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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和我(逆水舟)


相较于他内心的挣扎,商羽就平静多了,进屋后随手将药箱往桌上一放,撩起袍子,施施然在旁边的凳子坐下,又对子春招招手,云淡风轻道:“过来!”
就跟从前一样。
子春蹙着俊秀的眉头,顺从地走到他跟前。
商羽伸出手要来握住他的手,却被他退后一步避开。
商羽撩起眼皮望向他,那琥珀色的清冷眸子露出一丝少见的疑惑。
子春深呼吸一口气,心平气和一字一句道:“商羽,你还好好活着,我很为你高兴,但我早已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还请尊重我。”
他语气依旧温柔,只是多了几分疏离。
商羽神色微微一震,伸出的手,在半空凝滞,眼神里也浮上一层碎冰般的寒冷。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谁都没开口说话。
这沉默的气氛,让子春的心渐渐开始烦躁,就在情绪崩裂之前,商羽终于将手收回,淡声开口:“是啊,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广慈医院的许医生,并不是金公馆的小春。”顿了下,又哂笑一声,“金公馆早就没了。”
子春望着他,抿唇沉默片刻,道:“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你若是需要我帮忙瞧病,随时来找我。”
商羽还好好活着,他比任何人都高兴,甚至让他以自己的命换商羽的命,他也愿意。
但让他与商羽回到从前的关系,他绝不愿意。
无论在金公馆的那些年,自己过得有多轻松快活,也改变不了他与商羽是主仆的事实。为了生存,他必须讨好他,对他言听计从,他们从来不曾站在对等的位置。
他怀念那样的日子,却不怀念那样的关系。
尤其是多年后,但他意识到自己对商羽感情的不同寻常,他更加不愿意再回到那种关系。
商羽又凝望了他片刻,才点点头:“好,我让汽车夫送你回去。”
子春微微一愣,赶紧拿过桌上的药箱,挎在肩膀,淡声道:“不用了,我自己叫三轮车。”
商羽没有强求,只在他走到隔扇门时,才又冷不丁开口:“你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子春点头:“嗯。”
商羽道:“我懂了。”
子春一愣,想问他懂了什么,可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
他做了这么多年少爷,如何会懂得?
走到抄手游廊时,又撞上于婉秋。对方怔了下,道:“许医生,怎么又走了?”
子春客客气气与她点点头,并不回她的话,只道:“金太太晚安!”
于婉秋不明所以地看着走出院子,想了想,又匆匆来到商羽房间,敲门而入。
商羽正端了杯茶水慢慢喝着,神色平静淡然,看不出刚刚两人发生了何事。
于婉秋是了解他的,喜怒从不溢于言表,除非是他自己想说,否则谁也看不出他肚子里在想什么。
不是城府深,只是单纯的异于常人。
商羽放下杯子,淡声道:“没事。”
于婉秋想了想,又道:“我也不晓得你与许医生是怎么一回事,但你们这么多年未见面,以前再好的情分,也会淡掉。你要是心里还记挂着人家,就对人家好一些,别什么话都闷在肚子里。”
商羽撩起眼皮,看了看她,道:“你说得没错,过了这么多年,再好的情分也淡了。何况,以前那情分,也不见得是他想要的。”
于婉秋轻笑:“不过我看许医生脾气好得很,只要你诚心待他,你们总归会回到从前的。”
商羽自嘲般扯了下嘴角:“从前也没什么好的。”
金公馆不是桃花源,只是他逃避世界的囚笼,小春则是被他强行套上枷锁那么多年。无论生活多优渥,那也不是小春想要过的生活。
如今他飞出囚笼,得偿所愿,又怎可能对金公馆的日子念念不忘?
