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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妤芋)


姜冻冬本来应该发出一声哂笑,或者说点儿讥讽的话,可当他与塞尔瑟对视,他在这个年轻的alpha脸上看见过于认真的情态。他的蓝眼睛望着他,充满遥远的憧憬和美好的希冀,像是要将自己的内心毫无保留地剖析。
“别说这种话。那不算喜欢。”
最终,姜冻冬只能疲惫地摇头。
他拉开自己和塞尔瑟的距离,重新坐到冰凉的阴影中。他点燃一根烟,含在嘴里,“你还太小了,遇到的向你表达善意的人太少了。”
“但是,那个时候——从过去到现在,只有你对我表达了善意!”塞尔瑟急促地说。说完,他听见姜冻冬叹了口气。
“真是可悲。”塞尔瑟听见他说。
姜冻冬点了点烟,一截灰烬“啪嗒——”落到地上。
塞尔瑟看着白色的烟袅袅升起,迷雾之后,姜冻冬的神色朦胧,他的目光深远,望着塞尔瑟看不到的远方。
姜冻冬还是选择留下了塞尔瑟。
他和塞尔瑟补签了一份长期雇佣协议,依旧是保姆的身份,姜冻冬提供食宿工资,塞尔瑟需要清洁做饭。
与家门紧闭酷寒难熬的冬日不同,在万物复苏的春天,塞尔瑟的停留给姜冻冬的生活带来了更直观改变。其中最显眼的是——姜冻冬的院子里多了很多花,五颜六色,迎风招展。春天的藤蔓爬上冷白的墙,鲜艳的绿色蜿蜒出生命的轨迹。
这么超乎往年的盎然生机自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加之姜冻冬并无遮拦的意思,开春集合的第一天,姜冻冬身边多了个人的事儿传遍了前线。
这个消息传开的顷刻,姜冻冬的下属白瑞德立即杀到了训练室。他从才装好的奶子里掏出了加特林,“誓死捍卫上尉的纯洁性!我决不允许有人做上尉婚姻的小三!”
身为beta男性,白瑞德对姜冻冬有迷之狂热,“要做也是我先来!”
姜冻冬,“……”
姜冻冬的视线缓缓移到白瑞德的头顶,那上面,鲜红的三角形织物似曾相识,“为什么我新买的裤衩子会套你的头上?”
“原来是新的吗?”白瑞德一把拽下头上的裤衩,放在心口,痛心疾首地忏悔,“我还以为是上尉你穿过的……”
随后,白瑞德变成了滑草板,被姜冻冬踩着滑后山的草坡。中途撞到块石头,前列腺刹车直接报废,白瑞德的刹车杆在草坡中滑出一条悲惨的血路。
旁边围观的同为下属的的琉摇了摇头,表达不赞同,“这对白瑞德这个贱人来说,完全是享受吧。”
“确实。还是得想个办法把他给嘎了,”伊芙瞅向同僚,决定为姜冻冬做些实事,“太精神污染了。”
姜冻冬也是这个想法。他拖着一手捂着假体飙飞的胸口一手捂着下面哀嚎的白瑞德,甩到琉和伊芙面前,“埋了吧。”
琉和伊芙立马敬礼,两人一头一尾地抬起白瑞德,准备去抛尸,“好的,上尉!没有问题,上尉!”
