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星球(十一月十四)

与此同时，林宇轩愤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问陶西：“是不是你告密的！”
陶西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着林宇轩，有点懵，没有说话。
他这个态度像是默认了，更加激怒了林宇轩，林宇轩声音更大了一些：“陶西，我好心好意给你看电影，你不爱看就直说，又没人逼你看，你跟老师告密做什么？！”
他表现得非常愤怒，陶西有一点害怕，仰着身子往后躲，声音很小地说：“我没有不爱看。”
“爱看你半路走！”林宇轩气得踢了一脚桌子，“早知道你是个告密的小人，我就不该想着跟你搞好关系！操！真晦气！”
陶西吓得不轻，飞快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远离林宇轩。
因为动作很急，于是显得更加不协调，林宇轩看得更加来气了：“你装什么装？早没发现你是这种人！这下我要被叫家长了，你满意了吧！”
陶西不懂林宇轩为什么这么愤怒，想了很久，才小声说：“你不要生气。”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林宇轩被激得几乎要动手，被另外两个室友拦住了：“别别别，林宇轩你别冲动。”
陶西感觉自己的室友疯了，非常害怕，想要掏出手机给姜序打电话让姜序来救他，但是手机放在书包里，而书包在桌子上，桌子在林宇轩旁边，陶西不敢靠近。
隔了一会儿，其他两个室友把林宇轩拽到了他自己的床铺边，陶西才拿到了手机。
他迅速点开了和姜序的聊天对话框，不过还没有打完字，另外一个室友喊了陶西的名字：“陶西。”
他看上去比较冷静，没有被没收了平板的林宇轩那么愤怒，问陶西：“真的是你说出去的吗？”
陶西的手指停留在给姜序打字的键盘上，不是很懂：“说什么？”
“说我们在宿舍看电影。”室友说，“用林宇轩的平板电脑。”
陶西点了点头：“说了的。”
林宇轩差点直接冲上来，被另一个室友死死拉着，还在吼：“他承认了吧！就是他，你们还说什么不至于，他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想要报复我们！”
陶西又被吓了一哆嗦，感觉林宇轩的精神状态太不稳定了，加快了给姜序发消息的速度，跟姜序说：我的室友疯了，你快来。
姜序收到消息，吓了一跳，又一次飞奔去了105宿舍。
这次并没有到熄灯时间，没有宿管大爷给他开门，姜序在105门口敲了一会儿门，陶西从里面打开门。
看到是姜序来了，陶西立即迅速地钻到门外，躲到了姜序身后，用不符合他此刻胆小行为的冷静语气说：“林宇轩疯了，要打人。”
作者有话说
宝宝不知道自己引发了多大的误会orz

姜序到了以后，误会最终解除了。
林宇轩虽然很生气，倒也没至于失智，在姜序“陶西说的‘说了’是他之前跟我说了，不是对老师告密的意思，他没说清楚”的解释下，林宇轩将信将疑地甩开了一直拽着他的室友的手，坐回了凳子上，没再冲陶西怒吼。
“那是谁。”林宇轩语气还是不太好，毕竟平板被没收了，还要被叫家长，但没有冲着陶西发火了，“知道这件事的，都是我朋友，只有陶西以前不跟我们一起玩。”
陶西这样子，不擅长表达，不参与社交，可能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林宇轩为什么生气，会被当成第一个怀疑对象也不能全怪林宇轩。
有一些人就是没办法被团体接纳，可能没做错什么，但大概他们本身就是错。
姜序不想要解释很多，就说：“可能也不是只有你以为的那几个人知道，今天我们班周宁皓在班里说他回家周的时候要去影院看4D IMAX电影的时候，不少人都跟他讨论了，我听他们说你这有平板，可能老师也是这时候听见了。”
林宇轩还在生气，听了姜序的解释也将信将疑：“周宁皓说你害死了自己亲妈，我不信你说的话。”
这种话姜序听过很多很多次了，不只是在育明高中里面，已经变得很麻木。
