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栖点了下头,他把下巴搁到岑厌的肩膀上,这时才发现身后还站着位身形清瘦的青年。
 他楞极了。
 林鹤至温雅一笑,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你好,我是林鹤至。你的心理医生。”
 他并不想遮遮掩掩自己的身份,对于病人而言,直接大方地讲出用意反倒是有利的。
 何屏秋和连渝一大早出了门,晚上才能回家,本来安排了秘书接待,但被林鹤至温声拒绝了。他的长相很难让人不生出好感,自然抬眸去看连栖时,对方也没有表现出无措或者受惊的情绪。
 更多的是一种柔软的审视。
 之所以说柔软,连栖看人睫毛自然低垂,带些温顺意味。
 但在面对陌生人时,他还是会露出些许警惕。
 还不算太糟。
 林鹤至曲了下指节,他若有所思看了一眼。
 餐桌上还摆着冒热气的早餐,连栖小口咬着。空荡的胃填了些东西,早起的困乏散去不少,他晚一点要和林鹤至聊一聊,需要充足的精神。
 岑厌替他撩起头发。
 在家里养着,连栖的头发有些长了,绕着耳后垂到脖颈。
 拿小皮筋扎起来,是个毛茸茸的小啾。
 很可爱。
 岑厌手下意识搭上了连栖的后颈,轻轻捏了下。
 手下的人瞬间有了反应,他仰起脸看,但没有反抗的意图,他一直都是这样乖顺的,喜欢岑厌又似掌控,可又似安抚的动作。
 林鹤至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敛下眸,转动着手指上的素戒。
 对于连栖,周围的人总多显出几分耐心来,哪怕是之前脾气极差的岑厌,也甘愿弯下腰,软下腔调去哄着对方。
 林鹤至对这个少年也很有好感,经过观察,自然也发现了对方的迟钝。
 连家人早和他通过气,他清楚对少年需要采取温和的手段。
 他并不急切。
 全然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林鹤至甚至有闲心泡起了茶,滚烫水流冲落,激起四溢的茶香。
 树叶凑过来,它看了两眼面前的陌生人,屁颠屁颠跑到了连栖身边。
 连栖把他抱起来,狗爪踩到大腿上,腿肉凹进去,它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开心的又踩了下。
 “好重。”连栖两手捧起树叶的头,后者张着嘴吐舌喘气。
 “它长得好快。”
 这句话是对着岑厌说的,连栖撸了一把狗头:“吃的太多了。”
 “嗯。”岑厌噙笑一声,带着些不经意的语气,他指节叩了下桌子:“能吃是福。”
 连栖认可的点头。
 岑厌又继续开口:“跟你一样。”
 “……”
 连栖这次不认可了,他仰起头,认真逐字逐句回答他:“才不一样。”
 收回手手肘抵在桌面上,岑厌眉骨立体,他做表情时眉尾上扬,学着连栖的腔调恶劣又说了句:“才不一样。”
 树叶汪汪叫了两声。
 柔软的手覆盖下来,抱着它离开座位。
 连栖又不想理他了。
 太恶劣了。
 但岑厌说的也并非胡话,连栖刚来的时候下巴尖尖,愈发显的那双眼睛大的惊人,经过这么多天的调养,他的脸颊多了些肉,下巴也圆润了些。
 杏眸也养的圆溜溜,缀着水光,漂亮的跟琉璃似的。
 连栖喜欢坐在阳光房里绘画,以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安静,内敛。
 到现在追逐着树叶小跑,抱着小狗在地毯上嬉耍,还有些任性地,跟岑厌耍起了小脾气。
 林鹤至捡起树叶打过来的玩具球,递了过去。
 “......谢谢。”连栖把球接了过来,他跟陌生人说话时还是习惯性抿唇,长睫低垂。
 “小狗很漂亮。”林鹤至嗓音温雅,他不介意像对待小孩般对待连栖,照顾对方情绪永远是第一选择,更何况连栖只是容易受惊,他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少年
 他笑起来很好看,连栖悄悄看了一眼。
 “它叫什么名字?”
