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阿芙蓉案正当紧要时刻,秦永怎么可能晚上跑去喝酒?
阿芙蓉案涉及的,怕是更上一层的人。
单单一个淮阴侯,哪里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偏在这时,线人递来了消息。
这消息来得太巧。
但无论如何,裴璟都要去探一探——他没想到,云汀也跟了上来。
江云汀明显能够感受到近来裴璟的焦灼,尽管他本人不那么认为。
虽然裴璟答应了让他参与这个案子,但明显的,有一些事情,裴璟根本不打算让他接触。
江云汀心里清楚裴璟这是在保护他,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看着裴璟去冒险?
于是,裴璟没走多久,江云汀也跟着出了门。
混进瑶池春对江云汀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虽然喜欢热闹,但并不多现于人前。与之相交的人,除了裴璟之外,来来回回的,也就是跟祁洋、祁煋兄弟玩得好些。
所以老鸨也只以为江云汀是哪家的小公子,贪新鲜出来玩乐一番——他出手实在阔绰,身上穿得也好。老鸨正想着今日可算是钓着了条大鱼,转身想要带着人去到雅间的时候,却不想一眨眼,这人就跑得没了影儿。
裴璟进展尚算顺利,那线人名唤莺儿,是伺候楼里姑娘的最低等的奴婢,为人老实。她有一个姐姐,是瑶池春的二等姑娘,三月前因被迫吸食阿芙蓉过量而亡。
她是主动找上衙门来,说要做探子的。
莺儿带着易了容的裴璟来到了楼里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大门外。
他们没有贸然进入,一同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一伙人一个接一个的推着一车子重物往门里走。
“裴大哥,每月初二、初十六,就会有这样的黑衣人来到楼里。楼里也是每到这几天的时候,客人会特别多。”
莺儿大睁着眼,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
她的姐姐,就是在初十六的时候,遇害去世的。
小五顺着裴璟留下的符号跟了上来,说:“将军,他们的来处,实在古怪。”
“说说看。”
“是。属下顺着莺儿姑娘画的地图方位一路出到城外,的确是发现了一小伙人正在运送什么神秘之物,但古怪的是,所有人,都跟丢了。”
裴璟扭头给了小五一个眼神:“所有人?”
“所有人。”小五低声道:“有两条鱼上钩了,属下悄悄地带人把他们摁下去了,等将军回去就可以立刻提审。”
“干得好,”裴璟紧盯着前方的车队,“总算是有了一点收获。”
莺儿从身上一直背着的布袋里拿出了两个令牌,小五暗自称奇。
这小姑娘不错啊,连令牌都搞得来,天生的探子!
“裴大哥、五大哥,你们拿着这两枚令牌,他们不会拦你的。”莺儿珍而重之的把令牌放到两人手上,别过头去抹了一把泪。
“再晚些,我就要带着我姐姐回家了,恕莺儿不能送你们。”
“放心,”裴璟接过令牌,沉声道:“下一次你回到京城的时候,就是贼人伏法之时。”
这里头果然是有诈的。
裴璟和小五背对着背,手起刀落,迅速撕开了一道口子。
瑶池春的占地面积很大,比金粉阁还要稍大些,但没有金粉阁那般布局复杂——裴璟怀里揣着账本,同小五飞快对视一眼之后,按着先前的计划分头逃走。
裴璟规划的路线其实是很合理的,唯有一点。
在黑夜里,裴璟的眼睛视物很难,偏偏瑶池春正如其名,竟在偌大的楼后边圈起了一个巨大的湖,待裴璟一脚踏入的时候,自觉大事不妙。
这场局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只是这幕后之人手法低劣,未曾料到裴璟明知是局却还是踏了进来,更没想到他们拦不住裴璟,居然让他不仅拿到了账本,还反手就揪出了背叛之人。
诡异也诡异在这里。
手法如此低劣,可这人居然十分了解裴璟的弱点。
不然呢?瑶池春可是京城里最大的寻欢作乐之所,后院的院子又怎么可能连一丝光亮也无?
