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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不合(宿何昼)


之前巴不得贴裴温身上,现在倒是跟他离了八丈远,一副出家了的淡漠神情。
裴温嘴巴微张,满脸的疑惑,盛明炀绕过他,叫了声:“表哥,你拿着我的行李箱干什么?”
这一下似乎把程魏吓的不轻,啊啊了两声,避开他的视线,语气生硬,跟念台词似的:“是这样的,给你定的那间房临时出了点问题,前台给弄错了,订给了别人。但现在正是旅游旺季,周围的酒店都订满了,所以,你看?”
盛明炀眉毛微挑:“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住了吗?”
程魏心想有没有地方,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但还是配合着说:“是这么个情况,原本应该让你住我那里去的,但好巧不巧,我下水道坏了,屋子全被水给淹了,现在连我自己都需要住公司。所以你看,宝…咳,裴温你能不能收留他一下?反正你们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不都在一起住了十几年了吗?他应该也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裴温总觉得家里被水淹这种借口挺拙劣的,之前段尘朗也用过,虽然他坚持说自己是真的。
至于程魏的说辞,裴温也辨不出真假,毕竟他的确帮程魏修过那么两次下水道。
裴温低头在思考,盛明炀却恶狠狠的瞪了程魏两眼,无声问他:你这找的什么狗屁借口?裴温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吗?
程魏则仗着现在裴温也在这里,盛明炀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对自己怎么样,而对着他树了个中指。
裴温抬起头的瞬间,刚巧程魏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裴温:“……”
裴温默了默问:“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看着盛明炀在裴温身后幸灾乐祸的样子,程魏脸颊一瞬憋红,甩了甩手:“我只是觉得表弟手上的戒指特别好看,什么时候结的婚也没有通知表哥一声,我好给你随一个份子钱不是?”
盛明炀皱了皱眉,情绪翻滚,脸色沉的可怕:“与其关心我的私事,表哥不如先把你的工作做好。上次的述职报告和呈上来给总部的数据有多大的出入,你心知肚明。”
“什么对不上?程总你不是说可以确保账目没问题的吗?”裴温眉心微拧,看看程魏,又扭头看看身后似乎生气了的盛明炀。
程魏知道自己这句话是踢到钢板上了,忙把行李箱的拉杆推到裴温手里,打着哈哈道:“是吗?想来是财务清算的时候弄错了吧?我这就回去,让他们再检查一遍,裴温啊,那他就先交给你了,你可得帮我照顾好啊!”
裴温这下真是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让前情人还是已经结了婚的前情人住进家里这种事情……
“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
“哥这么问,其实是不是不太愿意让我住进来?既然这样,我走好了,和其他员工挤一间房也没什么。”
盛明炀委屈的憋着嘴,程魏无用,他只能靠自己,长腿一伸就要绕过裴温拎着行李箱出门。
一步、两步、三步……

第69章 裴温赶人2
就在盛明炀忍不住要转身的时候,裴温终于从身后扯了下他的衣服,轻声道:“等一下,你外套忘了拿。”
盛明炀翘起的唇角僵在了脸上,他半张着嘴已经完全发不出声音了,见面以来所有用来伪装的面具都被这句话轻飘飘揭了下来,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顺着脸庞滑落下去。
“你,真要让我走?”
从前不是最见不得他受委屈的吗?
不是所有最好的东西都会留给他的吗?
裴温半点没有动容的眼神犹如刀子一般割裂着盛明炀的心脏,他轻轻点头的一个嗯就能让他裂成两半,鲜血淋漓。
盛明炀好似置身于波涛汹涌的大海当中,一片一片激起的浪花将他卷入巨浪漩涡,眼前裴温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他呼吸不上来,他觉得自己立刻就要原地溺死在这里。
“你真的是裴温吗?”
盛明炀固执的抓住他的手。
裴温心头一紧,无言以对,沉默着抽出手想要拿纸巾给他。
盛明炀却已经不顾形象的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气恼地大声道:“不让住就不让住,我去睡大街算了!”