 “树叶。”连栖回应:“它叫树叶。”
 “很好听的名字。”林鹤至把手中的茶盏放下,他眉眼弯弯:“我想它会是常青树的树叶。”
 “不过可以剪一下小狗的指甲。”连栖有些茫然,顺着林鹤至的视线看去,他白皙的大腿上印了几道明显的红痕,那是树叶的杰作。反应过来的连栖啊了一声。
 “坏狗。”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树叶呜呜两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凑上来要叼连栖手里的球,下一秒却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岑厌挑了下眉,低低笑着:“听到了没,坏狗。”
 树叶抗议地在空中踢着腿,狗尾巴快要甩飞。
 连栖以为那声嘀咕没人听到,在听到岑厌状似随意地重复,他愣了下,热意直冲耳尖,似带着些嗔怒,但又顾及着林鹤至在场,最后也只是扯了一把岑厌的衣角。
 “不要说了。”他耳垂红透了:“没有。”
 岑厌浓黑的眉恶劣一压,他胡乱撸了一把狗头,看似耐心的询问:“树叶,你觉得你主人说的对吗?”
 树叶还在拼命挣扎岑厌的禁锢,感觉到力度一松,一跃而下飞快跑走了。
 岑厌无奈摊手:“看起来它不同意。”
 连栖简直要被他的强词夺理惊到了,他唇动了半天,最后还是因为嘴笨半句话也没挤出来。
 “好过分。”半晌,连栖也只说出句没半分威力的话。
 他干脆不理岑厌了,别过头去。
 林鹤至也看笑了,他黑沉沉的眼眸一掀,只凑过来轻声道:“他才是坏狗。”
 “......”
 何屏秋一忙完就往家里赶,廊灯光芒洒落,在地上投出道长影。推开门的时候,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已经很晚了,她担心连栖早已经睡着了。
 今天没能陪在连栖身边,何屏秋感觉很是遗憾。
 她刚打算去找林鹤至谈谈,就见沙发上卧着的身影,少年身上盖着件薄毯,两条小腿不安分露了出来。
 他明显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但在听到声音时,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去辨认,在闻到熟悉的香水味后,连栖拉住她的手,本能蹭了蹭,语调也黏糊发软:“...妈妈。”
 何屏秋感觉心都要化了。
 她俯下身把毯子替少年盖好,连栖睡得气息不稳,睁眼时又被光线刺的泛起些泪光。
 何屏秋把手覆到他眼上,感觉到手心睫毛颤抖带来的痒意,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肩膀,安慰着:“宝宝先睡觉。”
 客厅的灯光熄灭,陷入了一片昏暗寂静。
 何屏秋刚要上楼,就见书房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是个陌生面孔,也不算陌生,何屏秋见过他的证件照,是他们请来的心理医生。
 走在后面的是岑厌,他简单和何屏秋打了招呼,而后转了话题:“睡着了吗?”
 他问的是连栖。
 “睡着了。”
 何屏秋刚说完,就见岑厌几步上前,他步子迈的很大,但声音很轻。卧在沙发上的少年轻易就被他托着膝弯抱了起来,脑袋倚靠到他胸口。
 “我先送他回房间。”
 他说话时带的胸膛震动,连栖突然唔了声。
 岑厌大手覆盖上他的眼,暖意透过眼皮,连栖呼吸逐渐平稳。
 何屏秋点点头。
 房间没有开灯,岑厌轻轻把人放到床上,把毯子细心盖好。临走前手腕一紧,是连栖抬手抓住了他,但他眼睛还闭着,定定站在床侧看了许久,岑厌弯下腰在少年额上落下一吻。
 似蜻蜓点水般。
 连栖蹙着的眉松了些,手指缓缓滑落。
 岑厌敛眸,不知在思考什么,他出来时两人已经坐到了客厅,林鹤至说话声音不大,但听得清清楚楚:“......情况在好转,不是坏事。”
 他眼睫在灯光映照下刷出道阴影,看着何屏秋担心的模样,林鹤至的声音更像安定剂:“下午我们简单聊了会儿,他的状态不错,比我预想的好很多,不需要干涉他。”
 “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何屏秋连连点头,接着就听林鹤至道:“只是...”
