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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走那个白月光(双层深海鳕鱼堡)


许知礼更烦了。
这个点,估计他那些狐朋狗友的活动都大差不差,他可不想听聋了耳朵。
他掉了个弯,车子向市中心开去。

英式风格的酒店大堂内,一幅巨大的油彩画挂在前厅墙上,色彩浓烈明艳。全透明的玻璃落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庄园和喷泉广场,在不停运作的灯下仿若白昼。
这是华登旗下销售额最高的一家度假酒店,本该人来人往的前厅,此刻却空无一人。
一阵寂静后,伴随着电梯到达的机械声,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紧绷着脸,等人全部走到酒店门口时,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走在中间的人:“安总。”
安禹冷着脸回头,脚步微顿,颇为不耐地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您看这事儿还能不能再通融通融?”年长几十岁的男人恭敬地弯了腰,脸上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您清楚的,酒店的营业额对我们来说多重要,停业整顿一个月,这不是直接让我们关店歇业吗。”
安禹不在意地掀唇一笑,“您不是跟着宋总那边么,不过是让他给监管局打个电话的事儿,何必又来求我呢?”
果不其然,王嵘华露出为难的神色,底气也跟着弱了许多:“哪有跟着谁呢,小宋总接管了华登,我们自然都听小宋总的。”
“是吗,”安禹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声音却忽然凌厉起来,“要是真听你们现任主子的,能搞出现在这些破事儿来么?”
安禹声音不算大,只可惜此时的酒店大堂太过寂静,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均围了过来。
再怎么说也当了几十年的领导,王嵘华面子实在挂不住,低着头没回答。
气氛骤然僵持起来。
“叮——”
电梯旁边的灯闪烁着,显示楼层已到,金属门缓缓向外打开。
男人的个子极高,身形修长,走出来时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视线随意一瞥,就与站在酒店门口的王嵘华对上了眼。
似乎是他的错觉,男人的眼神并不像往常那样平静柔和,反而隐隐有种令人心悸的攻击性。
王嵘华见到宋家这位二少爷的次数并不多,只在宋砚珩接手华登后才见了几次。
与传闻中雷霆手段的宋家大少爷不同的是,这位小少爷看起来脾气温和又耐心,再加上那张男女通吃的漂亮脸蛋,让人无法不对他产生好感。
可他不是傻子,一个能在宋城旭手底下活这么久,现在还逐渐逼近宋家产业的人,又能单纯无害到哪去?
宋砚珩的出现很快抚平了接近暴躁状态的安禹,他先是礼貌地跟王嵘华打了招呼,又问了些酒店的近况,温和的模样让心凉了一半的王嵘华重新燃起希望。
就算再年少老成,这位小少爷毕竟才刚接手家里产业,比起十五岁就混迹生意场的安禹应当要好说话得多。
只可惜还没等他说话,宋砚珩就打断了他的苗头。
面前男人的声音像是音色上乘的提琴,醇厚低沉,又带着少年的清冷:“这次监管局花了大功夫整顿,我们自然也得配合,不合格的酒店整顿是肯定的,希望您理解一下。”
“不过您放心,华登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等整顿完毕,酒店恢复开业条件,我们会再重新处理。”
男人的话滴水不漏,但王嵘华能听出来,这是不打算管的意思。
话罢,宋砚珩抬起步子,准备离开。
湳沨 王嵘华反射性地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许是本就对这位年轻的小少爷嗤之以鼻,他几乎是没怎么思考道:
“小宋总,我们酒店的成绩您是知道的,停业一个月对华登对影响不小。您刚上任就出这种事,恐怕会招惹别人的闲话吧。”
他抬眼对上宋砚珩平静的目光,却莫名抖了一下。
不知何时,男人温和的笑意变得冷淡,漆黑的眼珠紧盯着他,几乎要将他压得喘不上气来。
“是吗。”
宋砚珩轻笑着,慢慢走近他。
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他低声道:“那要我们查查看,这篓子到底是谁捅出来的吗?”
