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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妤芋)


我的心中大起大落,沉重的打击让我两眼放空,神色恍惚,略显痴呆。
在我呆滞的神情中,谢沉之泰然自若,徐徐继续,“我的祖宗之一是基因等级发明人的老师。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请您放心,他也没有后代,不会影响因果。我想要去到他所在的时间点,和他的妻子相爱。”
我眺望着屋外纯白的枯山水,久久不能言语。为了不在小辈前失态,我只能在心里抓狂地咆哮。
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恋爱脑病毒吗!不对,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恋爱脑了!这是什么大孝子病毒?这逼星系彻底没救了哈哈哈哈哈!毁灭吧,人类!杀杀杀!把你们都杀了算了!
暗自发完疯后,我努力向刚才还让我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挤出笑容,“……挺好的。挺好的。”
谢沉之礼貌地向我道谢,再次回到核心的请求,“所以我能够冒昧地询问您当时虚弱的程度吗?这将是一个很重要的依据。”
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揉了揉发痛地太阳穴。
我选择告诉谢沉之,“我的半边身体没了,在持续半小时的流血后,我又被枪击了心脏。这种程度的重伤,只有当时还处于An体质的我能够承受。”
听完我的叙述,谢沉之看向我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这么严重的伤害吗?”他诧异地询问我,“您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我摇了摇头,“不是奇迹。是枪击我的人,在最后一刻选择了救下我。”

第44章 我的第一任前夫(四)
为了让自己母亲同意带他参加这次的表彰会,沈芸云装模作样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他牺牲颇大。既没有再组局开派对,也没有和他的一群小姐妹胡作非为。每天十一点睡,八点起,没有酗酒,没有狂欢,没有药物滥用,没有再过那种醉生梦死又快乐刺激的生活。健康得如同是个傻子。
学校里的姐妹会对他议论纷纷,说他是嗦alpha的唧唧嗦傻了,脑子坏了,要变成无聊的书呆子——沈芸云都无暇顾及。他全心全意、一门心思地扑在基地的表彰会上。
表彰会二十年一次。明面上是表彰有突出成就的人,授予军衔,实际上更类似于权力的交接仪式。这场宴会将集结世界背后所有的掌权者,以及他们的继承人。世界上看得见的财富由20%的人掌握,看不见的财富由这不到0.1%的人垄断。
但这沈芸云想要参与的根本原因与这无关。
他期待的是表彰会能带给他的地位卓然,又优秀异常的alpha。
过去,也就是沈芸云十七岁还在精英学校学艺术,这些alpha是他的学长、学姐,他的校友。可惜那时他并不懂得把握机会。毕业多年后,他才发现,精英学校的基础教育是他能与这群alpha产生的唯一联系。
而今,他们已经生活在他彻底无法抵达的高度。沈芸云能接触到的不过是门当户对的次等品。这些次等品环绕着莺莺燕燕,尽管对他众星捧月,可一想到他沈芸云要沦落到和一群平民出生的卑贱omega抢alpha,他就恶心。他渴望的始终是最顶端的alpha,最顶端的闪闪发光的精英,最顶端的处于核心的继承人,譬如谢沉之,譬如曾经他看走眼的柏莱。
沈芸云的目标清晰。谈不仅想要高嫁,还想要征服所有顶尖的alpha。他要他们全都爱他,跪倒在他的脚下。他征服他们,就好像同时征服了权力、财富与世界。他要成为所有omega里最优秀的一个,如他的母亲。
二十岁的成年礼上,他壮着胆子告诉母亲他的梦想。他高贵优雅,哪怕已婚也被数不清的优异alpha爱慕的母亲平静地回答,“我不予置评。”
上次表彰会举办时,沈芸云才两岁,小屁孩一个,什么都不懂,作为沈家的新人口带到会上介绍身份。这次,他的两个哥哥继承了家族,将代表父亲出席。他们各自有伴,不愿带他。家族靠不上,他唯一能哀求的只有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和一级驻外军事顾问陈丹同出一母,能够依靠族内关系获得入场券。