自己也得接受现实,对方现在是独立自由的许医生,而不是从前属于他的小春。
子春每天上班下班,得了空便与同事朋友去看话剧,参加读书会,生活恢复如常。
他没再去史家胡同,也一连几天未曾再见过商羽。
商羽是个骄傲的人,自己说了那样话,想来他不会再自讨没趣。
忙了几日,终于等来一个休息天。
林青瑜头天打来电话,约他去帮忙,但什么忙,又神神秘秘没说,子春想着对方坦坦荡荡,自己无事可做,便答应下来。
等到了会面茶楼,看到一群学生,才知道他们是要去游行发传单,呼吁抗日,正召集多点人手。
子春日日看新闻,也恨极了日本人,自然一口答应与他们一起,拿了传单与他们上了街。
几支队伍一汇合,便变得声势浩大,不少路人受了口号鼓舞,自主加入游行中。
这浩浩荡荡的游行,自然招来了军警来驱逐。
热血上头的游行队伍,怎可能能轻易被赶走,一开始还只是争吵辩论,但很快就发生了暴力冲突。
子春哪里见过这阵仗,看着不少学生在推搡打斗中倒下,血流满地,一时慌了神,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勉强招呼林青瑜几个,将受伤的学生拖开,以免二次伤害。
眼见又有几个学生挨了棍棒,子春冲上去一边拉人一边大叫:“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去打日本人,打自己学生算什么好汉!”
然而被激怒的巡警们,如何听得进去这些话,他的叫唤跟火上浇油没区别,两个巡警的棍棒便朝他招呼过来。
子春勉强避开脑袋,身上却免不了要挨上这两棍子。
他从小到大,虽然穷过苦过,却从未挨过揍,小时候有哥哥子冬保护,后来在金公馆,商羽除了发病时推过他咬过他,也从未对他真正动过手。
这两棍子下来,只疼得他眼泪都差点冒出来。
然而就在这空挡,他脑子里竟然浮上商羽胸前的伤疤。
自己这两棍子都受不住,他在奉天被土匪砍伤,是如何撑下来的。
不过眼下的兵荒马乱,容不得他多想。
旁边救人的男学生被一棍子敲中脑袋,额头顿时血流如注,而那巡警还不停手,子春吓得赶紧去挡住男学生。
预想中的棍棒这次却没落下来,反倒是身体一轻,连带身旁受伤的男学生,一并被一双有利的大手,迅速抱离原处。
子春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脸冷若冰霜的商羽。
“少……少……爷……”

第41章
商羽没回答他,只将他与受伤男学生拖到路边安全处,自己又去一片混乱中,去扶受伤的学生们。
子春也顾不得其他,路边已是一堆受伤的学生,其中不乏伤情严重者。他是医生,不敢耽搁,只能尽己所能救治。
等警察抓了一波人撤走,这场兵荒马乱的风暴终于平息,这段街上已经血流满地,哀鸿遍野。
“少爷,你没事吧?”子春看到商羽扶着一个满脸血的学生走过来,忙走上去询问。
商羽面无表情摇摇头,将学生交给他。
子春扶着学生在旁边坐下,又抬头看向商羽。
对方在原地停下,双手撑在膝盖,微微垂着头,似乎是疲惫不堪。
“少爷——”子春蹙眉唤他。
商羽缓慢抬头,想要看清两米之遥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然而一滴温凉的水迹从眼皮滑落,遮挡了他的视线。
他艰难地眨眨眼睛,然而目光越发模糊,只隐约看到子春似乎满脸惊恐朝自己冲过来。
他没看错,子春确实朝他冲了过来。
“少爷!”
在商羽倒地前,子春眼明手快将他扶住,却无法阻止他额角涌出的鲜血将半边白皙无暇的面颊,染成一片殷红。
子春稳住他高大的身体,颤抖着手撩开他额角黑发,果然见里面已经濡湿一片,顷刻间便染红了他的手指。
他不敢耽搁,赶紧将人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撕下一截衣服捂住伤口,不让血流太快。
来到广慈医院已是一个钟头后,子春亲自为商羽做的手术。
学医这么多年,子春处理过的伤患数不胜数,原本早该见惯不怪,但看着商羽头上的伤,还是叫他如第一次上手术台时那般心惊胆战。
好在手术还算顺利。
只是,商羽虽无无性命之虞,但颅骨受伤,人一直昏迷,至于醒来会怎样,谁也不敢保证。
这两日医院伤患本就多,子春干脆日夜留在医院,连家都没再回。
而商羽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醒来已是第三天下午。
“许医生,你那位金先生醒了!”