“我亲爱的哥哥可不会管没用了的狗。”
王嵘华没想到宋砚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忘了反应,怔愣在原地。
下一瞬,宋砚珩与他拉开距离,恢复了温和的模样,偏过头咳了两声,笑意盈盈的脸显得脆弱又无害:“这是董事会的决定,我刚接手华登,没什么话语权,您就别为难我了。”
仿佛刚刚那副可怕的样子从未存在过。
董事会的决定,那就意味着是宋城旭的决定。
——兔死狗烹,宋城旭不会帮他解决这个烂摊子。
走之前,安禹递给他一张烫金色名片,宋砚珩几近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呀,王总。”
一阵脚步声后,诺大的酒店大堂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酒店停车场。
宋砚珩懒懒地靠在车门上,手肘支撑着跑车车顶,将钥匙丢给走过来的安禹,“安安,你来开车吧。”
“宋砚珩,老子不是你家司机!”安禹一边骂着,一边从善如流地接过车钥匙,“还有,别叫我安安,肉麻死了。”
宋砚珩坐进副驾驶,笑眯眯地转过身将安全带系好:“知道了,安安。”
车子从静谧的度假山庄中驶出,又开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城市内灯火通明的大厦。
安禹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程路他们在齐晏斋,喊我们过去,要去吗?”
宋砚珩闭着眼,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显然精神不太好,嗓子也带了几分哑:“我就不过去了,你们去吧。”
看着他这副样子,安禹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行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先把你送回去。”
似乎是已经睡着了,男人没再回应。
安禹还是没赶上最后几秒绿灯,在斑马线前猛踩刹车,堪堪停住。
身边人成功被吵醒,半睁开眼,不太高兴地抬起头,又很快侧过身去。
这条路旁边是一条很出名的美食街。
大排档的摊位零零散散地分布在路旁,几张简陋的桌子旁围满了人,大多是下班的人路过来吃晚餐。
烧烤摊的炭火冒得老高,在烟雾缭绕的烤架旁边,有一张很小的桌子,只坐了一个人。
昏黄的街灯下,那人与周围的热闹仿佛分裂开来,面前整齐排列着十几罐啤酒。
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遮挡住视线,宋砚珩却依旧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垂落下来的睫毛在冷冽的秋风中颤动着,白皙的脸颊被冻得有些泛红,唇角不自觉地耷拉着,像只垂头丧气的猫。
变灯的前三秒,安禹听见副驾驶门被打开的声音。
他诧异地望过去,却见男人像离弦的弓箭,飞一样地从座位上窜出去。
宋砚珩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车上,可安禹却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先走了。”

许知礼一个人开着车在大街上晃悠了好几圈儿,正赶上晚高峰,马路上的车像蜗牛一样慢腾腾地挪动着,让他本来就不太平静的心情更加烦躁。
正碰上路边零星的几个小摊,尽管嫌弃,许知礼还是把车停在巷子里,为图清净找了个矮小简陋的桌子坐。
本来打算和沈淞易一起去吃晚餐,现在计划泡汤了,还憋了一肚子气,许知礼是一点胃口都没有,直接空腹灌了七八罐啤酒。
因为平时不常喝酒的缘故,带着油腻气息的烧烤烟飘在头上,许知礼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胃也隐隐作痛。
所以当有人拉开对面凳子,低声问可以坐这里吗的时候,许知礼皱着眉头,满脸不善地抬头道:“这么小的桌子你还要挤过来——”
然后,他顿住了。
男人背对着路灯,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黑色的大衣上,没有系扣子,被风吹得随意飘落翻飞,露出里面质感极佳的纯黑西装,几乎要融入几尽的夜色里。
他低着头,毫不掩饰地跟许知礼对视。
许知礼记得他。
或许是因为酒后脑子昏沉,又或许是因为这男人长得太过漂亮,许知礼把呼之欲出的怒火硬生生收了回去,自言自语道:
“是你啊,坐吧。”
下一秒,本就简陋的桌子摇摇欲坠地抖了几下,男人坐到了他对面。
这桌子实在太小,男人的腿又太长,膝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许知礼的。
许知礼看了他一眼,默默将腿侧了下,避开两人之间尴尬的触碰。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比起刚刚初见时,语调上扬了几分,似乎带着点奇怪的雀跃。
“你记得我?”
