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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不熟(一只怀野)


叶阮没有回答,反问道:“问这做什么?”
“他有带别的什么人来过公司吗?”
跟韩雅睿聊完天,雁放差不多就猜到她之前一定来过这里,问出这个问题不过是想佐证一番,顺便打探叶阮和她之间有没有何种渊源。
叶阮反而笑了,脸上净是嘲讽之意:“他那么多情人,你指的哪位?”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装无辜,雁放只好撒谎说:“我上次跟朋友出去喝酒听了点八卦,吃瓜没吃彻底,好奇问一下。”
察觉到叶阮冷下来的脸,他大胆发问:“感觉你很讨厌他,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他以为叶阮不会回答这个过于露骨的问题。
没想到叶阮细长的眉挑了一下,散漫地说:“如果我说有呢?你要怎么做?跑到他的墓前把他痛骂一顿替我出气么。”
进入小路,远远瞟见雁家亮起的灯火,雁放这会脑子倒转的很快,避重就轻道:“这样多不解气啊,我帮你做个二维码贴他墓碑上,路过的人扫码就能免费听一遍《好日子》,你看行不?”
后半程烟一直夹在指间没抽,积了厚厚一段烟灰,叶阮的表情松缓了些,笑骂:“别贫了。”
等车停进地下车库,雁放解开安全带,扭过身跟他面对面:“对了,跟你说个正事儿。你让我在公司自己找事做,我找到了。”
叶阮没吭声,停下了开门的动作,眼神悠然一转等着他交代。
“康佳那个项目我听说了,你最近在忙这个事吧?想必去那家私立医院也是为了探望康老爷子。”雁放先慢悠悠把前情提要说完,吊足了胃口,才道:“我可以帮你把康小宇弄回来。”
“你们认识?”叶阮看上去似乎并不意外。
“说来话长,但他跑到巴厘岛不肯回来,都是因为我朋友干的傻逼事儿,我就不跟你解释了,有点丢人。”雁放挠了挠头,观察着他的表情,“我帮你把康小宇叫回来,你领着他去见康老爷子,康佳念你的情,这项目肯定会交给公司做。”
“那你呢?”叶阮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面色依旧很平静,“你想要什么?”
“我?”雁放耸了下肩:“我什么都不要,当代活雷锋。”
听他这么说,叶阮倒不可置信起来:“我以为你在跟我谈条件。”
“别把人想的太功利性。”雁放说:“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争取。”
“好吧,活雷锋。”叶阮嘴角荡开一丝笑意,他最后抿了一口烟,指尖按下车窗,将手腕伸出去掸落烟灰。
带着火星子的烟头无声落地的同时,车窗重新升了上去、闭合,秘密被缝上最后的缺口。
他在雁放的视线中突然靠近,单薄的身躯从厚实羽绒服的遮蔽下褪出。一条手臂亲昵地揽上了雁放的脖颈,竹子印花随着他的动作在皮肤上游动,恍惚间竟有节节生长的趋势。细网纱的料子擦过雁放的后颈,激起皮肤一阵麻意,仿佛实质形地网住他那颗呼之欲出的心脏。
他近距离地望着叶阮这张脸,灵魂被他慵懒上挑的眼尾诱引,形如被美杜莎诱惑的凡人,一点点化为石像,毫无挣脱之力的成为他的囚徒。
叶阮贴着胶布的青色手背在视线里一晃而过,他用指腹摩挲着雁放的嘴唇,仿佛能一眼看穿他拼命隐藏的,无法自拔的掠夺欲望。
“我还是比较信任利益往来。”
人都有欲望,都有想拥有的事物,等价交换是最稳妥的行事准则。叶阮可以接受他的欲望,给予他任何奖励,放风筝的人总是惦记着手中这根线,雁放是他手里最稳固的风筝。
“你什么都不要,但我不能什么都不给。”
他说完这句话,另条手臂也搂了上来,交叠搭在雁放身后,那是一个极为亲密的姿势,他们胸膛相贴,感受到彼此身体的余温。
他根本不需要勾引,这个竖着牌子的陷阱也会被雁放可怜地一脚踏入。
他们又交换了一个吻,吻里带有糖的甜味和烟的涩感。叶阮的手指磨蹭着他的鬓角、发茬,不时安抚地揉捏着他的后颈。雁放这次吻得没那么急不可耐,叶阮教他在玩一场嘴唇互相碰触的游戏,无限拉长了缠绵的氛围。
无菌敷贴被雁放后颈发的细汗粘上一层雾气,他搂着叶阮的后背,拉开那个喘不过气的吻,慢慢往脸颊游移,吻到左耳的耳根时叶阮挣了一下。雁放如梦初醒地睁开眼,视线在那处横向疤痕上缓缓聚焦,他用发烫的手指捏住拨弄了一下。
