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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和我(逆水舟)


子春见人将药片吞下,轻轻在他胸口抚了抚,又小心翼翼将人放回枕头,转而问于婉秋道:“金太太,金先生犯病时,除了身上疼,还有哪些症状?”
于婉秋道:“就是咳嗽,偶尔会咳血丝,但像今日这般咳出血还是第一回,也不知是不是北平太干燥的的缘故。”
子春想着昨天拿听诊器听他肺部,见声音有些不对,还以为是伤风的炎症,原来是老毛病。
他想了想,又挂上听诊器,打开对方的衣襟。
在看到胸口伤疤时,再次微微一愣。
金太太退后两步问道:“许医生,金大哥要不要紧?”
没了昨天捣乱的心跳声,子春仔细听了听商羽的肺部,听出有积液,眉头不由得蹙起,但还是温声回道:“金太太不用担心,既然是老毛病,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虞。”
拿下听诊器,他又握起商羽右手,将双指搭在腕上。
他学了四年西医,学到了中医里许多没有的东西,但也深知老祖宗成百上千年积攒下的经验,对许多顽疾沉疴要比西医更管用。
一番检查下来,确定商羽暂时没什么危险,才终于松了口气。
但也属实是一身毛病。
原本时隔几年再见,看他高大挺拔,这些年应该过得不错,不想竟是外强中干。他默默望着床上吃了镇痛药,阖眼睡去的俊美青年,忍不住腹诽——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开了个方子,交给于婉秋:“金太太,你让人去照方子上把药抓回来,明早就开始喝汤药,金先生这身子,接下来可得好好养着。”
于婉秋忙不迭点头,交给听差去抓药。她见子春收拾药箱,道:“许医生,您还有什么交代的?今晚听差照料时好注意。”
子春摇摇头,轻笑道:“我今晚留下来照料就好,免得有什么事,你们不知如何处理。”
于婉秋闻言先是大喜过望,继而又迟疑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许医生了?”
子春笑说:“不麻烦的,照顾病人本就是医生职责,何况我与金先生本就是故友。”
于婉秋闻言放下心来,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许医生了,我们初来乍到才几个月,在这北平城里什么都不熟,金大哥又性子犟,幸好有许医生,不然我都不晓得怎么办?”
子春瞥了眼床上的男人,心道,可不是么?这家伙从小就跟头犟驴似的。
于婉秋又想到什么似的,吩咐吴妈:“吴妈,去把家里躺椅搬来,再拿一套干净褥子和迎枕。”
子春知道这是给他的,因为要在床边通宵达旦,他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与商羽躺一张床,便没客气,只温声道谢:“有劳了。”
于婉秋笑说:“这话该我们说才是。”
等椅子搬来,于婉秋便与吴妈出了门。
屋内只剩床上已经睡过去的商羽,以及在躺椅上不敢睡去的子春。
不敢睡是因为商羽虽然因为镇痛药勉强睡着,但显然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就咳嗽两声,眉头也一直紧锁着,似乎是在承受中巨大的疼痛,偶尔还发出两声呓语般的呻\\吟。
子春是医生,能治病救人,却对于病痛也是莫可奈何。
他长久地望着床上那人。
对于死而复生的商羽,恨自然是谈不上,但怨气一定是有的,即使现在看他躺在自己面前备受病痛折磨,那怨气也不能被心疼化解。
但无论如何,更多还是庆幸他还活着,活在自己眼前,而不是梦里。
这几日因为商羽的归来,子春一直就未休息好,这会儿熬过上半夜,见床上的人渐渐安稳,他才靠在躺椅慢慢睡了过去。
只是睡了没多久,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睁开眼一看,商羽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正趴在床边猛咳。
子春大惊失色,忙上前轻拍他的背:“少爷,你怎么样?”
商羽咳完,在他的搀扶下,躺回枕头,急促地喘着气,哑声道:“难……受,小春,我……难受。”
哪怕是从前发癔症难受得撞墙,他也未曾说过难受二字。子春甚至一度以为他与常人不同,似乎不懂喜乐,也不懂痛苦哀伤。
眼下从他口中听到难受二字,他都有些惊呆了。似乎这才真正意识到,商羽也是肉眼凡胎。
可他只是医生,不是大罗神仙,无法去除他的痛苦,止痛药也不敢滥用,见他头冒虚汗,嘴唇发白,只能稍稍将人竖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用手替他顺气。
半晌之后,见他稍微缓和一点,正要将人放下,去端热水给他喝,却被对方一双大手抱住腰,闷闷的声音响起:“你去哪里?”
