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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心(prove)


就像之前一样。
之前每次想起陆琛都觉着亏欠,情感亏欠得越多就越是想弥补,补着补着就把自己补进去了。
现在想想,陆琛对他做的不过是最初阶的精神控制,通过依赖形成习惯。
是他没有认清局势,步步沦陷,待到发现时,已经戒不掉了。
今日,医生拔了他身上的管子。
人造喉管粘连皮肉,拔出时呕出血丝。游凭星无力地干咳,胸腔连带背部震动,疼痛沿着脊椎直达脑髓,从尾巴根到天灵盖都在痛。
医生给他注射了些什么东西,疼痛并无好转。
游凭星张大嘴,喉咙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像个破风箱。
莉莉安正在用终端与谁通话,隐约听到叫那人“殿下”。
不知过了多少天,游凭星终于可以小幅度活动。
喉管很疼,比第一次醒过来时还要疼。
上次是断开的喉管,感觉不到疼。这次应该是断面在往一起长,所以会感觉疼。
为什么会被切了喉咙?
又是一个想不通的问题。
游凭星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与莉莉安的问答环节,但莉莉安的板子上一直没有陆琛,所以游凭星只能通过莉莉安对其它问题的回答来揣测。
莉莉安称陆琛为“殿下”,就说明他还没继位。
莉莉安说“现在皇室只有陆琛一人”,说明姓云的都死了。
莉莉安又说“殿下白天不来,不是不关心您,而是要处理四大贵族的琐事”。贵族与皇室反目,大概率是因为利益。但陆琛只与李家有过节,制裁李家绝不会让贵族联合声讨。这说明陆琛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被贵族集体抵制。
混乱的思绪连成线,脑子里突然出现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游凭星惊得汗流浃背。
陆琛被贵族抵制,不能名正言顺继位的原因是:杀兄弑父,罔顾人伦。
联盟入侵,星际部队出征,皇室护卫队不足以与陆军部队抗衡。陆琛抓住时机,与周小波达成某种协议,让陆军部队做掉了姓云的一家。
帝国抵御联盟入侵后,陆琛定是联合星际部队,以谋反的罪名斩了周小波。
联盟入侵只有SEED可以匹敌,陆琛能在星际部队有话语权,一定是因为启动了SEED。
他能启动SEED,是因为用了自己的腺体。
所以喉管疼是因为腺体被切。
这就都对上了。
大火燃起时,周小波要杀陆琛,皇室冷眼旁观,联盟入侵;大火结束后,周小波身死,陆琛是帝国仅存的皇室。
那场大火,烧伤了自己,烧毁了皇室,烧死了周小波,只有陆琛一人获利。
仔细想想陆琛在婚礼前就准备好了防弹遮挡。
所以,陆琛一早就将他的兄长、父亲、自己都算了进去。
心狠手辣,深谋远虑。
今夜游凭星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中自己的手被握着。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说话的人他化成灰都认得。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游凭星体内翻涌,全身寒毛直竖,是对靠近的极度厌恶,恶心与愤恨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游凭星刚刚抬起拳头,又强忍着放下。
现在受制于人,意气用事只会让局势变得更被动。
偏偏始作俑者不满现状。
嘴唇被碰了下,然后是腰和胸口。
陆琛温柔地亲吻他的面颊,含着他的耳垂,声音很轻:“我不敢碰你,怕你突然碎了坏了。但只有触碰到你,吻着你,抱着你,才能确认你还活着。”
事到如今,还要说这些风凉话?
游凭星无法遏制憎恶,也无法平息愤怒,只能闭眼。
此前他最擅长装鸵鸟,现在却觉着装鸵鸟好难。
“你还活着,太好了。”
陆琛为他擦身体,每次触碰游凭星都要强忍躲开的冲动。
依陆琛的性子,若有旁人触碰他,肯定会被剁了。自己身体一直干爽,所以陆琛之前应该是来过很多次,只是他没见到。
陆琛利用他、践踏他的情感、害他失去所有,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要报复。
他要像陆琛对他那样,先拿到对方的所有,然后将一切狠狠摔碎。
他要让陆琛尝尝悔恨的滋味儿,他要摧毁他的所有,结束他的生命。
游凭星白天醒来的频次逐渐增加,夜晚偶尔也会醒,但只要陆琛在,他就会伪装成脑前叶被切掉的植物人。
想在敌人的领地进行报复,若认不清局势,堪比与虎谋皮。
有了前车之鉴,这要先判断哪些人可以用。
声带愈合的那天,游凭星决定试试莉莉安。
游凭星张嘴发出个音节。
莉莉安欣喜非常,贴近他,惊呼道:“元帅您刚刚是不是说话了,您说什么?”
