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我和三个怨种前夫(妤芋)


老师比上次见面衰老了很多,身型更伛偻了,脸也堆出了褶子,他的精神也愈加昏沉。但再度见到裴可之,老师的眼睛亮了亮。
“看来你过得很不错。”他说。
裴可之笑眯眯地点头,“是的。”
比起上一次,这次的见面非常迅速,师生两人说完这两句话便不再言语。他们握了握手,再简单的拥抱,就道了別。
走之前,老师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折返,回过身对门后的裴可之说,“孩子,一路顺风。”
裴可之的手顿了顿,“嗯,”他透过那道狭长的缝隙说,“再见,老师。”他说完,门咔哒一声,轻轻闭合。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换乘了三趟,才抵达养老小屋的社区。进了屋,裴可之脱下外套和围巾,从头到脚地感到疲惫。也不管形象了,他径直躺在玄关的地板上,学着姜冻冬放飞自我。
姜冻冬应该还没回来,裴可之想,毕竟他昨天才发讯息说去朋友家里了。
但下一秒,头顶的灯亮了,随即便是咚咚咚的脚步声,裴可之还没来得及反应,姜冻冬穿着家居服走来。
“干嘛呢,裴可之?你上次还说我躺地板上容易着凉!”姜冻冬的大脸猛然怼到裴可之眼前,挡住裴可之头顶上几乎所有的光线。
姜冻冬抱着充满蛋液的碗,向裴可之伸手,“快点起来,我在烙蛋饼,你泡完澡就能吃。”
裴可之难得卡了壳,他略微迷茫地牵住姜冻冬递来的手,顺势坐起。望着姜冻冬围裙上的小黄鸭,他发了许久的呆。不知道为什么,裴可之很想笑。
等裴可之坐在饭桌上时,他面前的盘子已经垒满了煎得金黄的蛋饼,“怎么烙这么多饼?”他问身旁的姜冻冬。姜冻冬抓着一张饼啃,“想吃嘛,”他让裴可之赶忙尝尝,“我按照你给我的方法,特地加了水牛奶,肯定香。”
两人穿着款式相同的米色家居服,散发着同一种沐浴露残留下的柑橘香,裴可之咀嚼着柔软厚实的蛋饼,旁边的汤冒着热气,汤里放满了姜丝、芝麻和炒熟的黄豆,是裴可之惯常喝的咸口姜汤。
姜冻冬想起了啥,几口吃完手里的饼。他擦了擦油乎乎的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你的。”
裴可之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我的?”
姜冻冬把小包裹推倒裴可之面前,“你打开就知道了。”
于是,裴可之顺着姜冻冬的意思,解开手帕最上面的蝴蝶结,接着一层层地解开交叠的布料。手帕完全摊开,一枚金色的指环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裴可之看着那枚金戒指,它和姜冻冬手上戴的几乎一样,区别只在尺寸更大和制作人是姜冻冬。
停顿许久,裴可之调笑着问姜冻冬,“我算是熬出头了吗?”
“熬出黑头了。”姜冻冬没好气地回答。
他知道把婚戒还给裴可之,是多么暧昧的意思。但那又怎样呢?他们两个都老了,很老了。没时间再去扭捏地顾忌这儿,顾忌那儿的。他们心里清楚就好了,其它的都无所谓。
姜冻冬接帮裴可之戴上,“我回单位找了好久才找到。”
“真是荣幸。”裴可之笑着说。
姜冻冬接着问裴可之,“裴可之,你有什么遗憾的吗?”
裴可之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做出苦恼思考的姿态,“好像有很多,又好像没有。”
姜冻冬翻了个白眼,“到底有没有啦?”
