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此刻靠在他肩上,锋芒尽隐去了,倒显出些柔和妩媚的翩翩风骨。肩上的伤还未痊愈,此刻痛的紧,却也不敢稍稍撤开些。
许是不敢,许是不愿吧。
这般风姿的周郎,毕竟并不多见。自己纵使见过,也已是数载以前。就着那只还能动的手,调整了下位置,使周瑜能躺靠的更安稳些。国府离周宅尚远,不禁也闭目养起神来。酒且不提,征战初归,一身风尘,那股疲惫之感往往在精神松懈下来后,暗暗的蔓延出来。
今晚的丁香酒倒真是好物,还是不久前,自己赠与孙权的。周瑜没有睁开眼,只微微扯了丝笑。
那声“哥”,倒叫的真是明明白白,就像大漠里的烽烟,直直透入了他的神思。
孙瑜再睁开眼时,已到了周府门前。
夜色已深,四处都笼罩在阴影里,要辨识出错杂的小路实为不易,他却还是一路架着周瑜,直摸到了内室。
这老宅是当年他赏给周瑜的,如此多年,连桌椅都不曾换,如何行走,自是熟识的很。将那人往软榻上一放,熟料他却不安分起来了。
“将军……劳驾倒些茶。”声音有些沙哑。
周瑜微微睁开了眼,对灯烛映衬下的高大身影说了这句话。这般光线下,人影愈发不真切了,倒似乎真有些连绵的睡意袭来。但周瑜此刻心里清楚的很,身体,醉了八分,心,却清醒着八分。论英烈骁勇,他从未及上过眼前这人;但若论阴谋智计……
孙伯符,再修炼个百年吧。
“料你也该口渴了。”孙瑜径自去取那几上茶壶,斟了一杯递给周瑜——
“中护军这点酒量,下次还是别托大的好。”
周瑜却没理会此人明显的讽刺。因为他很清楚,很快,那似曾相识的唇里,便吐不出什么刻薄的话了。
不出所料。
孙瑜的眼神,忽然有了一些改变,混杂着一些迷惑,更多的,却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把火。
孙瑜即使再迟钝,也发现,此刻自己某处身体上的变化。
喉咙似乎快要烧起来了。眼前这个人,这具带着热度的躯体,他思念了整整五年。
全身都似有些发紧发热了,慌乱中,他却忽然想起几上香炉中飘出的熏香。
“中护军……这熏香中,你似加了些特别之物?”放下手中茶盏,直视着对面那人目光,孙瑜心下清楚,此番,怕又是中计了。
“无他。”对面那人本醉的氤氲的眸子却也亮了起来——“只一点蛇床子。瑜身体偏寒,素来都加的。医书上说,有暖身之功效。”
他自然知道。蛇床子,再加上今夜饮宴上的丁香酒,便是一剂催情良药。
不禁自哂。如此看来,果真是中了计,还中的如此彻底。
已无法再留,当即从塌边长身而起。抱拳一礼——
“中护军好生休息吧,末将告退。”
正转身间,却听得那人轻轻道:
“将军,男子汉大丈夫,做便做了,这也有所惧?”
明亮的眸子,夹杂着熟悉的挑衅意味,和埋的很深的——想念。
周瑜本待再说些什么,却没说出口。
他的话,被一个霸道而不顾一切的吻,生生封了回去。
第十五章 一夜
粗暴的撕开中衣,指尖触到火烫的胸膛。
澎湃而起的情欲,排山倒海般的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心里,是有不甘的。
这场景,孙瑜偷偷想了许多次。却未曾料到过是在如此情境下。
原是这般香艳汹涌的事情,偏偏成了试探自己身份的工具。恋人之间,本就是这等方式才最容易辩出真伪。
曾经以为,换了一个身份,便可和那人重新来过,甚至一直想不通他为何会执着于“孙策”这个名字,却不愿接受活着的自己。
自信有天能让他接受。注定无法平凡的身份,也要求他必须接受。
进一步加紧攻城掠地,在与那人唇舌交缠的过程中攫取熟悉的气息,感受他那同样急切与激烈的律动。寂寞太久的身体,需要一场熊熊烈焰才能温暖。
已经分不清是撕咬还是爱抚。肌肤上已布满了薄汗。
让那人俯卧在床上,从背后环住瘦削的双肩,蓄势待发的欲望抵在那熟悉的山涧,低低的喘息着,吻着修长如玉雕般的脖颈,感受身下人略有些紧张的颤抖。
一面试探性的摩擦着,一面在那人耳畔轻轻道:
“中护军,末将不客气了。”
从前自己,也会如此调笑两句,总会见他脸上绯红的云霞,和低低压抑隐忍着的,一声“恩”。
却忘了,今朝不比往昔。
本还温顺的身体却忽然转过来,那俊逸的脸就这样面对着自己,目光迷蒙,却透着一丝坚定。
“公瑾。”
侧首不语,只轻轻舔舐着他颈侧,那久知的敏感区域,听他不能自控的呻吟喘息。
一个挺身,便进入那久违的温暖空间,感受着奇迹般的融合。
正待遵循本性的律动,却被肩膀上有力的手止住了。
找回焦距,见那亮晶晶的眸子还是直视着自己,一点也没有迟疑。
“叫我公瑾。”
“公……瑾。”
声音有些嘶哑,一只修长的手抚上了脸侧,似乎那双手的主人,要将这曾改变过的脸看的更真切。
心上有什么地方被洞穿了。灯烛并不明亮,却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眼角的细纹。
公瑾……他的公瑾,才刚过而立。
那坚定的目光似在搜寻着什么,一件早就丢失了的东西。
这东西,江东给不了他,胜利给不了他,天下给不了他。君臣争斗,二主难立,这些事可以明天再想。
权当今夜仅是一醉,又怎样?
