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留下招呼都没来得及打的众人面面相觑。
纪绥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像是习惯地掩饰道:“他就是爱小题大做,我没事,别耽误大家时间了,快工作吧。”
张羽看着郁泊舟来过后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纪绥,恨铁不成钢地咬牙。
另外一边的郁泊舟拐进没有生人的角落,恼怒地踹了一脚附近的垃圾桶,一脚不够,很快又踹了第二脚,片刻后冷静下来,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
林听寒不对郁泊舟踹垃圾桶的行为感到奇怪,换到四年前,郁泊舟才接手公司没多久,别说踹垃圾桶,公司里那几个同郁泊舟对着干,跳最高的那几个老股东,谁没挨过踹。
他的眼里可没有尊老爱幼四个字。
也就近几年修身养性,明面上情绪稳定的像吃了药,但私下里依旧没变过。
令林听寒感到奇怪的是郁泊舟前面对纪绥的态度,他纳闷地问:“舟哥前面和纪绥什么情况?两个人吵架啦?”
公司和外面的传闻,要数郁泊舟手下直属的人最不信,不过郁泊舟没有澄清,他们自然也不会擅作主张,但凡有人问起全部装傻充愣说不知。
要真像外面传的那样,郁泊舟上班不得把办公室的天花板都拆了,天天摆个臭脸。
方妤认真地观察林听寒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询问,翻了个白眼,“亏你还最早跟着舟哥,笨蛋。”
怎么骂上他了?林听寒嘀咕,“我又不属蛔虫。”
方妤忍住翻第二个白眼的冲动,慈祥地拍了拍林听寒的头,“乖,你只需要知道,你和舟哥长得是同一条舌头就可以了。”
手机像是打开了自动振动模式,响个没完。
[郁泊舟]:怎么又咳嗽了?别跟其他人挨太近有细菌。
[郁泊舟]:要不还是等病完全好了再上班。
[郁泊舟]:那个叫章鱼的,怎么跟你那么熟,手随便搭你肩膀?
[郁泊舟]:他是gay吗?就算是直男也要保持距离,你现在是gay!
[郁泊舟]:。故意不理我?
纪绥此刻压根没注意到桌上的手机,他们之前提的修真游戏已经初步有了雏形,让纪绥试玩了半小时。
玩好后,纪绥又花了一个半小时玩了一通市面上的修真游戏进行对比,写了一份报告草稿出来。
他高中文科并不差,要不是为了赚钱,可能就学文不学理了。
写完纪绥也没顾得上看手机,他今早就提前打电话跟餐厅预订了一份下午茶,正好送来,挨个给大家分了。
几乎每一个拿到手的人都会惊讶一下。
“纪哥,你居然记下了!”
打游戏的那天下午,研发部恰好点过一次下午茶,只需一遍,纪绥记下了所有人的喜好,今天的下午茶就是按当时众人的喜好点。
东西不贵,却方便收买人心。
纪绥笑了笑,没说话。
他让人给郁泊舟他们也送了一份,打开手机想问问郁泊舟拿到了没,对话框入目一串的撤回消息,留下一个孤零零的小表情。
[郁泊舟]:^_^
[纪绥]:?你发了什么?
郁泊舟回得飞快。
[郁泊舟]:没什么,还咳嗽吗?
[纪绥]:不了,我只是被口水呛到了,我点的蛋糕拿到了吗?
[郁泊舟]:拿到了,怎么不是刷我的卡
[纪绥]:我卖人情刷你的卡,做什么?
郁泊舟有点怪怪的。纪绥转念一想,他怪怪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一天正常了才是奇怪。
没理会郁泊舟继续回了什么,纪绥熄灭手机继续工作。
明媚从办公室出来,似乎是打算下楼吃饭,纪绥喊住她,“明主管,我买了蛋糕和喝的,你的那份放在桌上了。”
担心有女性生理期,纪绥买的所有饮品都是热的。
明媚愣了愣,不知是因为纪绥的称呼,还是别的什么,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又看了纪绥一眼,说了声谢谢拿走。
明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纪绥慢腾腾收回目光。
刚才明媚看他的那一眼,总觉得她眼里掺杂着,自己看不明白的情绪。
纪绥原地伸了个懒腰,拿上员工守则,到停车场等郁泊舟。
郁泊舟匆匆送走预约的合作伙伴赶到地下室,见纪绥歪着头搭在车窗边上,乌发遮盖住眉眼,被昏暗的灯光一照,像是什么惊悚刑侦片开头的尸体。
但这副样子落在郁泊舟眼里,却显得十足孩子气。
郁泊舟拨了拨他的头发,让眼睛露出来,“这位客人,请不要把头探出车窗外。”
纪绥坐正,郁泊舟钻入驾驶座,开车回家。
十字路口停下等待第一个红绿灯,纪绥冷不丁开口问:“蛋糕好吃吗?”