裴可之不戏弄他了,“没有了,”他注视着姜冻冬,目光平和,“以前有,有很多,多得我每天都睡不着觉。但是现在没有了。一件也没有。”
“真的假的?”姜冻冬狐疑,他拍拍胸口,向裴可之保证,“你有尽管和我说哦!我肯定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裴可之撑着脸,看着姜冻冬。头顶暖色的灯光倾泻而下,柔和了裴可之五官中锐利的棱角,他温柔地说,“真的没有了。”
从始至终,裴可之所有的遗憾,似乎都是关于姜冻冬的。
那些遗憾过去几度将他淹没,尤其在他独处时,在他孤身一人行走于荒凉的大地上时,在他孤单地坐在飞船的角度,度过漫长的车程时。可当裴可之来到姜冻冬身旁,当他看见姜冻冬,所有的遗憾又通通消失不见了。
雪还在下,从初冬到立春了,怎么也不停歇。
看气象台的消息,今年是遇到了特大寒潮,估计整年的气温都有所降低。
但这些不碍事,姜冻冬和裴可之找到了新的乐子。
他们最近发现棒球的沙场后,有一座无主的小山。小山上修了条漫长的盘山公路,废弃多年。经过冰雪的洗礼,公路变得坚硬且光滑,裴可之和姜冻冬踩着旱冰鞋溜过去,呲溜一下,能滑老远。这儿就此成了他们最新的娱乐。每每打完棒球后,两人都要在公路上比赛轮滑。
黑色的柏油路上,鞋底的速轮发出摩擦后的轱辘声,姜冻冬气喘吁吁地爬上坡,今天他的膝盖难得不痛,赢过了裴可之。姜冻冬回头,正要得意洋洋地宣布获胜,却没想到裴可之惊讶地指了指前方。
姜冻冬转头望去——
他们面对着东方,太阳正在背后落下,这本该是昏暗的地带。
可不远处,一座高大的雪峰屹立,拦截了大半光线。落日熔成了金水,浇灌整个山头。夕阳里,三角形的峰巅通体金灿,连绵百尺。
“日照金山,”裴可之停在姜冻冬身旁,说出眼前景象的专有词,“很多人为了看到它,专门跑到特定地点蹲守。”
姜冻冬闻言可高兴,“那我们赚了!”
裴可之抱着手臂,赞同地点头。
两人站在原地,欣赏了许久,直到山巅的金光逐渐变小。
回去的路上,姜冻冬还意犹未尽,和裴可之说,没准儿他们明天还能看见日照金山。可惜哪怕后来,他们俩天天来溜冰、散步、跑步,都再没遇见。
大概有些景色就是这样,总在某个寻常的时刻降临。
D2060年的春天,一个寻常的午后,裴可之盖着一件常穿的黑色大衣,坐在院子里翻阅还剩三分之一的书。毫无预兆的,一阵猛烈的困意袭来,他睁着眼,却感到天旋地转,他摔下摇椅,倒在地板上。
“冻冬。”裴可之无意识地喊着姜冻冬。
姜冻冬从梧桐树下匆匆走来,他扶起裴可之,将他扶在椅子上。他们四目相对,他们都意识到,时间到了。
“果然还是会感到害怕。”裴可之竭力用轻松的语气说,但紧抓住衣襟的动作出卖了他。
姜冻冬的手轻轻放在裴可之的手上。他问裴可之,“后悔吗?”
裴可之紧握的手缓慢地松开了,他深吸一口气,吐出灼烧的惶然,“我已经接受了。”
姜冻冬说,“我也接受了。”
那双溢满喜悦之色的圆眼,如今显现出一种历经岁月后的超然。姜冻冬望着裴可之,像是时间长河中褪去肌肤与面孔的纯真生命,凝视另一个生命。
裴可之的心静了下去,他对姜冻冬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你能靠近我一点儿吗?”裴可之问。
像第一次,姜冻冬二十九岁在精神疗养院见到他时那样,他那时也对姜冻冬微笑,问面前好奇又不安的omega说,‘你能靠近我一点儿吗?’
