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个他马上就要完成夙愿的关键时刻,费天成却发现云槐镇山神庙后院的那最后一口锁龙井变成了一口普普通通的井。
费天成:“……”
他井呢?
那么大一口锁龙井呢?
总不能是有人背井离乡了吧?!
去年他也亲自来查看过这最后的阵眼,当时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锁龙井还是锁龙井,在他拿着竹简接近的时候,能感受到井水和竹简都在微微颤抖。
那是祖师爷的神魂和被封印在下面的肉身产生了共鸣,可见当时锁龙井还没出问题。
可只隔了不到一年工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口锁龙井就凭空消失了。
作为一个天赋极佳的邪术师,费天成很快也察觉到了云槐镇似乎变得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猜测问题肯定是出在这个小镇。
邪术师们一直无法渗透进铁板一块的调查局,但凡修习过禁忌术法的人都不会被调查局招揽。
但费天成徒子徒孙众多,他们还是想方设法从一些调查员口中获得了关于这座小镇的情报,得知了原本的云槐镇已经沉入了世界的暗面。
而那消失的那最后一口锁龙井,恐怕也跟着原本的小镇一起去了那个传说中的槐中世界。
和渗透不进调查局一样,邪术师们也根本进入不了槐中世界。
费天成为了去槐花乡里寻找最后一口锁龙井,试过很多办法,
可不管怎么试探,邪术师们也只得到了槐花乡只会对获得了邀请的人开放的这个消息,而沾染了禁忌术法气息的人是不会被邀请的。
费天成也想过用其他方式寻求长生。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要去唤醒传说中那位同样沉睡在赤崖山下的邪神,但从未成功过,还为此折损了不少弟子。
祖师爷也察觉到了他背地里那些小动作,只是对他稍加提醒,并没有发多大火,更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仿佛是在告诉他,那个连自己都十分忌惮的邪神,可不是他这样仍被寿命所扰的凡人可以触及的存在。
费天成已经没了别的办法,但这时他的徒弟提出了新的思路。
他们确实不能进入槐花乡,那让本来就有“邀请”的人帮自己办事儿不就成了吗?
想要知道到底都有谁得到了槐花乡的邀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探,邪术师们盯上了林家。
林二娘子的故事在云槐镇上很有名,她也经常离开槐花乡,前往不同的地方游历,结交了许多友人。
她对友人向来坦诚,很多祟都知道她住在槐花乡,而邪术师们获得信息的主要手段也是通过这些祟。
想要捉到这么一位实力莫测的祟确实很难,但想要知道跟她有关的一些事却不难。
林二娘子曾有过许多养子养女的事情也不是秘密,而这帮养子养女之中,只有一条血脉延续到了现在,那就是岫城的林家人。
林家哪怕已经离开了云槐镇很多年,可世世代代都要回到云槐镇安葬,这个规矩从未更改。
而云槐镇上有个传说,槐花乡就是人死后的归处,是灵魂的故乡。
林家人一定要回老家安葬,那是不是可以假设,在他们死后,灵魂一定会回归槐花乡。
换另一个角度想,他们在还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获得了回乡的邀请?
