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敏慎,叉出去吧。
敏慎:“……”王爷?我帮您把他叉出去?
府医:“……”难道说得不对?
傅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本王问你他身上的毒可有大碍?为何这个月的解药没给他配?”
“……”府医一愣,疑惑道:“回王爷,这侍卫身上无毒,是药三分毒,小人再给他配制解药吃下去会对身体有损的……故而……”
“无毒?”敏慎追问道:“你可看清楚了?果真无毒?”
“小人在王府多年,王爷的病都是小人瞧的,怎会看错。”府医对着王爷道:“这毒不是上回就解了吗?”
“本王从未同你要过解药。”傅云眼底闪过一丝狐疑,继而将目光挪到唐景天一脸茫然的脸上,道:“可是本王遇刺那晚你替他把脉他便解毒了?”
府医想起那日他替这位小侍卫把脉时,他脉象混乱,身上确实中毒了,两种毒交织在一起,他当时也疑惑为何这侍卫会像喝醉了酒一般,他一时束手无策,便说明“死活全靠天意”。
后来这侍卫活了下来,他再去把脉时,这侍卫身上竟然好似没中过毒。
府医几番斟酌后,“小人猜想,若是中了两种相克的毒,毒在人体中争夺位置便会互相消磨,医书中也有此种以毒攻毒的解毒方法,只是用量要极其精准,一旦某种毒多了,顷刻便会要了那人的性命,所以当时小人才会告诉王爷‘死活全靠天意’。”
“小人之所以说这毒上次解了,便是此意。小人以为王爷找到了解药,所以便并未多话。”
几乎在瞬息之间,唐景天明白过来,大一当时之所以会死,便是府医口中的两种毒药在同一天平之上,他没能幸运地得到天神的眷顾,中毒之后天平倾斜的刹那间便一命呜呼。
唐景天随之到来,那时两种毒药达到平衡,彼此消融……
王爷和敏慎也同时反应过来当中的缘由。
敏慎:“那你为何当时不说,也不问?”
府医的双手在袖中拢了拢,双手抖得厉害,当时府中虽然下了命令不得提起那件事情,可府医去找车夫老梁小酌两杯,从老梁嘴里得知,他医治的那位亲了王爷,王爷虽然生气但是并未下令杀了他,老梁便和他八卦了起来,他想着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儿,便没有多话。
后来这位侍卫又中毒,王爷竟然找太医院要了那味药,便想当然地理解成“这位侍卫是王爷的人”。
“你这老头说话啊!”
府医咽了咽口水,道:“小人,小人以为是王爷的私事,便,便没有多问……这……”
敏慎喝道:“有话好好说!王爷跟前回话还藏藏掖掖的!”
“小人,小人不是有意藏掖。”府医一脸为难道:“小人外出买药曾听人议论,王爷如今都三十了也不娶妻,所以,小人……”他立马跪下叩头:“求王爷饶命,小人也是听说,小人并未乱想,只是,只是……”
府医埋头在地面上,闭着双眼,正是欲哭无泪,都怪老梁,要不然他也不会被这些胡话影响。
唐景天:“……”这老头藏藏掖掖什么了……靠,他该不会以为王爷对自己有龙阳之癖吧?
唐景天将震惊目光从老头的头顶挪到傅云的面上,该说不说,他看这人的皮相相当不错,他一直以为傅云才二十出头,竟然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这在古代和像小七一样十六岁就想着娶妻很正常,十六岁是早就孩子满地跑的年纪。
所以,怪不得太后催婚……连最小的宁王都有王妃了。
王爷该不会真的是个龙阳爱好者吧!
那……难道王爷不杀自己,是因为王爷喜欢大一?还是大一本来就是王爷的男宠,只是大家不知道?