料理完自己的缺德下属,姜冻冬擦擦手,往住宿走。
期间遇到不少人和他招呼,每个人都称呼姜冻冬为上尉。但实际上,姜冻冬没有任何军衔。他被这么称呼,不过是上个月有一个无父无母无子无女,什么都没有的alpha上尉牺牲了。为了能惦记他惦记得稍微久一些,他的称谓就落到了姜冻冬。
等下次开战,要是又有哪个一无所有的战士牺牲了,姜冻冬的头衔又会变。有时他是上尉,有时他是少将,还有时他是中士。
好在八卦总要为强权让路,白瑞德凄凉的下场,使得姜冻冬的八卦讨论仅仅一天的时间便销声匿迹。据说,白瑞德的副官发现他时,他被琉和伊芙以头朝下种进了土里。多亏副官积极营救,给他立了块碑,上贡了俩苹果,插了三炷香,才令路过的救护队发现这儿还有个活人。
塞尔瑟和姜冻冬都睡在二楼,一头一尾,中间是姜冻冬的书房。塞尔瑟的房间由军械仓库改成,空间大,采光足,他喜欢得不行。春天来了后,塞尔瑟特地用了整整一个月的工资订购口水族箱放在床边。箱子用的是特制玻璃,将近2米高,5米长,但宽度却只有80厘米。
姜冻冬不能理解塞尔瑟为什么定这种尺寸的水族箱,一楼盥洗室内的泡澡堂足够他游两个来回了。塞尔瑟解释说是因为浴缸不够深,人鱼会更喜欢整个人都泡进水里。
“那你买的也不够啊,”姜冻冬摇摇头,“游都游不起来。”
塞尔瑟却很喜欢,“我小时候,我和我的妈妈就住在这样的箱子里。”
他的尾巴和他的瞳色一致,都是深蓝。尾上的鳞片整齐光洁,纯净透明,波光粼粼。虽然整条鱼都泡了进去,但水族箱还是太小了,塞尔瑟躺进去便占满了所有的空间,连翻身都做不到。可即便如此,他也心满意足。
姜冻冬看着他趴在箱底的细沙上,尾巴尖高高翘起,好心情地摆来甩去。他金色的卷发在水中浮动。阳光下,塞尔瑟如同一颗融化的麦芽糖。
“你会想回家吗?”姜冻冬问他。
水族箱里的塞尔瑟吐出一串泡泡,他把脑袋探出水面,“我想回去看一看,那儿毕竟才是我的家,”他说,显然比起人类,从小和母亲长大的塞尔瑟更认同人鱼身份,“我想知道在整个星系游会是什么感觉。”
“不回去也没有关系,这儿也很好。”塞尔瑟接着说,他对姜冻冬露出笑脸。
姜冻冬不知道塞尔瑟在和母亲流浪了十余年后,怎么还能说出‘这儿也很好’这样的话。他只能将此归功于塞尔瑟很好满足。他是一个天生的好孩子,敏感,纤细,心地柔软。
“你能在这儿刻一个我的名字吗?”塞尔瑟指了指水族箱的左上角,他把半张脸藏进水里,只露出眼睛。
“你的名字?”姜冻冬不明所以。
“对,”塞尔瑟不自觉地抱住自己的尾巴,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以前我的父亲就在那儿给妈妈刻了名字。我也想要一个我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寓意。姜冻冬想,以相爱为名义的囚禁而已。但心里是这么想着,姜冻冬还是随塞尔瑟的意,掏出刀刻出一串字符。
有了水族箱,塞尔瑟每天过得更充实了。午后,他总是忙于种植水生植物,最好是能开花的那种,忙于挑选形状恰到好处的鹅卵石,装点自己狭小的海。
晚饭后,塞尔瑟会和姜冻冬聊天,他趴在他的海里,摇着尾巴,和看文件的姜冻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聊的通常是些家常小事,譬如出门又捡到了什么宝贝,今天又自学了哪款糕点,隔壁邻居送来一篮果子。姜冻冬翻开一页,嗯一声回应。
偶尔的,要是塞尔瑟编了新的曲子,他会唱给姜冻冬听,听取他的意见。他们有时会拥抱,有时会坐在一起看和平年代拍摄的那些讲美好未来的影片。他们就这么普通又暧昧地度过着春天。
这是将近七年以来,姜冻冬拥有的最放松的春天。他难得睡上了好觉,黑眼圈淡化许多。颈子上的环依旧桎梏着他心中的鸟,可好歹是让他喘了口气。
当又一天睡到中午醒来,姜冻冬站在窗边,炽白的光模糊了他的视野。楼下打理花草塞尔瑟发现他醒了,仰着脑袋朝他招手。塞尔瑟的笑容在眩目的光中失真,连同五彩斑斓的花一起让姜冻冬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此刻春暖花开,大地回暖,死去的人复生于过去,活着的人正迈向未来。
但错觉总归是错觉,不仅短暂,还很易碎。
二十五岁的姜冻冬已经成为武斗派默认的接班人之一。
武斗派如今的魁首达达妮·卡玛佐兹对他给予厚望,以师生相称。这对师生一向亲近。眼下,姜冻冬却和他的老师产生了分歧。
分歧的原因在于基地的指令书。
“这么做真的是正确的吗?”姜冻冬放下手中的指令书,他询问达达妮。
指令书上要求武斗派参与屠杀人鱼的行动。五大页内容概括起来就是,保守派不想再磨损自己的兵力。趁着与虫族休战,他们要求武斗派立刻前往天河,以突袭的方式,侵占人鱼星系,将星系内的人鱼全都围剿,带回它们整个种族的尸体与活体。不论死伤代价。
达达妮掀开眼皮,“你在说什么蠢话,姜冻冬,”她瞥向姜冻冬,“生存即是掠夺。这是千百年以来的真理。”
姜冻冬又问达达妮,“老师,你赞同这场屠杀吗?”
