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高声音:“韩炽!你啥意思!捡西瓜丢芝麻呗!”
“不是。”
“那是什么?!”
“你不是芝麻。”
林越瞪大眼睛,心痛极了。
——连芝麻都不是了?
“韩炽哥,你怎么忘恩负义的?!”林越指着韩远案,痛心疾首的朝韩炽装模作样地哭诉,“他刚回来的那段时间,是谁收留了生病的你?”
“是谁帮你打掩护?”
“是——”
“好了别说了!”韩炽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打断他,“你留着吧。”
“那你走吧。”见韩炽妥协,韩远案只好赶郑生。
郑生对于韩炽来说还是个陌生人,他不希望韩炽的私人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即便郑生是他的朋友。
但郑生不领情:“不,我要看病。”
韩远案:“?”
“不是,你……”林越觉得他胡搅蛮缠,一时竟然有了点火气,“你能不能不要胡闹?胡搅蛮缠的耽误人家时间了!”
办公室因为林越陡然的一句话寂静下来,气氛诡异的沉静,郑生看了下林越,良久说了声:“好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
林越突然就懵了,忽然觉得自己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他自己的确没有坐诊经验,说不定郑生真有病,可郑生都来了这么多次了,他千真万确没看出毛病来。
站在原地焦虑了好些时候,才又跟着追了出去,徒留韩炽跟韩远案两人在办公室遐想。
韩炽眨了眨眼,问身边的人:“你看明白了吗?”
“什么看明白了?”
“他们好像不一样。”
“应该是的。”韩远案认同的点头。
其实何止是看懂了他们之间的磁场,就连刚才郑生的那招以退为进都跟韩远案一模一样,看不出来才怪!
但他不能说,否则就暴露了,这招百试百灵,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两人在办公室没等多久,林坞教授赶来的时候才早上九点。
韩远案起身,像带着自家孩子看医生的大家长,冲林教授点头伸手:“林教授。”
距元旦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离春节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韩远案已经叫人送了许多春节的装饰过来,准备打理一下家里。
这几年的春节一直都是自己过,他在国外过得提心吊胆,韩炽在国内过得孤苦伶仃,怎么说都是俩苦命人。
好不容易回来了,这春节一定得正式过一下。
只是春节前夕,又出了一档子事儿。
韩远案正打算带着韩炽去见韩鸣,把事情了结之后安心过春节,可韩鸣却先他们一步到了碧亭苑。
韩鸣来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韩远案刚做好饭,还没来得及叫醒韩炽。
把最后一晚蛋花汤端出来时,门铃正好响起。韩远案皱了皱眉,擦了手去开门,发现是韩鸣。
“是你?”韩远案皱眉,看他额上还有汗,似乎因为什么有点焦急。
韩鸣喘平呼吸,询问:“进去说?”
“……好。”
韩远案招呼他坐下后给倒了杯水,韩鸣环视了一圈,皱起眉:“韩炽呢?”
“在睡觉。”韩远案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午睡?”
“嗯。”
自从上次从医院回来后,林教授又开了一堆药让带着回来,他断定韩炽断了药,韩炽没否认,说感觉自己好了,所以停了一小段时间,林坞教授即时就当着韩远案的面教训了韩炽一顿。
这些日子一直按时吃药,闹得精神和身体都有些不太好。
为此,韩远案还专门问过林坞教授,但对方只说先吃着,有副作用很正常,要是还没好的时候突然断了药,戒断反应更难熬。
韩鸣没心情喝水,抿了两口只打湿了唇瓣。
他不作声,韩远案也不先问。
但韩鸣罕见的沉不住气,抬眼看韩远案时,眉眼见的疲惫十分惹眼:“小意有没有跟你们联系?”
“?为什么要跟我们联系?”
“没跟韩炽联系吗?”