小护士跑来办公室跟子春报告,子春一听,忙不迭起身往病房跑。
“少爷,你怎么样了?”
病床上的商羽,头上绑着白绷带,左眼连带左边半张脸颊,依然肿着。
听到子春的呼唤,商羽缓慢而迟钝地转了转眼珠子,那惯常带着冷意的琥珀色眸子,罕见得有些孩子气的迷茫。
子春又开口问:“少爷,你还认得我吗?”
商羽目光落在他俯在上方的脸上,嘴唇翕张两下,发出微弱的三个字:“小傻子。”
子春微微一怔,又赶紧抬手伸出两根指头:“少爷,这是几?”
商羽眼睛眨了眨,复又闭上,没再回应他的话。
子春拿了听诊器和血压计小心翼翼给他测量了一下,确定还算稳定,才稍稍舒了口气。
脑子受伤不是小事,原本金少爷脑子就异于常人,再被砸坏,成了傻子,也说不定。
他忧心忡忡地想着,但依然庆幸有惊无险,至少是保住了一条命。
他在病房还未离开,于婉秋便来了。
这位名义上的金太太,自打前日得知商羽出事,已经往医院跑了好几次,也是担心得不得了。眼下进来,看到子春,一脸忧心忡忡问道:“许医生,金大哥如何了?”
子春看了眼床上阖着眼睛的男人,道:“刚刚醒了,又睡过去了,应当是没有大碍。不过……”
于婉秋问:“不过怎么了?”
子春蹙眉道:“毕竟伤了颅骨,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实在不好说。”
于婉秋唉声叹气道:“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
子春也叹息道:“他是为了救学生,才挨了警察的铁棍。”顿了下,又补充一句,“如今这世道,遇到什么事都不好说,没性命之虞已经万幸。”
其实商羽不仅是救学生,也救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在场,他或许就不会那么拼命。
于婉秋闻言,蹙起秀丽的眉头:“是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子春道:“金太太,丫丫还需要你照料呢,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于婉秋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幸好有许医生,不然我们真是不知道怎么办。”顿了下,又补充一句,“许医生您以后还是别叫我金太太,与金大哥一样,叫我名字就好。”
子春轻笑:“好。”
于婉秋站在病床边,忧心忡忡凝望了片刻闭着眼睛的商羽,才不紧不慢离开。
此后两日,商羽时醒时昏,彻底醒来则是三日之后。
只是,醒来后的商羽,仿佛变了个人,也或者不叫变,而是又成了子春熟悉的金少爷。
沉默寡言,阴晴不定,重逢后金先生那待人接物言谈举止的有礼有节,悉数不见。无论是对护士,还是前来探望的金太太,都是爱答不理视而不见。
凡事都只叫子春。
就如同当年那年待在金家花园足不出户的古怪小孩,除了小书童,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
“少爷,今儿风大,你别吹了风。”
子春处理好今日最后一个病患,下班前习惯性去商羽病房看情况,一进门就见他站在敞开的窗前吹风。
虽然已是仲春,但北平的夜风吹在身上还是冷得厉害。
然而商羽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子春皱了皱眉,走上前道:“少爷,你听见没有?”
