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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只想篡位(楼见溪)


这幅表情,让谢祁不由得想起了骆修文的话。他笑着道:“范承光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理妥当。摄政王伤势未愈,又是将将醒转,还是安心静养、不要多虑为好。”
江怀允手中的杯子已经空了,谢祁朝他伸出手。
江怀允却没将杯子给他,而是抬眼望过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寒凉。江怀允声音淡淡:“你说处理妥当,是打算和那日一样,弄得山崩地裂,两败俱伤吗?”
谢祁笑容滞了滞。
从江怀允出现在山腰处时,谢祁就知道他做的这件事瞒不住他。以江怀允的性格,势要兴师问罪的,谢祁早有心理准备。是以他很快就恢复如常,坦率道:“范承光诡计多端,只要有一线生机,就会逃出生天,卷土重天。本王既然在端州逮住了他,自然要竭尽全力,把他留在端州。”
说到这里,谢祁顿了顿,对上江怀允的目光,并无分毫躲闪。
江怀允蹙着眉,冷声道:“狭道是通往周边小城的唯一一条路,你在山上动手脚,若是伤到往来的无辜百姓——”
“本王自然考虑到了。”谢祁截断他的话,“狭道虽是唯一出路,可正值雨季,山体多有滑坡,百姓大多不会选在此时出行。况且,我的人早早就驻守在进出狭道的通道口处,看到百姓前来,自会劝离。”
江怀允紧紧盯住谢祁。
他出现在半山腰,是绕了别的路,正好避开了谢祁留在狭道口驻守的人。可即便如此,谢祁此举,还是大胆。此次是幸运,山腰上只有一个他,恰恰好躲过了此劫。可若是山腰上还有别的百姓,届时又要如何?
江怀允实难苟同,他别开视线,冷冷蹦出两个字:“疯子。”
谢祁张了张嘴,正要反驳,忽然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谢祁觑他一眼,没再开口,抬步去开门。
老伯端着托盘进来,笑呵呵道:“谢小公子醒啦?你兄长说你许久未进食,老婆子做了清粥,你先用些填填肚子——”
老人家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江怀允却敏锐地揪出其中两个闻所未闻的词语。
谢小公子。
老伯是在和他说话?
江怀允罕见地露出些许错愕的表情,似是直觉一般,越过端着托盘走近的老伯,精准无误地将视线锁在门边站定的谢祁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一觉醒来惊闻改姓,谢祁危!
没有想到叭,我今天还有更新。

谢祁似有所察,却没多少心虚,反而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轻轻勾了下唇角。
这反应便是认了此事与他有关。
江怀允定睛看了谢祁片刻,淡淡移开视线,没多做声。他抬手接过老伯递来的白粥,轻声道:“多谢老伯。”
老伯摆了摆手:“嗐,举手之劳,客气什么。小公子还是好好养病,省得你兄长担心。”
说到这里,老伯感叹一声,唏嘘道:“你们兄弟二人感情倒也是真好,你兄长昨天背着你走了老远的路,本该好生歇歇的,却生怕你夜里有不适,一宿没睡,一定要亲自守着才安心。你们读书人有个词是怎么说来着,手、脚——”
老人家一时想不出来,为难地皱起眉头。
谢祁在一旁提醒:“手足情深。”
“对,就是手足情深!”老伯双掌一合,恍然大笑。
听闻此言,江怀允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稍纵即逝。他喝粥的动作停了停,抬眸觑了眼从容走来的谢祁。
老伯没多逗留,送完白粥就离开了。
白粥熬得软烂,虽然口味寡淡,入腹却十分温和,并不刺激。江怀允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喝着,并不着急。
谢祁支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醒来的江怀允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周身的冷漠气质并未因为伤病生出的憔悴而有所减损,看上去与往常别无二致。
但没有来由的,谢祁再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情,原先从中觉出的不近人情之感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反而觉得,这种模样的江怀允才是江怀允。
面上疏离淡漠,看着好像高不可攀、和任何人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感,可只有谢祁自己知道,这样一抔冰雪下,有着一颗谁也没有的赤子之心。
他曾经恶意地想象过,如果撕开江怀允冷漠的伪装,会看到什么让人快意的模样。
可如今他知道,江怀允就是江怀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险境梏于身而坦荡从容,从来都有底线,有温度。
可惜的是,世人都只能看到他的冷漠,却鲜少能窥到他藏于高山冷雪中的赤诚。
所幸,他非世人。
许是谢祁的目光太不加掩饰,江怀允不适地蹙了下眉,抬眼望过去。
谢祁不避不让,明知故问道:“可是白粥不合胃口?”