叶阮握住他的手,轻轻拿开了,又凑上去在雁放唇上碰了一下,声音微哑:“这是提前支付给你的定金。”
“喂,兄弟啊,想你啦。”
晚上八点过,雁放边打电话,边提着个保温盒出了别院的拱门。
风雨已经停歇,地面铺了一层白色的霰,走起路来嘎吱嘎吱响。
林圃这个点决计流连在某个声色场所,雁放特意把声筒拿远了些,做好耳朵被轰炸的准备。奇怪的是并没有,对面听上去挺安静的,林圃拖着懒洋洋的调子戳穿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深夜表达想念,图谋不轨。”
“嘿嘿。”雁放不跟他拐弯抹角,直白道:“我跟你说的事考虑怎么样了?甩个地址我去找你。”
“考虑不了,无可奉告。”林圃忿忿回答。
雁放置若罔闻:“哦,在家呢是吧,半小时后不见不散。”
“我靠!孽子!”林圃骂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偷查我ip!”
雁放幽幽地回:“对付你还用得着上技术啊?你丫肯定是回家就被禁足了。”
被猜到的林圃如咸鱼般平瘫在别墅的岛型沙发上,闻言往落地窗外瞅了眼,夜色里俩彪形大汉守在别墅栅栏外。他爸送来的,美其名曰是保镖,实则是“狱警”。
雁放听他没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么着,你帮我把康小宇叫回来,我帮你重获自由,这买卖划算吗?”
“就凭你?”林圃不屑道:“你想来就来吧,趁早死了那条心也好。”
挂断电话,雁放脚步一转,从连廊往主宅去了,在那堵框景墙前遇到老董。
下雪了,老董来帮辛巴扫一扫归处。
雁放把手里的保温盒递给老董,里边是他炖了将近两小时的药膳汤,搜了菜谱照着南方口味做的,拜托老董送去给叶阮。
不到九点,大g停在林圃家门外,两处别墅区离得不算远,开车不过20分钟的路程,极端天气路不好走,因此迟了一些。
雁放一下车直愣愣对上两位彪形大汉,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俩人心眼倒也挺活络,看他开的车立即明白这是哪家公子,过来找自家少爷的,多余的话一概没问,打量他两眼便放行了。
林圃抱着臂,无精打采地倚在门口迎接他。等俩人进了屋,雁放很没出息地嚷道:“我去!你是你爸亲生的吗?他找了俩泰森来看着你啊!兄弟,你真是受委屈了。”
“我不是他亲生的能跟他看上同一个人?”林圃冷笑,“他这是故意挫我志气呢。”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点……
林圃从冷柜里找了瓶饮料扔给他,狐狸眼一眯,凑近了问:“你真有法子把我弄出去啊?”
“那看你要文的还是武的了。”雁放拧开瓶盖,自来熟地靠进岛型沙发里。
“怎么说?”
林圃真挺信他的,虽说他跟雁放认识才四年,不比从小玩到大的那些纨绔相熟,但两人都讲义气,平时互相打嘴炮,真出事了雁放这人忒仗义,可靠度吊打那些富家公子。林圃跟着他去过几趟工作室,和炭头他们也能处得来,他这人没那些自负的贫富阶级观念,偶尔也会觉得,认识雁放以来交到的才算得上真心朋友。
“文的,咱俩一起给外边那俩泰森洗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语言感化他们那颗硬汉的心。”
“这我早试过了,他们的心跟他们的肌肉一样硬。”
“那就只能来武的了。”
且不说有没有希望,凭雁放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把林圃霜冻的心重新点燃起来,狐狸眼都有了神采:“说来听听。”
雁放不紧不慢地喝了半瓶饮料,把瓶盖拧紧放在桌面上,抓起一旁林圃的手机递过去,没有半点谈判架势,装的像个大尾巴狼,“我的事儿你得先给我办了啊,赶紧给康小宇打电话,别拖了。”
敢情在这等着呢。
林圃心里那杆秤瞬间在“自由”与“gay”之间来回摇摆,一个缠着自己的0固然可怕,但失去自由等同于失去生命!林圃屈服了。
“你小子最好有招。”
他狠狠地夺过雁放手里的手机,戳开小绿标点进许久未联系的康小宇聊天界面,打了仨字——“滚回来”。
“哎,打什么字啊!”雁放把手机抢过来,敲着键盘删了,“你态度好点,别把他给吓到了。要不直接打视频吧,视频显得比较有诚意。”
听听这是什么话!