唐景天忽地菊花一紧。
傅云迎上唐景天复杂的神色,他眼底时而困惑、时而纠结。
傅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刘大夫,你先下去吧。”他顿了顿看向府医,意味深长道:“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该听的最好把耳朵闭上。”
府医的后颈抖了抖,又磕了两个头,答道:“是!王爷。小人再也不敢了。”
“嗯。”傅云点了点头,声音从鼻腔发出。
府医走后,唐景天心里有些别扭,不知道如何面对傅云,但还是解释道:“现在府医能证明我身上确实有中过毒,我没有投靠谁,也不是谁假扮的大一了吧?我再声明一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傅云站起身,缓步到书房门前,烈阳当空,将外面的空气煮沸了般晒起涟漪。
“敏慎,传膳吧。”
“……”唐景天郁闷了一下,便道:“王爷,那我……”
傅云道:“下去吧,晌午过后穿侍卫的衣裳随本王出去。”
唐景天心有余悸,不敢再提“一岗一薪”的事情。夹着尾巴退出傅云的视线便火急火燎地找小七去了。
小七正在和大家一起用饭,唐景天二话不说将小七提了出去,小七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老大要给他安排工作,其他暗卫除了小六和大二在值守,皆面面相觑放下了筷子,都凑到了门口。
“老大,出事儿了吗?”
唐景天面色沉重,“上次我去李阁老府上,是中毒回来的对吧。”
小七点头:“对啊。”
“那我的毒是怎么解的?”
小七摇头,“第二日晌午过后刘大夫就配好了解药。刘大夫的医术很厉害的……”
唐景天抬手制止小七继续废话下去,五指抓在头皮上挠了挠,原地转了几圈,显得十分焦躁。
小七急了,追问道:“怎么了?这毒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唐景天回答得心不在焉,十万个为什么搅成一团,唐景天倒了倒脑子,空手接住那团虚假看不见的乱麻,自己又搓吧搓吧,朝着远处的围墙一丢。
小七嘴角一咧,余光扫向门口几个落在一起的脑袋,用眼神问:“老大怎么了?”
结果门缝“吱嘎”关上了,“门”表示无能为力。
唐景天“啪啪”在掌心砸了两下拳,心道,“时不我待,今晚必须溜之大吉!”
唐景天这顿午饭吃了个饱,晌午过后的太阳还是一样爆烈,唐景天穿着侍卫的衣裳,腰间别着佩刀,蒙面的黑布也摘了,早早便在府门上候着。
老梁驾车候在门口,瞧见唐景天便笑着打招呼,“唐侍卫?怎么最近不见你和王爷一起出门啊?”
唐景天脸上也堆了个笑,“出差了。”
“出……出什么?”
“就是派到别的地方干活。”
老梁“哦(↗)”了一声,随即笑道:“王爷的脾气很好的,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很体恤,你要理解王爷,不要一生气就往外跑,咱们王府又没王妃……”
“老梁!”傅云跨过府门,沉声道:“本王看你的舌头要另择吉日好好捋一捋了。”
老梁立马下了马车,对着傅云嘿嘿一笑,抬手对着自己的嘴巴轻轻打了两下:“不说,不说了。”
唐景天站在一旁,太阳穴跳了跳,破案了,感情是他和王爷的“绯闻”都是这个驾车的老大叔编排出去的!!
唐景天待傅云上了马车,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老梁。
敏慎翻身上马跟在马车后,唐景天只好陪着老梁一起驾车。
车厢内的傅云道:“唐景天,你进来。”
老梁戳了戳撑腮发愣的唐景天,做口型,“快,王爷叫你进去坐呢,发什么呆?”
唐景天斜眼看着车帘,思想斗争着,里面的人极有耐心,并未催促,他只好躬身钻进车厢。
老梁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道,“对吗,夫夫哪有隔夜仇,年轻就是好啊!”,随后他又琢磨起来,这两个到底谁是上面那个……看着像王爷,就是王爷,咱王爷多大气,这么包容唐侍卫!