游凭星说:“水。”
“医生说您现在不能喝水,要实在想喝,我可以在您嘴唇上点几滴水……”莉莉安打开话匣子,说个没完。
许久未开嗓,声带震动的声音很难听。
唇缝泄进少许甘泉,游凭星舔尽水后,断断续续道:“不要,将我,能说话,告诉,别人。”
莉莉安表情微妙。
游凭星一直看着她,等了差不多十秒,莉莉安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晚上,陆琛照常来到寝宫,这次游凭星没装植物人。
“你醒啦!”陆琛脸颊荡起两个梨涡,像从前一样温润如玉。
游凭星的脖子戴着固定器,转头很吃力。
陆琛慌忙道:“别动,想做什么告诉我就好,你的声带不是好了么!”
游凭星如坠冰窟。
此前他拔喉管时,莉莉安联系过陆琛。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莉莉安写的每个问题,说的所有答案,都是陆琛授意。但他就是不死心,非要试试这位朝夕相处的护工。
现在看来只有自己值得信任。
陆琛布局,有备无患;游凭星执子,一步三算。
因为算到了莉莉安会背叛,所以游凭星留了后手。
唯有转变身份,才能控局。
棋子跳出棋盘变成执棋者。
这次换他在暗处观察陆琛。
游凭星望着陆琛,问:“你是谁?”

第57章 镜子
月光透过半遮不掩的窗帘洒在陆琛身上,丝绸睡衣贴合修长的身形,几缕碎发垂在额间,慵懒又随性。
“我是陆琛,你的爱人。”
游凭星垂眸。
陆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在想什么?”
游凭星眉峰微蹙,看上去有些纠结,声带没有完全恢复,说话断断续续:“我,不知,你说,是不是,真。”
陆琛轻笑,声音里带着柔情与宠溺:“我有办法证明。”
“嗯?”
游凭星飞速眨了几下眼睫,看上去有些无措。
陆琛揽住人,轻声说:“你嗓子不好,就先不要说。”
“来感受我。”
年轻的殿下身着皇服,眉宇间既有震慑帝国的威严,又不失少年的英气与温柔。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酒香,曾经宽阔的胸膛薄了一些,陆琛瘦了许多。
“我每天都想你醒来。”
“想像以前一样,抱着你。”
陆琛将头埋在游凭星肩膀,碰到脖子上的固定器,不敢贴太近。
游凭星说:“我没,感觉。”
“在,弄清事实前,请,保持距离。”
“保持距离?”陆琛轻笑,“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你现在跟我说‘保持距离’?”
这种笑容游凭星再熟悉不过。
陆琛每次这样笑,都会做些疯狂的事。
游凭星汗流浃背,努力保持面色平静,说出符合身份的话:“护工讲过,陆琛,是,双军,统领,帝国,掌权人。我很高兴,你喜欢,我。但,真的,没感觉。”
陆琛手掌沿着他的小腿向上,手掌触碰到要害,游凭星胃液翻涌,猛向后缩。
耳畔的声音轻飘飘的:“之前你不是最喜欢这样么,弄得越疼就越兴奋。”
陆琛强迫游凭星回忆过往,贴着他的耳朵说些下三滥的话。那些话之前听着爽到头皮发麻,现在只觉刺耳又反胃。
“我不想,你用,权利,胁迫我,我很难过。”
“胁迫?”陆琛贴着颈窝,与他耳鬓厮磨,“你与很多人说‘我是你的爱人’,我们两情相悦,从没有胁迫。”
“你很喜欢我碰你,我们结婚前每天都想要。”
“该难过的是我,你不记得,我很难过。”
陆琛说着歪曲的事实,加大手掌力度,游凭星除了疼,感受不到其它。
“你的触觉神经应该恢复了,能感知兴奋,可为什么没有反应呢?”