姜冻冬说好,他俯下身,贴近裴可之。
裴可之很轻地亲吻了近在咫尺的脸颊。
而后,他的身体落回趟椅,再也动弹不了。自然安乐死置入的死亡系统正在发挥作用,裴可之很清楚。困意再度袭来,这次,裴可之无法再抵挡,他望着面前的姜冻冬,怎么也不愿闭上眼睛。
裴可之嗫嚅着唇瓣,他艰难而缓慢地说,“要幸福啊,冻冬。”这时,他的声音小极了,像是呓语。
“裴可之,我一直都很幸福。”姜冻冬说,他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额头,而后小心地向下抚,帮他合上眼。
视线消亡的前一刻,裴可之在朦胧间看见姜冻冬手指上金色的圆环,那是他送给姜冻冬的戒指。
书上描述的人生走马灯并未出现。反而是那个金色的环,一直悬停在死亡的黑暗中,裴可之感到自己在下坠,坠进一口没有光的冰湖。他奋力地向上游,莫名执着地想要抓住那个金环。
然而,金环却在裴可之抓住它时,睁开了眼。
它吐着长长的信子,金色的蛇身翕动。它看着裴可之,裴可之也看着它。蛇的尾巴回到嘴里,在诞生时完全了死亡,又在死亡时引来新生。
在这一刻,裴可之握着他耗费几十年寻找的衔尾之蛇,他恍然大悟,他终于找到了Ouroboros,那是他的命运,是他这一生走的路,做下的选择;他也终于找到了能够解答所有问题的圣人,那就是他自己。
他前所未有地感知到自己的死亡,也前所未有地感知到他的生命。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天空中聚集多日的乌云似乎被吹散了,一束束光从云端降落,破开持续了一周的阴郁与绵绵不绝的小雨。
我一手握着裴可之的手,一手覆在他的眼睛上,停留了很久,久到他的呼吸逐渐消失,脉搏渐渐停止,我才松开。
裴可之原本抓住衣领的手无力地垂下,手心里的纸也随之落到地上。
我捡起那张形状奇怪的纸,这似乎是裴可之感知到死亡的时候,情急之中随手撕下的一角书页,上面还带着裴可之掌心的余温。
我抚平它,意外地看见,上面居然写着裴可之留给我的话:
捏饭团时放」
现在,裴可之不再保留,把柿叶鲑鱼饭团的秘诀告诉我了。现在,我不再忍耐,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说:
裴可之日记常用表情及含义:
^ ^ (微笑/觉得很有趣,但记仇)
(心形/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D (假笑/不满,并记大仇)
、(撇嘴动作/不屑,并在思考怎么暗搓搓地踩不屑的对象一脚)
: P (吐舌动作/做了些坏事,并被发现了)
—v—(得逞笑/做了很大的坏事,但没被发现)
(笑笑笑/没有别的含义,只是觉得姜冻冬很可爱)

第119章 祝福(四)
按照裴可之曾告知我的意愿,我将他的遗体火化后,装进白色的坛子里,带回了养老小屋。
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拐弯抹角,一句话能迂回七八个弯,生怕引起我的反感。但我有什么反感的呢?我亲爹亲妈都在屋子里,也不差再添他一个。
我舔着手里菠萝味的冰淇淋,味道还和上次的一样,酸甜适中,带着水果的清香。是的,我又在三年前溜达到的火葬场,办了张火化季卡,这次还免费给我升成了VIP。
我当场办理,当场使用,带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去屋里接走裴可之时,他们都忍不住感叹,“这也太新鲜了!”要不是有死亡证明,他们险些以为是我现宰现杀。
坐在回去的长途车上,我抱着瓷坛,还贴心地给这个装着裴可之的坛子,戴上他最喜欢的毛线帽。这是一趟漫长的车程,从市中心出发,到我居住的社区为终点,全程三个多小时。
车上的人来了又走,窗外的风景变了又变,所有碰巧相遇的人和事都从我身旁飞逝,午后的阳光渐渐柔和,夕阳沉入前方的湖泊,整辆车厢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
我换上拖鞋,走了两步,突然感到不合脚。低头一看,原来是我没留意,左脚套成了裴可之的拖鞋。
我再次换好鞋,转身的无意间,又瞥见了门口裴可之和我并排放的登山鞋。黑色的鞋边黏着一圈黄泥土,土内里色深,尚未完全干透。
这鞋是前几天我和裴可之去户外露营穿的,我们本来准备烧烤,烤炉都架起了,结果突遇大雨,营地变成了泥潭。我躲闪不及,变成了落汤鸡,还摔了一跤。裴可之嘲笑我,我恼羞成怒,把他推倒在泥地里。这场露营,最终演变成我和他互相朝对方扔泥巴。