子春无奈道:“我去给你倒水,喝点温水,舒服些。”
商羽靠在他身上,呢喃道:“我不渴,你哪里也别去。”
子春上回见他这么柔弱无助,还是当年第一次见他发癔症,听他在自己怀中迷迷糊糊叫娘。
只是发癔症时,他是糊涂的,但现在显然脑子还清醒着。
子春伸手抚了抚他的背,有些无奈道:“行,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你躺下。”商羽又低低咳嗽了两声。
子春怔了片刻,躺在他身旁。
商羽往他身边拱了拱,将他抱进怀中,是一个依恋的姿势。
只是不知道是谁依恋谁。
子春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伸出手回抱住他。
时隔多年,两人又像往常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
只是一个是金先生,一个是许医生,身份关系早已不同。
子春闭上眼睛,怅然叹息一声。
就短暂地依靠一下吧,天一亮就分开。

子春是被敲门声吵醒的,睁开眼睛,便看到商羽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怔忡片刻后,他赶紧探了探他的温度,又听了听呼吸,见状况已趋平缓,稍稍松了口气,将被他抱在手臂的腰挣开,披上西装外套,轻手轻脚下床,道:“进来吧!”
于婉秋推门而入,却并不走近,只遥遥看了眼床上的男人,问道:“许医生,金大哥怎么样了?”
子春点头:“平稳了些。”
于婉秋许是也没睡好,神色明显有些憔悴,闻言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药马上煎好了,现在拿来喝吗?”
子春回头看了眼还在沉睡的商羽,道:“先让他吃点东西,再喝药。”
于婉秋点头:“行,厨房里这会儿粥应该熬得差不多了,家里只有粥和包子,许医生还想要吃什么,我让佣人去买。”
子春道:“粥和包子就行,麻烦了。”
于婉秋笑着说不客气,转身出门去吩咐佣人。
子春望着门口消失的背影,总觉得这位金太太与商羽的关系看起来有些奇怪,要说不好,那显然不是,看得出她对商羽很关心,但要说好,却又看着实在是有些生分,这两次来金家,他就没看到她在商羽跟前伺候。
不过多想无益,每对夫妻有夫妻相处的模式,他也不好乱揣测,何况是商羽这个怪胎。
吴妈和小女佣端着两个洗漱的水盆进来时,商羽也悠悠转醒。
吴妈要上前扶人起来,商羽却是将手伸向子春。
子春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他扶起来,拿了帕子给他擦脸擦手,又给他喂水漱口,弄完后,原本是要端来粥碗,继续喂他的。
不想,这人却好像忽然有了力气,自顾下床,走到桌前坐下。
子春嘴角抽搐了下,敢情刚刚能动啊?
商羽见他还站着,抬头淡声道:“你还不快洗漱?”
子春五味杂陈地看了看他,走到盆架前草草洗漱了一番,来到他对面坐下。
一旁的吴妈见状,道:“先生,您和许大夫先吃着,我过会儿把药端来。”
商羽点点头。
待吴妈领着女佣将两盆用过的水端走出门,子春看了看对面慢条斯理开吃的人,开口问道:“你怎么样?”
商羽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没事。”
他语气之稀松平常,如果不是昨晚自己亲眼所见他的惨状,加之这家伙现在还脸色苍白着,子春都真要相信他的鬼话。
子春道:“你的病,金太太已经同我说过。”
一开始听到于婉秋说他因何留下的旧疾,他只觉得心有余悸,但再细想,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那个跑到奉天带人寻矿,遇到匪徒的人,可是商羽,是那个以前连门都不出的金商羽!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商羽道:“婉秋说的,你随便听听便好,我的事她也不清楚。”
子春哂笑:“她是金太太,你的事她不清楚谁清楚?”