费天成先是盯上了林家中独来独往的林修竹,想要让弟子夺舍他的肉身,看看能不能进入槐花乡。
可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如今林修竹还活得好好的,而被派去夺舍林修竹的那个弟子被调查局抓了个正着。
费天成在调查局眼皮子底下潜藏了这么多年,深知自己的人一旦被盯上就跑不了,除非舍弃一整条线上所有的徒子徒孙,不然肯定会被顺藤摸瓜抓到自己的行踪。
为了早日找到那最后的锁龙井,费天成已经让自己布局了多年的暗线全都行动了起来,现在已然是到了决定胜败的紧要关头。
他一边让自己那些个徒子徒孙们在各地引发祟物事件,分散调查局的人力物力,一边冒险加快了对林家人下手的速度。
可惜,自打在林修竹身上失败之后,费天成就再没有哪个计划成功过。
一条条精心布置的暗线被拔除,一个个得力弟子被调查局抓获,等费天成醒过神来时,他身边已经不剩多少人了。
然而,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从徒子徒孙们那里骗来、偷来的、抢来的时间流逝得越来越快。
肉眼可见他的面容已经产生了变化,如同行尸走肉般枯槁,显然是不剩几天可活了。
加速流失的生命,和手段与弟子都所剩不多的压力,让费天成没了年轻时的冷静与沉稳,他决定自己出手了。
哪怕他最小的一个徒弟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一个自称刚去过槐花乡的、很弱小的怪谈,也许可以加以利用,可他已经不想再指望其他任何人。
费天成决定再赌一把,就赌这个让他耗费了不知多少心力的林家肯定能成为让他进入槐花乡的关键。
子夜时分,这辈子从未出过山的费天成,带上了自己身边最后的几位弟子,以及这些年来收集、炼化的所有祟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林家老宅拜访。
今夜,就是他出山的日子。
看来今夜访客有些多。
郁棠和林修竹决定起床去迎接一下这些不速之客,出门前,他们还打电话通知了调查局。
老宅外,形如干尸的老邪术师正死死瞪着这间宅院。
费天成活了这么多年,自从得到祖师爷的帮助后一直顺风顺水,还是第一次在同一件事上吃这么多亏,这次说什么也要成功一次。
机会也只有这么一次了。
他手里拿着竹简,身后跟着徒子徒孙们,身边围绕着数都数不清的祟物,将林家老宅团团围住。
只要他一声令下,他身边的祟物就可以将这里整个夷为平地,让里面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管如何只能乖乖听他的话。
这么想着,费天成勾起嘴角。
他轻轻抬起了空着的那只手,正要挥下,却看到林宅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了两个年轻人。
“您好。”林修竹礼貌询问,“请问你们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费天成嘴角抽了抽,不明白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看到这样的架势为何还能如此淡定。
就算普通人看不见祟物,那总能看得见他身后的徒子徒孙们吧,大半夜自己家被这么多陌生人给包围了,至少也该慌张一下吧!
等等,难道这是调查局准备瓮中捉鳖布下的局?
不对!现在岫城分部已经不剩多少人了,而他们人数众多,还有数以百计的祟物。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优势在他们啊!
不等费天成那僵硬的表情有所变化,郁棠就先拍了拍林修竹的肩膀,让他别挡着自己,郁棠往前一步,目光扫视全场。
“要进来喝杯茶吗?”他笑眼弯弯,声音不大,语气也十分温柔。
可就在他开口的瞬间,跟随在邪术师们身边的祟物纷纷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那些连理智都没有的祟物直接从内部爆裂开来,哪怕身体血肉模糊,但只要发声的地方没有被破坏,也仍在发出惨叫。
而那些有点儿神智,至少会说话、可以沟通交流的祟物,干脆冒着被禁忌术法反噬的风险逃离了这个地方,头也不回地跑路了。
转眼间,那包围住的林家的数不清的祟物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呆立在夜风中的邪术师们。
而就连被费天成握在手里的那卷竹简,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恐惧地想要从费天成手中挣脱,跟那帮祟物一起逃走。
费天成目露惊恐,愣在原地不会动了。
这是他第一天出山,本该是他向整个人世宣告自己存在的日子,可为什么事情会朝他完全想不到的地方发展?
“唉?”郁棠也注意到了那卷瑟瑟发抖的竹简,还从上面感受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可惜已经回忆不起什么了,“好像还有个老朋友。”
他想把那竹简拿近了看一看,没准儿能想起些什么,黑色丝线缠绕而成的藤蔓朝着费天成而去。
费天成瞪大了眼睛,他在这巨大的冲击下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你……”
他盯着郁棠,呼吸急促,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那几个字:“岁、岁无神君!”