是你记得我,不是你认得我。
奈何许知礼此刻没那么多心思考虑,他只以为男人指的是上次停车场的初见,于是晕乎乎地答道:“记得啊。”
——长成这样,不记得才怪。
男人没答话,许知礼却能感觉到他刚刚生人勿近的气场弱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有些意外的亲近。
“心情不好吗?”
宋砚珩一边问着,一边自然地替已经有些发晕的许知礼勾开拉环,递给他。
冰凉的指尖一触即离,许知礼小声道了句谢谢,然后端起易拉罐一饮而尽。
“是有点。”
尽管面前的男人仅仅是第二次见面,许知礼却莫名地信任,又可能正是因为毫无交集,他才能无所顾忌地倾诉:
“跟对象吵架了,很烦。”
对面的人沉默了。
许知礼等了会儿还不见他回答,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你说两个人谈恋爱,身边的朋友总有知情权吧,可人家把消息堵得死死的,生怕有人知道,显得我跟个舔狗似的。”
“你说,”许知礼酒劲上来了,握着塑料管不依不饶地问,“你要是谈恋爱了,也会不告诉身边的朋友吗?”
男人盯着桌子上密密麻麻的空酒罐,嘴唇抿得很紧,不知道在想什么。
“会。”
良久,男人才开口。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那上至八十岁的太奶奶,下至三岁的小侄子,我全部都敲锣打鼓地通知。”
许知礼眉眼一松,笑了声:“那你女朋友还挺幸福。”
男人没接他的话,反而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呢,你女朋友不愿意公开吗?”
许知礼没打算隐瞒:“不是,是男朋友。”
对面又沉默了。
或许是被自己吓到了,许知礼这么想着,暗笑着拿起酒罐继续喝。
结果还没来得及将这口酒咽下去,胃里忽然一阵翻涌,许知礼猛地站起来,将一旁垃圾桶迅速踢到脚下。
下一秒,伴随着剧烈的一声:“呕——”
许知礼胃里的酒几乎全吐了出来。
他蹲在地上,有些痛苦地扶着一旁的桌子,空空如也的胃火烧似的疼。
烧烤的油烟气息顺着飘过来,许知礼更加难受,向来龟毛的他连外套衣摆落在地上都来不及管,凑在垃圾桶旁边吐得昏天黑地。
忽然,一片阴影落下。
男人离得很近,几乎将灯光全部遮挡住,油腻味道被一股好闻又清冷的茶香替代,竟然很快抑制住了许知礼的反胃感。
一张印着柠檬花样的纸巾递到他面前,许知礼接过,哽着嗓子道了声谢。
“还好吗?”宽大的手掌轻轻落在他的背上,似是安慰般地拍了拍。
许知礼点点头。
只是吐了一阵,胃不舒服,头也更昏了。
宋砚珩虚握着他的手臂搀他起来,许是实在难受得紧,面前人的肩头半靠在他身上,两人的距离很近,几乎都能看清他额头上因为疼痛浮起的薄汗。
“难受的厉害吗,”宋砚珩不着痕迹地搂住他的肩,远处看像是把人拥在怀里,“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许知礼的回答有些冷淡,宋砚珩垂下眼,薄薄的眼皮轻轻颤了下。
“好。”宋砚珩应声。
下一秒,白皙又细长的手搭上他的小臂。
“我想吃麻辣小龙虾,”依旧保持着近乎依偎的姿势,许知礼抬起头看他,琉璃似的眼睛亮晶晶的,“我请你吃,去吗?”———看见安禹一个人掀开纱帘走进来,程路几个人见怪不怪地打了声招呼:“来了。阿珩呢?又不来啊。”
“你还不知道他吗,”安禹脱掉外套递给侍应生,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除了工作上的事,就没人能喊得动他。”
几个人笑了笑,没太在意——毕竟这位爷来无影去无踪的,接手了家里的事后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哪有空半夜跟他们来这里。
结果下一秒,程路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扶着个歪七扭八的人走了进来。
宋砚珩跟程路震惊的目光对上,然后又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根本没鸟他。
程路不死心地冲他招手,大喊道:“阿珩,宋砚珩!这儿!”
