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一直这样不动,这是要与在下比什么呢?”言罢,眼角瞄了瞄邓龙胯间,压低声音道:“依在下看,将军恐怕比不过在下。”
背转过去那两个兵卒听了此话,再也忍不住,嗤嗤的笑了起来。
这句话说的邓龙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更是尿不出来了。
孙瑜见他实在辛苦,又补充了一句——“将军。要不,再回去饮点儿水?”
当两个笑的满面通红的小兵将邓龙再次押回船舱时,周瑜已与吕蒙吩咐完了事情,从船顶的观望台上下来了。
行至船舱入口,便见了等在那里的孙瑜。
还未待说什么,孙瑜却皱了眉,先开了口。
“要劝降还是快些罢,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喔?”周瑜倒是挑了一边的眉,饶有兴趣的望着他。
孙瑜没关注他的表情,只自顾自说了下去。“听说他随了黄祖多年,想从他嘴里套出那老头子的布防,可不是易事。”
周瑜的目光却变得更亮了些。他整了整披风,轻轻道:“将军以为,随了黄祖多年,对他脾性,是否了若指掌?”
孙瑜看着那人,心下也有些什么了然了。
“那老头子生性多疑,自利诡谲,他定清楚的很。”
周瑜颔首,微微一笑,随手挑开舱帘,示意他进去。
邓龙刚受了孙瑜一番奚落,此刻见这两人,便直接目视着舱顶,对他们连看也不看。
周瑜也不理他,径自坐到桌前,挑了挑灯芯,慢慢道:“我江东富庶。将军想必知道。”
邓龙只冷哼了一声。
孙瑜靠在舱壁上,淡淡接了下去——
“建业有最好的织锦华服,有吃过一次就忘不了的山珍海味。更有你想也想不到的美人佳丽。”
“哈哈!”邓龙大笑,遂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当我邓某是何许人?如此金银财帛,美人珍馐,就能买动我的心?人道周郎多谋,谬赞啊谬赞!”
周瑜却也随着他笑了一笑。
接着,便转向他,目光凌厉,语声亦变得有些冰冷。
“我们自然知道将军何许人。我们更知道你家主公,生性多疑,刚愎自用。”
此刻,邓龙却悄悄的将眼神转回来了,与周瑜对视着。
“山珍海味,美女黄金,我们会每日送到软禁你的府邸内,时时刻刻派人看着你享用,一月不习惯,两月不习惯,三月……也便习惯了。若是到时你还是挂念你主公,我们大可替你穿上最好的华服,亲派兵送你回营。”
邓龙脸上的冷汗忽已涔涔而下。
周瑜的手从灯芯上挪了下来,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你说到时,黄祖见你锦衣华服,满面红润,又得知你在孙吴花销无数三月之久……会如何……待将军呢?”
于是,当二人回到周瑜的卧舱之时,手中已握着一张黄祖的江防图。
孙瑜燃了油灯,正迫不及待的展图欲看,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止住了动作。
周瑜近在咫尺的望着他,噙着一抹笑,轩眉纵起,满面都是戏谑神情。
“瑜闻……将军方才,参观他人小解来着?”
孙瑜只是愣了一愣,便也靠过来,手却不规矩的摸到了对方某处。
“公瑾原是怪了看了他人……”下手捏了捏,满意的看到对面人脸上绯色忽起。
“那我以后便只看公瑾。”嘴唇靠过去,喷了一阵阵热气在他耳里。
怀中人却下意识的闪开了。
自然,随即加紧了还住他腰的力道,握了那修长的手,也抚在了自己下身某处火热的地方。
张口,声线已染上了些暧昧不明的沙哑。
“还是……公瑾在意别人……看了我的?”
第十九章 我们
回程虽是逆水行船,有了胜仗的鼓舞,自也行进的颇快。
吕蒙从甲板上走过,听着军士大声唱着吴地的歌谣。声音嘹亮,却唱的毫无章法,不成方圆。
不禁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恐怕曹刘两家,断不会让士卒如此无礼无矩,浪荡纵歌。即使是叫阵,他们也俱是整齐划一,气势震天。
想起初练水军时,此事也是与周瑜提过的。
“既愿意唱,便唱罢。”
周瑜只是微笑着,目光投射向了远方,不知在看着什么。
“唱家乡的歌,是思归,是知道家里头,还有人在等,有了活着归乡的念想,才会奋勇杀敌。”
吕蒙有些瞧不惯周瑜眼里潜藏着的落寞,便引开了话题。
“中护军……庐江人士吧?”
