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天估计从此以后都不敢再戏弄王爷了,他那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傅云,祈求他就别“现场直播”了吧。
傅云却一脸好笑,“既然敢画出来,怎么还不敢说?”
唐景天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着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高声道:“我画的是‘孙答应和挂着赤色鸳鸯肚兜的狂徒’……”
唐景天说完立马低下头。
哎!他就看了那么几集,恰好有这一段,刚才自己起了恶作剧之心,刚好这段非常符合……
谁知道傅云真他么的不是东西,日后还怎么让他在暗卫里立足!!
小七蹲在书房门外。
为什么王爷召见了大家,却不召见自己,难道是自己哪儿做错了?
难道王爷不要小七了吗?
小七仔细回忆最近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好,心里七上八下地焦急等待着。
书房内气压极低……半晌无人说话。
唐景天知道,如今就算找地缝也掩盖不了他的颜面,于是昂首挺胸,泰然道:“那夜我去做任务时,确确实实撞见了,咳——一对野鸳鸯。是王爷您让我事无巨细,我想着吧,文字怎么都没办法事无巨细,于是就想画出来总能表达得更清楚,便将我的所见所闻都画出来。这要是有设备,我指定给你们录个过程回来,保准你们看到新鲜热乎的国产小片……看完以后,岛国小片简直不值一提……”
“大一……别再说了。”大二跪在唐景天的身边咬牙提醒。大二听他越说越离谱,更是汗流浃背,于是用胳膊肘子捅了捅他。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唐景天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既视感,越说胆子越大,“咱们替王爷办事儿,自然要遵从吩咐,对吧王爷?我还要不要讲讲他们的动作过程?”
大二:“……”老大吃错药了?
大三:“……”这算顶嘴吗?
大四:“……”能别顶着我老大的脸干这么蠢的事儿吗!?
小五、小六:“……”(暗自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大,老大威武!
敏慎扶额,神他妈的“遵从吩咐”,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要不要再给你准备个女人啊?!
你踏马敢说,我们好意思听吗?
傅云一愣,他本想着将他一军,未曾想这人竟然厚颜无耻,顿时被他这直言不讳给当头暴击,一时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连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于是气愤地大手一挥,让大家都下去各司其职去了。
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唐景天长长呼出一口气,小小王爷,轻松拿捏,如今这不连发作都忘了。
他刚得意地踏出书房的门,小七便追上来问:“老大,怎么大家都进去了,却不叫我?”
唐景天若有所思,弹了一下小七的脑门,道:“你还未成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听。”
“什么是未成年?”小七摸着额头,委屈道:“老大,小七今年已经十六了!小七已经可以成婚了,不是小孩子。”
十六岁成婚?想当年我还在上高中……妈妈喊我出门打酱油都要再三嘱咐的年纪……
好好好,时代的鸿沟。
唐景天脚下被绊了一下,踉跄站好,认真道:“七仔,老大给你科普一下,成年是从十八岁算起的,况且你还没到法定年龄。毛都没长齐呢,就想成婚?!”
“长齐了!不信我给你看……”
“我去!谁要看你毛?留给你老婆看去……”唐景天龇牙耸了耸肩,拔腿就跑了,留下小七郁闷不已。
敏慎手里还揣着那本画册,站在小七身后,问道:“小七想娶媳妇了?”
“敏慎大哥!”小七的眸子亮晶晶地盯着敏慎,一本正经道:“对啊,小七已经攒了不少银子,等哪日王爷若是能开恩,小七想求王爷去做侍卫,听说王府侍卫是可以成家的。这样小七就能娶媳妇了。到时候敏慎大哥可要来喝喜酒。”
敏慎皱眉,在小七头上敲了一下,厉声道:“你才多大啊?王爷都没娶妻,你着什么急。”
“唔——”小七不服气,“王府连个婢女都没有,王爷上哪儿去找媳妇儿?”
“嘿,说你你还顶?”
