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医仙:“……”
从未见过如此不识好歹之人!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他是颜容!赤血剑颜容!”
莫远循声望去,然而说话的人藏身在人群中,不知是谁。
“赤血剑”三个字如平地一声炸雷,人群顿时沸腾起来,许多双目光落在了薛凉月身上。这目光中有好奇,有揣测,更多的则是赤裸裸的贪婪。
他“颜容”的人头,值一把赤血剑,和白银千两,杀了他,就可以纵横武林——没错,很多人就是这么想的。
沐连毓眯了眯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所以,你们是来鸣冤的?”
“正是。”莫远手指从薛凉月如瀑的发丝里一寸寸滑过,眸中流露出格外做作的心疼,“武林盟的悬赏一日不除,颜儿就睡不好觉。”
沐连毓嘴角抽了抽,“容在下问一句,阁下和这位……颜公子,是什么关系?”
莫远毫不犹豫:“他是我媳妇,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
沐连毓:“……”
他显然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武林盟主一事,确实疑点重重,然悬赏乃武林盟之决策,宝物亦出自其手,我等外人岂能随意插手武林盟内之事务?这位侠士,你自己去跟武林盟交涉岂不是更好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六合剑派旁边的一雅座上,一个华服青年正缓缓放下手中酒杯。
话音刚落,莫远和沐流熙等人还没回应,一个叉腿坐在他旁边的年轻人便眉飞色舞附和道:“对!二哥,云沽说的很有道理,我陆问赞同!”
陆问?薛凉月愣了一下,想起来这个名字,似乎是鸣雀山九江寨的少寨主,据说一杆银龙沥海枪使得很不错。
莫远点点头,“有道理。”
他朝人群扫了一圈,微微勾起唇角,轻咳一声,“哪个是武林盟林卷海?出来,我们比划两下!”
武林盟:“……”
有人终于忍不住了,从人群中跳出来,愤愤冲沐流熙喝道:“沐医仙,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把这一个疯子一个通缉犯绑了,我们武林大会还办不办啦?!”
莫远扫他一眼,“你是哪位武林高手?”
那人道:“在下不才,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看不惯阁下的作风!”
“不是高手,那就是低手。”莫远冷漠地移开目光,“滚一边去,坐小孩那桌。大人说话别插嘴。”
那人涨的满脸通红,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气上头跟这个来历不明的怪人一较高下之时,他却只是一言不发,愤愤地退回了人群之中。
人群中传来几声低笑,有人低声嘲讽道:“怂包……”
沐流熙轻咳两声,“敢问阁下大名?”
莫远没有立刻回答,抬眸,目光虚虚与屠月宗宗主隔空对视一瞬,旋即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叫……莫六。”
第15章 比武
中原武林,数千年来,盖凡成名者,必能追源溯流也,譬如陈阁主为前日月教分坛坛主杜孟白之徒,盗圣出身绛云书院,霜雪剑林过师承清玄老祖。
无论如何惊世奇才,哪怕今后成了开山宗师,至少在最开始,总会有一个引其入门的前辈,这便是“传承”。人们可以从他的武功路数,推测出他师承何处。
然而莫六,他是一个完全找不到出处的人,身世不详,真名不详,师承不详,就那样突兀地跳入江湖水之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十五年前,鹤羽山。
一年轻人青衫负剑,蒙蒙细雨中一剑破江湖。
剑招怪异,内功杂糅。除了身法略似邀雪莫愁女,没有任何端倪。
他自称“莫六”,从西蜀到北庭,一路下战帖,除了陈剑圣当时在蓬莱,松风下清玄在闭关,血衣门上任师无夜以不善刀兵为由避战之外,其余应战的人,在他手里没有一个走过百招。
那时候,江湖中人都认为他能成第二个“圣”境的剑客。
谁知不过一年,一个惨痛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整个江湖——莫大侠在秃笔翁重创屠月宗宗主,又被其打落山下一命呜呼。
这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戛然而止,在江湖上留下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很难不让人唏嘘至今。
结果……他没死?!