身后的亡命之徒紧追不舍,裴璟甩净剑上的血,手臂上的刀伤隐隐作痛,血浸湿了衣服。一闭眼,一脚踹翻了分隔开后院和前院的精致小门,一头撞进了楼中厢房。
他跑得很快,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此起彼伏的女子尖叫声、男人兴致被打断的叫骂声不断响起。
这瑶池春设计得很是精妙,厢房一个套着一个,不仅仅极大地利用了空间,更是别有趣味。
许是失血失得过多,裴璟逐渐有点眼花。
这乱子惹得有点大。
怕是整座楼都在找他了。
失策失策,看来今日要实实地吃一回亏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比较安静少人的地方,正靠在一处白壁休息,暗暗念着这楼里的厢房实在太多导致他无法找到出口的时候,厢房的门突然打开,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一把握住裴璟没有受伤的手臂,猛地发力把人拽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失血过多没了力气,还是因为他感觉到这道气息十分熟悉,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挣开。
裴璟:“……”
裴璟:“!”
见鬼了今天,果然今日不宜出门!
“你说谁是鬼?!”
嗯,嗯?
果然是失血过多,人已经傻了,竟把心里胡诌的话说出了口。
就是这声音……
裴璟一愣,原本还在挣扎的身体瞬间老实,紧接着——
他就被江云汀一把摔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艳红色的幔帐飞舞,裴璟眼睁睁地看着一向温和柔软的心上人三两下凶猛地扒下了他的衣裳、然后眼圈红红地看着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完了,裴璟想。
要哄不好了。
安全起见, 屋子里没有点灯。
幔帐全都被放了下来,圈住了一小块天地。江云汀把烛台放在了床榻边沿,烛火映照出两人此刻的亲密姿态, 但里头的气氛却是凝重的。
“不要哭。”
裴璟用没有受伤的手撑着床起来一点, 江云汀连忙把他按了下去。
“我才不会哭。你都受伤了, 还不老实躺着?”江云汀垂眼不看他,一心只专注着给他包扎。
他料到了裴璟会受伤,随身都带着金疮药和止血的药。
江云汀用力扎紧临时束缚手臂上方用以止血的布带,裴璟“嘶”了一声,脸色苍白下去, 但看着江云汀猛然顿住的动作,他咬牙忍住了痛呼。
裴璟轻轻笑道:“眼圈红红的,还说没哭?别担心,我没事。”
江云汀随便抬手一擦脸,继续低头帮他处理伤口。
裴璟抬手抹了一下江云汀的眼尾,感觉到了一点湿润, 顿时就有些手足无措,往常能说善道的嘴像是沾了蜜糖,怎么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我……”
“你现在的话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江云汀侧过脸去, 深深呼吸,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他手上的动作没停,冷声道:“所以现在, 闭嘴。”
血已经止住了。
江云汀把金疮药粉撒到伤口上, 用干净的布巾包扎好之后,终于分出点目光给裴璟。
眼睛一眨, 豆大的眼泪滴落下来,砸到了裴璟的心里。
裴璟老实了。
他看向头顶绣着合欢花的床幔,只觉得那花朵转得他眼晕。
那伤口……
江云汀也发现了伤口的不对劲,他把方才用于止血而废弃的棉布拿到蜡烛下细细察看,血色暗红,但不是黑血。他又仔细去看裴璟的脸色,许是这瑶池春设计的艳红幔帐渲染出来的暧昧气氛,再加上那床头的蜡烛摆放的位置,使得那烛光忽明忽暗,实在看不太清,只觉他皮肤滚烫,但呼吸勉强来说是平稳的,可嘴唇发青……以防万一,江云汀还是给裴璟喂了解毒丹。
这解毒丹千金难求,也就安王府存了三颗。一枚是在江俞柏同祁凤吟成婚时,老安王将解毒丹作为聘礼之一送到了祁凤吟手里,祁凤吟将其留给了祁钲。后来江俞柏上战场时遭人暗算,用了第二枚。
最后一枚丹药用在了裴璟身上。
裴璟喘着粗气,忍不住把内衫的衣领扯开了一些。江云汀靠近了看他,才发现他脸上显出了不正常的红晕。
“我刚才吃的是什么?”