送去郁泊舟办公室的下午茶每份都一样,是店里好评最广的青提蛋糕,唯有给郁泊舟的不同,是另外一家私房的招牌,因为郁泊舟不吃青提。
透过后视镜,纪绥窥见郁泊舟嘴角微微上扬了0.5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着方向盘。
“挺好吃的,他们家是不是换甜品师了?”上一次吃味道好像没这么好。
“不清楚。”
郁泊舟的心情就像南城的天气一样多变,上一秒可以是瓢泼大雨,下一秒也可以是转眼晴朗无云。
算了,高兴就行。
纪绥侧头看向窗外,之后到家的一路没再开口,他不大喜欢坐在后座聊天,总让他产生一种郁泊舟是司机的感觉。
到家阿姨已经做好了饭,一开门便是满屋飘香,无论是卖相还是口味都稳压郁泊舟一头。
纪绥吃完,趁郁泊舟洗碗的功夫,把主卧里自己的日常用品一点点搬进侧卧,清扫了房间,铺好床被,顺便搬走了书房的一台电脑。
郁泊舟上楼时正好撞见纪绥从侧卧里抱着换下的床单被套出来。
他懵然道:“你在干嘛?”
“换房间。”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纪绥径直绕过郁泊舟,去阳台洗床单。
郁泊舟追过去,抓住纪绥的手腕,床单被套散落一地,“为什么突然换房间?”
他的语气有点急,抓着纪绥的手不自觉收紧。
纪绥定定看了郁泊舟两秒,就着被抓手的姿势弯腰拾起地上的东西,“陈伯不在家,接下来工作很有可能需要开会加班,分开住更方便。”
郁泊舟还想说什么,纪绥开口打断他,“我的病好了,不需要照顾。”
僵持片刻,郁泊舟脸上挂起牵强的笑,“我就是问一问,地板拖了吗?”
“拖了。”
“手脚挺快嘛。”郁泊舟夺过纪绥手里的床单被套,“我去扔洗衣机,你去洗澡吧。”
郁泊舟转身,面上那点微薄的笑意散了个精光。
他把东西丢进洗衣机,重重关上盖子,“砰”的一声,惊得他立刻回头。
幸好,阳台在走廊尽头,纪绥没听见。
郁泊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早知道有今天,买房子的时候就应该把所有的卧室都打通。
一个小插曲,纪绥没有放在心上,走廊互道完晚安,回房间接着补写报告。
郁泊舟望着紧闭的房门站了许久,幻想着有没有什么意外,例如侧卧水管爆炸被水淹,空调失灵,蟑螂老鼠爬上天花板,嗯……最后一个划掉,纪绥不怕这个。
十分钟后,郁泊舟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没有任何意外,纪绥今晚一定会住在侧卧,而且以后都会住在侧卧。
他推开门,房间里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根本不像动过的样子,枕头被子这些大件的东西侧卧都有,纪绥没拿。
只有衣柜和浴室,少了几件纪绥的换洗衣物,以及一套洗漱用品,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像暂时住店的旅客,停歇够了,就要启程前往下一趟旅途。
郁泊舟吐出一口气,缓缓松开手,掌心已经被掐出血印。
他浑然不在意,掏出口袋里仅剩的两枚糖剥开丢到嘴里,咔嚓咔嚓地咬碎,声音令人牙酸。
投入进熟悉的工作状态,纪绥一下忘了时间,修报告修到凌晨两点。他停下敲键盘,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酸涩的眼睛。
他刚入职第一天,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拼命,这份游戏到正式开服,少说需要研发个一年半载,他可以等明媚通知,或是交份表达流畅的初稿就足够了。
只是他的个人习惯不允许,工作一定要提前完成,做就要做到最好,不给任何人机会。
纪绥拿起手边的水杯,准备喝时才发现水杯已经空了,他下意识回头想喊郁泊舟,入目却是一片空旷陌生的房间。
他回过神。真是习惯害死人,他居然成了倒水都需要别人倒的懒人。
走廊上一片漆黑,可见度非常低,纪绥懒得一路摸过去开灯,凭着感觉往前走。
黑暗中爆发出“澎”的一声,紧接着是一声痛苦的闷哼,以及玻璃砸落地上碎裂的声音。
纪绥抱着腿蹲下,疼得眉毛紧紧拧成一团,走廊靠墙的地方放了个柜子摆花用,到他小腿,他给忘了。
一阵脚步声从屋内传来,几秒后走廊豁然明亮起来。
纪绥见到来人赶忙说:“等一下,别过来,地上……”有玻璃。
郁泊舟直径踩上去,哪怕知道他脚上穿着拖鞋,纪绥还是不免有点恼,“地上有玻璃,你看见还踩上去,脚不想要了吗?”