游凭星无法阻止他,只能将眼睛闭上。
“你是不是坏掉了?”
陆琛弄了会儿,见他还是没反应,许是玩腻了,没什么耐心,狠狠拍了下。
“啊!”
要害被拍,游凭星不觉叫出声。
陆琛说:“肯定是你的触觉没有恢复。”
“就该把那群骗人的庸医杀了。”
游凭星知道陆琛疯,却没想到他疯得如此骇人。
杀兄弑父。
歪曲事实。
滥杀无辜。
能劝则劝,毕竟医生没错。
游凭星说:“别。”
陆琛眉眼轻佻,“你说不杀就不杀?”
“嗯。别杀。”
“你好霸道。”陆琛上床,惩罚似的捏了下他的腰,游凭星吃痛闷哼。
“我,不管,之前。现在,别这样。”游凭星拿开他的手,“我不,舒服。”
陆琛哈哈笑道:“凡事都讲‘等价交换’,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对应的。如果我听你的,不杀那些医生,你能给我什么?”
等价交换?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居然好意思说等价交换。
真是可笑。
游凭星一直是给予方,他清楚地知道陆琛想要什么。
游凭星缓缓起身,手臂搭在陆琛颈肩,大腿跨过陆琛的,缓缓向下,坐在他的腿上。
四目相对,唇瓣贴合。
只一瞬,触之即离。
陆琛欣喜若狂,游凭星平静无波。
致命的敌人往往透着危险与诱惑。
陆琛曾经对他做的,他也可以做。
“给我,时间。需要,适应。”
陆琛环住他的腰,笑道:“可以。不过不够。”
游凭星再次印上自己的唇。冰凉的、没有温度、没有血色的唇。
陆琛的吻一如既往地炽烈,二人的体态让游凭星很快发现他的悸动。
跟憎恶的、觊觎自己的疯子接吻,勾得对方起了反应,真恶心。
真恶心啊。
陆琛不断掠夺他的呼吸,游凭星费力地喘气。凶狠、占有欲极强的吻,每次呼吸都带着压迫。游凭星早已习惯这种被压迫的感觉,但感觉差了些什么。
差了什么?
是信息素。
他的腺体没了,接收不到陆琛的信息素了。
可没了腺体,他为什么能活?
又静养了些时日,游凭星拆掉脖子上的固定器,可以做些简单的日常活动,活动范围仅限于寝宫。
他想要终端,莉莉安说“想听什么我可以给您讲”;
他想出去,莉莉安说“透过落地窗看外面的风景也是一样的,并且还不会被晒黑”;
他问莉莉安“天天守着自己呆在皇宫无聊吗”,莉莉安说“她没办法”。
是啊,陆琛下的令,她一个护工能有什么办法。
陆琛心狠手辣,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她为了活命,只能出卖自己。
他们立场不同,自然不会站到同一阵线。
多简单的道理。
游凭星没有为难莉莉安,也没再问更多。
陆琛每晚都来,有时候帮他洗澡,有时候抱着他讲从前。
他口中的“从前”是歪曲事实后,以他自己的角度,重新书写拼凑的从前。
游凭星刚开始听时觉着恶心,逐渐习惯后觉着无语,现在越听越觉着惊奇。惊奇的是陆琛思考问题的逻辑。
本以为够了解陆琛,没想到从前窥探的只是冰山一角。陆琛的疯刻在骨血里,从前受姓云的压迫不得不装正常,现在没人管所有的疯都写在脸上。
陆琛喜欢短裤,他就要穿短裤;陆琛摸他,他若是表现出半点儿不耐烦,就会被变本加厉地掠夺。
日光下,睡裤中的腿泛着淡淡光泽。游凭星好奇这里是有什么魔力,让陆琛爱不释手。
于是他摸了下自己的腿。
与之前不一样的触感。
游凭星猛然惊觉,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腿。
这条腿好像不是他的。
游凭星通过头发的长度判断,现在距离他第一次苏醒至少过了三个月。
腿上的细节或许是他记错,但头发绝不可能记错。
他留了28年的黑色直发,忽然变成了深棕色卷发。
头发绝对不是他的。
游凭星蓄满洗手台的水,想从水中倒影窥探自己模样。
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他摸不出这张脸是什么模样。
寝宫设施一应俱全,除了镜子。浴室、柜子、客厅都没有镜子。
这不正常。
晚上,他问陆琛:“为什么没有镜子?”