“解毒丹药。”江云汀抬手去探裴璟的额温,有点烫,他蹙着眉:“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太不安全了。”
裴璟喉结剧烈滚动,江云汀没注意到这些,一手揽过裴璟的肩膀,让他好借力起来。
没想到还没等到两人下床,急促的脚步声就传了进来,窗纸映照出被风吹得明灭的火把。
“砰砰砰!”
“何人在此?瑶池春丢失一件珍宝,我等要进去搜查,开门!”
今夜怕是不能善了。
这厢房连一个木柜都没有,床下低矮无法藏人,一旦有人闯入,简直一览无余。
江云汀吹灭灯烛,挡在裴璟身前,一手拔下用于束发的木簪,紧紧攥着,用来防身。
从小到大,他都被长辈们和裴璟保护得很好,头一回遇见这样紧张急迫的场景,他心里虽然有点慌,但未失分寸。
裴璟失血过多,方才他扶裴璟起身的就发现裴璟似乎没了力气,尽管裴璟努力撑着不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江云汀的身上,却也只是徒劳。
大不了……大不了。
江云汀咬了咬牙,大不了就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眼下爹爹和娘亲都在京城之中,这幕后之人总会顾忌些。
一只带着潮热的手轻巧地取下了云汀手中尖利的木簪。
幔帐外的世界喧闹凝重,但此刻的夜很静。
江云汀仿佛能够听见身后之人砰砰乱跳的心跳声。
“呃哈,世、世子,”裴璟喘息着在江云汀耳侧说道:“臣,冒犯了。”
门外的人等了几息没听见有动静,手中刀光一闪,抬腿就踹翻了门!
一群人顿时闯了进去,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厢房照得如同白昼。
艳红色的幔帐垂落在地,随着众人闯入的风带动着轻轻拂动,里面的人影影影绰绰,不时传来锦被摩擦和急促的喘息声。
“轻点儿,唔啊——”
——这声音,清朗中带着点说不清的柔和欲,像是猫爪轻轻地在心弦上拨弄,然后小猫睁着无辜的眼看着你,勾着人,想要让他发出更多。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刚才为了搜查那个人,也不知道搅和了多少“好事”,早就面不改色。不想到了这一间,却是……
那点子声响,让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他们一时愣在当场,没人说话,也没人动,都怔愣着、或是痴迷地看向那幔帐。
两个人影紧紧相拥在一起,一个人略高些,似是沉溺于情谷欠之中,身不由己地高仰起头,腰身弯到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明明是最要命之处被人啃咬,却又乖乖的抱着那人的头随他处置。
——看着就让人浮想联翩。
里面的人似乎突然意识到外边有人在看,慌慌张张地就要躲起来,被另一道人影挡住,出声斥道:“谁家没长眼的东西竟敢闯进来?老鸨人呢?!给老子滚出来!”
领头的人回过神来,忍着气拜了一拜。
这京城里随便掉下块砖都能砸中什么公侯、王爷的,他可惹不起。
“瑶池春丢了一件要紧的宝物,这位客人还请饶恕小的们无礼,待小的搜查一番之后小的必定立刻退出,绝不打扰客人……办事。”
“要紧的宝物?”男人沉凝冷肃的声音响起:“笑话!本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岂会贪图你们一个小小瑶池春什么宝物?!”
那领头的黑衣人不再多说,眼神一凛就命手下人冲上前去,一把掀开了幔帐!
“砰——噗!”
只见黑衣人腾空而起,竟然是被那男人一脚踹飞了出去,一路砸翻了不少后头紧跟其上的人!