但这一秒，姜序很想要捂住陶西的耳朵。
他没有再解释，说“随便吧”，去拉陶西的手，问陶西：“现在还没到七点半，我们今天能早一点去活动室吗？”
陶西显得惊魂未定，可能都没有听清楚姜序说什么话，只是看见姜序站起来，立即忙不迭地跟着姜序走出了宿舍。
这一晚，姜序学习效率很低，没有做出来几道题，也没有抽查陶西背诵课文的情况。
到九点钟，活动室要关门了，姜序收拾东西，喊陶西：“我们回去吧。”
陶西脸上是他表现得最多的那种表情，很呆，很懵，望着姜序，眨了眨眼睛，然后慢吞吞地伸出手，抓住了姜序的手指，小声说：“姜序，我不能回宿舍。”
陶西的手很软，没有多少力气，很轻、很轻地抓着姜序，如果姜序稍微用一点点力气，就能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姜序没有。
他任由陶西松松垮垮地拽着他，对陶西说：“林宇轩不生气了，可以回去了。”
但陶西大概是没有听进去，有一点固执地对姜序说：“他很可怕。”
林宇轩长得很高，看上去也很结实，整个人都要比瘦瘦小小的陶西大一整圈，发起火来的样子确实有一点吓人。
姜序很理解陶西，但串宿是违纪行为。
最后他问陶西：“那你要去我宿舍住一晚吗？”
“好的。”陶西很快答应了，去抓自己的手机，看上去是准备跟姜序往回走了，姜序就拿了书包，想了一想，还是又对陶西说，“不过林宇轩不会打人了，真的。”
但陶西催促他：“我们快点走吧，我只去过你的宿舍一次，我想要在熄灯前去看一看。”
姜序对陶西拙劣地装聋没有办法，只好带着陶西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陶西上次来给姜序送糖炒栗子的时候来过一次姜序宿舍，初始印象并不好，因为姜序的室友非常不讲卫生，袜子和垃圾乱扔。
在这一点上，林宇轩就是一个很好的室友，定时换床单，还会清洗脏衣服，他们宿舍一直都保持整洁。
要是林宇轩不会打人就好了，陶西惆怅地想。
姜序宿舍又只有一个室友在，另外一个要出国的室友又请假了，听说是要上什么语言班，不过床位上东西都在，没搬走。
看到姜序带了陶西回到宿舍，姜序唯一的那个室友看了他们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表情显得很嫌弃。
他本来是坐在宿舍中央的桌子边打手机游戏，姜序和陶西进门没多久，扔下手机去了卫生间，开始噼里啪啦地洗漱。
陶西谨慎地看了姜序那个室友一眼，靠近姜序，将声音压得很低，问：“姜序，我睡哪里？”
他慎重地看着姜序不在的那个室友的床位，声明道：“我是不会睡那张床的。”
“那是别人的，你想要睡也不能睡。”姜序有点好笑地看着陶西，把自己的床位指给陶西看，“你睡我的床，我给你换新的床单和被套。”
陶西对这个安排比较满意，走到姜序床位旁边，拉出凳子，坐了下来。
不过隔了一会儿，他又提出新的问题：“你睡哪里？”
姜序正在从床底下的大整理箱里面拿他的换洗床单被罩，他没有多余的褥子和被子，也不好大张旗鼓地跑去一楼的宿舍去搬陶西的行李，准备在隔壁空床位上铺个床单凑合一宿。
陶西问他，姜序就说：“在你隔壁床，离你很近。”
陶西接受了这个安排，姜序就继续收拾床位，把现在床上的四件套换下来铺到隔壁床上，给陶西换了新的四件套，而后找了件棉衣服卷起来，塞进枕套里当枕头。
铺完床，姜序的室友洗漱完了，走出卫生间。
他一出卫生间，看见姜序在铺床，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忍不住自己的不满了：“姜序，你要让他睡在这里？！”
姜序知道自己在寝室不受欢迎，一向少言寡语，不爱惹事，很简洁地说：“嗯，睡我的床，不会打扰你。”
“现在就打扰到我了！”他室友看上去有点忍无可忍，指了一下陶西，“你怎么能让神经病过来住！”
“他不是神经病。”姜序很快地说，看了一眼陶西，压低了一些声音，对自己的室友说，“魏浩，你不要这样说他。”