 他话说一半,将视线转到一旁的岑厌身上,那目光谈不上审视,也谈不上好奇,只是十分平静:“他对岑厌的依赖性太强了。”
 岑厌偏了下头,他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下。
 “不过不是坏事。”林鹤至注意到了岑厌的动作,他怎么会看不出这种简单的,粗糙的情绪动作,眼眸含笑,他推开桌上的茶盏,接着道:“他离不开你。”
 指尖敲着桌沿,林鹤至突兀地,毫无预兆开口:“你就是他的良药。”
 岑厌瞬间收紧了瞳孔。
 冰冷的水流沿着脸颊一路下落,划入衣襟,岑厌眉梢压的很低,睫上还挂着水珠,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又本能的回忆起书房里和林鹤至的谈话。
 “我无法确认你现在的状况。”林鹤至摇头,但又极其肯定地说:“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另一人产生极大的依赖性。”
 “所以?”
 “所以你们之前一定存在过。”林鹤至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存在过认识的记忆。”
 “我确保,之前我从不认识他。”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岑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偏过头,一双眼眸黑沉沉的。他的表情称不上多平静,极力克制地,紧抿的唇,半晌他才突然轻笑了一声。
 他没有的记忆,又会在哪里。
 当然,是在另外一人那里。
 镜中的人猝然被水流遮盖,岑厌抬手一抹,人影模糊不清。
 一墙之隔,连栖卧在床上睡得香甜,他呼吸平稳,隔着那堵墙,岑厌下意识伸手轻碰了下。
 呼吸瞬间错乱。
 受到情绪牵扯的,一直都有他。
 不知过了多久,岑厌脊背贴着冰冷的墙壁,他吐了口热气。
 随手扯过张便利贴,拿起笔唰唰几下。
 那张纸被他贴到了镜子上。
 “你他妈到底是谁。”
 他龙飞凤舞的字,就这样幼稚又挑衅地问道。
第19章 藏匿
 大概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连栖抱着树叶坐在草地上,小狗活力充沛,来回蹦跳乱跑,连栖也随着它了,撑着下巴懒懒看着。
 今天一觉醒来就发现岑厌不见了。
 迷茫绕了一圈,只发现一张留给他的便利贴。
 岑厌说明早一定会回来。
 看到纸条的连栖只闷闷想了下,踩在冰凉地板上,他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圆圆杏眼望着纸条,最后还是整整齐齐叠好,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宝宝,记得吃早餐。”何屏秋穿上高跟鞋,依然不忘提醒着幼子。
 连栖很习惯忍受孤独,他从前可以一个人呆在屋子里,空旷冷清,不知疲倦地绘画,等着唯一可以作伴的岑厌回家。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连栖不习惯了。
 原来从前习以为常的孤单,在如今看来是这般难忍。
 外面阳光正好,连栖眼睫柔顺落下,他两腿膝盖弯起,脸就埋在里面。偶尔有小狗扒拉一下裤子,他耳边清晰的听到风声,小狗跑过草地的声响。
 直到一切归于寂静,连栖愣了下,他抬起头,下意识闭了下眼。
 但很快发现,光线没有穿透眼皮刺痛眼睛,有人撑起伞站在他上方,笼罩在一片阴影中,连栖只听到温润嗓音响起:“没做防晒,会容易晒伤的。”
 树叶这时也凑了过来,黑亮的眼睛望着主人,亲亲热热拱了拱。
 连栖有些不好意思,他推了推小狗。
 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林鹤至笑着问:“无聊了吗?”
 露出的腿上沾了些草,连栖伸手拍了拍,闻言他试探性地,轻轻点了下头。
 “那先进屋歇会儿。”林鹤至说话进退有度,叫人很是舒适,连栖抱起树叶,认可了他的建议。
 树叶正是好动的年纪,一会儿也闲不下来,但连家的伙食太好,配上它一身毛茸茸的皮毛,跑起来像一颗圆滚滚的毛球。
 就在连栖仔细思考要不要帮小狗减肥时,林鹤至似能洞悉他想法似的,笑道:“是有点胖了。”
 连栖认可极了。
 “小狗太重也不太好。”林鹤至对这方面好像颇有了解:“我家里养了条狗,叫白鱼。”
 “太胖了,带它遛弯都跑不动。”
 提到这个,连栖更像嗅到了香味的小猫,他抬起头去看林鹤至,什么表情都藏不住,眼里写满了好奇。
 “是只阿拉斯加,很漂亮。”林鹤至蹲下身,摸了一把凑过来的树叶的脑袋:“如果你喜欢,改天牵过来陪你玩。”
 连栖仿佛被什么惊喜砸到了似的,直接愣住了,杏眼也睁得圆溜溜。
 “那太好啦。”他反应过来,轻轻回了声。
 “我喜欢小狗。”
 有时林鹤至也在想,少年看起来内心疏离又封闭,他的世界很小,但现在却又小心翼翼地,对他露出些软意。
 他好像在选择。
 在选择他自己认为的,应该可以信任的人。
 在来到连家之前,他已经做过许多种假设,当了许多年心理医生,什么样的病人都见过,但连栖和他的设想完全不符。
 与此同时,他也很好奇:“你认识岑厌很久了吗?”