“哦,不说了还不行嘛。”小七凑近敏慎,小声好奇地问:“王爷都三十了还没娶妻,听赶车的梁爷爷说,王爷喜欢男子,说不定要娶个男王妃进府,是真的吗?”
“你瞎说什么?!”敏慎连忙捂住小七的嘴,左右看看,指了指他的额头,“胡说八道什么?王妃是要进宗室族谱的,本朝从无先例男王妃一说!再说割了你的舌头。”
“唔——”小七使劲摆手表示自己绝不乱说,敏慎这才松开手,他又问:“为什么不能娶男王妃,不都是王妃吗?”
敏慎严肃认真地瞪着小七,再次警告,“这事儿不是你该问的,不想死就莫要再提!”
“哦,好吧。”小七悻悻低下头,余光看到敏慎腰间的画册。
他很好奇里面画了什么,当时老大是背着他画的,他怎么软磨硬泡都不给他看。
小七想着敏慎应该也不会给他看,于是问:“敏慎大哥一直都最疼小七,你是最喜欢小七的吧?”
“……”敏慎一愣,干咳一声,“小七最听话,我当然喜欢。”
小七道:“那敏慎大哥一会儿可不能生气。”
敏慎:“……”
敏慎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腰间的册子就被小七一把夺走,随后一跃飞上了树,敏慎急忙威胁道:“小七,你别看,你要是看了我告诉王爷去!”
“哼!你才不会告诉王爷,少吓唬我。”小七说着就展开画册看起来,翻到“赤色鸳鸯肚兜”还没什么,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要画这个。
再接下来……小七红着一张脸,将手里的画册丢给了树下的敏慎,脚下一跃,一溜烟地跑了。
敏慎捡起“烫手山芋”,叹了口气,这小七也真是的,孩子到了叛逆期,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偏要看,这下好了……
敏慎想起刚刚小七问他是不是最喜欢他,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心跳似乎都欢快了起来。
其实这孩子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第23章 王爷的狙击范围
傅云被唐景天不按常理出牌又反将了回去,虽然当时是有些尴尬,也有些恼羞成怒了,可仔细想来,是自己这么做确实让人下不来台。
好在唐景天是个心大的。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中,房内灯火昏黄,烛火不停地跳动,他也懒得去剪灯芯,就那么疏懒地靠着椅背,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石缝中的事情。
他和唐景天说的话都是真的,只是没有细细说。
他真的曾在那里待了一夜,只是那一夜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他本以为自己惧黑的病症已经减轻,但是当他再次来到事发之地,还是没能控制好自己。
又或许是宁王给他下的药激发了他心底的恐惧。
儿时宋贵妃总会在夏季最炎热之时带他来清秋别院小住,那时他们几个兄弟都会来。陛下一直都是喜静的大哥,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他是很好的兄弟榜样。
老二有样学样,样样不甘落于陛下身后。于是出来玩的只有他们三个。
那日老四困了要睡午觉,小五最活泼好动,看书写字都坐不住,更别说午睡,在小五的央求下,他只好带着小五一起去后山玩耍。
一开始丫鬟、侍卫们都紧紧跟着,小五不知何时和他们走散了,所有的丫鬟、侍卫都着急了起来,到处找小五,等找到小五时,傅云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傅云只记得那夜好黑好黑,还有野狼的嚎叫声,山林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动物出没。他当时也不过七八岁,整个人都吓傻了,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那个石缝边上,傅云就想着钻进去过夜,可谁知突然窜出来一匹野狼。傅云害怕,但是更怕死,野狼估计是饿了肚子,死命地将他压在地上,锋利的獠牙朝着他的脖颈上咬。
傅云紧紧撕扯着野狼的耳朵,任凭狼爪子在他胸口挠,当时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扯掉了狼耳,还是狼爪子挠伤了自己的眼睛,眼里布满了血水,猩红一片。
最后他掐着那匹野狼的脖子直到天明侍卫们找来。
侍卫们都吓坏了,当看到傅云的胸口还有起伏时,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上去将野狼扒开。
那时,侍卫们发现傅云的嘴咬在野狼脆弱的喉管上,血水流了他一头一身,小小的手生生将野狼的喉骨掐断了。
血水流到傅云的眼睛里,他就那样睁大着眼睛直到天明,让侍卫找到。
侍卫们看到傅云猩红的眼睛,当时几个胆小的,立时吓得大叫起来。
从此以后他就惧怕黑夜。
连着高烧几日,烧到神智都迷糊了他也不让婢女将烛火熄灭,就那样夜夜点着烛火睡觉。渐渐大了,他不愿意自己有弱点,于是尽量减少夜里点的蜡烛。
到如今他夜里睡觉也不用再燃蜡烛。
傅云唇角的咬痕已经完全好了,手不自觉地缓缓摸上唇角,心跳倏而骤停了一下,他慌忙放下手。
有个隐约不成体统的想法萦绕在脑海中,“大一难道喜欢我?”