他一把从裴温手里抢过自己的外套,冷着脸像在拎一块砖头那样气势逼人的走了。
裴温进屋,将门关好,身体松缓了几分,他想,盛明炀不可能真的没有去处的,程魏家的下水道是很容易修好的,虽然他觉得以盛明炀的性格,不可能真的跑去和一个只在儿童时期见过两面的表哥住,但血缘的奇妙程度和盛明炀这些年的改变或许可以超越这些“陌生感”。
再不济,离市区稍远一些,也是有其他酒店的。
只有一点,他不可能让盛明炀住进他这个家里。
否则和在国内时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盛明炀如今已经结婚了,也实在不适合和他这样一个还没能完全放下“从前”的人住在一起。
裴温拉上了露台的窗帘,楼下小花园金色的橡树叶子层层叠叠挡住了视线,他也看不到盛明炀下楼之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总之,这些都已经不关他的事情了,按照往常作息,他该午睡了。
裴温摸出眼罩,彻底隔绝室内光线,戴上之后将自己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而此刻的盛明炀,独自坐在上午遇见裴温的那个长椅上,思绪犹如飞絮一般理不清楚。
但他却没有一刻不像如今这么清晰的明白,裴温不会再对他心软了。
或许如今,他在裴温心里,连程魏都比不上。
来之前有多么信誓旦旦,想要将人带回家,来了之后就有多么的狼狈和可悲,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怨不得旁人半分。
盛明炀仰起头,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像个犯了错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裴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像是半夜了,可他看了一眼时间,只是下午四点钟,墨尔本的天气就是这样,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能直接变成阵雨和雷暴天气。
也不知道盛明炀有没有找到住处,思索再三,裴温还是拨通了电话。
“怎么了?大宝贝儿?”
程魏那边的声音很吵,像是在夜店,裴温捏捏眉心,将手机拿远了一点:“程魏,盛明炀在你那里吗?”
程魏疑惑地嗯了一声,有些傻眼,推开身上蹭过来的一个女孩,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捂住听筒询问:“大表弟不是在你哪里吗?这才多久就吵架啦?还是他惹你生气,你把人赶出去了?”
程魏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虽说他下了舞池,还用手挡住一部分音效,可背景音仍旧很是嘈杂。
“没有吵架,只是我们不适合住在一起”,裴温似乎从他的话中品出来一些什么,话锋一转,有些凌厉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们的事情?”
否则为什么三年了,程魏从未问过他突然从国内被指派到墨尔本的原因,初见时他还以为是程魏不喜过问别人的私事,可现在再看,以程魏的性格,巴不得从别人身上多挖出些槽点供他寻乐吐槽才是。
“也不算太清楚吧”,程魏的声音隔着微弱的电流传来,“小姨夫只说让我照顾好你。大表弟的话,直到一年以前,我们都还没有任何的交际。至于你们小情侣间的纠葛,虽然三年前那场宴会,消息压的蛮严实的,不过互联网时代嘛,你懂的。”
裴温都能想象出程魏冲着电话挤眉弄眼的样子。
“那他,还有地方去吗?”
程魏啧了两声,像是非要裴温听清楚,朝着电话这端大喊:“我觉得你这个人就是太心软了,照顾了他十几年还没够吗?要我说啊,你管他有没有地方去呢?总归他一个成年人,不至于真的在街头当乞讨的流浪汉吧?”
何况,酒店房间又不是真的不能住人,房卡还在盛明炀自己手里攥着呢,不过这点,程魏没说,不然他不就和裴温表明了,自己之前是在配合盛明炀做戏给他看了吗?
电话挂断,裴温的视线便落在了虚空当中,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该再多管有关于盛明炀的任何事情。
离开前,他甚至已经表明,不再是盛明炀的哥哥,和他从此没有半分干系,也暗自下了决心,不希望再被以前的那些习惯束缚住余下的人生。
可这些,在没有见到盛明炀的时候明明做的很好,怎么见了面反倒又开始替他操心了?