林圃瞪大一双眼,两条眉毛都挣扎地皱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根本不等他把手机抢回来,雁放眼疾手快地按了视频通话键。
“靠!!”林圃爆发了,“我答应帮你已经很仁义了,你他妈还给我找事儿。”
雁放根本不接他茬,挑剔着把手机塞回他手里:“啧,笑一笑啊,别这么凶。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别说林圃想再骂他两句,他都想跟这傻逼干一架了。
可惜,手里的电话响了几秒钟,被康小宇接通了。他那边一看见林圃的下半张脸,镜头立刻慌乱移开。
约莫过了三秒,林圃跟雁放齐齐看见康小宇以一个45度我见犹怜的视角举着手机,凹出柔弱可人的造型,重新出现在镜头里。
雁放&林圃:“……”
被gay惊呆。
“林……林哥。”康小宇吸了吸鼻子,隔着模糊的画质都能窥见他眼角飘红,不像是装的,“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雁放心想,朋友,你直觉好准啊。
他往旁边一瞥,林圃看着屏幕没说话,眉头虽然还蹙着,却比刚才要收敛多了。雁放心里谨记着正事,胳膊肘戳了戳他。
林圃回过神来,“在巴厘岛待爽了没,明天坐最早一班飞机,赶紧回来。”
康小宇不愧为恋爱脑活化石,派去巴厘岛的人磨破了嘴皮他都当耳旁风,林圃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他连原因都不问,乖巧地点了点头,从画面里望着林圃直男角度下半张镜头畸变的脸,像看着最珍惜的宝物。
“那你能来机场接我吗?”康小宇可怜兮兮地问。
“你少蹬鼻子上脸。”林圃烦道。
镜头里忽然闯进来一只手捂住林圃的嘴,一阵晃动,雁放的脑袋挤了进来:“接接接!放心,我俩一起去接你。”
康小宇受了惊,愣愣地盯着镜头好半天,才想起打招呼:“放哥好……”
“好好好你也好。”雁放费劲压制着林圃,跟他说:“那就这么着吧!明天见啊哈哈,晚安!”
赶在林圃发作前,他又眼疾手快地挂断了通话。
意料之外的,林圃甩开雁放之后倒是没表现出对接机安排的排斥,他只是看上去相当烦躁,搓着额头,夺过手机给康小宇转了一笔机票钱。

“三、二、一。”
二楼主卧早熄了灯,林圃透过窗帘的缝隙往门外窥探,开着外放的手机扔在木地板上。
随着雁放懒散的语调数完,楼下俩大汉面面相觑,又不太确定地往楼上看了一眼。
林圃当即闪身一躲,不过片刻,那俩人整装待发地离开了,车辆驶离的声响逐渐弥散在深夜寂静的街道。
“我靠……走了!他们走了!”林圃拾起手机,由衷感叹道:“谢天谢地谢兄弟,老子终于自由了!好兄弟,你怎么做到的?”