“怎么可能。”傅云立马坐直身体,随手找了一本书打开,可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心里慌乱得不行,“大一为什么要画那些画?他在暗示自己?”
不可能,怎么可能!本王堂堂一个王爷,多少好女争相嫁进王府本王都看不上,何况他一个连身份都搞不清楚的暗卫!
“暗卫怎么了?那不也是王爷的暗卫。”他心中骤然想起一个声音。
傅云吓了一跳,倏地站起身,谁在和他说话?他将书房角角落落都巡视了一遍,然而什么都没有,于是他对着书房外道:“敏慎。”
敏慎躬身推门而入,问道:“王爷有何吩咐?可是要去用晚膳?”
傅云从遣走了所有人,一直在书房里没出去过,到如今晚饭都没有吃,一定是饿糊涂产生了幻听。
傅云捏了捏鼻梁,“嗯,是有些饿了。”
敏慎问:“那是要传膳到书房,还是回卧房?”
傅云放下手,神色有些疲惫,淡淡道:“卧房吧。”顿了顿他又问:“今夜谁值守?”
“回王爷,是,是大一。”
傅云一怔,随后点点头,道:“你先去传膳吧,叫大一出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敏慎应声退下,傅云在书房外对着月色站了会儿,忽地看到前面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狂抖了几下,随后传来一声咒骂。
“我靠,老子的屁股……”
傅云:“……”真是毛躁!
唐景天撑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跪下后道:“属下参见王爷。”
“起来吧。”
唐景天艰难站起身,心里把傅云从头到脚骂了个遍,他正在树上摸鱼打盹儿,突然被敏慎砸来的石头吓一跳。
老板怎么连夜班也要查岗啊!还有没有天理!
傅云摇了摇头,边走边道:“怎么?嫌本王打搅你睡觉?”
“……”唐景天心道不好,连忙跟上去,否认道,“没有,上夜班怎么能睡觉……”
傅云转过身,盯着唐景天,那眸子里幽暗深沉,让人一眼望不到底,不由胆寒起来,于是赶紧闭了嘴。
傅云接着问:“你那夜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唐景天连连摆手,“那么黑,我又不是猫,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傅云背着双手继续走,唐景天低头跟在身后,刚好瞧见他右手的拇指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唐景天有些垂涎,这块玉应该值不少钱……
“那日已经逃出去了,为何又回来了?”
唐景天一怔,抬起头盯着傅云身后垂着柔顺乌黑的长发的背影,紧张得心跳加速起来,他转瞬间变笑起来,“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属下当时看到可疑之人,又见大二和敏慎都在附近,于是想……”
“唐景天。”傅云道:“人在撒谎的时候,心跳是不受控制的。人只要撒一个谎,就要用千万句谎言来掩盖,时间久了,总有破绽。”
唐景天听了这话,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便连喉结的滚动都有些干涩。
“你说呢?”傅云说这话时极轻松惬意,如狩猎的鹰一般,好像在告诉唐景天,“你已在我的狙击范围。”
说实话?还是说一半?
唐景天内心纠结万分,傅云不是个傻子,他刚才的话已经在暗示自己,他已经给了自己无数次的机会,若是还说假话,后果自负。
万一他是“炸胡”怎么办?