话说回来,这么包容唐侍卫,这是真爱啊,王爷会不会为了爱做下面那个……
傅云在摇晃的马车内坐得笔直,后背挺拔而刚毅,任由车厢怎么摇晃,他都仪态端正。
唐景天掀开帘子一抬眼就撞进傅云漆黑深邃的眼底,他微愣了愣,不等傅云发话便自己坐在旁边,只是一人在这头,一人在那头。
唐景天早就让老梁“乱磕CP”的话搅得心底五脊六兽的乱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这厢傅云从他进来就没挪过眼,唐景天满脑子,“我靠,我靠,太特么尴尬了,他该不会真的喜欢大一吧?替身文学梗?好像也不算吧。”
唐景天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子是大一的,所以——算替身一半文学梗?
傅云收回目光,忽道:“本王不娶王妃,不是因为喜欢男人。本王以前从未和大一有其他接触,我们是主仆关系,没有你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唐景天:“……”他为什么要和我解释?和我有毛关系,你和死去的大一解释去。
唐景天吸了一下鼻子,道:“没,没乱想。”
“那你为何表现得如此不自在?”傅云道:“本王以为,你和大一终究是不同的,大一甘心为本王暗卫,可你……”
傅云想了想,他的性子随意散漫,喜欢银子,虽然还算“奴颜婢膝”,可装出来的和那些暗卫、侍卫骨子里的终究不一样,于是他料想,唐景天或许从前也是个公子,家境优越,来了这里后并不太适应。
“你可想家?”
唐景天听到“家”,顿时从尴尬难受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心底涌上满满的难过,话却是笑着说的,
“谁不想在家待着,我就不该和朋友去KTV喝酒,结果把自己喝死了。说来也搞笑,我妈从小到大都不让我喝酒,我到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虽然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熬夜过多脑梗了,但还是觉着酒精过敏可能性最大。
“靠!”唐景天捂着脸使劲搓了搓,似乎想藉由这个动作,把自己心底的烦躁和难过全按回去。
他忽然心底燃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逃什么逃,或许死了还能穿回去呢?
第29章 陪上班看尸兄
傅云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不知道是不是和他这个人本身就心思深沉有关,他的情绪不常外露,无论听到什么,都不会直接发作,或是直接表达想法。
反正今晚就要走了,说什么也无所谓,唐景天自嘲一笑,道:“我说这些你可能听不太懂,但是对我来说你们就跟‘老祖宗’一样,所以我当然和大一不同,我也太不会你们主子、奴才那一套。”
如果非要我装也没问题,毕竟我曾经有个不成熟的“演员”梦想,奈何去参加选秀的时候,海选就让人刷下来了。
自己能拿到国企offer,还是托了家里的关系,否则就他这三流大学能找上什么好工作。
本来想同学聚会炫耀一下,谁知道……酒精过敏嘎了!
还有谁能比他“倒霉碎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笑话自己呢!
傅云一张漂亮的脸皮很是蛊惑人心,说话也极有分寸,一句“可想家了”,硬生生蛊惑着自己竟然暴露了这么多。
傅云点点头,和颜悦色道:“那就在你回去之前把王府当作自己的家,本王可以同你做朋友。”
回家?回去死还是死回去?
他说把王府当家,还要同他做朋友?唐景天心底竟然真的有一丝松动,心神也为之一振。
忽地他又反应过来,傅云可是个王爷!他手握大权,属于剥削阶级最顶层,享受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尊荣和资源,凭什么和一个胡言乱语的人做朋友?
真他妈的骗鬼!又在PUA自己死心塌地跟着他。
唐景天再次加固了一下脑中的“反傅云诈骗系统”头一歪,眼神真诚地看着傅云,道:“好啊,王爷都不介意做朋友,我当然巴不得了。”
傅云微眯着眸子,眸底如古井一般,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唐景天故作轻松,后背自然舒坦地靠在车厢上,“嗯,好。”
马车行走了不多时便到了地方,老梁停下马车,敏慎在外面道:“王爷,到了。”
唐景天率先下了马车,老梁搬了马凳,唐景天站在一边自觉地伸手去扶傅云下车,傅云也毫不在意,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下来。
老梁虽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已经泛起了“姨母笑”,毕竟他磕的CP和好了,刚才里面的话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唐景天跟在身后抬头一看,匾额上写着“大理寺”。傅云竟然带他来办公?