我俩滚成个泥巴人一样搀扶着回来,裴可之当时还信誓旦旦地答应我说,会帮我刷鞋。果然alpha的话就是信不得,我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拿起两双鞋,拿到洗衣房去。如今都得我自己干,我还要刷他的那双。
我把裴可之放到我爸妈下面的壁龛里,他一个人住豪华单间。
安顿好裴可之,我开始在屋里忙碌起来。我去给院子里的梧桐施肥,接着去刷鞋、洗堆了快一周的衣服,接着到厨房去把水池里的碗筷都洗干净,再来到卧室,换下用了一个月的床单被套。
我忙完这些事,已经夜深人静。我精疲力尽地躺在客厅的榻榻米上,裴可之就在我头前面的墙壁里,我把眼睛往上翻,就能看见他。
纯白的瓷器向外舒展,如同花瓣似的,凸出一个柔和的弧度,在月光里显得温润柔和。我瞧见瓷坛上自己被扭曲的倒影,开始胡思乱想,我的思绪乱飞,我莫名觉得,要是现在正值冬天就好了。
是冬天的话,我可以在院子里堆出一个雪人的身体,给雪人穿上裴可之的毛衣,再把这个白色的瓷坛堆到最上面,作为雪人的脑袋。瓷坛和雪一样的白,在两者的交接之处添上围巾,就完全看不出来差异了。
裴可之变成雪人啰,我可以如此调笑着说。
等到第二天,或者第三天第四天,积雪融化,院子里只剩下浸湿的衣服与落到地上的瓷坛,我还可以大惊小怪地说,‘天呐,裴可之,你怎么又死了?’我抱起他,拍了拍落满他封口沿边的雪,‘看吧,我又要给你堆一个身体。’
他会和我说什么呢?
我想了想,他什么都不会和我说。因为他已经死去,他再也不会发出声音,再也不会对我有所回应。
忽然,我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裴可之死去的事实。
准确来讲,从回到家开始——洗衣房里裴可之没来得及收的冲锋衣,漱口杯里被他使用得微微外翻的牙刷,还有他放在床头柜上燃烧了一半的熏香……所有的,养老小屋里所有的一切,每时每刻都提醒着我,这儿存在着另一个人。
我怎么可能忽视呢?从进屋的第一步开始,我就在想如果裴可之在的话,他会做什么呢?看到我突然这么勤快,他一定会大吃一惊的吧?
我举起一只手,左手的小臂横在眼前,挡住屋顶明晃晃的灯光。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淌进头发。唉,我其实并不想哭,我一哭,脸就会皱起来,本来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皮肤也都皱巴巴的,五官还皱起来,就太丑了。
死裴可之,我偷偷骂他,骂他害我哭泣。骂完,我意识到他确实死了,这不算骂,我又有点儿想笑。
我深呼吸,放下湿漉漉的手。我摊开身体,平躺在夜色中,视野一片朦胧,在未散去的泪花里,灯光都变成一个一个模糊的光圈。我接受了裴可之的死亡,也终于理解我与他的爱,可想到他的离去,我仍想要落泪。我不悲伤,我只是还爱着他。
我揩去脸上的泪,心情平静。
终端响起,我拿起来一看,是柏砚发来的通讯。我坐起身,接通了语音。柏砚直接地询问我,“需要我过去吗?”
我明白他对我的关心,但我更想要一个人待着。我想要独处一段时间,“我还好,早就接受这件事了……”我笑着对他说,“没事儿的,不用担心,到这个年龄了,生离死别都是常事。”
终端另一头的柏砚沉默。他大概在想该怎么安慰我。
这真是太为难他了,我心想,柏砚根本就不会安慰人。我遇到的这么多人里,似乎也只有裴可之精通此道。
停顿半晌后,柏砚问我,“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最近啊……最近打算赖在被窝里,好好地睡场懒觉。”我回答。
他干巴巴地噢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冬冬,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他说这话的语气格外坚决,仿佛我要他吃下他最讨厌的龟苓膏,他也会视死如归地吃。
我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我知道,不用担心。”
最后,柏砚说,“冬冬,不要害怕。”
“我可没害怕,这种事有什么好怕的。”我说。
料理好裴可之的后事,我登录他唯一的社交账号,遵从他的交代,将他存在信息草稿箱里的死亡讣告打上准确的时间后,发送了出去。
他的讣告写得简洁明了,考虑到由我代发,是以我的口吻写的:「我友裴可之因病去世。遵从其遗嘱,丧事从简。遗体已于D2060年5月12日上午火化。」落款处他也帮我写好了,「友姜冻冬替发」。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