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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个怨种前夫(妤芋)


多么可笑。在姜冻冬冲锋陷阵,和死亡搏斗了两年后,在他来结算早该获得的荣誉时,他们告诉他,他所做的、所坚持的,都毫无意义,回归家庭才是他的价值,淫*才是他的美德。
“出去。”姜冻冬对beta说。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柏砚。他无暇再顾及别的任何事,他需要他的丈夫立即给出一个解释。
可身处高位的beta依旧喋喋不休,他以成为帮凶为荣。
姜冻冬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瞪向beta,怒火将他的双眼烧得异常明亮,“我他妈叫你出去!”
属于An等级的信息素爆发。平日无害的、发光的白鸟占领了每个角落。所有的鸟都盯着姜冻冬怒目而视的方向,明明只是可视化的信息素,只是虚化的图像,可它们却带着一种炙热的、灼人的力量,仿佛能将人燃烧殆尽。
beta再也没了从容得体,他收起教导者的嘴脸,仓皇地夺门而出。
现在,狭小的谈话屋里只剩下姜冻冬和柏砚两个人,和一张圆形小桌,与一把空椅子。他们面对面坐着,姜冻冬努力平复着信息素。歇斯底里的发泄毫无用处,他需要用冷静理智的状态和柏砚谈谈这件事。
头顶的灯闪烁不定,昏暗的环境模糊了人对距离的感知,更适合交心的谈论。
柏砚开口,“生下这个孩子,对我们都有益。”他说,“他会很有用。”
姜冻冬气笑了。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仇恨柏砚的有用论。
“所以我也只是一个有用的工具吗?”姜冻冬问他。
柏砚看着姜冻冬,没说话。
在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姜冻冬看清自己的倒影。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居然问柏砚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他垂着头,用手深深地捂住自己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你知道了他们对我做出的决定,却不告诉我,我不怪你;你没有办法帮助我,我也不怪你,”姜冻冬说,“我知道你现在自身难保,我理解你没有能力去帮我。我甚至可以接受你袖手旁观。”
“可是你怎么能够同意!你怎么能够参与他们?”他再次看向柏砚,他的眼中闪烁着破碎的情绪。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姜冻冬质问柏砚。
可柏砚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平静得没有波澜。就仿佛他早已将自己杀死。
“你太激动了,冬冬。”柏砚说。
姜冻冬才建好的堤防在顷刻间崩塌,他倏地站起来,一把拽住柏砚的衣襟,“你告诉我,你要我怎么不激动?你和他们一起像对待一件商品,一头待宰的畜牲那样对待我!你怎么能同意他们,怎么也要我去和别的alpha配种,就为了生下个孩子?”
姜冻冬冷笑着问柏砚,“那个孩子该叫你什么?叔叔?“
面对姜冻冬的怒火,柏砚轻描淡写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只要是你生下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他说。
姜冻冬看着眼前的alpha,充满难以置信。他不知道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像是第一次认识柏砚,姜冻冬觉得他陌生得可怕。这样的陌生令姜冻冬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他摇着头,下意识后退,像是在否定、在远离着什么。
“你疯了。”姜冻冬说。
柏砚的神色漠然,“我并不想要和你有我的孩子,从前我不想,现在我也不想。他凭什么能这么名正言顺地成为你和我的孩子呢?凭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和你有血缘这样亲密的关系呢?”
姜冻冬一直都知晓柏砚的扭曲。过去,这样的扭曲尚未波及他,姜冻冬以为自己对此并无所谓。可当他真的直面柏砚内心的怪物时,他总算发现其中的恐怖。
“你能够接受我和别人有孩子,”姜冻冬问柏砚,“因为你觉得有用,因为他是和你一样的私生子,永远无法超过你。对不对?”
柏砚毫不迟疑地点头,说对。他歪了歪头,笔直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到胸前,“他很有用,能帮助你和我。我们都不用爱他。”
他说,“你也不能爱他。冬冬。”
柏砚嫉妒与恨着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连影都没有,哪怕这个孩子本来便不在他和姜冻冬的人生计划,可他就是嫉恨着。或许这样的恨里还有一份恐惧,恐惧他会对孩子产生的爱意,恐惧他会和姜冻冬真的拥有一个柔软的家。他恐惧着爱。
姜冻冬忍无可忍,他的拳头还是落在了柏砚的脸上。他一拳揍翻了柏砚,揍得他摔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姜冻冬拽起倒地的柏砚,他钳住柏砚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你又把生命当成什么?”