然而,表彰会开始的前一天,母亲都没有对他的请求表态,这让沈芸云止不住地焦灼。他知道母亲最厌烦急不可耐的模样,可他就是忍不住。在玻璃花房外静站了三个小时,他的母亲停下打理花草,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
母亲说,“没有一开始就来问我,看上去是长进了不少。”
沈芸云顿时心花怒放,心噗通噗通地跳。他知道这是答应的意思。
沈芸云想的很好。
除了结识新的alpha以外,他首要目标是谢沉之和柏砚。他打算以朋友的态度去和谢沉之打招呼。他们两个家族在一个小星球的度假山庄相邻。十五岁的夏天,是他情窦初开的季节。那个夏天躁热喧嚣,沈芸云每天下午都会忐忑地经过共用草坪,为的就是和晒太阳的谢沉之打招呼,看谢沉之对他露出微笑。他相信谢沉之还记得他。
至于柏砚——沈芸云细密地构思过,他准备以小辈的身份向他示好,表达仰慕。在他的认识里,没有一个alpha会拒绝omega的崇拜。
他要以最郑重的态度面对柏砚,除了他是柏莱的父亲以外,更重要的是他本身。沈芸云第一次见到柏砚,是他父亲举办的宴会,柏砚作为上宾邀请。
沉重的门打开,穿着黑色大衣的alpha走进来,他目空一切,神情冷漠,他的出现让原本觥筹交错的宴会安静下来,所有人低头向他表示顺从与恭敬。陷入寂静的大厅里,他黑色的皮鞋踏出的每一步都变得清晰无比。他仿佛是权力的化身,只一眼就震撼了沈芸云,令他脸颊绯红,全身颤栗,止不住地发烫。
他的朋友没有见过柏砚,听完他的描述后觉得恶心,说他怎么做到对六十八岁有老人味的alpha发骚。沈芸云对此嗤之以鼻,心想要是你这个贱人见到了,指不定直接扑上去。哪怕他六十八岁,那又有怎样的关系呢?他掌握的权杖足以修饰一切。更何况,他的外表定格在二十七岁,明明年轻又帅气。
一路上,沈芸云都在脑海中不断模拟场景,确保万无一失。他激动万分,又紧张又刺激,他将此视作他唯一的机会。下一个二十年,他的两个哥哥成家立业,各有子嗣,家族对他的庇护衰弱,他根本没有可能再现身这样的场合。
想象中的“寻找两人身边没人”的时机根本没有来到。
表彰会的晚宴上,不论是柏砚,还是谢沉之,都围在一个苍老的omega身边。二楼的沈芸云一眼便认了出来,是柏莱的养父,那个又老又丑的omega。
谢沉之似乎在询问姜冻冬的意见,两人不停歇地交流着。柏砚则沉默地呆在姜冻冬的身旁,他的目光集中在那个omega身上,完全不理会想要上前搭话的人。
沈芸云和其他世族里年轻的omega一样,对平民出身的姜冻冬了解浅薄。他们不知道他的经历,他的故事,他的立场和主张,他们只知道他是第一个在军队获得最高荣誉的omega,但他是个罪人,不婚不育还向敌人通风报信,充满污点。
沈芸云不屑,正想对母亲说点逗趣的讥讽话,像他和他的姐妹的茶话会那样,批判一切爬上来的omega。他没想到的是,他听到向来都处变不惊的母亲发出讶然的语气,“居然请来了他。”
沈芸云的目光在整个宴会上搜索,他想要知道“他”是谁。
随后,母亲给了答案。母亲用扇柄轻轻点了点姜冻冬旁边的beta,“他身边的beta是谁?”
沈芸云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用那么庄重肃穆的态度对待楼下名为姜冻冬的omega,也不明白母亲会屈尊降贵询问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
“姚乐菜,”沈芸云下意识回答,“是柏莱的朋友。”
他见过姚乐菜。他和柏莱还交往时,有好几次约会到一半,柏莱放下终端,突然对他说要离开,和朋友去训练。那个朋友就是姚乐菜。他原本还奇怪柏莱怎么会结交这么普通的朋友,直到他亲眼见到两人比狙击。明明前一秒还普通的beta,抬起枪的一瞬间,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亲的视线牢牢地放在姜冻冬的身上,谢沉之和柏砚都站在姜冻冬的身旁,这三个沈芸云认识里最尊贵的三个人人全向他注目,就连柏莱也喜欢他——
沈芸云茫然极了。他隐约觉察到或许这个omega不一般,但根深蒂固的偏见令他心中妒火难抑,愤愤不平。这些alpha围着一个年老力衰的omega转,却对年轻貌美的他视而不见。
“妈妈,他不是罪人吗?”沈芸云强忍情绪,尽量用纯粹好奇的口吻询问,仿若一个涉世未深因此哪怕说出天真恶毒的话也没关系的孩子。
“就算他获得过很高的荣誉,”沈芸云顿了顿,其实他并不知道姜冻冬究竟获得了什么军衔,他只知道还不错,“但是他已经退役三十年了啊,为什么他会有资格参加这次的表彰会?”
