凤姨口中得到皇后出宫的消息,后脚就传来太子反叛的军情。
可疑的是,地方官似乎早有准备,太子纠合反叛的苗头刚起来一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了下去。
江俞柏指了指上面,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裴璟明了。
该怎么说呢?说皇上英明?
裴璟摇摇头,算计来算计去的,没什么意思。
“那几个香囊和那块暖玉,太医查过了,说是香囊里头放的确实是清心安神的药材和香料,暖玉也确实是上好的美玉。”
裴璟抱着剑没说话。
江俞柏跟裴璟一样靠着墙,面色凝重:“但是暖玉有问题,它浸泡在一种微毒的药材之中,当它与香囊放在相近的一处时,就会产生毒性。”
裴璟站直了身子,杀气尽显。
江俞柏轻轻踢了他一脚。
臭小子,方才在阵前不见他这副杀气凌然的模样,这会儿倒是毫不掩饰杀意。
“好在那香囊只用了三个多月,云儿也不爱拿那暖玉招摇,毒素未曾深入体内,”江俞柏蹙眉:“但到底还是伤了身子,云儿咳嗽久久不愈,想来就是因着这个缘故。”
裴璟:“太医可有法子解毒?”
江俞柏:“自然是有的,可云儿身子弱,不能用太猛的解毒汤药,只可慢慢调养。”
裴璟舒了一口气:“那便好。”
江俞柏瞅他一眼:“你不急着问下毒的人是谁?”
“还用问?”裴璟“嗤”了一声:“香囊出自皇后宫中,暖玉更是皇后早些年亲手所赠……”
“我倒觉着不是皇后,”江俞柏转着手上的戒指,“云儿的性格我知道,从不轻易与人结仇的,那便是……”
“要么是受人指使,要么……”裴璟冷笑一声:“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江俞柏听他这狂妄的口气,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一脚踹上裴璟的腿,裴璟一躲。
“臭小子,不要命了?”
裴璟冷漠道:“江叔,云汀在裴璟心中是最重要的人,他的身边,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他强调道:“是任何。”
江俞柏一愣,嘴唇嗫嚅几下,终是没说出话来。
这小子,他的眼睛里,真的是毫不掩饰。
毫不掩饰对云儿的感情。
江俞柏握了握拳,莫不是凤儿的话成了真?!
正要说些什么,隔着几条街之外突然想起了炸药的轰炸声,江俞柏和裴璟在极远处都受到了冲击感,顺势躲在了墙角。待再次恢复平静时,整个街道都充斥着火药的呛鼻气味。
裴璟快步走了出去,祁凤吟迎面而来,华英、华婧紧随其后。
“小璟,先别急,暂且让我进去看看情况。”祁凤吟努力保持镇定,江俞柏刚走出来就听见她这话,顿时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
“让我进去,”祁凤吟坚持,她深深地看着江俞柏的眼睛:“怡儿在里头,我得去。”
江俞柏惊讶道:“皇后?皇后怎么会在里面?”
祁凤吟摇头:“说来话长,总之,我……”
“她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弟妹,”祁凤吟心中一片悲凉:“是皇室对不起她,我总要,把她拉回来。”
世界之外,无边黑暗之中——
母神悄然降临在一处密闭的小世界中。
不知从何方延伸而至的锁链无限拉长,玄黑色的链条将一个人的四肢牢牢缚住,奥妙的天地法则攀爬着链条而至,传至此人的身体,他猛然一震!
“噗唔——!”
母神双手合十,从掌心之中打出一股力道,竟把此人的法相给打了出来!
可裴璟却全身一松,锁链慢慢退去,母神上前,一把将裴璟揽入怀中。
“傻孩子,”母神又气又急,“怎么就不听劝?”
裴璟说不出话来,他跪在地上拒绝了母神的搀扶,顾自把体内积攒的淤血尽数咳出,才算松了一口气。
一滩一滩的黑血,母神不忍再看。
她明明给了两个孩子一条捷径,可偏偏裴璟不肯,舍不得云汀受一点点罪。
“你傻不傻?”母神有点忍不住:“成神若是那般容易,你当初岂会……?”