商羽转头。
他脑袋上纱布还未拆,但脸上已经消肿,于是又成了了俊美冷冽的矜贵青年。
子春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上前挽住他手臂,道:“来,我扶你上床。”
这回商羽倒是从善如流,随他回到床上老老实实躺好。
子春给他盖好被子,道:“我听护士说,这两日晚上你都不睡觉。”
自打前日商羽彻底醒来后,他晚上不值班,便回了家休息。今日中午才听护士说,金大少爷连着两晚整宿不睡。
商羽望着他,不回答他的话,只莫名其妙道:“今晚好像有暴雨。”
子春顺着他的话看向窗外,此时早已天黑,但也看得出这天黑,与寻常夜色不一样,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浓稠的沉闷。
他忽然就想起儿时商羽发癔症的那些雷雨夜,都是自己陪他度过。
沉默片刻,他才转头看向床上的人。
对方琥珀色的眸子正定定望着他。
“我今晚不回家,在这里陪你。”子春道。
商羽眸光跳动了下,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老老实实阖上了眼睛。

暴雨是一个钟头后来的,伴随着轰隆隆的春雷。
病房虽是单人间,陪护倒是方便,只是病床窄小,只躺得下一人,子春在旁摆了张躺椅。
轰隆一声,窗外乍然一道闪电划过。
子春看向床上的商羽。
对方正微微偏头看着窗外,暗黄的灯光下,神色中倒是没有少时雷雨天时的错乱和惊惧,只有一丝罕见的忧伤。
子春默默望着他。
要说对他还有没有怨气,那定然是有的。假死消失,让自己难过了六年,如何不怨?
但这六年,对方颠沛流离,九死一生,过得显然不比自己好。
他可是金公馆里不问世事的金少爷啊!
“少爷……”子春轻声开口。
商羽回头看向他,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叫我商羽吧。”
子春微微一愣,嚅嗫道:“商羽,你以后就留在北平吗?”
商羽默了片刻,才淡声开口:“乱世之中,身如蝼蚁,不是我想留在哪里就在哪里,还能活几日,都说不准。”
“别说胡话!”子春啐道,“不管世道如何乱,咱们小老百姓,该活还得活。你要在北平,也不是一个人,还有我照顾你,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商羽撩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静静望着他良久,忽然低低笑出声:“小春,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傻。”
子春瞪他一眼,冷哼一声:“你不也一样,睡觉还要人陪。”
商羽望着他不再说话。
子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你休息吧,我也得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还得上班。”
他往躺椅一靠,阖上眼睛。
“小春——”商羽却是冷不丁开口,“你还怨不怨我?”
子春斜乜他一眼,并不回答,只轻哼一声,转过身不再看他。
商羽望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勾了勾嘴角,也没继续问。
虽是睡在躺椅,但子春也算是睡了个好觉,翌日一早便去忙着接待病人。
再次来到商羽病房已经临近中午。
商羽初来北京城,显然也不认识什么人,住院这几日,除了于婉秋和家中司机仆妇,就再没其他人来病房。
但今日却多了一道陌生身影。
那人坐在病床前,背对着门口,身穿一身杭绸长袍马褂,戴一顶锦缎瓜皮帽,约莫五十岁上下,是个典型遗老的打扮。
子春走进去,随口问道:“商羽,有人来探望你了?”
那人闻声转头,见是大夫进来,对子春点点头,又堆着一脸笑起身对床上的商羽道:“商羽,成田大人让我带的话,叔都给说了,日本人可不是好惹的,咱们皇帝还在他们手中呢。咱们无兵无枪,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话说回来,只要您想回关东,那就是满洲国贝勒爷,您要是跟日本人对着干,别的不说,家里太太孩子如何是好?”
子春听得云里雾里,只瞧见商羽面若冰霜,显然是个很不高兴的模样。
这人说完,也没等商羽有何回应,只对他鞠了个躬,转过身朝子春笑了笑,便施施然离开。
子春转头目送这人背影出门,才走上前蹙眉问道:“商羽,这人是谁啊?”
商羽冰冷表情稍稍缓和,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轻描淡写道:“金家一个远房亲戚。”
“是吗?”子春想到了当年的于青瑞,心中浮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我听他说什么日本人,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商羽淡声道:“日本人盯上了我在关东的矿。”
子春一愣:“婉秋不是说你都把矿关了么?反正你人都已经离开,他们真想要,你也管不着,由他们去呗。”
商羽看了看他,点头:“嗯。”
子春又道:“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今天可以出院,我给你办手续,你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你。”
商羽从善如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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