韩远案摇头。
韩鸣烦躁,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想点燃吸两口,下一秒却被韩远案制止:“别抽烟,小池的房门没关。”
“……”韩鸣深吸一口气,把烟又给塞了回去。
良久,韩鸣才又开始说话,声音嘶哑:“我很久没联系上她了。”
“律所也没去,我找不到她……”
“找她做什么?”韩远案漫不经心的,“找不到不是正好合你心意,离不成婚。”
韩鸣仰靠在沙发背上,这几天他已经动用了很多势力去找,仍然还是丝毫消息都没有。
瞿小意什么都没有,怎么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睁眼闭眼都是瞿小意的模样,实在是坐不住,熬得满眼红血丝,韩炽觉得他真是狼狈。
鬓边的白发好像又长出来了几根。
韩远案叹声,借机问:“我爸妈的墓是你修的?”
“……”韩鸣忽然顿住,心脏一缩,“你找到墓碑了?”
“最好的风水陵园,很难找吗?”
“元旦那天,你去看过他们了?”
“为什么?”
韩远案一字一句问出口,韩鸣本就处于焦急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正思考着该怎么说,从何说,再抬眼便看见卧室门口扶着门框站着的韩炽,穿着宽大且不合尺码的睡衣,面容精致却苍白。
“韩炽醒了。”想了半天,韩鸣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虽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韩远案回头望了眼,真看见韩炽。他立刻起身两步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握了握他微凉的手,又探上他上腹:“难受了?”
韩炽捂着胃摇摇头,声音微弱:“没事。”
他的确是被痛醒的,这几天吃药之后一直恶心反胃,食道和胃里像是被灼伤了一样,扯着疼。
原本就肠胃不好,这般更是雪上加霜。
第39章
站在卧室门口的韩炽套着韩远案的睡衣, 空荡荡的立着,肩膀单薄,瘦的像个人形立牌, 脸上的倦意明显, 唇色淡白。
韩远案估计他是不舒服, 一边耐心带着他进卧室,一边问他:“想吐吗?”
韩炽摇头,他胃里一直反酸, 但胸口哽着, 闷得慌, 也吐不出来,只是恶心感有时候会很强烈。
“胃痛吗?”韩远案又伸手覆住他的胃部,有点担心, “是不是难受醒了?”
这些天韩炽一直都是处于嗜睡的状态, 韩远案陪着, 睡眠质量好了不少,但不容易醒来, 意识也好像有点迟钝。
他们俩都知道这是药物反应, 但是林教授交代过至少还要吃一个疗程,过后再复诊,状况好一点再开始慢慢停药。
“嗯。”韩炽精神不好,恹恹地哼唧。
韩远案一摸他后背,净是冷汗,下意识又问:“头晕不晕?先去吃饭吧?”
韩炽没做声,坐在床上双手环在韩远案的腰间, 室内开了暖气,温度很合适, 韩远案只穿了单衣,韩炽能感受到他腰上和脊背处传来的热乎的体温。
这段时间,韩远案明显感觉韩炽黏人了不少。
韩炽把头埋在韩远案腰间,发出闷闷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来说点事儿,”韩远案在他发顶轻轻揉着,“先不管他,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韩远案真是会哄人,总是对韩炽好言相劝,叫韩炽做不愿意做的事时都能让他心甘情愿。
尤其是韩远案声音还那么温柔动听,韩炽本来就黏他黏的紧,眼下更是拒绝不了。
“吃什么?”韩炽摸了摸肚子,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身回头想去换身衣服。
韩远案拦住他:“做什么?”
“想换衣服。”
“换衣服?”
“嗯,还有别人在。”
“没事,不用管他,他现在焦头烂额呢,再说你不是在自己家么?”韩远案笑他,拉着他到餐厅坐下。
韩鸣看似镇定,实则的确有点焦急,面上看不出来而已,可那边两人却无视他十分淡定的在吃饭。
“……”
似乎是他的视线过于强烈,韩远案在给韩炽盛汤的间隙抬头望了他一眼,四目相对时,韩远案还是客气地问了句:“吃过了吗?”
人还没回话,韩远案又说:“没吃过自己出去吃吧,我这儿没有多的。”
韩鸣:“……”
韩炽顿了顿,看了眼韩远案,又转眼看了下韩鸣,冲他挑了挑眉毛,看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虽然韩远案说那些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但韩远案的离开韩鸣还是推波助澜了,所以韩炽在他身上算上一笔也不算过分。
他俩能旁若无人的吃饭,但韩鸣却坐不住了,走到餐厅旁边,搬了把椅子坐在另一侧。
“有空跟我出去一趟吗?”