瞧这非人的模样,还能让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师爷如此畏惧,只是一眼就吓跑了所有祟物的,只可能是那位不可名状的存在了。
可是,可是那样的存在,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可是用尽了办法想要将“祂”从赤崖山下唤醒,但是计划全都失败了啊。
不管是多年前那个招募集体自杀者的帖子,还是不久前让得了不治之症的徒孙前去地宫探路,这些全都没用。
那些徒子徒孙虽然都没有被邪神像是拍小虫子一样拍死,但也都被调查局捉拿归案,至今都没被放出来。
所以,费天成一直以为赤崖山下地宫里的那位邪神还在沉睡着,根本不会回应他们这些虫豸的呼唤。
可是,如果“祂”真的已经醒了过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岫城?
仅仅是唤出了“祂”的名字,费天成就感受到了窒息。
他的脑袋疼得快要爆炸了,身体也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陷入疯狂。
“嗯?”郁棠歪着头,朝这个呼唤自己的人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叫我干嘛?”
“碰——”
在听到郁棠应答的这个瞬间,在黑色藤蔓还未碰触到竹简的时候,那卷被费天成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在手中的竹简发出一声爆裂的声响。
下一瞬,它化成了粉末,随风而散。
那藏身在竹简中执念深重的一缕残魂,宁可选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愿意再体会那种坠入深渊般的恐惧,直接自毁了。
这些天来,调查局一直守在了林家附近,从不曾松懈。
今夜本来风平浪静,但子夜时突生变故倒也不让人意外。
最开始的时候,调查局众人被各种奇形怪状的祟物绊住了脚步,没能第一时间拦住费天成一行。
可没过多久,艰难对敌的调查员们就看到数量众多的祟物也不顾上还在跟人纠缠,忽然四散而逃,逃得那叫一个利索,一个也不剩。
没了阻拦的祟物,秦不凡在前开路,率先冲进了林家宅院,结果就瞧见了已经束手就擒的费天成和他带来的这最后一波邪术师。
邪术师们本以为自己这回人数众多,不论干什么都稳了,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眼瞅着无所不能的师父都陷入绝望跪倒在地,在那儿用手抠地上的灰,怎么看都是已经放弃求生了的样子啊。
在最开始的震撼过后,邪术师们本能地想跑,然而还不等他们找机会跑路,调查局那帮人就已经把他们包围了。
费天成大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眼泪不断从里面流出来,竟渐渐变成了血泪,他抱着地上的那堆灰嚎啕大哭,形容甚是狼狈。
不知哭了多久,等费天成抬起头来,就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陌生是因为他们这是头一回见面,熟悉则是因为他与此人斗了大半辈子,可以称得上是宿敌了。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调查局主心骨之一的善思大师。
善思大师原本是帮忙来解救被困在梦魇里的秦不凡等人的,可他自己也不慎被困在了里面,等梦魇消失,他也跟着众人一起醒来,岫城人手不足,他就暂且留了下来。
没想到,这一留就让他跟自己的老对手碰了个正着。
费天成其人阴险狡诈,从未亲身下场,哪怕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调查局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祂……祂……”
费天成忽然抱住了善思大师的一条腿,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口齿也有些不利索了“你、你们……你们可算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善思大师:“……”
就,头一回见到这么主动想跟调查局打交道的邪术师。
“祂醒了!祂就在这儿!”费天成从地上蹦了起来,躲在善思大师身后,指着郁棠,神色癫狂,“你们快看啊!他就在这!”
善思大师顺着费天成手指的方向回过头,看到的是在注意到这边动静后朝自己点头打招呼的郁棠。
善思大师回了一礼,没多说什么,转头就要把费天成拷走。
费天成看到这一幕,本就快要崩溃的精神又受到了一下刺激,揪着善思大师的衣领破口大骂,唾沫直接喷到了对方的脸上。
“你们调查局不是专门处理祟物事件的吗?追我们跟疯狗一样,结果那么大一个邪神站在那里,你们权当看不见吗!”