那执拗的眼神已经让孙瑜懂得。“孙策”,这个名字,是支撑他在这偌大的天下间坚持下来的,唯一的希冀。
事已至此。他又怎舍得毁掉这唯一。
用手遮住那悸动的视线,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公瑾。叫我伯符。”
周瑜不再有语言的回应。回应的,只有身体如火如荼的纠缠。有力的撞击与不知疲倦的索求,让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沉沉睡去时,已不知是几更几时。
待清晨的第一缕微光射进来时,孙瑜已醒了一会儿。
指尖触摸旁边枕上铺散着的青丝,有种不真实的触觉。正想换个姿势,挪动一下发麻的双臂,却忽的发觉左肩处传来一阵剧痛。
忍不住闷哼一声。此番倒好,本来伤就没好利索,昨夜这一折腾,伤口又裂开了,想起那老迈军医曾吩咐过半月之内不可使力,当时还腹诽这老儿真多事,伤成这样,连战场都上不得,还使什么力。
真是大错特错。有种事,做起来,其实比打仗费力。
正哀怨间,身边却动了一下。
周瑜本正睡得很熟,却被旁边人发出的短促一声惊醒了。
自和孙策相处以来,他就是很讨厌被人吵醒的。自然,这也有一大部分原因在孙策身上——他总是有几千几万种“不经意”吵醒人的办法。
正打算按照惯常的方式将那人直接踹下床,却见他苦着一张脸,正望向自己。目光转了一转,便看到他肩头绷带被鲜血润湿了一块。
“公瑾……”那与孙策几乎全然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但周瑜清楚,这种可怜背后,隐藏着一个无赖的灵魂。
翻身下榻。
“莫动了,给你取药去。”
待周瑜从床旁矮柜中取出药粉时,孙瑜已将绷带拆了下来,露出了伤口。
那伤是愈合后又被撕裂,倒真是有几分狰狞。
周瑜看的心下不禁也有些后悔。
居然忘了此事……真是应该等到他伤好之后再搬出那丁香酒与蛇床子的。
“哎……哎哎……你轻点轻点。”有人给伺候着上药,那人却还是不依不饶的。
周瑜真恨不得把这药瓶子戳到他嘴里去。
被那贼首用剑捅穿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叫成这样?
可惜,世上有一种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公瑾阿……”完全无视面前人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孙瑜自顾自的絮絮着——
“你也太歹毒了……为了不让我伤好,竟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药粉忽然撒出的多了一些,疼的孙瑜抖了一抖。
“将军应该庆幸你这只臂膀又折了一次……”周瑜看也不看他,只淡淡说道——
“不然,现在折的很可能就是下身什么地方了。”
这句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很快,周瑜就恢复了耳根清净,顺利的把药不知是“上”还是“倒”在了那人的伤口上。
看着周瑜熟练的将绷带缠绕在自己的左肩上,孙瑜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公瑾常常受伤么?内室也备着绷带?”
“自然没有。”
“那这绷带……”
那英俊的面容上浮出狡黠一笑。
“将军的衣物。”
第十六章 议事
孙瑜无奈的瞥了瞥塌旁已经分不清是中衣还是破布的东西,叹了口气。
“公瑾……这中衣……我在阵前月余,可都未曾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