母亲对他毫不留情,“你的脑子坏掉了?”
沈芸云面露难堪,“妈妈!”
沈芸云最惧怕的便是来自母亲的否认,这总让他感到羞耻与挫败。他渴望母亲的认同,如同渴望她的爱。
“我假如,你的父亲告知你们有哪些核心人物时,你的脑子没有坏掉,你就应该知道整个会场里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母亲说,“如今掌握权柄的人,要么是他曾经的下属,要么是被他救过的人。”
沈芸云不敢置信,“柏砚叔叔也是他的下属?”
“叔叔?”母亲似笑非笑,她的眼神冰冷,仿佛直透沈芸云漂亮的皮囊,抵达他浅薄的灵魂,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沈芸云颤了一下,他温顺地低头,避开与母亲对视,“抱歉,妈妈,我嘴快说错了。是柏砚将领。”
“他不是他的下属。”母亲对自己这个小儿子的秉性再清楚不过。警告到位,她收回视线,但柏砚和姜冻冬究竟是什么关系,她也没有告诉沈芸云。
母亲打开黑色的折扇,挡住下半张脸,以防被外人看清口型。她态度冷淡,“很遗憾,私处的紧致护理和漂白方案不足以让你成为被所有alpha和beta喜欢的omega。你该倒一倒你满脑子的稻草。”
沈芸云死死咬住下唇。
成年后,沈芸云再也没有听过母亲对他的否定,‘我对此不予置评。’是母亲说的最多的话。他以为这就是来自母亲的肯定,暗自高兴了不知多久——此时此刻,沈芸云才明白,那都是他的妄想。母亲的不否定,从来不是肯定,而是一种漠视的不表达。
相隔多年,母亲的否定一如既往的刻薄,体面,一针见血,一如既往地能令沈芸云的心理防线在瞬间崩塌。这个骄纵的omega双眼发酸,他在心里不断警告自己不要流泪。他撇过头,倔强地望着母亲,“所有alpha和beta就都喜欢他?”
“不,当然不是。”母亲说,“在我们的时代,几乎所有位高权重的alpha和beta都讨厌他。”
母亲看了一眼泪水打转的小儿子,淡漠地避开这种充满孩子气的幼稚眼神。如同过去每一次,她避开孩子们发出的情感需求。
母亲接着说,“可是,几乎所有人微权轻的alpha和beta都喜欢他。”
“如果那时候像现在这样,omega也能自如地涉足军政,大概所有omega也都会喜欢他。”母亲说。
沈芸云愣住了,一个没控制住,他眼中的泪簌簌砸下。
他陡然失神——他竟自高贵的母亲的身上感受到了羡慕的情绪。从小到大,除了讥讽,母亲从未表达过任何以外的情感。他的母亲是高山上的雪,遥远,神圣,不容侵犯。
第一次,这是沈芸云第一次体会到,来自母亲的真实的情感。
母亲在羡慕什么呢?羡慕那个名为姜冻冬的omega?还是羡慕现在的omega能够自如涉足军政?又或者是别的任何东西?
沈芸云想要深探时,母亲已然恢复到往日高傲冷艳到不可方物的模样。折扇扑动,母亲的脸颊隐于黑色的蕾丝之后,只露出一双冷冷的眼,一如众多心不甘情不愿地屈居婚姻阴影里的omega。

第45章 我的第一任前夫(五)
在经历了有难得天赋的季风露告诉我,他想做家庭主妇后,我原以为这已经是顶峰了。
却没想到,谢沉之更是重量级。这么天赋异禀的alpha满脑子居然都是去泡祖宗的老婆!要不是我还得撑着参加表彰会,我当场就能心梗得倒下。
季风露也好,谢沉之也罢,到底是和我没有亲缘关系,我没立场去置喙,只能心里感叹可惜。我叉起盘子里的小蛋糕,塞进嘴里,满意地点头。表彰会最好的地方还是在于它的自助餐,直接请来首都星和中央星星级餐厅的主厨操刀做菜。
绵密的奶油在嘴里留下淡淡的回甜味,我想着这个事儿,又觉得我可惜个什么劲儿呢?