猩红的血从嘴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柏砚却无动于衷,仿佛此刻被掀翻在地的人不是他一样。姜冻冬凝视着柏砚,柏砚也看着他,他绿色的眼不躲不闪,澄澈得空无一物。
姜冻冬忽然想起他和柏砚在童年共同参与的一场谋杀。那个时候,柏砚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谋杀发生在姜冻冬父母死于爆炸的第二天。这个消息传到幼儿公寓的当晚,柏砚生母的丈夫便再不愿忍耐。身为公寓管理人之一,柏砚的母亲再次邀请姜冻冬去他们家共用晚餐。
当中年的alpha即将把姜冻冬抱到大腿上,柏砚忽然从楼梯处走了出来。十二岁的柏砚纤细高挑,有一头和如今相同的乌黑长发,他看着面前正值壮年的alpha,‘父亲,我想和冬冬玩玩具。’
他的父亲皱起眉,不满妻子的儿子打断他的好事。
但姜冻冬很给小伙伴面子。他一下挣脱了束缚,跑到柏砚面前,‘叔叔,我也想和柏砚玩,’他咧开嘴,对中年alpha笑,‘我很快就回来!’
孩童甜蜜纯真的笑柔和了中年alpha的表情,他露出和往日无二的慈爱笑容,‘好。去玩吧。一会儿再来陪叔叔玩儿哦。’
十二岁的姜冻冬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叔叔表达对他的喜欢,乐乎乎地傻笑。但十二岁的柏砚懂,他静静地看了一眼他法定的父亲,随后便拉着姜冻冬的手,噔噔噔跑上了楼。
到了三楼的偌大的玩具室,姜冻冬问咱们玩什么呀?柏砚却没有拿出任何玩具。他踢翻了几个箱子,让积木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嘈杂的声响中,他径直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屋外的阳光瞬间倾泻而下,他向门口的姜冻冬招手,‘冬冬,过来。’
落地窗面对着一个十字路口,街对面有一家连锁超市。
‘你下楼,拉住他的手,要他陪你出去。他问为什么,你就说想和叔叔说悄悄话。到了这儿,你对他说,你要吃棒棒糖,又大又粗的棒棒糖,但必须是这家超市里的草莓味棒棒糖。’
柏砚用手在玻璃上指着姜冻冬要走到的位置。见姜冻冬伸直了脖子看清楚后,他接着说,‘你不可以和他一起过马路,你要在路边等待。’
姜冻冬迷茫地看着柏砚。可柏砚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盯着姜冻冬,绿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理你了,冬冬。’
在尚未开灯的玩具室里,柏砚一半是光,一半是影。他注视着姜冻冬,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深绿色的眼睛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姜冻冬不想柏砚不理他。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因此,他按照柏砚说的那样,他牵着中年alpha来到柏砚指定的位置,依葫芦画瓢照着柏砚的话念了一遍。念完了,姜冻冬莫名其妙地发现叔叔的情绪变得无比高昂,他亲了亲姜冻冬的脸,立马闯上了马路。
紧接着,一辆大货车飞驰而过和他迎面相撞。
货车开得又快又猛,六个轮胎依次从中年alpha的脖子间碾过,刚刚还捏他脸颊的叔叔,眨眼间便头首分离,身体从半空中”嘭——“的一声落下,脑袋在马路上咕噜咕噜地滚得老远。
温热的鲜血溅到姜冻冬的脸颊,他傻傻地望着眼前的车祸现场。
忽然,心有所感,姜冻冬抬起头,他看向背后三层楼高的别墅,那里面十二岁的柏砚正站在玩具屋的落地窗后。他垂着眼,居高临下又漫不经心地注视着脚下的虫子们。满意地见到了父亲的尸体,他冷淡地和姜冻冬四目相对。
也许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柏砚更重要,也许是因为冥冥之中感知到了什么,治安员询询问案发现场的姜冻冬有没有异常发现时,姜冻冬摇了摇头,做出受惊的模样。
等治安员离开了,姜冻冬再次抬头。柏砚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他正缓缓地对他露出笑容。
那是姜冻冬第一次撒谎,也是柏砚第一次对姜冻冬笑。
这次意外事故,给柏砚和他的母亲带来了巨额的财产。靠着这笔钱,柏砚摆脱了他的家庭。十六岁,他顺利地和姜冻冬一起到首都求学。
