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筑巢行为(宿雪星)

自从半年前上岸后就混在人群中生活，只有别人见到他逃的份。
提塔斯向前走了一步，小声:“桑桑。”
“不许这么喊我，不许接近我!”桑颜垂放在沙发上的手蜷缩在一起，冷声问道:“所以你是默认了？你接近我想干什么？”
“我就想来看看你。”提塔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从空气中闻到的更多是桑颜紧张的情绪。
桑桑居然在害怕他？好像他们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全都化成泡沫，他们之间的氛围又回到第一眼时的样子。
是看到自己囚.禁人类才害怕的吗？
提塔斯嘴比脑子快说:“桑桑，你别害怕，我不会囚.禁你的？”
桑颜听见这话，猛地瞪大双眼。
好啊，他果然再打这种主意，还想囚.禁他？
“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出去!你现在就走，我才相信你。”桑颜猛地站起来，用手指着门外。
提塔斯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打开门走了。
桑颜长长呼出一口气，情感上他相信提塔斯不会伤害他，但理智又在告诉他，这是一条别有用心接近你的人鱼，不能相信他。
桑颜看着紧闭的门，心想这样也好。
还没收拾好心情，转身突然看见窗边贴着的脸，心猛然提了上去。
“提塔斯，你在干什么!”桑颜声音陡然升高，但反而放下心来。
察觉到自己看清窗外是谁后，居然有一种安心感，桑颜对自己十分唾弃，那可是一条骗子人鱼!他在安心什么？
提塔斯的脸完全贴在外面的防盗网上，因为贴的太近，反而有一丝变形。
隔着玻璃，提塔斯声音幽幽传来:“桑桑，现在隔着铁丝网，你不害怕了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桑颜看着外面为了防盗按的铁栏杆，一道一道的铁丝竖网。
怎么突然有种被探监的感觉？
立刻回道:“往后退。”
提塔斯又一次欲言又止，往后退了几步。
“三米之外。”
他可是记得提塔斯说过，他的感知在三米之内，绝对不能让他在外面还能知道自己在干嘛!
要不然不是白赶出去了。
就是桑颜十分费解，提塔斯居然真的听他的话出去，出去了为什么不走呢？
提塔斯听话的退到三米之外，就那么静静站着看桑颜。周围关于桑颜的感知全部如潮水般褪去，但反而眼睛的观察力更好了。
桑桑怎么生气都这么好看!
以前怎么没发现？噢，以前没对他生过气。
只是就看了一眼，屋内的窗帘唰的被拉上，这下所有关于桑颜的一切他都感受不到了。
但又觉得桑颜的身影无处不在，就像现在还在他脑海中不肯离去。
“桑桑…”提塔斯又叫了一声。
他声音很小，桑颜不会听见，但这样叫出来后，突然有了一种轻松感，不再像刚才那样整个心揪着。
“桑桑，桑桑，桑桑桑桑桑桑桑桑……”提塔斯不再克制，在嘴里将桑颜的名字盘来盘去，跟念经一样。
桑颜将窗帘整个拉上之后，在窗边站了一会，又轻悄悄挑起最边上的缝隙，朝外面看去。
他就想看一眼提塔斯是不是在守规矩，不是担心别的什么。
桑颜看见对方果然在他圈定的范围内站着，很规矩，身体一动也不动，只是嘴巴好像在快速的动着。
频率很快，带着脸颊的肌肉也在快速抖动。突然一下，对方的身体猛然挺直，两颊的肌肉抖动的更厉害了。
这是怎么了？人鱼也会犯羊癫疯吗？
桑颜都快贴到玻璃上偷瞄了，可恶!三米有点看不清犯得什么病。
窗帘的一角突然贴在窗户玻璃上，提塔斯意识到是什么后，没来由的兴奋起来。
桑桑果然嘴硬心软!
提塔斯下意识挺直脊背，想给桑颜留一个好印象，只是因为太过激动，嘴里念桑颜的名字念得更快了。
桑颜贴在窗玻璃上好一会，没发现提塔斯有别的行为，这才离开窗户，放下手中的窗帘。
等窗帘放下后，觉得不对，他为什么要担心骗他的人鱼是不是犯病。
犯病不是更好吗!他会立刻给人鱼逮捕处打电话!