一时间,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莫远再次看向场边,这次他没有再掩饰,而是直接看向了武林盟的方向,轻笑一声:“武林盟的各位,不如我们打个赌?”
“如果今天,有人能打赢我,那我媳妇任诸位处置。”莫远指间随意玩着薛凉月的发丝,目光却锐利,“如果都输了,那就给我把悬赏撤了,除非你们能拿出确凿证据。如何?”
武林盟众人脸色变得很难看,莫远这番话已经退了一万步了,首先他没有限定人数,第二,他也没有叫武林盟直接把悬赏撤了,只是叫他们拿出证据,如果这都不答应,那就坐实了这件事有猫腻,今后武林盟在江湖上将再无半分颜面。
于是武林盟现存的话事人,副盟主只好咬咬牙,一口应下来,“好!”
“好。”莫远伸手掐了薛凉月的腰一把,低声道,“醒醒。”
薛凉月睁开眼,便听莫远道:“你自己找个地方待着,我要打架了。”
薛凉月叹了口气,站直了身体,理了理袖子和领口,环顾一周,最终晃悠悠地走到论剑楼下,在沐流熙旁边站定。
这个地方看起来最安全,他偏过头,拱了拱手,十分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沐先生,久仰了。”
沐流熙尴尬笑笑,抱拳回礼:“哈哈,颜公子,久仰久仰。”
薛凉月放下手,目光转向比武场正中央,若有所思,“你说莫大侠能赢吗?”
“难说。”沐流熙轻轻摇摇头,“颜公子呢?你跟在莫六身边这么久,想必对他的实力更加清楚。”
薛凉月一哂:“我一个商人,懂什么武功?”
那边,莫远站在比武场正中央,一时间并没有人首先站出来,而是把目光纷纷投向屠月宗,齐衡轩高深莫测地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屁股坐得不动如山。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那个,齐宗主……”
“叫我吗?”齐衡轩连忙摆了摆手,神色非常严肃,“老朽不行了,十五年前莫兄弟与我不分伯仲,如今我远不如他。诸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来罢。”
一声带着叹息语调的声音从某处高座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云寺那方雅座上,一个面貌很年轻的和尚站了起来,身披如雪袈裟,手指轻捻佛珠,双眸半垂,眼含悲悯。
“净度大师!”
有人惊喜地叫起来。
此人正是白云寺住持净度,虽然面貌不到三十,但如今实已年过五旬,实打实的前辈高人。
净度轻飘飘地落在比武场上,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剑客,沉声道:“十五年前,你来白云寺下战帖,那天贫僧败了,败得很彻底。”
莫远微微挑了挑眉。
“这十五年来,贫僧一直在想,该怎么破你当年的那些招。”
净度声音平稳,没有一点当众自揭败绩的尴尬,“五年前,贫僧破了你当年第三剑,后面却还没来得及破出来。今日大抵也是要输的,但多年来只怕心有不甘,化为心魔,因此总要来讨教一二的。”
莫远挽了个剑花,将梅影剑握于掌心,抱拳沉声道:“请赐教。”
净度一手捻佛珠,一手缓缓举起,“第一招,观音渡海。”
话音刚落,他便将手掌推出,气势如虹,一瞬间笼罩了莫远周身,莫远勾唇浅笑,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净度左侧,手中长剑直指净度侧腰,吊儿郎当笑道:“大师,依旧是当年那一剑!”
净度一侧身,左手佛珠挡住剑尖,右手化掌为拳,“这一招,少林长拳!”
莫远不接这一拳,剑尖一抖,瞬间换招,净度收拳后退,手上佛珠崩断,屈指弹向莫远,莫远伸手一抚,将佛珠尽数拢于袖中,旋即反手借力将其射了回去。
“罗汉金身!”
净度低喝一声,双手合十,垂首阖眸,身上肌肉绷紧,那力道刚猛的佛珠打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一点作用。
两人来来回回过招,众人只见得一青一白两个身影来回晃动,眼花缭乱,几乎看不清动作,不少人手心出汗,心中自忖,若自己在净度大师或是莫六的位置上,是否能在对面手上走过两招。
薛凉月望了望天色,偏过头,问正看得起劲的沐医仙,“有伞吗?”