他身边那位一看就喝多了的男人顿了顿,抬起头来问:“你朋友吗?”
宋砚珩笑着摇了摇头:“不认识。”
“”这狗。
眼看着宋砚珩扶着人坐在他们桌对面,又是递水又是擦嘴的,程路再也坐不住了,凑到一旁跟安禹咬耳朵:“旁边那人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认识吗?”
安禹皱着眉想了想:“不认识,但总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不许家的小少爷嘛,”有人插嘴进来,“也是A中的,咱上一届的学长。”
“许知礼?”
安禹和宋砚珩高中时不爱凑热闹,不认识很正常,程路可是八卦大队队长,上至校长,下至学校的保洁,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许知礼这个人他虽然没见过,但丰功伟绩倒是听的不少,比如今天跟谁打了架,明天又记了什么过,校霸的名声是屹立不倒。
富家子弟,又是被娇惯长大的,程路并不意外他这样的性子。
只是这样的人跟宋砚珩凑到一起,就很令人意外了。另一边。
许知礼脑袋昏昏沉沉,丝毫没注意到对面因为他的出现闹成了一锅粥,只心心念念着他想吃的麻辣小龙虾。
等啊等,却只等来了一碗连荤腥都见不到的素粥。
许知礼抬眼,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刚刚点餐的男人。
偏偏罪魁祸首淡定得很,侧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个堪称绝色的笑容,让人发不出火来:“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许知礼的脑袋晕,脾气也跟着小了,没再多说什么,慢吞吞地喝着碗里的粥,感觉刚刚还翻江倒海的胃舒服了许多。
过了会儿,冒着热气的小龙虾端了上来。
许知礼剥了几个,看着油腻腻的手套,忽然就没了兴致。
他摘下手套,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总是很奇怪。明明说着不喜欢我,可一起吃饭的时候,知道我讨厌剥虾,总会主动帮我剥。我记得他第一次剥的时候技术差得很,虾肉零零散散的,后来不知道怎么,技术越来越好。”
“不知道的,”许知礼顿了顿,有点自嘲地笑了下,“还以为他为我专门学了呢。”
身边人依旧沉默着。
许知礼不是个话多的人,可此刻却像怎么说都说不完似的,尽管得不到回应,还是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他还”
忽然,盘子轻扣桌面,发出碰撞的响声。
一盘剥好的虾肉放在了他面前。
男人不知何时坐近了些,许知礼能看清他左眼尾那颗不太明显的痣,漆黑的眼像画出来的那样漂亮。
“给你剥虾就是爱你吗?”
他听见男人低声问。
许知礼茫然地睁着眼,潜意识里觉得他说这话有些奇怪,被酒精麻痹迟钝的大脑却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幸而,一阵钢琴声打断了这莫名的氛围。
许知礼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的几个字,忍不住翘起唇角。
——是沈淞易。
他故意等了几秒才接起,那边传来沈淞易略带焦急的声音:“你不在家吗?”
“我在外面,”许知礼装着冷淡的语气,却禁不住带了点雀跃,“你去我家了?”
那边沉默了一瞬,应声道:“嗯,我来给你送点吃的。”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许知礼捂住话筒,靠近宋砚珩小声问道:“这是哪儿?”
宋砚珩静静看了他几秒,才不轻不重地开了口。
“齐晏斋。”
挂了电话,许知礼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刚刚的醉意似乎完全消失不见,独剩脸上透出的淡淡红晕。
“我有事先走了,”许知礼喊来服务生结账,又低头拍了拍男人的肩,“今天多谢了,你慢慢吃。”
男人手臂上的外套口袋里隐隐掉出半个车钥匙,上面还挂着一颗柠檬样子的钥匙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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