周瑜微微颔首。眸子里闪动着什么,如淡淡的水墨晕开。
“舒城秀美。有青山碧水,桃花满巷。还有……”
还有那目如朗星,颜如初霁,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孙策。
可知我在等你么?
却终是,等不回。
其时,吕蒙见周瑜忽然用手重重揉了揉眼角,不语了,心中便猜出了八分。
那一刻,吕蒙开始觉得心痛。
可他不敢安慰,亦不配安慰。他怕变成那玷污了美玉的浊泥。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中护军,风大,咱们回去吧。”
江风阵阵,一如当年周瑜泛着些许哀伤的话语,像江东四月的阴雨,不知怎的,就渗进了骨子里去。
里舱内的一张硬塌上,一床薄被盖了两人。
周瑜俯卧着,不理会那依然在自己光裸的背上肆意点火的手,只细细研究面前摊着的江防图。
“这里水路多曲,楼船进入只怕不便。若命公绩带些满载硝石的小舟摸进去……”
“这里的防守不会很严密。我们可率大军,从此突入。”孙瑜亦敛了目光,专注于图上。
“我们?”周瑜的眼神瞬了瞬。
孙瑜没理他,只是用还闲着的一只手轻轻勾勒出一条奇袭的路线。
“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周瑜的目光变得很锐利,食指轻轻点在了黄祖的中央大营处。
接着,任由身上的人,握着他的手,缓慢而又坚定的画了一个圈。
我们。
一如昔年。
直至楼船泊下,吕蒙方才看到周瑜从内舱走出。
只是……怎地似乎,步履有些不稳。
“子明。”
听见唤他,吕蒙立即大步过去,俯首听命。
“切莫怠慢了邓将军。”说罢,眼光向那刚被押下船一脸倒霉相的邓龙瞥了瞥——“只暗中仔细守着便是。”
“末将这就去办。”吕蒙抱拳一礼,便欲转身。
“等等。”周瑜皱了皱眉,忽然加了一句。
“中护军还有何吩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瑜的脸居然红了红。
“内舱的塌……太硬了些罢。”
“这……”吕蒙一脸疑惑——
“软榻是中护军当日吩咐撤掉的,说是舱中硬塌,不至使人睡的过沉,军机万变,还是浅眠的好。”
周瑜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回想自己何时说过。
最后却只是摆了摆手。
“忘记了。”复又淡淡一笑——“还是,换成软榻吧。”
吕蒙只得低头领命。
“明白。”
目光追随那人,见他翻身上马,身姿都不太流畅了,想必是塌太硬,硌着了腰。
如此想来,真是自己太大意了。周瑜身体这几年本就不大好,怎么就忘了换榻这一节。
那床榻也委实该换换了。
吕蒙想起,刚才自己在甲板上的时候曾路过舱门。
许是风浪太大了。
那床榻一直在咯吱咯吱的响,声音大的,连波涛声都盖过了。
孙瑜没有回客馆,也没有回周府。
他纵马,一路疾驰到了吴侯府门前。
他一向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以前,现在。
随手将欲跑去传令的兵卒推在一旁,便直接大跨步的入了府。行至后院时,恰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百无聊赖的站在鱼池边,望着水中的游鱼。
抱了臂,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便大声道——
“看来有人这吴侯,当得很悠哉啊!”
那人闻言先是愣了一愣。
接着忽然转过身,立刻笑开了。
“哥,回来的比我想象中快。”
“有你公瑾哥在,那邓龙没别扭多久就全招了。”被孙权拉入书房后,孙瑜立即喜笑颜开的说了开去,只是省去了些绥远将军本人认为没有必要阐释的细节。
“哥^,我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孙瑜已展了那江防图在案上,径自取了块镇纸铺开了,挥手打断了孙权的话。
“我和你公瑾哥都觉得这黄祖其实无甚变化,还如几年前一般蠢。你看我给你说说下次如何部署……立马就能端了他的老窝。”
孙权看着孙瑜一面说的意志激昂,一面取出朱砂在那张图上涂涂画画。
终于还是忍不住插了话。
“我是想说……哥,这次讨黄祖,你不能去。”
“我知道,你等我先说完……”“你……”声音和手势都忽然顿住。
孙瑜从图纸上将目光转了回来,紧紧盯着孙权,眸子里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在闪烁。他微微偏了偏头,声音很沉——
“你说什么?”
孙权忽然觉得有种什么东西压过来。周身都笼在里面。令人窒息。
如此多年。自己做吴侯也已做了五年了,当被大哥这般盯着的时候,他还是不禁有些退缩。
只能自哂。那是孙策。是刀里血里滚出来的战神。“小霸王”这个名号,不仅仅是孔武有力的代名词,更是他本身就散发出来的,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