魏浩和姜序、陶西都不是一个班的，平时不太有交集，姜序插寝住过来，他也没有跟姜序聊过天，只是听闻过姜序害死亲妈和养父母的事情，也听过陶西的一些不正常事迹，一想到今天晚上要单独和这样两个人睡在一个寝室，就有点受不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魏浩说，“姜序，宿舍又不是你家，你说让谁来住就谁来住，你赶紧让他走。”
如果是其他事情，姜序也不愿意跟室友起冲突，他在学校谁都不想要招惹，只想安安静静念完高中，考个大学，经济独立。
但是今天他没办法让步，沉默了一下，而后对魏浩说：“这样吧，我帮你写这个回家周的作业。”
魏浩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姜序就又说：“我能模仿你的字体。”
这下魏浩被说服了，他这个周末正好要去跟女朋友约会，打算骗他爸妈说自己出去同学家写作业，有人帮忙把作业写完简直再好不过，于是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说：“行吧。”
不过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跟陶西睡一个寝室，拿着钱包走出去了。
姜序知道魏浩这是又翻墙出去上网吧了，没有管他，转身去看陶西的方向。
陶西在弄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看上去好像没有被魏浩干扰到的样子，姜序放心一些，一时间还有些庆幸陶西的经常神游天外。
他观察了陶西一分钟，才走过去，从床底下拿出自己的洗脸盆和香皂，对陶西说：“我只有一条毛巾，你能凑合用吗？”
看陶西不说话，又说：“要不我去楼下给你拿你的吧？”
他说完就把塑料盆放在了桌子上，准备出门，陶西这个时候喊了他：“姜序。”
陶西一边说话，一边朝他靠过来，很小声地道歉：“对不起。”
“我忘记了你也有室友。”他一向平静的语气里面掺杂了一点不熟练的愧疚，逻辑也有些混乱不通地说，“我总是很麻烦。林宇轩真的不会打我了，对吧？”
作者有话说
陶西宝宝是能感受到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的。

陶西在姜序的寝室借宿一晚，第二天就搬回了自己的宿舍。
搬走的时候很乖，没有表现出来前一晚非要跟姜序回他宿舍时候的那种固执。
但陶西还是很害怕林宇轩，在寝室的时候要躲着他走路，怕他又像之前那样忽然发起疯来。
到现在，陶西还是没有太明白林宇轩为什么会忽然性情大变。
他知道姜序应该是明白的，只是陶西不想要跟姜序问这件事情了。
最后，陶西经过自己的认真思考，得到了一个觉得较为靠谱的原因，他猜测是林宇轩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食物中毒。
所以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加倍小心，也让姜序小心，总是选择他唯二相信的两个窗口吃饭。
三天以后，正好是回家周放假前一天。
林宇轩从别的同学那得知了告密的确实另有其人，是之前跟他借平板看电影的男生里面其中一个，就在姜序的班级。
这个男生因为林宇轩答应借给他用平板的时间很靠后，他就非常不满，故意在看到教导老师经过的时候加入跟周宁皓对电影的讨论，提及林宇轩藏了平板的事情。
这会儿林宇轩已经被叫过家长了，被他爸在办公室一顿臭骂，还被罚写了3000字的检讨。
林宇轩气得又去找那个男生打了一架，俩人旗鼓相当，林宇轩鼻子上挂了彩，还差点又被老师抓住。
不过回到宿舍以后，他走到陶西床位跟前，十分别扭地跟陶西道了歉，说完“对不起，我误会你了”，给陶西塞了两个水蜜桃，又说：“你不是跟姜序关系很好，你们一人一个吧。”
然而陶西大惊，慌乱中还打碎了一个杯子，但这一次没有再立即给姜序发去消息。
林宇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陶西的奇怪举止也都习以为常了，就放下水蜜桃回了自己床位。
当天晚上，陶西睡在自己的床位上，又一次做了噩梦。