他还有力气教训自己。郁泊舟一言不发,手臂穿过纪绥膝盖将人稳稳抱起。
纪绥骤然失去重心,条件反射地寻找起攀附点,一边勾住郁泊舟的脖子,一边按在他的胸膛。
大概是因为纪绥不在,郁泊舟没有穿睡衣,而是穿的一身深蓝色的浴袍,领口随着弯腰的动作散开了大半。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心跳的速度却如急雨掉落鼓点,烫得纪绥立刻松开了手。
郁泊舟的心跳,好快。
将人安置到床上,郁泊舟抓住纪绥的脚腕,在灯光的照耀下才看清他腿上的伤口全貌。
纪绥穿的短裤,没有任何缓冲,左边小腿被锐利的柜子划破了一条口子,伤口不长也不深,但却丝丝往外冒血。
伤口附近的皮肤更是青紫了一大片,看上去骇人。
郁泊舟掌心的温度和胸膛一样烫,脸色却冷得很。
纪绥蜷缩着想要抽回腿,没成功,莫名感到心虚,“我……想去倒水,忘记有柜子了。”
“呆着别动。”郁泊舟丢下话,转身出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郁泊舟拎着医药箱上来,用纱布擦干净血,给纪绥涂上了药水。
本来看着不严重,药水涂上后反而看起来伤状惨烈。
纪绥苦中作乐笑了一下,“你说算不算祸不单行。”
好不容易病痊愈,结果腿上又添了新伤,好在不严重,他刚才要是走的再快些,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得医药箱和天天见了。
“……”
话音刚落,郁泊舟的脸又臭了几分,纪绥识趣地闭上了嘴。
沉默对持了片刻,郁泊舟终于在纪绥故作不经意偷瞄他的第三眼中败下阵来。
郁泊舟轻叹了口气,像是完全拿他没办法,语气温和又无奈,“为什么不开灯。”
“还有,这个点为什么还没睡觉。”
纪绥眼神游离,头一回不敢直视郁泊舟讲话,“开关在主卧门口,太麻烦了。”
说完顿了顿,“我……刚刚写完报告。”
郁泊舟怒极反笑,“你是笨蛋吗?不开灯手里拿着玻璃杯还想下楼,纪绥,我真是第一天认识你,有没有想过楼梯那么长,摸黑踩错一步都有可能滚下去,杯子要是像刚刚那样恰好碎了呢?你就成刺猬了,你知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睡浅听见声音,纪绥是不是还打算摸黑踩着一地玻璃碎片去开灯,第二天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瞒过他。
开关在主卧门口,离纪绥磕到的地方起码有七八米,中途若是踩上玻璃碎片滑倒,现在就不只是腿上这一道浅浅的伤口这么简单。
光是想想郁泊舟都后怕的不行。
纪绥被他吼得一愣,认识一个多月,他见过郁泊舟许多面,高兴或是不高兴,脆弱难过又或是八面玲珑,可从没有像当下。
怒气冲冲,像条在领地里被人踩了尾巴的狮子。
他知道郁泊舟的真实脾气绝没有像表面那么好,至少不像表面那么谦和。
纪绥沉默低着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固步自封,倔强的不愿开口辩驳一句。
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反抗,反抗郁泊舟对他的教训,同时也沉默地划开两人的距离。
半晌,立在他面前的人拎起医药箱,头也不回的离开关上门。
长时间的疲劳用眼,此刻又泛起了酸意。
纪绥擦掉眼角因为酸涩泛起的泪水,他不擅长亲密关系,也不想留住任何人。
从前是因为不屑,因为周围的人太过虚伪
相处的同学,希望他在学习方面提供无条件的帮助,喜欢自己的人,大多数是冲着他的脸,以及虚无缥缈强加在他身上的光环。
郁泊舟说的对,他确实很笨,性格也很恶劣,讨厌麻烦,喜欢用冷淡的态度吓跑所有想要接近他的人。
很明显,他这一次又成功了。
没过多久,脚步声去而复返,走掉的人重新回到了眼前。
纪绥低着头,片刻后松开紧咬着的下唇,维持着声线平稳,“这个月的钱我不要了,也会配合你演完,我们重新谈谈……”关于合同的事。
一杯塞进手里的温水打断了纪绥,使他没能说完。
郁泊舟蹲下身,发现这样也看不见纪绥的表情,干脆盘腿坐下,强硬地挤进他的视线,轻轻吹了吹纪绥腿上的伤口。
声调与平时无二,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不要钱,这么好,我们小绥开业大酬宾吗?”