“我对此并无态度,”达达妮平淡地回答,“但我现在不赞同你的态度。”
“你在犹豫?在胆怯?还是你的仁慈作祟,让软弱战胜了你?”这个年满百岁,头发花白,偶尔也会显出昏昏老态的beta眼神锐利,直指姜冻冬,“姜冻冬,你应该明白。战争是文明的一部分。人类弱小时,人类将虫族视为神明。它们掠夺我们,奴役我们。现在,人类好不容易走到与过去的神平起平坐的地位,我们同样靠的也是不断地掠夺。”
姜冻冬不语,他偏头望向窗户上的山茶花,一些暗红色的花瓣洒落窗台,一些花骨朵正含苞待放。那是塞尔瑟养的最好的一株,他特意用最喜欢的花盆装点它,把它们一起送到姜冻冬的办公室里,好让他也能有好心情。
半晌,姜冻冬说,“我不想再这样了,老师,”
姜冻冬终于承认。其实他从不愿杀戮,更不愿参与掠夺。哪怕他有最强大的An基因等级,哪怕他被认为是战力第一,他依旧不是个合格的战士。
他既不想剥夺敌人的生命,也不想看到同伴牺牲。死去的同伴、死去的敌人都让他备受煎熬。他的灵魂被困顿在了永恒的死亡中。这么多年来,他的战斗更像是无奈的妥协,‘为了不让同伴死去。只好杀掉你们了。’
达达妮冷冷地凝视着他。她等待自己的这位学生给予解释,解释他为什么不想再这样。
“我不觉得不屠杀等同于软弱,也不认为生存等同于掠夺。老师,千百年以来的真理应该更新了。”姜冻冬说,他低垂着眼,眼睫投下的影与浓重的黑眼圈化为一团暗色。
“生存不是掠夺。”二十五岁夏天的傍晚,姜冻冬对达达妮说,“生存是融合。”
达达妮嗤笑,“天真!”
姜冻冬点了点头,“的确很天真。可是老师,宇宙这么大,种族与文明这么多,难道我们全都要去消灭、去掠夺?我们从过去的神的掠夺里解放,就是为了去掠夺别的种族吗?人类从星球文明发展到星系文明,从两性时代进化到三性时代,我们经历这么多人伦灭亡的危机,真的靠的是掠夺吗?”
“过去的人类说,勇气是人类的赞歌。那么,现在,人类是否还有勇气去做出改变?人类是否有勇气去相信别的种族和自己?人类是否有勇气走向融合的那一步呢?”
“老师,总原地踏步,不敢走向新的可能性,才是软弱。”姜冻冬说。
姜冻冬抬起眼,那双死气沉沉多年的眼中,达达妮惊讶地发现,她再次见到了燃烧的光芒。如同她在战场边缘,第一次见到这个omega。
那时他才十九岁,脖子上还没来得及扣上金色的贞操锁。他尚未适应战争,还履行着在基地里身为救援军的职责。他竭尽所能地翻找、扛起每一个他发现的伤员,在炮火连天的战场来来往往,寻找仍有呼吸的同伴。
达达妮轻轻笑了起来。
她微微摇头,“我能为你争取到最多三天的时间。”她说,“带着那个孩子,赶在死亡来临之前去天河吧。”
姜冻冬愕然地望着达达妮,全然没有料到她会知道塞尔瑟的身份。明明她只见过塞尔瑟一面,还是从他的办公区走出去时的擦肩而过。
达达妮摘掉眼镜,擦了擦镜片,傍晚时分略微泛黄的光从屋顶泻下,细小的灰尘浮动。她重新戴上眼镜,平静地告诉姜冻冬,“我的初恋也是人鱼。我太熟悉人鱼了,它们都有会害死它们的天真,只一眼就能分辨。”

其实姜冻冬本来能够继续做一个旁观者。
他可以不参与对人鱼的围剿行动,除了达达妮,武斗派没有人能使唤得动他。只要他闭上眼,他就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受苦,假装屠杀从未降临;只要他闭上眼,他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
但他不想这样。他厌倦了。在他的心里,有的东西已经死去,而有的东西正在复苏。
“你想要一辈子都活在水族箱里吗?”