陆琛眸底闪过一丝冷冽,倏而恢复温柔。
“你想照镜子呀?”
明明是温声细语,却听得游凭星汗毛竖起。
陆琛在周小波逼宫拉着他拜堂时,也是这种语气。平静中透着疯,温柔的外表下暗藏杀机。
“差点儿忘了,你一直住寝宫,还没去过正殿呢。”陆琛笑道,“正殿有个大大的镜子,你想去看吗?”
陆琛的手臂环着他,像条贪婪的蛇,充满了危险与蛊惑。
游凭星说:“想。”
陆琛看着猎物走进陷阱,露出欣慰的笑,“我带你去,但有条件。”
陆琛给他戴上口罩,将他牵到正殿。
上次来这儿也是与陆琛一起,石阶上坐着云齐。云齐赐婚后,陆琛也是牵着他,问“我们算什么”?
时过境迁,游凭星那时感觉这问题让他很头痛,现在他可以确定地回答“我们算仇敌”。
挑高两米的落地镜矗立在前,游凭星走近,看到镜中自己。
棕色卷发、冷白色皮肤、深蓝色瞳孔。
所有颜色都变了。
身体不是他的。
陆琛站在身后,将他的情绪尽收眼底。
游凭星不敢表现出惊讶,活动四肢,尽可能多地做些小动作。因为如果静止,对方就会发现,他因情绪过激而不住地颤抖。
他用着别人的身体。
剥夺了别人的生存的权利。
耳畔响起恶魔低语:“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对应的代价。你想看自己,我让你看个彻底。”
在千人朝拜的皇宫正殿,陆琛对着镜子,脱掉了他的睡衣。
游凭星霎时感觉有上千双眼睛在注视他的身体。他的边界感一直很强,这种当众脱光的羞耻近乎让他崩溃。
比羞耻更崩溃的是,他看到了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身体。
陆琛慢慢地脱掉他的衣物,像是在扒他的皮。
薄薄的胸口盖着红戳,平坦的小腹腰间青紫,玉藕似的腿笔直修长。
从前他们身高差不多,现在陆琛比他高出半个脑袋。游凭星头上悬着两只眼睛,贪婪的目光,像泥沼中潮湿的蛇。
陆琛手掌抚过他的身体,像摆弄艺术品,寸寸抚摸。
游凭星在镜中看到,自己被那双手触碰过的位置变得不一样。
在千人跪拜的正殿,在议论政务的场合,他无法抑制地有了反应。
陆琛亲吻他的身体,拿掉他的口罩。
游凭星看到完整的自己。
镜子中的这张脸不是他的。
他彻底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周四更Orz

游凭星不能崩溃,要表现得自然,像个真正失忆的人。
这副身体就是他的,这张脸也是他的,他很年轻,他没有28岁,可能只有14岁。
白嫩的皮肤,深蓝色的瞳,略微凹陷的眼窝,高耸的鼻骨,丰盈的唇……这是张年轻的,有立体感的,与原来七分相像的脸。
绝对会让所有人过目不忘的、漂亮到惊艳的脸。
二人对着镜子,陆琛穿着颇有质感的皇服,而他一丝不挂。
他最瘦的时候脱了衣服可以清晰地看到肋骨,现在这副身体虽然瘦弱,但是一种健康的、丰盈的、极致诱惑的瘦。
陆琛的双手可以完全包裹住他的腰,转过身来,在镜中瞧见两枚腰窝。白皙的腿上插着丰润的臀,每次动腿臀丘都会颤,像两个插着棍子的棉花糖。
“啪”陆琛拍了下。
从声音和抖动的频率来判断,手感一定很好。
陆琛亲吻他的锁骨,低声笑道:“看看你什么样子。前面杵着我,后面颤得发浪。”
原来陆琛喜欢这种。
他也喜欢。
光是看着,就很有欲望。
游凭星无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境,说不清是因突然换到其他人身体中产生的崩溃多一些,还是因害怕被陆琛发现情绪产生的紧张多一些,又或者是因感官冲击带来的兴奋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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