第28章 永远不吵架
吹在腿上的明明是冷风,纪绥却感觉浑身发热,藏在拖鞋里的脚趾不自觉蜷缩。
“……酬你的大头。”纪绥默默了许久,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
郁泊舟笑了,用搞怪的腔调说:“大头大头,下雨不愁,别家有伞,我有大头。”
纪绥再也绷不住了,嘴角弯起弧度,“胡说什么。”
“才不是胡说。”郁泊舟脸上挂上温柔的神色,“郁泽林出生时头比其他孩子大一倍,但凡带出门,那些个年长的叔叔阿姨都会说一句他头大,快一岁时,大约是懂得了说他头大不是什么好话,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哭,我嫂子就用这个哄他。”
哄得多了,便不哭了,遇到下雨的天气,还会匍匐爬到窗边,咿呀咿呀地摇头晃脑。
纪绥想起了郁泽林的头,他如今大了,不说不明显,仔细想想,似乎真有点头大。
“是吧,平时看着不明显,仔细想想头就是比同龄的孩子要大。”
纪绥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讲出来了,他别过头,“我没这么想。”
“是是是,是我自己想。”郁泊舟问:“腿疼不疼?”
“一条小口子而已,几分钟就能全愈。”纪绥缩回腿,满不在乎的口气让另外一位观众气得牙痒痒。
三五厘米的口子是小口子,非要腿上开个天窗才能算大口子吗?
“喂。”
郁泊舟抬眼看他。
纪绥盯着地板,语速快得像有人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说完话,“我以后会注意,不会给你添麻烦。”
郁泊舟:“……”
这是郁泊舟今晚第二次被气笑,他都要怀疑纪绥是不是他爹妈在天上看他活得过于肆无忌惮,专门精挑细选派来克他的。
瞧着比谁都机灵,说出的话比谁都伤人。
他道:“还喂上了,我叫喂?你怎么不干脆叫我那个谁。”
纪绥抿了抿嘴,“郁泊舟,我以后会注意,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是要听这个?”郁泊舟似笑非笑道:“我是怕你给我添麻烦?”
危险的语气让纪绥瞬间挺直了脊背。
与平日完全不同,充满攻击性的郁泊舟,叫纪绥无所适从。
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个猜想,对郁泊舟生气的原因,但说出来如果不是,未免显得自作多情。
郁泊舟望着坐得板板正正的纪绥,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败给你了。”
他仰头,正对上纪绥的视线,直言,“我不是生气你打破玻璃吵醒我,更不是什么狗屁觉得受伤要照顾你麻烦,而是……”
郁泊舟面上一热,咬牙一鼓作气说完,“而是生气你根本不在乎自己,我一想到这种事情可能会发生第二次我就害怕,怕你哪天再在我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受伤。”
纪绥听完瞳孔紧缩,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郁泊舟的手指自下而上钩住纪绥的小指,晃了晃,眸子里满是委屈,冷淡的眉眼竟然透露着可怜,“我看到你捂着腿蹲在地上,周围全是玻璃碎片,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所以能不能不要觉得会受伤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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