裴璟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抬手一把抹掉唇边的血迹。
抹不干净,裴璟心里有点烦,还把手给弄脏了。
还好,云汀不在他身边,没看见。
裴璟摩挲着手里的玛瑙珠子,莫名其妙的有点开心。
母神单是随便扫一眼就知道她这傻儿子在想什么,又是气,又觉得好笑,终是忍不住,抬指一点这人的眉心。
裴璟捂着额头,感受到久违的神力灌注四肢百骸。
“谢谢母神——不过母神,”裴璟松松筋骨,“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母神手中显出一个项圈,上头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裴璟心虚地挪开视线,母神无语:“就这么舍不得云汀吃一点苦?就依照我的安排又如何?天罚的难度已然削弱了许多了,还不满足?!”
裴璟抬手召回锁链,母神气得要打他,只听他慢悠悠但坚定的声音。
“云汀嗜甜,我有本事让他不吃苦,为什么要他尝一点苦?”裴璟淡淡道:“他吃的苦够多了,我不乐意让他再难受一点点。”
“你——”
“好了母神,”裴璟意念一动,强行把母神送了出去,“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鬼!
母神站在界外又急又恼,这糟心孩子!
天罚哪里是他一个少了半数神格的神能够承受得了的?何况是替人受罚?!
轰隆一声——!
母神愣在当场。
她这乌鸦嘴!
广袖一拂,水镜显出——
只见裴璟面上痛苦再难掩饰,倏然吐出一口血,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唔咳咳咳咳!”
原本安静睡在床上的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石青嬷嬷刚迈进门槛就听见这阵揪心的喘咳,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提起裙子就跑了进去。
“呃——”要命的咳喘过后, 江云汀向上挺了挺胸口, 眼睛突然睁开:“裴璟!”
而后又倏然闭上, 脱力一般倒在床榻上。
江云汀侧过身去,一手捂着喉咙用力咳着,另一只手指节泛白,用力揪着锦被,似乎是想要坐起来。
石青嬷嬷慌得不行, 她连忙叫着身后的小丫鬟和她一起帮忙把人扶起来,又迭声让人去请大夫。
江云汀缓过一口气,小丫鬟是头一回见世子咳嗽得这么厉害,咳得脸色青白,偏偏嘴角染着一抹红色,她也不敢用力, 帮着石青嬷嬷把人托抱起来。
江云汀努力压下喉间的呛咳,闭目休息。
“我的世子爷,你这是怎么了?”石青嬷嬷吓得抹泪, 在他身后垫了迎枕, 扶他靠稳了之后还是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她老眼昏花,看不清江云汀唇边的血色,只以为是世子的唇色。
江云汀刚要说话,就瞧见了旁边小丫鬟的脸色不对。
口中已经尝到了血腥气的味道, 陡然勾起一阵恶心。江云汀原本还以为只是寻常咳嗽急了, 可小丫鬟眼底的惊慌难以掩饰,这才意识到什么。
江云汀借着喝茶的动作把唇边的血色抹掉, 刚要说话,冲口的呛咳不受控制般再次席卷而来——“咳咳咳咳!噗唔!”
他靠不住迎枕,伏在床榻边上没什么力气地咳着,突然猛地吐出一口血!
——这下石青嬷嬷看清了,浑浊的眼珠一瞬瞪大。
“快叫太医来!快去!”
眼下公主和王爷都不在,世子又是这般,可怎么得了!
石青嬷嬷颤着手去扶他,扶不动。江云汀趴在床上,许是咳得急了,喉咙火辣辣的,一气儿躁得连心口也跟着疼了起来。
他把手压在胸腹下,汗湿的头发沾在脸颊、额头上,平添一份易碎感。
良久,他才喘匀了气:“嬷嬷,我无碍,不用惊动祖母了。”
安王府去宫中请太医,定会惊动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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