后来,姜冻冬长大了,他逐渐明晰童年时他以为的温柔叔叔想要对他做什么。这件事成了他和柏砚的共同秘密。
‘如果我把这都是你让我做的告诉给治安员了,你会怎么样?’姜冻冬这么问过柏砚。
那时,柏砚看向姜冻冬的眼神和此刻一般无二,茫茫无物。
‘那我再也不会理你了。’他说。
姜冻冬松开了手,柏砚摔到地上。
谈话屋炽白的吊灯不安地晃动着,将屋内两人的影子荡得支离破碎。
“柏砚,你背叛了我。”姜冻冬站起身,他背对向柏砚,不愿再看柏砚一眼,“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姜冻冬说完,推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厚重的门“啪嗒——”关上。姜冻冬没看到的是,门后柏砚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垂下的长发遮住了他所有的神情。狭小的屋子里,他自言自语,“不要不理我,冬冬。”
为了逃脱配种,姜冻冬行动得很快。
他当晚递交了前往交锋区的申请。那是和虫族交火的前线地带,每天都有数不胜数的人死亡。审批的人尚未接到上面要扣留姜冻冬的通知,见到这申请顿时乐了。基地里多的是想在后方明争暗斗的精英,就缺敢死的愣头青。极迅速的,十分钟内,姜冻冬拿到了回执。
他离开了安全的沼泽,逃向更危险的战场。
基地的高层反应过来时,姜冻冬已经归入了前线的武斗派。高层立即向前线发出遣返姜冻冬的通知。武斗派的领头认为姜冻冬这个omega是个麻烦,但她觉得基地高层更碍眼,‘白皮猪没资格对我们指手画脚。’
彼时,人虫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每天死亡的人数多到头皮发麻。三性星系的壁垒全靠武斗派拿命在填。再老道的政客也不敢此刻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基地只能迂回,从姜冻冬身上入手,可姜冻冬无父无母,唯一算得上有关系的丈夫柏砚,本来就是保守派的一员,还疑似已经感情破裂,被他揍到骨裂。
基地警告姜冻冬尚未完全摘除腺体,他将永远无法评定军衔,姜冻冬无动于衷。基地停止提供抑制剂,胁迫姜冻冬回去,姜冻冬就从黑市购买旧式抑制器。
旧式抑制器,也被称为贞操锁。这是过去将omega视作性资源的时代所创造的产物。金色的环上镶满了9个圆形的暗扣,暗扣下是扎入皮肤的针,每口针都对应着一个穴位。佩戴它,针会导入电流,麻痹穴位,以此延缓omega的发情期。但这样的延缓是暂时的,一旦被解开,那些被压抑的欲望会成倍地爆发。而解开贞操锁的螺丝刀由alpha掌握。他们通过这样的的方式控制omega的情欲,使得自己永远成为支配者。
如今,贞操锁已经成为某些小众性癖的道具。alpha戴过,beta也戴过,他们戴着玩闹,追求刺激。唯独没有哪一个omega愿意戴上。只有omega才清楚这个仅针对omega的环的真实感受,那是一种濒临窒息的痛苦,连呼吸都是困难的,更不要提发出声音。
为了挣脱更大的枷锁,姜冻冬反倒自愿佩戴上了这个环。
这样耻辱的环,他一戴就是五年。
从十九岁到二十四岁,五年的时间,武斗派彻底接受了他。这群战斗疯子,沙文主义的拥护者,毫无道德与底线可言的绞肉机器,这群游走在生死边缘的alpha与beta,反倒显现出了远超那些高级的精英的包容。
他们不把姜冻冬当作性资源,或者An基因等级的子宫。在他们眼里,姜冻冬作为战友和士兵的价值大于一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武斗派的人都相信,只要和姜冻冬搭档,不论遇到怎样的虫,存活率一定是百分之百。
靠着前线的任务,姜冻冬的功绩积攒到了可怕的地步。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个毫无背景的士兵,在庞然大物面前,他依旧手无缚鸡之力。基地不仅占据他的功劳给那些闲人升官发财,还不放弃将他视作种*的计划。
没有抑制剂,没有绑定对象的信息素抚慰,没有应得的军衔和待遇,二十四岁的姜冻冬没有睡过一场好觉。
烦躁暴烈的情绪燃烧着他,让他无法冷静。他和虫作战,也和自己作战。金色的项圈压抑着他的欲望和爱,那些得不到释放的情绪通通化为残忍的杀意。他阴晴不定,不计后果,上一秒还在谈笑风生,下一秒就能肢解尸体。甚至,他在灰色地带故意制造血腥,以求发泄。
“既然这么看不惯我,你不想干掉我?来玩玩,俄罗斯转盘?”