桑颜坐回到沙发上，电视里还在循环播放着那条新闻，同样的新闻词他都听了好几遍。
关掉电视，屋内陷入寂静，现在只剩下桑颜一个人，房间突然变得宽敞起来。
就是有些安静过头了。
以前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
桑颜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提塔斯没来之前，这个时候他也在画画。
桑颜走到画架旁，夹上一张新的空白画纸。
他要恢复到以前的习惯!
只是拿起画笔，靠着想象作画时，提塔斯的身影就跳了出来。
等回过神来，画纸上已然画着一条黑金色鱼尾银发人鱼的轮廓。
啊啊啊啊桑颜抓狂，他将画纸揭下，揉成一团，扔到脚边。
下一张画大海!不能画任何鱼!
等桑颜再次回过神，他看着画的第二幅画陷入沉默。这一次的确画的是大海，但他为什么要画日落!还要画日落下的一人一鱼!
桑颜扔下画笔，算了，今天不画了。
本来是为了不想提塔斯这破事，结果画个画这条鱼也不放过他。
还是睡觉吧。
只是觉也睡得不安宁，桑颜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被一声惊雷惊醒。
外面开始打雷闪电，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这下桑颜是彻底睡不着，黑暗中瞪大双眼，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心里止不住的想提塔斯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雨下得很急很快，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提塔斯也不是个傻子，应该走了吧。
他不是真的担心那条鱼，他就是想看看他走了没。
就看一眼，看完再睡。
桑颜打定主意，起身下床，连拖鞋都没穿，悄悄走到窗边，掀起一边的窗帘。
暴雨下得很急，豆大的雨已经在窗户上连成线，过不了一会，就会成为一片小水幕。
隔着模糊的雨幕，桑颜还是一眼看见提塔斯站在那。
他没换过地方，甚至连雨也不躲一下，就维持着桑颜之前看过的样子，站在那。
头发还有他给买的衣服全部都淋湿，但是提塔斯毫无知觉一样。
“笨蛋。”桑颜低声骂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好像看见提塔斯动了一下。
提塔斯站在外面，所有关于桑颜的感触消失后，他感受到空气中的潮气越来越重。
他知道暴风雨将至。
不过在这种纯然的环境中，更有助于让他思考最近发生的事。
他在思考桑颜为什么会生气，还有他这种心尖痒痒的感觉是什么？
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思绪缠绕在一起，还没想明白时，对面的窗户突然打开。
“啪”一把黑色雨伞扔到他的脚下。
提塔斯根本没去看地下的雨伞，而是盯着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突然豁然开朗。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站在这，一直不走。明明当初来找桑颜，只是他上岸后要做的几件事情中的其中最小的一件事。
提塔斯突然心情很好，并不在意全身湿淋淋的，弯腰捡起地下的雨伞，放在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打开撑在头顶。
伞柄上都是桑颜的气息，四舍五入，等于桑桑现在在陪着他。
看见提塔斯撑着伞后，雨下得更大更急，一米大的黑伞也只是稍微抵挡一部分雨而已，更多的雨朝提塔斯裤腿淋去。
桑颜内心升起一股小小的不安。
三年前大量投入的枯萎剂，无法分解，随着水循环渗透在各处，就连现在头顶上的雨水说不定都含有枯萎剂。
他是在网上看见过有伪装成人类的人鱼因为雨天暴露。
桑颜盯着提塔斯的下半身有些担心，不过都淋湿成那样，也没事，他的担心是不是有些多余？
脑海中突然闪过提塔斯对他说过，他的人鱼种族不同，难道枯萎剂对提塔斯的人鱼种族没有效果？
如果这样，提塔斯可不止骗了他一件事。
桑颜暗暗磨牙，顿时所有担心烟消云散，爬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清晨，桑颜因为昨晚睡得太晚，还没醒来，但周围有的住户起大早准备买菜。
很少有人经过后面这条路，但也有人走这里。
其中一个老头看见提塔斯时还吓了一跳。
“呦，小伙，你……你是被”老头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有点想不起来这一户住着谁，“是被老婆赶出来了？”
老婆？提塔斯偏了偏头。
“淋成这样，还这么帅，老婆居然还没消气。”老头看提塔斯没否认，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要不要我教你一招，保管有效，我年轻时经常用的。”
“什么？”提塔斯这才被说动，看向眼前老人。
“你等等，我去给你找样东西。”老头将买菜的篮子往地下一放，又转身走了。
等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提塔斯不知道的长条形东西。
有些发旧，上面还有裂痕。
老头爽朗的将这个东西递给提塔斯:“给你吧，我现在用不上喽。”
语气还有点骄傲。
提塔斯接过，提在眼前看了一圈，没看明白:“这…怎么用？”
“小伙，你连这都不会用!难怪现在都进不了门。”老头恨铁不成钢的教导，“把你手上的东西往地下一放，你直接跪上去，还要大声说老婆我错了。”
“学会了没？”
这样桑颜就能让他进门吗？
提塔斯重重点了一下头。
“学会了！”

桑颜睡醒后，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小声交谈。
奇怪，一般这里很安静，没什么人会停留在这交谈，除非是...