这几天陶西总是做噩梦，而这一次，他梦到林宇轩要用两个像水蜜桃一样的球砸他的头，面目狰狞地朝他扑过来。
陶西吓醒了，寝室里很黑，陶西想要去把灯打开，但是才从床上爬下去，林宇轩的床位就发出来了一点动静，陶西立即把刚刚踩到拖鞋的脚收回去了，缩回了被窝里。
第二天一整天，陶西都很困，很不舒服。
不过鉴于他平时也总是一副很呆的样子，班级里面同学甚至是老师也都没发现陶西的不对劲。
下午放学，姜序在陶西班级外面等他，陶西收拾得总是很慢，姜序等了他五分钟，陶西才背着他那个看上去很重的书包慢吞吞朝姜序走过来。
“姜序。”陶西走到姜序身边，讲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我脚下有棉花。”
姜序还真的下意识往他脚下看了一眼，而后很快就发现了陶西的不对劲，伸出手，碰了碰陶西的额头，说：“你发烧了。”
“这样啊。”陶西对自己生病的事实没太多反应，垂着脑袋往楼梯口走。
他本来走路时候就很慢吞吞的，谨慎到显得笨拙，现在身体不舒服，走路时更有些摇晃不稳，从他身后看上去，陶西像是只摇摇晃晃的企鹅，不过因为身形太单薄，就也不是特别像。
姜序很快追上他，帮他拿了书包，陪着陶西往外走，到学校门口，没有让陶西往8路公交车站走，拉着陶西的手腕去那边排队的出租车边，说：“我们今天打车回家。”
陶西可能身体很不舒服，像只听话的提线木偶，非常听姜序的话，姜序拉开出租车门，他就手脚并用地爬进车后座，等姜序也坐上来，就往姜序身上一靠，还抱住了姜序的胳膊，像树懒趴在树枝上一样，小声说：“姜序，我好困。”
他的头发有点长了，蹭着姜序的脖颈，姜序顿住一瞬，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才回过神来，报了他和陶西住的小区的名字。
路上，陶西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安静，呼吸绵长，眼睛闭着，小半张脸都埋在姜序怀里。
姜序肌肉紧绷，脊背僵硬，手一直虚虚地接在陶西的脸侧，怕司机急刹车的时候陶西会被从自己怀里甩出去。
不过司机一路都开得很平稳，陶西也一路都睡得很安稳。
出租车把陶西送到他们单元楼下，姜序付了出租车费，陶西才醒。
他睡得有点懵，下了车跟在姜序身后，可能都没看清自己在哪，让姜序怀疑自己把他卖掉陶西都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
外婆在家，应该是知道陶西回家周要回来的，不过看见姜序也跟了过来还有点诧异，很快就招呼说：“姜序也来啦？快进来。”
姜序让陶西先进门，把书包放在玄关柜子上，对外婆说：“外婆，陶西有点发烧。”
“啊？”外婆本来要去给他们倒水，闻言又折返回来，也往陶西额头上摸了摸，不过陶西不太高兴地抬手挡开了，外婆还没能确认他是不是发烧，只好说，“先去沙发上坐，我去找找体温计，嘶……家里应该还有退烧药。”
姜序扶着陶西坐到了沙发上，刚刚坐下，陶西又头一歪，躺到了姜序的肩膀上。
外婆出来，看到陶西这样，立即说：“桃酥，你怎么躺在姜序身上，多重啊，去躺好到沙发上，外婆给你测体温。”
陶西又开始故技重施，装听不见，一动也不动地赖在姜序肩膀上。
姜序也不是很介意陶西这样靠着他，就对外婆说：“他不重，躺一会儿吧，陶西可能很困。”
不过外婆还是对陶西有些办法的，说：“你不要你的毛绒球啦？快测了体温，去床上躺着，就能抱你的毛绒球了。”
陶西这才从姜序身上起来了，仰着头，微微张开一点嘴巴，等着外婆给他测体温。
测完，外婆把示数那一面拿给姜序看：“你帮外婆看看，外婆没看错吧？38度1，吃点退烧药吧，先不去医院。”
姜序看了读数，告诉外婆说“没看错，是38度1”，外婆又说：“吃药前得吃点饭，我去煮个粥，姜序，你要不要也留下吃晚饭？”
“不了吧。”姜序打算走，外婆要照顾生病的陶西，再来顾及自己这个客人，肯定应接不暇，于是立起来，说，“等陶西好一点，我再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