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射而出,那人捂着胸口一阵猛咳,胸膛可怖地塌陷下去。
幔帐再次垂落下来,另一道人影动了一动,似乎是依靠在那男人的怀里,给他顺着气。
“兄弟们!给我上!”
领头的黑衣人率先杀上前来,没想到下一秒便被一床锦被兜头蒙住。
黑衣人们:“……”
裴璟:“……”
江云汀清凌凌一句:“放肆!”
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领头气急败坏地把锦被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幔帐扬起,裴璟赤裸着背背对着众人,遮挡在江云汀身前。江云汀一头墨发散落,他把脸埋了半边在裴璟的肩颈之下,光洁的手臂抱着裴璟的脖子,只露出小半张脸和半边白皙的肩膀来。
略狭长的狐狸眼危险地眯起,半张美人面上染上了些许红晕,众人都看得有些呆了。
裴璟不满地起身把江云汀完全挡住,按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地靠在怀里。江云汀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被他满眼的占有欲镇住。
江云汀稳了稳气息,沉声道:“这位爷可是我们瑶池春的贵客,妈妈没同你们交待过吗?”
裴璟配合地嗤笑一声。
江云汀装模做样地给他顺气,裴璟一下抓住江云汀的手,挨他瞪了一眼,声音却还是柔中带着点讨好:“王爷,您可别恼,是手下人不懂事,玉楼这就给王爷赔礼……”
……反应还挺快。
裴璟勾唇一笑,抬起江云汀的脸,作势就要往下亲一口,江云汀不自觉瞪大了眼——但裴璟只是用拇指抵住了云汀的唇,吻到了他自己的手上。
他们从来没有靠得这般近过。
近到裴璟可以看到云汀剧烈颤抖的鸦睫,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还有……
写满惊慌和不解的眼。
裴璟心中一动。
江云汀攥紧了裴璟另一只手,心脏咚咚咚的跳起来,快到要疼痛的地步。
裴璟眼中的情绪一览无余。
今夜实在是太混乱了,什么都理不清楚,或者说,这辈子都无法理清楚。
“美人不必为他们说话,”裴璟爽朗一笑,在被子下紧紧一握云汀发颤汗湿的手,眼中带着安抚,“本王哪里舍得怪罪美人呢?”
话毕,他作势在乱糟糟的床上翻找,随手扔出一块令牌。
那黑衣人捡起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领头的黑衣人余怒未消,看到令牌上的“郑”字镶金边令牌之后,立刻惶恐跪下。
竟是郑王!
满京城里谁不知郑王的名号!
郑王乃是当今天子的表弟,是老郑王的遗腹子。在郑王出生前,老郑王膝下只有几个女儿,还个个早夭,没想到老郑王去世之后,一个歌女居然找上了王府,还拿出了郑王的信物来证明她的身份。老王妃半信半疑,但终究不忍老郑王的子嗣流落在外,便把那歌女接入府中。
三月后,歌女诞下一子,滴血认亲之后,就上了皇家玉牒,成年后承袭王位。
只是这郑王自小娇宠着长大,老王妃无所不依,渐渐地养成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京城里的秦楼楚馆逛了个遍,没想到这么巧,就在这儿撞上了!
黑衣人齐刷刷跪下请罪,但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璟“啧”了一声,不耐烦地侧身过来,竟“不慎”打翻了放在床边的烟枪,那烟枪咕噜噜一滚就滚到了黑衣人面前,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粉末。
裴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别耽误老子快活,滚!”
“是是是,我们马上就滚!”
黑衣人们碰了一鼻子的灰,搜查完接下来三楼的十几间屋子、挨了几顿骂之后,灰头土脸的正准备上楼,迎面就撞上安抚完客人正待上楼的老鸨。
领头之人不由发了怒:“你这贱人!安王在三楼你也不知道通知我们一声,险些就得罪了他!”
那郑王可是京城一霸!脾气极差,他的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王妃护着,若出了事就是跑去宫中,郑王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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