商羽抬头,神色莫测地看了他一眼,顿了片刻,低低叹息一声,道:“吃饭吧,你应该也饿了。”
子春提心吊胆一晚上,精神体力都消耗巨大,确实是饿了。
吃过饭,吴妈端来煎好的汤药:“先生,药来了。”
商羽蹙眉看了看面前那犹冒着热气的黑色汤药,眉宇间皱成一道川字,迟迟不肯动作。
吴妈像是哄孩子般哄道:“先生,许大夫说你身子得好好养,这药是他专程开的,吩咐我们一早就煎好,您昨晚都吐血了,可别再像从前那样,不愿喝药了。”
商羽看了眼正在收拾药箱准备离开的子春,淡声道:“知道了,待会儿就喝。”
子春转头看向他:“现在就喝!”
商羽眉头蹙得越发深沉,还是没动。
子春没好气道:“要我喂你?”
商羽对上他的目光:“……也行。”
子春差点一口气噎住,走过来端起药碗,送到对方嘴边,原本想给直接灌下去,又怕将人呛着,只能小心翼翼一点点喂。
好在商羽还算配合,虽然眉头蹙得老紧,到底是喝了个精光。
一旁的吴妈看着这一幕,默默松了口气。
“爸爸!你把药喝完了,好厉害!”
奶声奶气的童音从门口传来,随之一道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跑进来,冲到商羽身旁,亲热地趴在他膝头,小手还举起一颗糖:“爸爸,给你吃糖。”
商羽笑着将糖接过,送入口中,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谢谢丫丫。”
于婉秋跟在后面走进来,笑道:“还是许医生有办法,以前要金大哥喝汤药,跟要他命似的。”说着又对女儿道,“丫丫,有没有跟许医生问好?”
小姑娘立马走到子春跟前,朝他甜甜一笑:“许医生,早!”
子春看着面前这圆圆脸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心中也不禁一软,摸摸她的头,柔声笑道:“早啊,丫丫!”
小姑娘有点害羞地跑回母亲身旁。
子春走上来,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于婉秋,道:“金太太,我还要上班,就先告辞了,这是食疗单子,你让人按着上面给金先生准备一日三餐,我晚上下班,再过来给金先生瞧瞧。”
于婉秋忙接过单子,道:“有劳许医生了。”
子春点点头,转头又看向商羽,板着脸一字一句吩咐:“金先生,你好好卧床休息,千万不要乱动,汤药一日三餐必须按时喝,我晚上会过来检查。”
商羽轻笑:“收到,许医生。”
子春一连三日,每日下班之后,便拎着药箱上一趟金家。
只是再未留宿,检查完商羽的身体状况,便告辞离开,仿佛就是寻常医生上门出诊。
商羽身体大约还是底子不错,过了三日,已然好转许多。
这天傍晚,临近下班,子春一如既往准备去史家胡同十六号院,哪晓得于婉忽然打来电话,让他今日不用去家里了,说是奉天名角儿陈香楼今晚北平第一次登台,商羽是他戏迷,今晚带病也要去给人捧场,拦都拦不住。
于婉秋分明是有几分抱怨,子春听着也是颇有些无语。
这算不算身残志坚?
原本想着他身子也已经无大碍,出门听个戏没什么问题。但等到下班,子春又实在是忍不住,去跟门口的小卖报郎打听了一番,得知这个陈香楼原本是八大胡同戏班出身的男旦,但京城人才济济,后来便去了奉天发展,在奉天成了角儿,东北沦陷后,因为不想给日本人唱戏,又南下北平,今晚是第一次在吉祥戏院登台。
这几个月北平涌入了大量奉天人,今晚的吉祥戏院想必很热闹。
吉祥戏院就在东城,坐三轮车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子春想着今晚刚好得闲,就当去凑个热闹。
到了吉祥戏院,竟是一票难求,最终花高价从票贩子手中拿了一张票,顺利进了戏院。
跟他想得没错,商羽并未在一楼大厅,他又花了一块大洋贿赂戏院杂役,才被带去二楼商羽包厢。
商羽看到他出现,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只轻笑道:“许医生,你怎么来了?”