“你们难道一点儿都不管了吗?啊?!”
恐惧已经吞噬了费天成最后的理智,他瑟瑟发抖,甚至想要剥开自己的皮囊,将自己反向地裹在里面,怒吼声也掩藏不住骨子里的恐惧。
善思大师知道现在的费天成已经听不进去人话了,但还是忍不住为被他指着的人说了句话:“你误会了,他心地善良,和你们完全不同。”
费天成嘴角抽了抽,指着满地从内部炸裂的祟物碎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心、地、善、良?”
第一次见面的老对手的这句话,成了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费天成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也对,你们根本管不了,根本管不了啊!”
“这个世界要完了!要完了!全都要完了!”
“祂醒了!咱们全都要死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癫狂地大笑之后,费天成直接“噶”一声,抽了过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再没有半点儿动静。
那些个跟着他来的邪术师见此,更是连跑路的心思都没有了,任由调查局的人给自己戴上镣铐,押送上了车。
调查局追踪了这位藏在幕后作恶的邪术师多年,没想到最后会在这里看到他疯癫至此的模样,倍感唏嘘。
善思大师道了声佛号,亲手给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费天成带上了镣铐。
第二天,郁棠和林修竹睡到了中午才醒。
而林必果和林家二老同样睡到了这个时间,一家五口打着哈欠出了门,瞧见了睡眼惺忪的彼此,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去吃早午饭了。
饭桌上,几人讨论着这一觉怎么能睡得这么沉,但是醒来之后还是感觉好累。
五个人坐在一张餐桌上,就连话最少的林修竹都带着笑,时不时还会说上两句,氛围轻松而自然,就跟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一样。
等吃过午饭,林修竹收到了秦不凡发来的消息,对方说是想约个时间,跟他们说一下半夜出现的那些邪术师的后续。
昨晚刚有人上门意图不轨,林修竹不放心让家里人离开视线,就约在了下午在林家老宅见面。
林修竹跟家里人说下午有人要来,没说是为了什么事儿,只说了对方是郁棠的朋友,二老昨天还见过。
林家二老很喜欢郁棠,也很高兴能在家里招待他的朋友,特地让人收拾出了小花园来待客,还准备了下午茶。
秦不凡来的时候,就看到郁棠和林修竹正你一块我一块地互相喂点心,三层的下午茶只剩下一层半了。
秦不凡也不见外,见林家二老打过招呼后就直接坐下,从托盘里拿了一块咸司康咬了一口,终于吃上了今天第一口饭。
费天成的精神彻底崩溃,但他身上牵扯了许多案件,不可能放他轻轻松松在精神病院安度晚年,调查局正在想办法把他破碎的精神缝补上。
而被他带来的那些徒子徒孙们见到他这个模样,本来坚固的精神也出现了缝隙,很快就在审问下交代了自己都犯过哪些事儿,半夜来林家又是要干嘛。
林修竹也终于从秦不凡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和家里人遭遇那些暗算的缘由。
“他们想利用我们家人进入槐花乡找锁龙井?”林修竹总结。
“什么锁龙井?”郁棠疑问。
秦不凡听郁棠这个语气好像是从没听说过锁龙井的样子。
但想到时代久远,郁棠又会时不时地忘掉一些感觉不重要的东西,忘记了云槐镇上还有这么一口井也正常。
于是,秦不凡就讲了一下从那些被抓获的邪术师口中得知的锁龙井的来源。
这部分资料调查局是没有的,档案室的许多讯息早就在历史变迁中遗失了,所以谁也不能确保邪术师口中所说的事情就是百分百的真实。
听完,郁棠拿舌尖舔了舔唇边沾到的奶油,眼睛也眯了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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