三年了,裴温,就连曾经只想着混日子的盛明炀都已经沉淀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
可你的优柔寡断还是没有半分长进,裴温攥了攥手心,暗自告诫自己:你不该继续在原地踏步。
这三年悠闲又浑浑噩噩的生活,也该结束了。
他给程魏发消息:“你既然还有闲心去夜店,那想必账目是已经清算出来了,那也用不上我再去帮你拖延时间。还有辞职申请,你尽快给我批一下。”
总归他这个总监只是个挂名的,而手底下既没有要管理的员工也没有未做完的业务,想辞职其实只是程魏点头同意,公司走一下流程这样简单。
裴温坐在床上又等了半响,程魏没有回消息,估计又进舞池跳舞去了。
裴温便下床,开始检查邮件。
已经有不少公司给他抛出了橄榄枝,但于他而言,工作是宁缺毋滥的。
裴温从头到尾认真看了每一封邮件,其中不乏愿意出高薪的,可他在仔细研究过后,这十几个公司却没有一个让他觉得适合的。
裴温叹口气,是不是他预设太高了?
可随即,他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他虽然感情一事没得善果,可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却是十分自信,所以才更要找“合适”,起码,他不想再待在舒适圈。
既然是工作,还是要有些难度比较好。
鼠标往下滑动着,突然,一则某某酒店,第1089次开业剪彩的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明明是夸大其词的垃圾广告,裴温的鼠标停在红色的叉号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他瞬间豁然开朗。
对啊,他为什么一定要替别人打工呢,他有资金,有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去创业啊!
虽然他今年已经三十岁了,但只要想干,什么时候都不晚,裴温似乎找到了人生的一个新方向。
激动和兴奋是许久都未曾再体验过的感觉,裴温脸上泛着红光,充满了跃跃欲试的迫切之情。
说干就干。
书房里光线相当昏暗,裴温只开了一盏小灯,埋头整理着自己的资产,他已然看上了风投这一充满机遇与挑战的行业。
虽然他离开江城前身上只剩下小几万了,可他这三年花费很少,公司给他开的年薪又高,即使不像之前那样带着动辄几千万的项目,手头也存了有五百万,再加上从江城离开之前,老爷子给他的两千万……
他之前都无意去动这笔钱,但一旦要真的自己去做风投,所要花费的资金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笔钱算是给了他一个底气。
可也远远不够。
“所以还是要先找一个合伙人啊!”
裴温幽幽叹了口气,心里也清楚,一旦做起来,就真的要离开墨尔本了。
毕竟澳洲的风投市场已经成熟,以他目前出了公司大门就是小透明的资历来看,势必是挤不进去的。
何况,找合伙人这种事情也同样急不来,首先要满足的就是,巨额的可流动资金,还要能够彼此信得过。
裴温发了一些招募信息,自己也投出去一部分,定位主要还是在东南亚各个国家,出于某种原因,他巧妙的避开了国内。
当然,东南亚的市场比较好进入也是裴温的一个考量,近几年来,那里已经成为了连接新兴市场和成熟市场的桥梁,裴温看中了其巨大的发展潜力。
人一旦忙起来还真是容易忘记时间,敲定了这些之后,裴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下午的雨似乎已经停了,他便打算将窗户打开透透气。
裴温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阳台上站了人的。

裴温心脏咯噔一下,顿感一阵毛骨悚然,连头皮都绷紧了。
只一眼就能看到,窗外高大的陌生黑影静静立在阳台上的场景,他忽然想起,下午将花搬进来之后就忘记锁上窗户了,那么只需要轻轻地一推……
咔哒一声,在那道黑影进来之前,裴温已经拔腿跑掉了,但显然,黑影的速度比他更快,而且几乎不走正路,翻过了窗台手肘一撑就直接从桌子上跳了过来。
裴温被他压住手抵在了门上,那人的手臂像烙铁一样发烫,灼烧着他,力气大到像是要将彼此的骨血融为一体。
看不清楚面容,但裴温没再挣扎,这种感觉熟悉到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盛明炀高大的身躯完全笼罩住了他,也遮住了书房里仅有的光线,将他困在灼热的身躯与冰冷的墙面之间,然后附身下来,一只手盖住裴温的眼睛,吻住了。
浓重的雄性气息包裹全身,裴温全身都在叫嚣着逃离,至今为止,盛明炀从他的床上下去,转头就和江渝商讨订婚宴会,已经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
“……盛明炀!松开我!”