 很久很久。
 连栖抬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动作。
 “很久。”他轻轻道:“只是有时候他好像不记得。”
 林鹤至看到连栖的脸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是在苦恼,但半晌他还是抿唇笑了起来,眉眼都微微弯了起来:“我一直记得就好。”
 他一直记得就好。
 于他而言,岑厌在身边就足够了。
 林鹤至唇微张了下,刚想说什么,就听门口响起门铃声。
 一推开门,就见个子一高一矮的小孩站在原地,小男孩穿了件小背带裤,小女孩粉雕玉琢的,扎着两个丸子头,她有些害怕,躲在哥哥身后小心朝里看着。
 但在看到开门的人后,她似乎看愣了,害怕都忘了。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少年漂亮的脸,半晌才轻张了下嘴,发出类似哇的声音。
 “哥哥,是我。”
 小男孩灿烂一笑,正是那天上门道歉的木木。
 “这个是我妹妹啦。”他揽过小女孩的肩膀,开始介绍:“是不是很可爱,她小名叫木糖。”
 少年楞楞点了下头。
 连栖其实没什么应付小孩子的手段,他只好先把人带进屋里,树叶见状蹭了过来。毕竟只是小孩,连栖故作镇定地板起脸,希望能起一个威慑的作用,打开电视划出最近流行的动画片。
 林鹤至被逗笑了。
 他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些水果,一一切好,摆到桌子上。
 木糖有些腼腆,她依旧半张脸都躲在哥哥后面,乖巧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连栖有些手足无措。
 他望向了林鹤至,软软的,带着求助的目光。
 “小朋友,都来找哥哥玩呀。”林鹤至软声问,他的模样太有亲和力,连木糖也挪了挪身子,探出头来看。
 “是姑姑说可以来找哥哥玩的。”
 木木一本正经解释:“还有何阿姨,说哥哥今天只有一个人。”
 木糖点点头,她声音也软软糯糯:“漂亮哥哥不孤单,我们来陪。”
 连栖没想到是母亲的主意。
 他下意识看向了林鹤至,就见对方回以他一个浅笑。树叶一看到人多就欢快的不行,凑在一众人脚边,连栖把它抱起来,说不清为什么,手微微收紧了些。
 木糖的视线忍不住落到了连栖身上。
 小孩子天性喜欢漂亮的,不论是人还是物品,她抱着哥哥的胳膊,看的几乎有些发呆。
 她觉得很小声的在询问,实际连栖也听的清楚:“哥哥,我们下次还能来找他玩吗?”
 连栖耳垂瞬间有些发烫。
 他结结巴巴回答:“可以的。”
 木糖愣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把脸藏进哥哥的后背,闷闷不开口了。
 “两个害羞鬼。”林鹤至逗笑了。
 小孩子玩性大,看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尤其是木木。树叶也活泼的紧,一人一狗好像碰头似的,在屋里跑得停不下来。
 反观木糖就乖了许多。
 林鹤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叠彩纸,他的手好像能开花似的,叠出各式各样的小花小兔,漂亮极了。
 木糖就乖乖学着,安安静静叠着纸。
 连栖也在学。
 他的手很巧,基本看一遍就能学下来,纤长的手指翻飞着。
 “这种折纸寓意很好。”林鹤至把叠好的小花放在桌上,递过来一支笔:“要试试吗?”
 连栖接过笔,下意识攥紧了些。
 他垂眸的时候总是感觉很认真,睫毛长长盖住眼瞳,侧面看脸颊有些肉。铺开的彩纸上,连栖一笔一划慢慢写了几个字。
 更像藏匿的秘密,那几个字很快吞进了花蕊里。
 连栖叠好一朵小花。
 小花收进了他的口袋,那里还装着今早岑厌留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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