子春故作严肃道:“病人不听医嘱,擅自跑出来,我自然是来捉你回去的。”
商羽道:“戏马上开演,要捉我也看等看完了再捉。”
子春在他对面坐下,抓起他的左手腕号了片刻脉,见他脉象平稳,脸色稍霁,只是目光落在他挂在椅背上的风衣,眉头又不由得蹙起:“说了让你不要受凉,敢情是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大晚上的连大衣都不穿了,赶紧穿上!”
商羽挑挑眉头,从善如流将风衣披好。
台上锣鼓声响起,子春好奇地朝戏台子上看去,又听商羽低声道:“你知道陈老板最擅长的是哪出戏吗?”
子春转头看他。
商羽道:“就是我们以前经常唱的小放牛,奉天人爱热闹,就喜欢诙谐戏,他在奉天便是靠小放牛一炮而红,今晚压轴戏也是这个。”
子春听他说起小放牛,不禁想到那年,成日被他拉着当牧童,如今时过境迁,物非人非,只觉怅然。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沉浸往事,戏台上的角儿已经在匡匡锵锵中登台。
第一出开锣戏是玉堂春。
子春不是戏迷,但回北平这么久,也偶尔看过几场戏,加之从前在金公馆学过一点唱戏,对唱腔身段如何,还是颇有几分鉴赏能力。
这位陈老板放在人才济济的北平城里,大约不算太出挑,但这水准在奉天能成角,也在情理之中。
一晚上五出戏,都是节选,所以每出不算长。
玉堂春之后,便是耳熟能详的白蛇传和霸王别姬,反响尚可,但让台下达到高\\潮的还是倒数第二出的压轴戏小放牛。
牧童村姑刚登场,台下便频频鼓掌叫好,也不知是今晚爱热闹的奉天人多,还是当下时局人人压抑,人们迫切想听点开心的东西,忘却现实烦恼。
子春正听着,一旁的商羽小声道:“陈老板唱得是极好,可惜这个牧童是个丑角,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总归是比不上你。”
子春转头看他:“金先生谬赞了。”
商羽低笑一声,没再说话。
将近三个钟头的戏,看到最后,子春都有些熬不住,商羽倒是精神一直不错,不知是不是兴奋的缘故。
等大轴戏落幕,两人不紧不慢下楼,到了楼下,商羽却不往外走,而是转头朝后台去。
子春问:“你干吗呢?”
商羽道:“我去跟陈老板打声招呼。”
子春皱了皱眉,还是跟上他。
后台休息室内,演员们正在卸妆,坐在中间妆台前的人,正是陈香楼,他已经卸了头面,露出原本的短发,换了一身竹布长衫,正在仔细清理脸上残妆。
像是有感应般,商羽和子春才刚站在门口,他便转头看过来看,看到来人,脸上顿时浮上一抹惊喜,起身急匆匆走过来,道:“金公子,您来了!”
见商羽身边跟着个穿西装的俊秀青年,因为不认识,便只微笑点点头。
子春也点头客气回应。
陈春楼道:“先前听说你生了病,今日看到你送来的花篮和礼物,还以为你没来。”
商羽笑道:“陈老板第一次在北平登台,我无论如何也要来捧场的。”
陈春楼又问:“您身体怎么样了?”
“老毛病,没什么大碍。”
“上回你来看戏,还是在奉天,转眼就是大半年过去。”说着,陈春楼叹息一声道,“真是怀念从前我在奉天唱戏,你次次都来捧场,唱完戏还能一起喝杯茶的日子,恍若隔世一般。”
子春听到他说每回都捧场,还一起喝茶,不禁警铃大作。
这是在天津没捧戏子,去了奉天捧起来了。果然是八旗子弟,“优良传统”到底没在他这里断掉。
只听身旁的商羽叹了口气:“现在这世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能听到陈老板的戏,于我来说,已是万幸。”
陈春楼道:“我决定离开奉天,也是见金公子你不想与日本人做生意,果断关停所有矿场。你能放弃万贯家财,我一个戏子又如何舍不得那点薄名。”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今天来的戏迷,好像大都是奉天来的,也多亏你当年建议我唱小放牛,说关东人爱喜庆,我这才能在奉天站稳脚跟,如今回到北平,也能靠着奉天戏迷继续讨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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