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帝国和皇帝的意志是被摆在第一位的事情，其他的东西可以被适当地牺牲。
只要温特接下吕戴安公爵这个身份，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就是同一不让吕戴安从杜哲帝国中脱离，保证了杜哲帝国的统治。
温特差点被从“死神使者”这个剧本中脱离。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老板喜欢画饼，但是有时候老板所描绘的饼实在是诱人，很难不被砸得晕头转向。
温特的确讨厌不平等的关系，但是他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坐怀不乱柳下惠，这种“适当”又“高贵”的身份还是让他的贪欲短暂地涌上来了。
但是温特停顿了威廉明娜都察觉不到的时间就拒绝了。
温特的脾气有点扭曲，很多事情他都会选择先拒绝，之后慢慢思考。
这不是很积极进取的性格，但是绝对是不会犯错的性格。
“殿下，有人想要把整个世界先给我我都拒绝了呢。”
温特捂着自己的心脏。
神的身份实在是太遥远，也显得太有病了。
反而威廉明娜许诺的公爵的身份对他想到有诱惑力。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不切实际，但是这几乎是人类社会能够得到的最高地位之一，这也算是一种极高的肯定。
温特的确是人类中的孤狼，但是只要是个人，就很难不被别人的评价所影响。
他蹲下来，确定没人能够看到他，于是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他清醒了。
这根本不是以他的能力能够得到的东西。
温特有自己的骄傲，如果这种肯定不是因为他本身的能力和品行而肯定，而是一种贿赂，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他现在的社交圈喜欢的，从议会长、埃德加尔甚至到谢吾德都不会承认这算是什么成就的。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
他能和谁分享喜悦？
虽然杜哲帝国的人脾气普遍比较直，但是贵族那些玩意就喜欢给自己套一套规则，温特和他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玩个新鲜之后，难受的日子早了去了。
他庆幸地吐出一口浊气，幸亏自己的脾气不太常规。
该死的封建主义，还真是容易腐化人心。
温特想了想，是不是自己身上保守传统的味道让威廉明娜觉得他能够被这种传统的方式拉拢？
他是不是应该在科学议会的事情上激进一点？
温特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同意图灵的方案。
图灵其实完全可以不和他说这件事情的，可是他大概率还是需要温特的灵魂学知识，所以才向温特坦白。
不然他没必要在温特面前把这件事情说了，先斩后奏，让温特选择给他们擦屁股才是最容易成功的选项。
温特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件事情，但是图灵和拉瓦锡他们不可能想不到。
而且再怎么说，拿人的灵魂做实验比拿人的身体做实验要邪恶得多。
温特本人也不是在没经过拉瓦锡本人的同意的情况下把拉瓦锡复活了吗？只能说有他的示范，图灵自然会有做出这种事情的倾向。
不管什么人都能够指责一下图灵，但是只有温特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埃德。”温特喊道。
黑猫从房顶上跳下来。
埃德加尔真的很喜欢做那些就算对于猫来说也相当高难度的动作，可是这个家伙有大胆的本钱，对于普通的猫来说都难以做到的动作在它做来就是一件日常打发时间普通蹦蹦跳跳，换做是其他的猫大概已经会尖叫着丢掉自己九条命中的一条。
“你能不能帮我约一下居里夫人？”温特把猫抱到了怀里，埃德加尔软乎乎热烘烘的手感从来就没有变过。
月检度假福肺
第二天晚上，图灵穿了一身正装，走进了吕戴安的一家餐厅里。
现在吕戴安基本停摆，温特强行推进奥术学习，自然要耽误这个城市的日常生活，但是食物之类的必需品由温特提供，不然这种严重打扰普通人生活的决定即使是死神也很难推进下去。
科学议会原本就让人摸不着出处的物资供给一整个吕戴安地区和整片新大陆都绰绰有余。
他有点好奇这家餐厅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是温特用自己的权威强行喊来一群人来给他们做饭还是其他什么出乎意料的样子。
但是当图灵推开门的时候，他还是惊住了。
一只黑猫蹲在原本应该是服务生用来记录客户的台子上面，伸出爪子指向了一个方向。
这家餐厅里面现在塞满了黑猫，黑猫推着小餐车，用法术分发食物，他甚至可以想象厨房里肯定也是黑猫在做饭。
奥术师虽然被称为巫师，但是平时还真的不怎么见这种如同童话中的画面。
只有一个是人形态的埃德加尔。
这似乎也是埃德加尔的规则，一个房间里最好只有一个埃德加尔的人类形态，防止引起什么恐慌。
这个餐厅里已经有其他人在等着了。
温特已经入座了，他吃着餐前的面包，看到图灵之后冲着他点了点头。
态度看起来还行。
图灵对温特答应自己的提议多了几分底气。
埃德加尔拉开了一把椅子：“晚上好，图灵先生，请入座吧。”
除了温特，在座的还有其他几个人，拉瓦锡是他立刻能够认出来的，除了他，还有一男一女，看姿态似乎是夫妻。
图灵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玛丽·居里。
玛丽·居里也抬起头和图灵对视：“晚上好，图灵先生。”