突然想到提塔斯还在外面，桑颜猛然清醒，翻身下床，快速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向外看。
果然看见提塔斯在和一个头发接近花白的老人交流，桑颜顿时疑惑了，他们聊什么聊的那么好？
这一个组合打眼看起来也特别奇怪，湿身人鱼和花甲人类的组合，还畅谈的相当默契，老头甚至还拍了拍手上的东西，递给提塔斯，并嘱咐他：
“就现在，用起来！一会声音要洪亮一点，最好让整栋楼都听见你的诚意！”
“好！没问题！”
什么没问题啊！桑颜眼睛眨了眨，没看错的话老头是给了提塔斯一个搓衣板吧？
给搓衣板干什么？搓衣板能干什么？还有为什么要声音洪亮？给谁听到诚意？
桑颜顿时感到不妙，快速拉开窗帘，指着提塔斯说：“回来。”
提塔斯刚拿到搓衣板就听见桑颜让他回来，整个人一愣，老头也一愣，颤巍巍拍着提塔斯的肩头说：“你老婆真好啊，你还没跪他就心疼你啊，每次我一跪就是一个小时，小伙你要珍惜...”
本来桑颜还不知道他们搞什么，听清老头的话之后，瞬间觉得脚下的血直冲脸颊，指着提塔斯磨牙：“你！赶快回来！”
有你好看！
提塔斯一喜，紧紧抱着老头送给他的搓衣板，确认一遍：“你真的送给我了！”
老头点头：“今天用不上，以后总能用。”
看来人类的老人有点东西，还没说老人教给他的话呢，桑桑就让他进屋了。
只是提塔斯进屋后，觉得桑颜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你对别人怎么也胡说八道？”
提塔斯委屈：“我都没说话。”
桑颜指着提塔斯怀里的东西：“那这搓...东西怎么来的？”
“大概是看我可怜吧，以为我惹你生气了，教我哄你的方法呢。”
桑颜刚才太着急了，都没注意提塔斯身上，现在离得近，他看见提塔斯身上的雨水还没完全干透，尤其是头发，有几缕还耷拉在额前。
就这么看着他，显得无辜又可怜，哪还有一点深海之主的霸气，搞的好像他在欺负对方一样。
不过提塔斯的话让桑颜猜到，可能是路过的人乱猜，理解错了。
“那他..他说老婆，你怎么不反驳，还说什么没问题。”
“那桑桑当我老婆好不好？”
“哈？”桑颜猛地瞪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桑桑当我老婆吧。”
这一下清晰无误，并且提塔斯直视着桑颜的眼睛，很真诚的又说了一遍。
桑颜觉得脑子有点混乱，提塔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或许提塔斯根本不知道人类词语中老婆的含义。
对，一定是这样。
“你根本不知道老婆是什么，随口就这样问我，还有我们之前的问题并没有解决。”桑颜的心没来由跳的有些快。
“我不是随口说的。”提塔斯轻叹一口气，“我昨天就想给你解释，但看你太生气了，现在你有一些消气吗？”
不是随口说？那是很郑重想过？他现在好像并没有才知道消息时那么生气。
但桑颜还是板着脸说：“嗯，只消了一点气。”
“就只有一点！”桑颜重复一遍，加重语气。
提塔斯一笑：“一点也好，那现在能听我说几句吗？”
桑颜想到提塔斯昨天两次欲言又止的神情，直接道：“你说吧。”
他坐在沙发上，听着提塔斯的讲述，等到提塔斯讲完，桑颜诧异：“我们以前就见过？”
提塔斯点头：“在你丢失的那段记忆里。”
桑颜使劲回想，空白的记忆依旧空白，只是想象力发挥了一下，忍不住道：“不会是我救过你吧？于是你上岸来报恩。”
提塔斯在人类世界生活半年，关于一些动物报恩的故事也有看过，顿时哑然失笑。
回到桑颜住处，他的瞳色和发色都已恢复，金色的瞳仁看着桑颜：“桑桑你说反了。”