“啊?”沐流熙一愣,“要伞做什么?”
薛凉月指了指天上,悠然道:“你们日子选得不好,要下雨了。”
沐流熙看看天色,只见方才万里无云的天空此时的确飘来了几朵乌云,风也明显变大了些许。
薛凉月拢了拢狐裘,叹息道:“你们这些身强体壮的江湖人淋两滴雨不算什么,在下身子可遭不住。”
沐流熙只好唤来一边的药童,吩咐他去帮颜公子拿把伞,可显然上山的人都没带伞,只得下山去买,希望这雨不要在一个小时内落下来。
那头,莫远和净度已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招,忽然,净度动作一滞,莫远手上细剑蛇一般欺身而上,最终停在和尚眉心。
风萧萧而过,袍袖随风翻飞。
净度长叹一声,缓缓站直,双手合十莫远收剑,两人相对而立。
净度:“莫施主,你的剑法,在下心服口服。不过——”
莫远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净度“不过”了半天,最终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算了,贫僧知道的,想必莫施主也心知肚明。”
莫远微微一笑,“不碍事。”
净度飘身回座,莫远提剑而立,神态自若,“还有谁?”
半晌,无人应声。
这也不奇怪,毕竟老一辈的武林高手,几乎全是莫六的手下败将,年轻一辈的也不敢越过师长,随意应战,至于其他的杂鱼,那更是鬼精明,都盼望着别人先出手,自己多看一会儿更有胜算。
莫远,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我跟你打!”
莫远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眉目清俊的青年从人群中跃出,手上倒提着一杆银枪,剑眉星目,神态顾盼飞扬,正是那鸣雀山少寨主,陆问。
陆问翻身落地,将长枪掉了个头,握于手心,笑了笑,朝莫远抱拳,朗声道:“五义堂匪首陆问,请赐教!”
此言一出,场外人群炸开了锅。
“五义堂匪首?是他!什么时候的事?”
“不清楚……去年不是说匪首之位还是空的吗?这么快就有了人选?”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人们议论纷纷,语气中除了惊讶,当然也夹杂着嫉妒。
五义堂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江湖门派,不同于血衣门,屠月宗,六合剑派等大宗动辄上千人,它只由五个人组成。
盗医侠商匪,五种行业,代表着五种不同的武学方向,分别称为盗圣,医仙,侠魁,商宗,和匪首。
这五个人,可能分属于不同的门派帮会,但在江湖上都有极强的号召力。四年前,五义堂前任匪首古关河意外身亡,一时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匪首之位就暂且空着。
没想到居然被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给占了。
陆问对周遭的目光视若无睹,笑呵呵地看着莫远,坦诚得好像一只不问世事的小羊羔,“我不懂赤血剑那间事,就是单纯觉得你很强,想试试!”
莫远看向青年,正要应下。
这时,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从论剑楼上传来,“回去,你打不过他。”
声音极其平稳,并没有刻意放大的痕迹,却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嗡嗡作响,足见此人内力之高。
众人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片灰色衣襟悬下,随风舞动。
高楼望台栏杆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布衣,束发,手提酒壶,背负长剑,一条腿曲着,一条腿垂下,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身形单薄,看上去像个少年。
却让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失声喊了出来:
“陈陈陈陈陈陈剑圣?!”
那就是天下第一剑,陈竹暗。
前日月教某坛主名杜孟白,号“酒剑仙”,自问鼎天下第一后,就归隐山林,晚年收了一个徒弟,就是陈竹暗。
杜孟白去世那年,陈竹暗十六岁,受剑下山,承师命游历红尘,一年后,立剑心,此后外貌就没变过了。
又三年,渡“圣”境。
而后四十年来,无人能出其右。
血衣门副门主赵汩站起身,拱手,样子十分恭敬,“浮烟君,有失远迎。”
陈竹暗歪了歪头,语气里不带一点情绪,“我的地盘,你要迎什么?”