他现在丢了个王炸出来,我就是手里有一对二也管不上啊!
不知不觉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走到卧房门口,屋内早已燃起了明亮的蜡烛,周围的下人都已经屏退了。
唐景天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两人停在卧房门口,唐景天道:“王爷的话自然都是对的,属下确实撒了个谎。”
傅云不打算直接进房,停在门口,打算继续听他讲完。
唐景天接着道:“属下的真名确实叫唐景天。这不是得了王爷的赐名,既然做了王爷的暗卫,自然是要摒弃前尘,专心为王爷办事儿。”
傅云不置可否,继续听他编,他早已提醒他谎言终究是谎言。
“是这样的。”唐景天站直身体,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指着自己的脸,然后伸手比划着,“有一天,我正和大学同学在KTV里唱歌,唱的歌儿叫什么《彩色翅膀》,我大概可能是喝酒喝多了酒精中毒,也有可能是玩太晚了脑梗了,这年头年纪轻轻脑梗的人很多,王爷不用惊讶。”
“后来我朋友们把我带到医院里,结果没救活我,然后我就嗝屁了!”
唐景天“啪”一锤手,接着道:“您猜怎么着,结果我就穿越了!我一醒来就躺在王府里,是你们非要管我叫‘大一’,这名字我是真不喜欢,但是您是王爷,您说了算啊!”
傅云:“……”
唐景天:“这可不说就刚巧我魂穿到了刚死的大一身上,但是我要表明一下,那事儿不是我做的,我可不认。”
反正你又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非礼王爷这事儿可不能认!反正真的大一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唐景天主打一个坦白从宽,且事无巨细,听不听得懂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我正琢磨着这事儿怎么跟您交代呢。”唐景天摩挲了一下下巴,问道:“王爷,我有个事儿想和您商量一下,虽然有些不妥,您要不愿意,就当我放屁,可千万别生气。”
傅云一时半刻吸收不了唐景天这“三更半夜见太阳”的离谱故事,面上却一派镇定,微微点头,道:“你说。”
唐景天笑眯着眼睛,“既然大一已经死了,反正我又不是他,要不您把我放了?”
“嗯,也好。”傅云点了点头,若无其事道:“你想好了埋哪儿吗?”
“……”唐景天连忙摆手,退而求其次,主打一个能屈能伸,“埋就算了,这话说得多见外不是?在哪儿打工都是打,我不怎么挑肥拣瘦。”
傅云对着唐景天笑得温柔,向前迈了两步,伸手时唐景天躲了躲,结果他的手却落在唐景天的发间,随手揪出一片叶子。
傅云将那片叶子放在他的手里,道:“下去吧。”
“是。”唐景天傻笑一下,转身一路小跑,消失在傅云的视线内。
敏慎推开房门从屋内走出来,傅云未回头,还瞧着唐景天消失的地方,淡淡问道:“敏慎怎么看,他说得可是真的?”
“王爷,属下觉得他说的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但见他近日的行为,也确实……”
“确实什么?”
敏慎道:“确实配得上他这个人。”这配得上带着满满的讽刺之意。
傅云问:“唐景天画的画呢?”
敏慎从怀中掏出那本画册,双手奉上。傅云修长的手指在那册子的花花绿绿的皮子和皮子上“缺胳膊少腿”的几个大字上点了点,道:“找个画师过来,将里面的画提炼一下……”
傅云想了想,接着道:“制成册子,丢给御史台。”
傅云本想着怎么能扳倒李阁老,账册的事情失了手,但好在唐景天出了“奇招”,如此一来,先让御史台的人和他先玩一玩,不愁抓不到另外的破绽。
“是。”敏慎收起画册,又问:“那大一……那唐景天怎么处置?”
“先留着。”
敏慎:“……”留着什么意思?抓起来留着命,还是放着不管?
虽然敏慎和大一没仇没怨,好歹同事一场,只是所属职责不同而已,一明一暗,核心思想都是护卫王爷的安危,如果大一还是大一那他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