提坦一族是不太会说谎的，经此一事，他也不会对桑颜隐瞒什么。
“是我救了你。”说完提塔斯瞳仁变得圆圆的，像是野兽好奇的目光，“所以按照人类的礼仪，桑桑要对我报恩吗？”
嗯？桑颜愣住，他完全没有这段时间的回忆，不承认也罢。
“我根本不记得这事，谁知道是真是假。”
虽然桑颜口中这样说的，但心里觉得提塔斯的话多半是真的，毕竟突然空白了三年的记忆真的很莫名其妙。
如果提塔斯说的是真的，那他想让自己怎么报答呢？
桑颜仰头去看提塔斯，发现提塔斯一直在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些人类才有的情绪，虽然很淡，但已完全脱离兽类的眼睛。
桑颜回忆起最近和提塔斯一起经历过的时光，突然心下一软。
毕竟这段时间提塔斯并没有伤害他，反而是处处以他的想法为先，就连说出来的愿望都是他想做的事。
感受到桑颜周围变柔和的气场，提塔斯趁热打铁补充道:“那晚跟踪你是我不对，但我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我现在很庆幸当晚跟着你，给你解决了一点小麻烦。”
原来提塔斯那晚是真的帮他赶走劫匪的。
“我其实本来只想看看你住哪，但水下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后来骗你说想了解人类世界，也只是想跟你多待一段时间。”
“当然隐瞒和欺骗是不对的，不过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们见过，你还会带我回家吗？”
提塔斯的话难得让桑颜想了想，如果那晚人鱼一开口就是“我们好像在哪见过”，他肯定拔腿就跑，想都不用想。
“好吧，下不为例。”桑颜的话一说出口，提塔斯激动的想抱住桑颜，在贴近身体一刻突然想起他衣服还有点湿，迅速远离桑颜身体，只是手握住桑颜衣角，有些激动的又揉又搓。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贴近，桑颜身体刚紧绷起来，发现这股气息又远离，只看见自己的衣角快被抓出花来，有些好笑。
“不过……”桑颜坏心眼转折了一下，明显看见提塔斯手指顿住，才继续说，“等到我哪天记忆完全恢复，这件事情才能完全相信你。”
恢复记忆啊……上岸之前提塔斯不知道桑颜会丢失这段记忆，不过没关系，等他下回回到海底就有办法找到专门能恢复记忆的海底植物。
不过他没想到这个下次会这么快来临。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两个人聊天解开心结后，桑颜开始担心起提塔斯的处境，“你知不知道你囚.禁的人类是谁？”
“他是谁不重要，我们人鱼族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他完全是自找的。”提塔斯并不在意。
但看桑颜如此在意，他还是安慰对方:“放心，他们查不出来，我在监控上做了点小手脚。”
即使提塔斯这样说，桑颜也没完全放下心来。
打开电视，新闻里正在播放这件事的最新进展。
“据最新报道，丹尼尔科长经过救治，神智已恢复，给提供了出逃人鱼的照片，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同时如果在奥兰亚市内看见有类似长相的人类，请赶快拨打人鱼逮捕处电话，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