在休战期的酒吧里,姜冻冬对吧台对面的alpha说。
这个alpha是从基地新来的世家子弟,没去过一次前线,就为了走个过场,物色某个倒霉蛋,等对方死了便顶替他的功绩。alpha看不起姜冻冬,总是在背后嚼舌根。
酒吧里都不是什么好人,一堆大汉都跟着起哄。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的alpha骑虎难下,硬着头皮答应了。
酒保微笑地拿来两把只装有一颗子弹的手枪。这仿造的是过去的左轮手枪,保留了古朴的外形,但用的是现在的材料和特制子弹。B基因等级以下,能够保证一击毙命。B以上可以在中弹后,等待对方失血而亡。
alpha的枪口抵到姜冻冬的额头,姜冻冬不躲不闪,笑得格外灿烂,“我不要你的狗命,”他说着,将长长的枪口塞进alpha的下面,“不是说我是卖批的吗?我今天教教你怎么卖。”
口哨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个醉汉大笑着说姜冻冬干得漂亮。
冰冷的异物探入体内,alpha连动都不敢动,他想后退,然而他每挪一步,那口枪就更深入。他想大叫着他不玩了,可这个游戏除非枪响,否则喊停者必须自杀。哪怕他不自杀,整个酒吧的人作为观众也能杀他。
他和姜冻冬对视,冷汗止不住地流。在今天以前,其实他根本没有见过姜冻冬。他编排他,不过是他到这儿来后被人瞧不起的苦闷。他既无能,又想有权有势。他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靠偷取军功博得荣誉的同时,又希望周围人能尊重追捧他。于此,他挑选了武斗派中他认为的软柿子,唯一的omega姜冻冬,作为他引起他人注意的八卦工具。
alpha开始颤抖,在那双凹陷下去的眼里,他看见疯癫的狠戾。他终于理解了姜冻冬一个omega能在武斗派站稳脚的原因。
“嘭——”
这场游戏最后的结局是,alpha开膛破肚,倒地不起,姜冻冬大笑着踩碎了他的小腿骨。
二十四岁的姜冻冬,有极深的黑眼圈和神经质的眼神。曾经毫无阴霾的他仿佛早已死去。
他走出酒吧,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大衣。他双手插兜,神情冷漠。朝生暮死的战场生活早已让他丧失了对活着的体验。
休战期间,前线的战后区难得有了丝放松的气息。街道处,人来来往往,断了一条腿的beta,没了半个脑子的alpha,白色的沙满天飞,灰色的道路上人的影子纵横交错,这儿没有太阳,是阳光不会抵达的星系边缘地带,全靠人造的白炽灯太阳照明。世界褪色,暗淡无光,姜冻冬昏昏沉沉,内心麻木。
就在他快走到拐角处时,毫无预兆的,一道声音喊住了他——
“前面的客人!留步!”
姜冻冬回头,原以为是他落下了什么东西,酒吧的酒保喊他。却没想到,喊住他的是街边讨生活的alpha。
灰蒙蒙的穹顶下,姜冻冬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头金色的卷发和一双深蓝色眼睛。对方的头发蓬松有点杂乱,稍稍挡住眼睛;他的身型纤细高挑,一路小跑向姜冻冬,巴掌大小的脸上挂着略带讨好的笑。
alpha气喘吁吁地跑到姜冻冬面前。他抹抹额头的汗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姜冻冬。明明穿着和其他原住民一样的灰麻色衣服,他却莫名地明亮,如同滴落于浑浊水桶的彩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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