电脑上连串浮动着荧光的代码字符运行终止,最后一位点型字符不断活跃地跳动着,那簇闪烁的小光点投射在黑框镜片上,不止不休。
雁放摘了眼镜,合上骚黄色的笔电,“没什么,从你家出来借了下泰森的手机,那时候盗了点东西出来。”
确定了康小宇的航班后雁放就没再多留,在林圃吃人的眼神里平静地告诉他“在线等一个奇迹”。走出林圃家,雁放借口手机没电,借了保镖的手机查下路线,他这人太会套近乎,加上普通人对于纨绔的刻板印象,两位大汉并未起疑心。
就是那时,雁放暗中复制了保镖手机里的所有指令数据,通过比对ip定位锁定了单线向他们发布任务的上司,并捏造指令仿照来源和口吻,重新编辑了一条“任务结束”的消息,于一分钟前发送过来。
“你得庆幸你爸找的外包公司,我进到他们高层系统随机指派了新的任务,把他俩调到东三省去了。”
雁放捏着手机往床上爬,随手掀开被子把自己捂进去,声音变得闷闷的:“假消息会在6小时后自动撤销,只要你不闹出什么大动静让你爸知道,等他们追查起来,最起码也是三天后了。”
“牛啊!还得是你。”林圃表示万分满意。
“早点睡觉吧。”
雁放翻身打了个哈欠,经他一动,原本搁在枕头边的旧沙包滚到一旁去了。
嗅着这股似有若无的栀子花味儿,他惬意道:“睡个美容觉,明天还得靠你的美男计呢。”
翌日一大早,一辆火焰橙迈凯伦敞篷超跑呼啸着停在雁放面前,车窗降下来,林圃架着墨镜倍儿潇洒地一招手:“上车。”
蝴蝶门拉开,雁放对着那仅有的俩座儿嘴角抖了抖,“……你知道咱俩是去接人的吧?”
“知道啊。”
雁放上了车,扯着安全带下定论:“你丫绝对是故意的。”
想当初,叶阮载着辛巴去派出所接他都知道回家换辆车,林圃搞这故意针对,敢情可怜的康小宇待遇还不如叶阮的爱犬。
系好安全带,雁放摸出手机,避免待会场面太尴尬不利于友好合作,他给兵分两路提前开车去了医院的叶阮发了个短信。
——待会儿我可能得打个车过去,合同要紧不用等我,林圃现在哪还有心思管别人,他困着呢。昨晚大半夜发分组朋友圈紧急求问谁认识靠谱的催眠师,一夜无信,旁边这个玩手机的孽子睡醒还给他点了个赞。
积攒了一胸腔的郁闷,他出门时开了720s,一脚油门飙到雁放家,推背爽感才抵消了一半烦躁。
雁放还没坐稳,林圃一给油又滑了出去,跑车强烈的推背感把雁放焊死在椅背上,打字的手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我敲——!”雁放惊呼道。
一琢磨还觉得挺爽,这种冲击力不亚于驾驶机车的破风感,肾上腺素直线飙升,他吹了声口哨,意犹未尽地说:“待会儿上了高速再来一次。”
“行。”林圃也跟着乐开了,有时候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还没等俩人乐完,雁放握着手机低头一觑屏幕,吓尿了,发出了比刚才更刺激的叫喊,“我草我草我草!!”
“给你丫爽坏了?”
林圃眉头一挑,贱嗖嗖地瞟他一眼,只见雁放疯狂戳着手机屏幕,反复试了几次,再铆点儿劲火星子都能给点出来。
“嘛呢?”林圃开车开惯了,八卦得没讲究,当即就想伸头过来看他手机屏幕。
雁放迅速回过神,把他脑袋推了回去,“开车不看路,小宇两行泪!”
林圃登时恼了,嚷他:“能不能少提他!”
雁放生无可恋地躺在椅背上,手机也濒死地躺在他大腿上,未熄的短信界面上赫然停留着一条已送达的短信。
——待会儿我可能得打个车过去,合同要紧不用等我,老婆他的本意是打个“老板”而已,如果没记错的话,在林圃踩油门前雁放刚打了个“老”字出去,输入法自动联想,手一哆嗦,造成现在这样“死路一条”的局面。
正焦急着,短信界面多了条新消息,是叶阮一贯的风格,回了个单字“嗯”,除此之外并未多说什么,好像这场意外根本没有发生。
完了完了完了……他看见了!
雁放当即一凛,如穷途末路之人,求救地看向林圃:“那什么,催眠师找着了吗?也推我一个吧!”
下了机场高速,林圃这厮反而磨蹭起来,跑车开出老头乐的架势,弄得雁放特无语,还得好言劝慰道:“迟早是要面对的,早一分钟面对和晚一分钟面对有什么区别吗?”
“你能多活还愿意早死?”林圃回呛他。
“哎我发现自从摊上康小宇你就特烦躁,你以前的美好品格呢?”
雁放指挥着他缓停在航站楼前,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会康小宇应该已经下飞机往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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