姜冻冬这么询问时,塞尔瑟正在拿出一盘烤饼干。
“肯定不想呀,”塞尔瑟说,他把饼干放在姜冻冬和他的中间,拿起一块烘烤得焦黄的曲奇,笑着说,“等战争结束了,大家都不打了,我就回到家乡去。到时候,我要在海里游个痛快。”
于是,姜冻冬带着塞尔瑟逃跑了。
他们逃跑时,桌上的饼干尚有余温,锅里炖的排骨汤刚刚冒出泡。塞尔瑟带上了他床头的小鱼缸,里面养着那只会一边仰泳一边鼓掌的鱼和一株海生栀子花;姜冻冬带了一个包,全都是武器和药物。
如同曾经逃脱配种的风行雷厉,姜冻冬这次依旧行动迅速。他直接开走了军用的小型战斗飞船。至少需要六天的路程被他压缩到两天。五次不间断地进入跳跃隧道,让塞尔瑟头晕目眩,耳鼻流血,只能进入休眠仓。
起初,塞尔瑟并不知道姜冻冬要带他去哪儿,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不确定——
直到飞船降落在绿枝丛生的荒野中,休眠仓打开,姜冻冬解开他胸前的安全扣,对他说,“到了天河,你要一直游,拼命地游,绝对不能停下。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他们穿过一座高耸的山,礁石漆黑,植被漆黑,因为辐射,这儿所有的生命都变成了这个颜色。塞尔瑟抱着他的鱼缸,一只手被姜冻冬拉着走,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他却感到惶恐。
临近滩地,姜冻冬拨开细密的草,刺目的光晃花了塞尔瑟的眼,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很多年前,在塞尔瑟还小的时候,他的妈妈带他来到过天河,这条前往人鱼之乡的唯一通道。那时人鱼和人类之间交战激烈,一方为了抵御入侵,一方为了捕捉活体,天河成为主战场,机关重重,猩红发臭。
‘天河是白色的,还会发光。’离开前,他的妈妈告诉他。
时隔多年,塞尔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见到了。黑色的大地上,纯白的天河闪闪发亮,潺潺流动。河底透明的鱼群不知疲惫地涌向远方,如同会呼吸的深渊。
“告诉你的族人,尽快离开。否则等待你们的,将会是一场屠杀。”
塞尔瑟听见姜冻冬说,他说这话时正组装着武械。他注视着手上冰冷光滑的武器,神色沉静而疲惫,如同每次晚饭后他点燃香烟时的情态,那是塞尔瑟努力去靠近,却始终无法理解的一面。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塞尔瑟询问姜冻冬,他不自觉地抓住他的手,“我妈妈说,在我的家乡有一种果子,吃了之后,你也能变成人鱼。”
姜冻冬忽然笑了起来。
不再是每次回到家对他露出的转瞬即逝短暂的笑,也不是看到他做了满桌的饭菜出于礼貌的客气微笑,塞尔瑟看见姜冻冬垂下眼睫,他的眉眼前所未有的放松下来,仿佛多年以来积郁在那儿的阴霾已然消散。
他轻而易举地抽出被塞尔瑟紧握住的手。那双粗砺的、布满茧的手抚上塞尔瑟细腻的脸庞,他将他脸颊边金色的发撇到他的耳后,“回到你的海吧,塞尔瑟。”他说,“你自由了。”
塞尔瑟急切地喘息,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姜冻冬并不给他机会。他利落地伸出脚,一脚把塞尔瑟踹进了天河。
“噗通——”一声,塞尔瑟下意识变回人鱼的形态。鱼缸里,洁白的海生栀子花摇曳。天河的浪拍来,汹涌的河将他向前推去。鱼群认出这是它们熟悉的人鱼,孜孜不倦地用头顶着他的腹部,试图帮他游动起来。整个世界都在让塞尔瑟向前,向前——
塞尔瑟对姜冻冬最后的印象,是他的背影。他背对着他,身型挺拔,肌肉紧绷,似乎正和岸上的谁对峙。
塞尔瑟还想再看一眼他。然而,滚滚的天河涌动,族群的归属与使命最终吞噬了塞尔瑟。
岸上的姜冻冬捏碎脖颈上的环。金色的项圈落在地上,从十九岁到二十五岁,禁锢了他六年之久的贞操锁就这么轻易地破碎了。压抑了多年的欲望化为磅礴的杀意,信息素在顷刻之间爆发,无数白色的鸟从他的身体里涌出,直指向与他对峙的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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