“不是。”江怀允言简意赅,复又垂眼,慢慢将余下的白粥用了个干净。
居然没有兴师问罪?
谢祁扬了扬眉,伸手接过空碗,声音含笑,主动问:“我自作主张以兄弟相称,摄政王不怪罪?”
江怀允声音淡淡:“本王并非不识好歹之人。”
他方才讶异,盖因老伯语出突然,他一时震惊于自己忽然改了名姓身份罢了。
谢祁此番举动也称不上自作主张。
他们二人出门在外,以兄弟相称,是最合常理、也是最能避免不必要麻烦的选择。
如若是他醒着,也会如此。
江怀允对上谢祁的视线,惜字如金道:“多谢。”
谢祁尾音微扬,故作不解:“摄政王何出此谢?”
这话委实有些明知故问。江怀允原是懒得同他多费口舌,可思虑片刻,还是回道:“谢你救命看顾之举。”
“摄政王出手相助在先,本王此举不过是投桃报李,当不得一谢。”
江怀允别开视线,将堆在腰间的被衾往上扯了扯,声音淡道:“一码归一码。”
谢祁怔了下,忽而一笑:“摄政王既然要谢,我正好有一事相求。”
江怀允:“何事。”
谢祁曼声道:“你我二人如今兄弟相称,王爷来王爷去的,即便是在私下里,也容易暴露身份。所以我思忖着,咱们不若换个称呼。”
江怀允淡道:“你想换什么。”
谢祁笑意渐深,温和道:“我虚长摄政王两岁,又是兄弟身份,摄政王自然要唤我一声‘兄长’。”
江怀允无可无不可,垂着眼“嗯”了声。
“若叫‘阿弟’,似是显得生分……”谢祁沉吟片刻,将目光定在他身上,尔雅一笑,“为免生分,那我便叫摄政王一声‘阿允’,如此可好?”
江怀允:“……”
【📢作者有话说】
大家的加油我都看到啦,这两天太忙,导致接收“加油”的设备出现故障所以这章有点短短,下章会长回来的!
爱你们,晚安~

第40章 赶考
因为伤势未愈,江怀允到底是精神不济,撑了会儿便觉得昏昏欲睡。左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也着实没有计较的必要。
江怀允将被衾往上拉了拉,阖目道:“随你。”
谢祁眼带笑意,温和道:“阿允,好梦。”
江怀允面朝里,没什么反应。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再醒来的时候将近正午。屋里没有旁人,江怀允自己撑着手臂坐起来,发现门窗紧紧关着。即便如此,还是有劈劈啪啪的声音从缝隙中挤进来。
江怀允从床榻上起来,披好衣裳,慢慢挪步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户。
大雨已歇,外头晴空朗照,明亮澄净。耀眼的光线打在眼皮上,有些沉重,江怀允眯了下眼,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才睁开眼望向外面。
厨房顶上的烟囱冒着袅袅炊烟,随风散在半空中。不远处,谢祁衣袖卷起,露出小半截手臂,正挥舞着斧头,熟练地劈着柴。他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看上去是劈柴的一把好手。
江怀允:“……”
江怀允面无表情地想着,若是盛京中人知道,他们心目中弱不禁风的病秧子王爷,有朝一日居然也能熟练有力地劈柴,不知道要做何感想。
“咔嚓——”一声,柴木从中断裂。谢祁更换柴木的间隙,似有所察,回头望了眼。
“睡好了?”谢祁拎着斧头走到窗边,笑着问。
江怀允“嗯”了声。
谢祁扫了眼,见他面色回暖,比之前的苍白如纸好了不少,才心下稍安,提醒道:“刚醒不要久站。我去请骆公子来给你诊脉。”
骆修文跟在谢祁身后进来。进来时,江怀允正在活络筋骨。约莫是怕撕裂伤口,他舒展的动作极慢,像是一点一点地在试探自己的身体如今能接受的极限。
听见声音,江怀允侧眸看过来。眸色浅淡,着实没有什么温度。
骆修文被这样的眼神一扫,下意识觉得后背一凉。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醒着的江怀允。睡着时明明看着很是乖觉的人,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冷淡的性情。骆修文心有唏嘘,深觉这两兄弟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好接触。