赵汩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他略带尴尬地坐下了。
陈竹暗转向陆问,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回去,你不行的。”
“呃……那个,三哥,这还没开打呢,你怎么就知道……”陆问神情有些受挫,挠了挠头,不服气道。
陈竹暗瞥他一眼,语调淡淡:“你枪法刚劲有余,灵转不足,破绽太多,跟他过招,撑不过十招。若想练枪,你去找季无松比较合适,他最近在枫桥。”
“堂主也回来了?!”
陆问顿时来劲了,长枪往背后一插,双眼发亮,“我还没见过他呢。季堂主他人好说话不?!”
陈竹暗脸上显露出少许不耐烦:“比我好说话——还不走?”
“哎,是!”
陆问闭上了嘴,挠了挠头,提着枪又蹦回去了。
陈竹暗把视线投向莫远。
莫远上下打量了一下陈阁主,唇角轻轻勾起,拱一拱手,不动声色道:“昨日在酒馆中,不知前辈身份,有失礼数。”
陈竹暗提起酒壶,仰头灌了一口,微微皱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莫远淡然一笑,未置一词。
远处的薛凉月悄悄把头转了回来,观察着两人。
陈竹暗又喝了一口酒,双眼中却不见一点醉意。
这个人,完全是把酒当水喝。
他喝完这口酒,低下头,将酒壶塞好,系在腰间,再抬起头,“打吧,只比三招。三招之后,你还站着就算赢。”
直白,不留一丝余地。
陆问已经算是够直的了,他好歹还晓得说两句开场白呢!
莫远轻叹一声,这可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啊。
陈竹暗微微垂首倾身,伸手探向背后,缓缓把那把古朴的剑抽了出来。
莫远神色微凛,握剑的手紧了紧。
没有哪个剑客能在这把剑面前无动于衷。
那是天下第一剑——浮云怆影。
相传,古时铸剑大师欧阳无过一日正在焠剑,心有所感,抬头,见浮云缓行,忽心生悲怆,难以自抑,自觉韶华虚度一梦平生。
痴然许久,低头,剑成,光如雪,遂名曰——浮云怆影。
欧阳无过一生碌碌,鲜有佳作,可是仅凭着一把浮云怆影,叫人唏嘘至今。
莫远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根破旧的黑色布条,在双眼上仔仔细细绕了几圈,扎紧,抬头“看”向对面。
视野被黑暗笼罩,耳边的声音变得清晰,真实。
果然他还是习惯这种感觉,眼睛看到的,都会让他有一种如坠梦中的错觉。
陈竹暗眉毛轻轻一挑。
而场下的众人再一次炸开了锅。
“这个人什么意思?蒙眼打,是看不起陈阁主吗?”
“……哗众取宠,为接下来的失败找借口罢了!”
“就是就是!”
“肃静!”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比武场东侧传来,声音却响若洪钟,一下子将叽叽喳喳的叫嚣声压了下去。
一直闭着眼睛盘腿坐在蒲团上的的白云寺太上长老净海,睁开了眼睛。
净海脑袋缓缓转向了莫远的方向,不得不说,这位老禅师面相是说不上慈悲的,双目深陷,鹰钩鼻,薄唇,看上去倒有几分无情无义。
他定定看了莫远良久,吐出两个字,“盲剑。”
复又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莫远眉心蹙起,不知道净度是几个意思。
“你认识燕无渡吗?”
陈竹暗忽然开口,声音极低。
莫远知道他是不希望其他人听到,于是以同样低的声音回了一句,“不认识。”
黑云压顶,大风摧折。
陈竹暗沉默了,他轻轻一点头,示意开始。
下一秒,他一甩长剑,足尖轻点,跃向半空,身姿轻盈,如银鱼出海。
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行云流水的曲线。
“接好——第一招!”
陈竹暗手中长剑抬起,直指莫远中宫,剑意如虹,悍猛中却又带着一丝飘逸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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