温特也看向图灵，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图灵先生不要紧张，你之前的建议非常好，所以我觉得应该建立一个完整的伦理体系，让一切正规化一点，这才邀请了居里夫人来加入我们的讨论。”
因为吕戴安的人都强行被拉去学习科学了，整个社会停摆。
温特也请不到人来帮忙，所以只能由万能的埃德加尔代劳来做饭了。
其实一直以来温特对于埃德加尔的厨艺都挺怀疑的。
埃德加尔一直以来都不吃他做的饭，偶尔吃了，那也只是看在温特的面子上，不想让他受打击，随便舔上两口，好像温特做的饭有毒一样。
什么口味！
温特做饭从来就没这么被人嫌弃过。
这绝对不是别人的高情商发言，如果他做饭难吃是不会有人想要让他经常做饭的。
埃德加尔不太相信温特不会养死小动物，而让温特不太相信埃德加尔的品味，他俩别的可以互相信任，但是就是吃饭的问题，很难让埃德加尔信任温特。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完美的东西，总是要有一点缺憾才显得别的地方有多么完美。
虽然埃德加尔是怕温特做的饭对他来说有毒，但是温特也怀疑埃德加尔做饭压根也不会按照人类的食谱来。
说不定会搞出个烤猫粮配冻干。
事实证明埃德加尔的确不怎么会做饭，但是也不离谱，他照着食谱做。
不过这只猫的智商虽然爆表，但是在厨艺方面完全不突出。
即使按照食谱做出的饭，味道也过分中规中矩。
东西不难吃，但是远远也说不上好吃，有种食堂大锅饭的感觉。
听说类人类的很多属性是按照原物种的属性来的，人类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料理食物的物种，其他动物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倒也正常。
不过埃德加尔的智商正常，他虽然没天赋，但是在这方面拿出了虚拟原产地的德国的严谨，严谨地用秒表电子秤温度计进行强迫症式操作，不会灵机一动自我发挥，所以并没出现什么烤猫粮这样的黑暗料理。
这种抽象的创作不是埃德加尔这个智商的人所能够做出来的。
图灵以为厨房里是黑猫在做饭，但是经过温特和埃德加尔的研究，他们最后还是选择了半成品和料理机，进行傻瓜型操作。
如果半成品做饭也算是做饭，那的确是猫在做。
小猫咪能做出人能吃的饭已经够可以的了，人类还在奢求什么？
毕竟埃德加尔严谨的做饭方法效率太低了，口味还一般，不如料理包，那好歹是人类的配方，就算是流水线，也是经受过考验的。
不过温特又不是真的要开餐厅，对于这样一场晚饭来说，料理包的程度已经足够了。
他们是来商量事的，又不是真的要搞什么美食聚会，在场美食家的数量也为零。
食物的口感不是在场任何人的重点，想来在讨论这些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地好好品尝食物本身的味道。
事实也是如此，图灵在看到居里夫人的那一瞬间就没了胃口。
这位夫人有着美丽的容貌和智慧的头脑，本应当是那种让人非常容易产生交流欲望的人，甚至他们曾经还有非常愉快的交流，对图灵帮助极多，是一位非常慷慨的夫人。
可是不是在这里。
在这种场合下碰到玛丽·居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之前和温特聊的是人工智能，温特今天给他的回复绝对是对他之前提案的一个肯定的回答。
只要温特同意了，他就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毕竟温特对计算机几乎是一窍不通，他只会用，不会研究，研究的过程由他一手把控。
可是玛丽·居里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即使温特什么都没有说，这也绝对是一个“她也会参与到这个项目”的信号。
玛丽·居里对计算机也不是多么了解，可是干涉实验的方式有一百种，她就算不清楚，也能够做不少事情。
图灵没什么坏心思，而现在生活在科学议会里也不需要什么金钱，他对物质也没多少需求，想要把控实验只是因为他想要更多的自由。
但凡是主持过项目的有能力的人，都不喜欢有人在一旁和他一起指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想法多了事情就容易乱，如果不想乱，就要多点规矩。
“图灵先生为什么不坐呢？”温特嘴上说的是图灵，眼睛看的却是站在图灵身后帮他拉开椅子的埃德加尔。
猫猫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图灵像是败了一样，有点无力地坐了下来。
这其实也不算是一个多坏的结局，至少温特是科学议会出身，本身就能够尊重技术人员，而且从拉瓦锡那里他也知道温特是一个不太喜欢管事的人，还没什么坏心思，其实已经够完美的了。
他又不要什么，就是想在这个领域有点突破，温特已经是他能够得到的最好的选择了，再要求就不礼貌了。
虽然是不知道从哪个工厂造出来的半成品，不过在场的人的确没有任何人对食物的味道提出异议。
温特本人觉得口味其实可以，他对待自己的方式还挺粗糙的，什么澳洲和牛日本和牛，他完全尝不出和超市牛肉的区别。
温特吃饭快，埃德加尔在一旁看看他，给了他一块小蛋糕当甜品。
他看图灵吃得差不多之后开口说道：“我考虑过你的提案。”
图灵叉着牛肉的叉子停在嘴边。
“说实话，我什么都没看懂。”温特的手指捏了捏叉子，“你应该也知道，我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研究。即使是同专业的不同领域也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不过我想，你肯定也是知道我的顾虑吧？”