不过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他只消做好大夫的份内事即可。好接触与否,都和他没多大关系。
想到这里,骆修文心定了定,主动道:“劳烦谢小公子将手伸出来。”
江怀允“嗯”了声,走到桌边坐下,将手腕搁在布枕上。
骆修文三指并在一起,去探他的脉象。
谢祁屏息站在一旁,房中一时陷入静寂。
停了片刻,骆修文皱了下眉,眼中浮现出几分疑惑。
谢祁见状,登时紧张起来,顾念着骆修文在诊脉,没有出声打扰。
骆修文朝着江怀允道:“劳烦谢小公子伸出另一只手。”
江怀允神色平淡,依言伸出另一只手。
骆修文仔细诊治一番,才松开眉头,轻吁口气:“谢小公子恢复得很好。不过伤势未愈前,还是要静心修养,切不可掉以轻心。肩上的伤也要顾及,尽量不要用力,免得伤口裂开。”
“我记下了,有劳。”江怀允颔首道。
骆修文留下草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话音将将落地,老伯在外头扬声喊:“吃饭咯!”
饭菜摆在院中,菜色虽比不得宫中膳房精致,可香气扑鼻,别有一番风味。
农家的饭桌上没有那么多规矩,老伯大娘都是极热心又健谈的人,饭桌上并不冷场。骆修文约莫是待得久了,虽不怎么搭腔,但对此情景早已习以为常。
江怀允照旧不怎么做声。
反倒是谢祁,同他们谈笑风生,在这样的气氛中很是如鱼得水。
用过午膳,并不急着下桌,几个人鼓腹含和地围坐着叙话。
江怀允仍是惜字如金的那一个。他不怎么说话,可从头至尾认真听着,显得很真诚。
骆修文坐在他的正对面。江怀允偶尔抬眼时,正能将骆修文虽然带着笑、却沉重不减的表情尽收眼底。
一直到饭歇人将散,骆修文才鼓起勇气叫住大伯大娘。他道:“叨扰了大伯大娘许久,修文心中有愧。”
顿了下,骆修文直言道,“我该告辞了。感谢大伯大娘这些时日的收留和照顾,修文铭记在心。”
老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伤才痊愈没多久,怎么这就急着走?”
“实不相瞒,我此番途经端州,是为赶考。如今春闱将近,再拖下去,恐会耽搁考试。”
老伯大娘即便目不识丁,也知道科举考试对读书人的重要性。于是没再开口挽留。
老伯叹息着问:“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啊?”
骆修文道:“这会儿天气正好,再过半个时辰就走。”
这时间是极紧张的,大娘念叨着“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也好让我提前准备准备”进了厨房。
老伯又关切地询问他行李收拾的如何。
骆修文一一答了。
江怀允这时抬了抬眼:“你要参加今岁的春闱?”
骆修文:“正是。”
江怀允蹙了下眉,提醒道:“如今离春闱开考的日子不足一旬。”
“这段时间用来赶路,足矣。”骆修文不慌不忙,未见分毫考期将近的紧张。
这样的云淡风轻,要么是不看重春闱、只来走个过场便罢,要么是腹藏锦绣,胸有成竹。
可即便是后者,如此轻视春闱,也委实自大了些。
江怀允蹙了下眉,没再开口。
谢祁扬了下眉,接着道:“举子赶考,素来都是提早进京以作准备,骆公子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囊中羞涩。”骆修文实诚地回。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春闱将近时,盛京中客栈人满为患不说,住店的费用也是一笔不少的开销。若是家贫,确实难以长久负担。
饶是谢祁,闻言也有些哑然。
骆修文帮着收了碗碟便离开了,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正要推门而入,听到身后一道温和的嗓音:“骆公子留步。”
谢祁走上前来,朝他拱了拱手,开门见山地问:“方才骆公子为舍弟诊脉时诊了两次,可是有何不妥?”