天赋是终究是他们的,要不要使用,该怎么使用,为了什么使用,都经由他们自己决定。我不应该为他们不符合我的期待,而心生不悦。要不然,这跟我年轻时那些该死的老玩意儿有什么区别?我想着,深刻地检讨反省。大概是最近和小菜待在一起,我竟然也开始对年轻人指指点点。我吃完最后一口蛋糕,给自己加油打气,
姜冻冬,加油!你一定能做最成功的合法的老废物!
端着满盘子的小蛋糕,我溜到一根柱子背后。这是个三角形的小空间,正好是宴会的视觉盲区,两边是玻璃墙,对着基地外的银河,灰色的首都星占满了近乎一半的视线,它的更远处是火红的太阳与绿色的矿产星球。
我是真的应付不来这种觥筹交错的社交场所,不论是面对满座的观众致辞,还是举杯游走,和哥哥们宾客谈笑风生,我都做不到。我更适合两和三个人在私密空间里深入探讨。
青年时,我的老师达达妮想锻炼我,突然推我上去做动员大会。我毫无准备,脑子空白,和台下的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老半天,我才憋出来一句,‘希望大家都活着!想死的都忍一忍!’台下哄堂大笑,达达妮老师翻了个白眼,一脚把我踹了下去。
我喝口热水,眺望窗外。外面星星繁多,闪闪发亮,朝着左边缓慢地移动,如同黑夜里随着海水一同远去的沙粒。
刚刚离开处理文件的柏砚又折返来找我。他是真厉害,走进门,环顾一圈,便毫不犹豫地提步走向我的方向。
“你小时候见到人多就喜欢躲柱子后面。”柏砚说。
这确实是。由于这样的习惯,每每参加聚会宴席,我总是被长辈认为娇羞。但事实上,我只是想远离一群要我上才艺表演的大人,待在角落里快乐地塞小饼干。柏砚总能知道我藏在哪根柱子后,会给我偷渡饮料和其它点心。
我把盘子递到他面前,他拿起一个红丝绒的鲜奶油蛋糕,对我说,“你连续三个月都没有去体检。”
“这不是才退休吗,太忙了。”我摆摆手,不甚在意,“我的身体我知道,没啥大问题。”
“有一半不是你的身体。”柏砚平静地说。
我抬起头,望向他,和那双定格在年轻时的绿眼睛对视,我又一次看见了属于他的执拗的情绪。“你又来了。”我放下手里的小叉,“这都多少年了,什么一半不是我的身体的……早就融合到一块儿了。”
“要是真的融合了,你已经恢复到原来的体质。”他说,带着一种陈述学术报告的客观口吻。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我头痛地说,“这不是你的问题。”
每一次和柏砚见面,我和他总是不可避免地要谈到以前的种种。其中以二十七岁拆除【时间炸弹】的行动为最。
既要持续处于濒死状态,又要承受极大跨度的时间跳跃,条件苛刻,只有An基因等级的人可能做到。而An等级,军队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武斗派的我,一个是保守派的柯。两派互不信任,白瑞德充当了柯的监视人,柏砚则是我的。他们俩的任务是时刻监测我和柯的生命数值,确保我们不死亡。
白瑞德很听达达妮老师的话,达达妮老师要他不能让柯死,他就按捺住了杀意。柏砚也很听当时保守派首魁莫罗的话,莫罗要我死。柏砚的确差点让我死了。
我和柯之间,大部分人都相信柯能成功。哪怕这个alpha没有任何军衔与功绩,也没有参与过任何行动,就凭着他是alpha。
‘柯失败了,你呢?’
进入时间领域的我无比清晰地听见莫罗的声音,从柏砚的终端传来,喑哑、低沉,带着沙沙的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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