裴温推了他好几次,却都没推动,盛明炀身体的温度高的不似正常人,却将他与房门卡的死死的,逼迫的裴温动弹不得,只能抬脚去踢。
盛明炀吃痛闷哼了一声,却仍旧不愿意松手,反而还变本加厉的将手伸进裴温原本就宽松的家居服里,握住他的腰,在他的脖颈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异常炽热的吻。
“别动,别动…裴温,算我求求你了,让我抱一会吧?”
裴温只觉得危机大盛,难堪不已,盛明炀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
他们怎么可以?
裴温狠狠地拽住盛明炀的头发,硬是将他的脑袋拉起了半分,拔高声音喝止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又把我当做别人的替身吗!你不是都已经和江渝成婚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盛明炀,你到底有没有心?”
空气顿时像被黏住了,盛明炀缓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真的是从裴温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有些难过又有些开心,裴温既然还芥蒂江渝,那是不是证明心里还是有他的,会为他吃醋。
但前车之鉴让盛明炀知道了有误会就一定要及时摊开讲明白,他着急解释,忙抱住裴温,将他腾空翻了个身,两人面对面。
盛明炀呼吸有些急促:“我没有!我没有和他结婚,我也没有把你当做谁的替身!”
盛明炀衣服是干燥的,像是才换过,可头发却潮湿,眼睛更是不知因何变得通红,他死死盯着裴温的脸,情难自抑的埋在他颈肩低头轻嗅,喃喃着“相信我吧?”
可裴温后背还被盛明炀左手的戒指硌着,盛明炀否认了江渝却没有否认结婚,他发出一声不信任的轻呵。
这一刻,盛明炀所有的沉稳从容全都荡然无存,他的声音似委屈,似愤怒,带着嗜血修罗的狠劲儿,与裴温记忆当中的盛明炀渐渐重叠在一起。
“为什么不信?!!”
裴温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他强忍着心痛,冷然道:“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没有人会一次次栽倒在同一个坑里。”
“不许,你说这种话!”
盛明炀声音嘶哑,像被逼到绝路的幼兽,发颤的指尖摩挲上来,捂住了裴温的嘴。
“不许,不相信我!”
盛明炀又道:“求你了,裴温,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已经够努力了,也已经成为你想要的那类人,你真的就不能再爱我一次吗?”
裴温闭了闭眼,突然有些愤怒,可心里却一片荒芜,到现在为止,盛明炀都还以为自己是因为不喜欢他幼稚的性格才离开的。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至于成长,那是你自己的事情。盛明炀,从前你霸道不讲理,我都爱你,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的是盛明炀,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但现在”,说出口的时候,连裴温自己都心如刀绞,“离开时我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再说一次,我不会再喜欢你了,我们也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
盛明炀的身体摇摇欲坠,扶住裴温肩膀的手在颤抖,这番话比子弹都有杀伤力。
裴温一愣,才发觉他的脸色潮红的不太正常,别过脸道:“你好像在发烧,应该去医院的,我让程魏来接你……”
“我也说了,我不会允许你再离开我身边了。”盛明炀打断了裴温的话。
眼前突然腾起一片烟雾,失去意识前,裴温似乎看到盛明炀收起一个小瓶子,嘴角勾着一个诡异的弧度,阴骘而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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