骆修文想了下道:“初切脉时,令弟脉象似有迟而无力之状。在下正要细究,却又消失不见。为保稳妥,这才又诊一次。”
谢祁不大通医术,问:“`迟而无力`是何症?”
“谢公子放心,令弟脉象如常。”见谢祁委实担忧,骆修文安抚道,“就算有迟而无力之状,也只是气血虚损。少费心神、静心修养足矣。”
谢祁点了点头,算是放了心。他朝着骆修文拱手道谢,刚一转身,想到什么,问:“不知骆公子可有笔墨纸砚?在下想借来一用。”
回到房间的时候,江怀允坐在椅子上,盯着桌案上的一卷书,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祁抱着笔墨纸砚走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他眼下。
视线中骤然闯入别的东西,江怀允从思索中回神,抬眼望过去。疏淡的眼神中明晃晃的写着:你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谢祁心领神会。他笑了下,气定神闲地回道:“自然是替阿允分忧。”
【📢作者有话说】
迟而无力的脉象和修养方法是百度百科“把脉”词条+虚构,不能当真。
实不相瞒,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要去研究中医脉象。摊平.jpg
大家晚安~

江怀允看了眼桌上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又将视线移到谢祁身上。对方满面笑意,将“我猜透你的心思了”几个字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饶是谢祁如此坦诚,江怀允还是没有缓了神色。毕竟一举一动都被人了若指掌地看透,总归有些不适。他声无起伏地道了声“谢”,伸手去拿笔。
手在半空中被拦了下来。
江怀允蹙了下眉。
谢祁温和笑道:“既然要替阿允分忧,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顿了下,他迎着江怀允望过来的视线,“给骆公子安排住处这事,我来做要比阿允合适。”
江怀允似在权衡,并未立刻回应。
谢祁道:“今年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首场科举意义重大。陛下年幼,选任一事都要阿允亲力亲为。若是骆公子文采下乘、入不了榜便也作罢,可若是骆公子才思敏捷,借着这场科举入朝为官,那阿允和考生有所牵扯,于名声上总归有碍。”
江怀允抿了下唇,他虽然没有立刻应允,却也知道谢祁说得不错。
这场科举,他亦十分慎重,早在上元节前,就已经为此做了诸多筹划。
春闱前,盛京城的客栈几乎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住处供不应求,他若要报骆修文诊病之恩,只能去寻合适的人安排住处。
可这桩事,就算他做得再隐晦,也不可能密不透风。倘若骆修文入朝为了官,他替骆修文安排住处的事情又传扬出去,势必让其他人对此次科举的公正性有所怀疑。
而这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从这个角度看,谢祁无疑是最佳人选。毕竟在世人眼中,谢祁是出了名的身虚体弱、不涉朝堂。
想通这一关节,江怀允没再拒绝,他波澜不惊地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这句话让谢祁的笑容忽然一滞,意味不明地开口:“阿允当真是恩怨分明。”他手执墨锭,看着墨汁渐渐充盈起来,轻扯了下唇角,慢慢道,“不过这次我着实没有想和阿允做交易。”
似是没有料到这个答案,江怀允怔了下。
谢祁铺好宣纸,笔走龙蛇地写信。一封信写下来并不费时,谢祁一气呵成,捏起纸张吹了吹,等到墨迹干涸,才慢条斯理地折好,交到江怀允手上。
江怀允眉心仍未松开。
谢祁笑了下,道:“举手之劳而已,就当是偿还阿允的救命之恩。”
事已至此,着实没有推辞的必要。江怀允接过信:“……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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