“去哪儿。”
话是韩炽问的,说话的时候还朝韩鸣眨了眨眼,看起来是把韩远案管得很严,而且他很骄傲。
韩鸣皱了皱眉,刚想说话手机就响了一下,韩鸣顿了一瞬,心里骤然升起强烈的不安,韩远案也发觉了什么,抽空看了他一下。
只见韩鸣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神色瞬间紧绷起来,接着便接到了一通电话。
韩鸣抬眼,正好与韩远案四目相对——
——桓城公安局。
接到电话后的半个小时,韩鸣只留下一句去警察局,接着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碧亭苑,
韩炽催促韩远案赶紧吃完饭,跟着韩鸣的步伐,一路驱车跟着韩鸣到了市公安局。
三人两车几乎是一起到了市公安局的门口,韩鸣车都慌忙火急的没熄火,只开了双闪停在公安局的门口,跟表面的淡定十分不符。
韩远案带着韩炽不急不缓的跟了进去。
韩炽身体不好,韩远案原本不想那么着急过来,但韩炽催得紧,只好匆匆给他披了一件自己的大衣就带他出来了。
由于过于匆忙,韩炽衣服里边的睡衣都还没换下来。两人刚进去,就看见坐在蓝色排排椅的女人。
是瞿小意。
韩炽蹙眉,抬头看了眼韩远案,眼神里的不解很明显。
在看到瞿小意的那一瞬间,韩鸣崩了好些天的弦终于崩地一下断了,他缓缓靠近瞿小意,无意识地将声音放轻,连因为着急而尚未平息的喘气声都被他生生压下。
只是椅子上的瞿小意好似定住了,木然地盯着虚空,眼神空洞的吓人。
韩鸣不知道她这几天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发她生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人忽然变成这副模样。他抬起手,颤抖的幅度微不可见,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他将双手搭在瞿小意的肩膀上,眼神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伤处,心里也轻快不少。
“您是——”一边的警察过来,站到韩鸣身边,先是看了眼瞿小意的反应,又看向韩鸣,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
韩鸣吸了口气,沉声道:“是她丈夫,半个小时前是您给我打了电话?”
“嗯,没错,是我的打电话。”
“是怎么回事?”韩鸣眼神有些凌厉,黝黑的眸子里酝酿着一场即将爆发的海啸。
警察理解他的心情,叹了口气,说:“我们是早上看见她的,这位女士身上没有带任何证件,钱包、手机这些东西都没有,就坐在我们门口台阶上——就跟现在这样。”
“刚好我们值班的同事来得早,一早就把她带进来了,问她也不说话,这不,刚才才松口给了个联系方式。”
“不过她没说是谁,念了串电话号码后就又不做声了,一直到现在。”
听完,韩鸣一直搭在瞿小意肩上的手紧了紧,不太熟练的揉了揉以作安抚。
一边一直观察他们的韩炽有点站不住,胃里被吹了冷风,此时阵阵绞痛,半个小时前喝的汤好像都在晃荡翻涌,没一会儿脸色就白了下来,额上霎时冒出一层冷汗。
他弯腰扶着门想坐到椅子上,韩远案格外敏觉,搀扶着他往那边去,自己也跟着他坐下,伸手搭在他胃上给他按揉。
触觉像是有点胃痉挛了,韩远案眉心拧得死紧,想训斥他几句又舍不得,只能硬压下火气和担心,尽心尽力给他揉胃。
韩炽这一阵是真的难受得厉害,手心直往胃上按,韩远案怕他摁伤自己,所以压制着他的手,耳边是韩炽压抑粗重的喘气声,时而屏息时而狠狠呼气都在警示韩远案——他现在很难受。
但没有任何办法,这个药的副作用在许多年前韩远案就领会过了。
他抚掉韩炽额上的细汗,抬眼朝那边值班的警察招了招手,请他帮忙倒杯热水过来。
韩远案端着热水在唇上碰了下试了试温度,这才喂给韩炽一些。
坐着的瞿小意好像察觉了这边的不对劲,视线终于聚焦,眼前清晰起来,视线绕过韩鸣身后的两人,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韩鸣俊朗的轮廓映入眼帘,倏地,瞿小意眼眶红得厉害,剔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肯落下来。
见她这样,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和密密麻麻的窒闷也随着瞿小意泛红的眼眶从韩鸣胸腔悄然升起。
韩鸣素来不善言辞,张了张嘴,半蹲下来,跟瞿小意平视,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些不经意的诱哄:“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有我在,你不要害怕,不想说就不说,但是我们现在先回家?”