图灵把叉子放了下来：“我是知道的……伦理永远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毕竟谁也不确定之后参与到这个实验的人会不会从‘自愿’变成‘被自愿’，而且在变成人工智能之后就不一定能由自己掌控未来了。”
现在的技术做不到，但是未来不一定做不到。
有时候就是要做一步，看是不。
温特想，果然，他什么都想到了。
“不过我其实没有多少资格去说这事。”温特看向了拉瓦锡，“毕竟拉瓦锡先生就是被自愿被我复活的。”
拉瓦锡早就知道今天会有他的事了，于是他说道：“从结果而言，我很高兴自己能够被复活。如果我死的时候可以回答问题的话，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一句：‘快点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拉瓦锡的话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科学还是爱情的召唤？”皮埃尔·居里也配合地说了一句。
“两个都有吧。”拉瓦锡想了一下，“不过既然是温特先生用灵魂学的知识复活我的，那么大概还是科学的召唤吧……嗯，这话可不能和我的妻子说，她说不好会生气的。”
温特轻咳了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目前的一切结果都是好的，我也没有强烈反对的理由。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防患于未然，所以我邀请了居里夫人，让她来加入我们，作为一个第三方监督，如果你们之后有别的监督提名也可以交给我……或者埃德加尔。”
“居里夫人对这事应该是比较谨慎的吧？”图灵看向居里夫人，想要摸摸底。
“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反对。”玛丽·居里擦了擦嘴，她虽然吃得不快，但是胃口不大，“死后也可以继续自己的研究，保持自己的思想，这不知道是多少人梦想中的事情。”
温特转头看向玛丽·居里。
他昨天已经和居里夫妻见了一次见面了，把拉瓦锡的事情和他们说了。
当时居里夫人的态度很严肃，看上去不像是很赞成温特的样子。
“对，我昨天没有和你说起这件事情。”居里夫人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我觉得这件事情可以今天一起说，而且一件危险的事情在一开始保持严肃的态度有助于我保持冷静的态度。上次我没有保持足够的谨慎，让那些人到处乱用镭，已经造成了不小的灾难，但是却也总不能裹足不前。”
“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彻头彻尾的坏事。”
温特无奈地笑了一下。
居里夫人的确是相当有道德的人，但是她是一个人类，是一个理性的人。
从她支持原子.弹的研究就应该能够知道她绝对不是温特这种容易陷入多重顾虑的人。
“我有一个有点极端的提案。”玛丽·居里看向温特，“我也是刚想出来没多久，我先给你看看，你可以先决定一下。”
她倒扣着，将一张纸条摁在桌子上推给了温特。
她和温特的目光接触了一下，眼睛里流出了一丝狡黠的光。
温特忽然有点不敢看了。
这样严肃的人忽然有这种活跃气氛的表现，那实在是容易让人有种接下来是逆天的内容的预感。
温特的手碰在他倒着可乐的酒杯，埃德加尔眼疾手快，扶住了酒杯。
他拿起纸条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满脸惊恐：“居里夫人？您是不是搞得太大了？”
“不，这样其实反而是最公平的。”居里夫人喝了一口红酒，动作有点粗鲁。
她的内心显然也不是那么平静，想要通过酒精压制一下自己过分兴奋的神经。
不只是图灵，就连居里先生也看向自己的妻子——就连他也不知道玛丽·居里刚刚写了什么。
温特看着这张纸条，上面的提案很简单：如果想要借助人工智能借助科研的人，那么必须在死后将自己的灵魂投入机器成为新的机械生命。
图灵所想的也仅仅是找几个在生前自愿的人，让他们的灵魂在机器上复活，让他们利用机器的效率，协助科学进一步。
可是玛丽·居里这个提议要疯狂太多了。
只要所有人都会因此牵连，如果参与到这个项目的所有人的每个决定都和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那么又有几个人敢冒着死后受难的风险去进行违反伦理的事情呢？
人们也许会用利益去衡量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但是往往更希望别人对待自己是以道德的方式。
相比起建立什么伦理监督，不如直接利益挂钩。
利益远比道德对卑鄙的人更有约束力，更会促使别人对这种灵魂学和计算机学融合的成果——新型人工智能得到更好的待遇。
而且看玛丽·居里在其中强调的内容：计算机所能涉及到的领域众多，数学虽然不是奥术领域的内容，但是科学与数学息息相关，每个领域都能够使用计算机，并且通过人工智能获益。死亡后的奥术师并不会迎来生命的终结，他们生前有未能够完成的内容也可以在死后完成，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与培养学生，分享自己的经验，完善自己的理论。
……这隐隐地透出了想要让所有奥术师都签字，并且在死后将灵魂献出。
提出这个提议的玛丽堪称是什么疯狂科学家。
“我很乐意将这条约束用在我的身上，作为提案者，我愿意第一个签字。”玛丽·居里看着温特，“你觉得如何呢，温特？性格软弱可以利用的以及对自己的道德不够有自信的人是不怎么敢签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