早被他试探得患上了PTSD,唐景天心想着,这他妈的又想试探什么啊?他叫什么贤王,干脆叫“探王”得了!
我都已经交代的就剩裤衩了……你还见缝插针搞我!
唐景天扶了扶腰带,跟着傅云和敏慎的脚步踏进大理寺的大门,大理寺卿早已候在一旁,笑脸盈盈地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裴大人。”傅云说着也未看一眼裴大人,直接越过他朝大理寺府衙内走去。
裴大人名叫裴温茂,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相端正,唇上整齐地蓄着胡子,下巴刮得光洁油亮,身量中等,面对傅云的态度见怪不怪,直了身子自行起身跟了上去。
敏慎在前面带着人来到后排的小屋,小屋周围散发着寒凉之气,夹杂着些腐臭气味,早有人候在一旁递上浸过药汁的面巾,用来隔绝气味。
唐景天跟随着进到屋内,只见一排排略高的木床,上面都用白布盖着,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是大理寺的停尸房。
古代的存|尸技巧没那么发达,刚踏入停尸房内,迎面而来的腐败尸臭引得人作呕,唐景天长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见过死人,浑身僵硬不自在的双手合十抵在脑门上,心中默念“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一高壮黝黑的年轻男人见了傅云,从手下正在查验的尸体中抬起头,恭敬道:“参见王爷。”
傅云一挥手,那高壮的仵作低眉顺眼地将众人引到靠窗的一具尸体旁,揭开白布。
裴温茂上前,道:“此人今早死于小蝶村,死因是窒息,口鼻中发现有残存的棉絮。”
随后仵作很有眼色地掰了一下死者的脖颈,上面有两道瘀青,裴温茂接着上上,“先被人用带药的棉布捂住口鼻窒息晕厥,后又被人用麻绳勒死,之后再悬挂于房梁上,伪造了自尽的状态。”
傅云低头看了一眼死者,接话道:“凶手或许不止一个人。”
“王爷英明。”裴温茂点头。
敏慎道:“王爷,您怀疑这人是被人‘合谋’杀死,又做出了自杀的状态?”
傅云不应敏慎的话,问裴温茂,“此人可是在家中发现的,身份可有确认?”
裴温茂道:“确实是死者的家中,身份已经确认过,此人是小蝶村人。”
“唐景天。”傅云忽道:“你可曾见过此人?”
您还记得我是个暗卫吗?
唐景天不敢靠前,被敏慎硬提着胳膊按到那死者躺的床边,他条件反射地闭着眼睛。
敏慎道:“让你看认不认识,你闭着眼睛怎么看?”
唐景天低头飞速看了一眼,随后用手遮住眼睛,侧身看着傅云,脸色极为难看,“没,没见过。”
傅云侧了一下头,敏慎对裴温茂道:“裴大人,麻烦你带人先出去,有问题再叫你。”
裴温茂带着仵作出了停尸房。傅云问道:“此人可是你画的那幅画中的男子?”
“……”唐景天一头雾水,“我画的?”随即他想起那个小黄画,“不是……晚上夜黑风高的,我上哪儿能看清楚人脸……我,我确实看到有人,当时,当时兵荒马乱的,我只顾着逃命,哪有工夫管谁和谁。”
敏慎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辨认。”又推了推唐景天道,“你只看了一眼,仔细看看,那夜快到圆月夜,至少能模糊看见一点衣饰什么吧?你不是都画出来了吗,那个,那个赤色……”
一阵无语直冲天灵盖,唐景天没好气道:“我那是即兴发挥,那什么赤,赤色……是我画着玩的,当时那种事情被人撞破,哪儿有时间穿衣服,再说我又不是专门去看现场直播的。”
敏慎:“……”
傅云道:“除了这些,可还看到什么?”
“没了……”唐景天实在受不了这“360立体环绕”的腐臭味儿,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场面当真是平生第一次见。
不是够了,简直是够够了。
“呕——”
唐景天捂着嘴冲出了停尸房。敏慎一摊手,道:“王爷,他可能真的不是大一,这世上真的能有换魂儿一事吗?这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