“这里很冷,会着凉。”韩鸣好像说尽了这辈子的好话,惹得瞿小意瞬间落了泪。
把人惹哭了,韩鸣太阳穴突突跳,如鲠在喉,声音嘶哑地开口:“小小,不哭,我们先回家。”
他伸手笨拙的给瞿小意擦了擦眼泪,忽然觉得她好像在发抖,韩鸣又脱了衣服给她披上。
顷刻间,瞿小意被沾有韩鸣体温的外套裹住,源源不断的暖意驱赶了她的一些害怕和恐惧。
一直强装的镇定刹那崩溃,树立起来的看似坚厚的城墙其实不堪一击,变成残垣断壁的废墟。
她双手捂住脸,眼泪水一般的从指缝里泄出来,声音逐渐哽咽抽泣。
瞿小意越哭越厉害,韩鸣心里也只空着急,他不是没见过瞿小意哭,只是这般伤心至极,看似绝望一般哀恸的哭泣,所有情绪都被压在微小的抽噎声里,反倒叫人不知所措。
细微的声音像数万根银针,不轻不重的全扎在韩鸣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疼得韩鸣呼吸微颤。
“小……小小。”韩鸣又叫了一声她的小名。
瞿小意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忽然抓住韩鸣的衣服,声声泣血的质问韩鸣:“你、你为什么不肯离婚,为什么不肯离婚!”
“……小小,”韩鸣又一瞬间的懵圈,“是因为我不答应……离婚吗?”
所以逃走了,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所有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韩鸣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忽然对自己的决定起了疑心,他真的应该放瞿小意走吗?
只是瞿小意根本不回答,只是一直呢喃着那句话。
韩鸣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衬衫,浸湿了一块的衬衫瞬间变得冰冷,寒意趁势钻进韩鸣身体里。
韩炽捧着韩远案端着杯子的手,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剩下的热水,对他所看到的一切一言不发,只是微微仰头看了眼韩远案。
这时候以旁观者的态度看这两人似乎是有情人的关系时,这才确切的明白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
韩鸣看起来没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感情已经凌驾于理智之上,不再受其控制,说出的话都变成了凭心。
韩远案垂首看韩炽,感受到他胃腹已经软了下来,才轻声问他:“好点了吗?”
“嗯。”韩炽点头。
刚才的绞痛已经被韩远案的手跟热水蕴藉了,这会儿疼痛已经退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方,还剩点闷痛余韵,尚且可以忽略。
说话间,韩鸣已经带着瞿小意起来了。
“走吧,先回家。”韩鸣揽着瞿小意,说完后转眼喊了声韩远案,又多问了一句,“韩炽怎么样了?”
“没事,先回吧。”韩炽摇头,如果不是脸色苍白,神态恹恹,声音虚弱了下点儿,他说的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现在就回去吗?”韩炽视线挪到瞿小意身上,疑惑就来这么一趟,为什么不弄清楚了再回去。
韩鸣顿了下,垂眼看了怀里的人,朝韩炽轻轻摇头,眼神有些无奈,却没有任何不耐烦或者责备,出乎意料的还夹杂着一些心疼:“算了,回去再说,外面不安全。”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对瞿小意有什么刺激,韩鸣感觉她好像瑟缩了一下,他有点不放心,于是问:“怎么了?”
瞿小意自己抹干了眼泪,抬起头看韩鸣,韩鸣这才发现她脸上没有任何妆容,心思一瞬间又跑远。
在他的印象中,瞿小意是一个极其爱美的人,妆容百变精致,不允许自己出现狼狈的一面,可现下却是未施粉黛的状态,依旧十分漂亮,但韩鸣不得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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