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他从没想过原来身边的世界如此精彩。
秦不凡对这些问题一一进行了解答。
他告诉林修竹,在人类先祖还在穴居的时代,这些被统称为“祟”的存在就已经与他们相伴了。
山精灵怪,怪谈传说,那些人所无法理解的东西,都叫做“祟”,而由于“祟”所引发的事件则被称为“作祟”。
祂们伴随人心的恐惧而生,千万年来,如影随形。
最开始,人们害怕自然灾害,害怕吃人的野兽,所以,“祟”的形象通常与自然与野兽相关。
后来,随着文明的发展,人们害怕的东西越来越多,“祟”也变得千奇百怪起来。
人的大脑会自我保护,只要不与“祟”对上视线,就基本上看不到属于“祟”的世界。
就算不小心对上了双眼也不要紧,因为你看到祂,不等于祂看到你,反之亦然。就算偶然看到了什么,大脑也会自然遗忘。
而且现在还有专门处理这些作祟事件的人在,也已经建立了很完善的制度,普通人根本不用去管那个自己看不见的世界。
而林修竹现在这个情况,也属于“祟”的一种,是魂魄借由依附在物品上保留了自我思想,又因为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而转变成怪谈。
就像广为流传的裂口女、猫脸老太、正反面都是马尾辫的小女孩,这些都是怪谈。
但由于人们已经遗忘了林修竹死亡的事实,他哪怕变成了怪谈,也可以正常生活,只不过他有空的时候需要去相关部门做一下登记。
解答完这些,秦不凡就打算告辞,但林修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他却提都没提。
林修竹不打算放弃,再次追问:“你能告诉我郁棠现在去哪里了吗?”
秦不凡沉默两秒,反问他:“您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林修竹微微皱眉,“我们是合法伴侣,我自然会担心他的安危。”
秦不凡嘴角抽了抽,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秦不凡出声提醒道:“昨天晚上,他已经去官方机构重新登记了自己的婚姻状况。”
林修竹心中涌起了很不妙的预感:“改成离异了吗?”
秦不凡:“改成了丧偶。”
林修竹:“……”
他老婆宁可丧偶也不离异,他老婆好。
林修竹依旧想知道郁棠的下落,但秦不凡已经答应过郁棠不会透露他的行踪。
见林修竹如此执着,秦不凡颇为赞叹他的勇气,就问他:“你不害怕吗?”
调查员当久了,秦不凡见过很多普通人与祟的故事,但往往人在见识到祟的真实模样后,都会本能地远离。
不管曾经有多少山盟海誓,都抵不过被刻进骨髓中对未知的恐惧。
那是作为人的本能。
面前这位林先生,在第一次见到郁棠一部分真实的模样后,就受不了刺激吓晕了过去。
当然,那一晕是有他舅舅给他下了药的因素没错,但更多的,也是人类大脑的自我保护本能在生效。
可是现在,林先生不仅接受了自己和不可名状结了婚,甚至还上赶着要去找那位令人类先祖都唯恐避之不见的存在复婚。
秦不凡想,这就是真正的勇士该有的样……
“我当然怕啊。”林修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正常人都会感觉恐惧的吧?”
秦不凡:“???”
“我承认,那天晚上我真的差点儿就要吓死了,如果再见到,我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忍不住害怕得发抖。”林修竹很诚实地说道。
“所以,我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脱敏疗程,希望能通过脱敏来习惯他所有的模样。”他信心十足道,“这样听起来好像挺傻的,但是……”
“但是,那是郁棠啊。”
“我答应过他,会接受他所有的模样,我不能让他失望,也不能让他难过。”
林修竹长叹了一口气:“所以,哪怕是害怕,我也还是想去他的身边,告诉他,我也很爱他。”
秦不凡一愣,似是有些动容。
无所畏惧的人固然英勇,可能够用信念去对抗本能的人也十分值得尊敬。
半晌,秦不凡叹了口气,又悄悄向林修竹透露了一个信息:“他是因为答应了要实现别人的一个愿望才来的,现在愿望算是实现了,他想回去了。”
“而且,他说不太适应这里的生活。”秦不凡都开始替林先生担心了,“就算你找到他,他也未必会跟你走。”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林修竹礼貌笑了笑。
他没再追问下去,看秦不凡这藏着掖着的态度,所有关于郁棠的事儿,可能都属于保密问题的范畴了。
面对自己老婆的友人,林修竹也不想随口应付,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承载着真心的分量:
“既然如此,那换我过去不就好了?”
把秦不凡送出了门,林修竹自己也准备出门一趟,他还是想去于家找找郁棠留下的痕迹。
于家住的小区还留有林修竹几次来时的访客记录,他顺利来到了于家别墅的大门前,按了门铃,但迟迟不见有人应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可于家别墅里仍没有开灯,林修竹觉得不对劲,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从屋里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响。
他来不及多想,直接从大敞着的前门进入了别墅的后院儿,透过阳光房的落地窗,看到了里面正在发生打斗。
只见白雪把于厚望扑倒在地,死死掐着他的脖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成年男性被她牢牢压制在地上。
于厚望也没有放弃挣扎,但他看起来十分痛苦,皮肤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跳着舞,他的手脚因为那皮肤下舞动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力气,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母子二人还穿着参加郁棠婚礼时的衣服,但都已经变得相当破旧,撕扯的痕迹明显。
看样子,他们是从婚礼现场回来后就遭遇了变故,才发展成了如今的惨状。
眼瞅着别墅里马上就要成为凶杀现场了,林修竹用力敲窗也唤不回屋里人的理智,他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能打碎落地窗的东西。
这时,他注意到了墙上的一张全家福照片。
林修竹立马想到了自己现在可以随意进出自己的遗像,那么,他能不能进入别人的相片呢?
事态紧急,来不及想太多,先试一试再说。
林修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回想着进入照片时的感觉,
万幸他一次成功,再睁眼时,视角已经来到了于家别墅内的那张全家福中。
林修竹从全家福里走出来,立刻奔向二人扭打的战场,把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分开。
已经杀红了眼的白雪根本没注意刚才有人在敲落地窗,更想不到有人能进来,一下子被林修竹打乱了节奏,呼哧带喘,眼冒红光地盯着闯入者。
“你干什么!他要变成怪物了!到时候他肯定会撕碎我的!为什么不让我先杀了他!”白雪疯狂嘶吼,转而去攻击阻止他行凶的林修竹。
林修竹躲闪着,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钳制住了女人向自己袭来的双手,又转头去查看于厚望的情况。
然而,于厚望的痛苦并没有因为少了个掐他脖子的人而好转。
他依旧在地上抓挠着,痛呼着,不断拿头去撞地板。
在林修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于厚望毫无预兆地安静下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的身体正在逐步崩裂。
最先崩溃的是他的双脚,有无数黑色的丝线从他鞋子里钻了出来,随着黑线散开,他的鞋子没了支撑物,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些令林修竹无比眼熟的黑色丝线如同有生命一般,向前爬行着,直至爬行到了阴影里,融入了世界的暗面,再也不见踪迹。
随着崩解的黑线越来越多,于厚望的脚踝、小腿、膝盖也在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了大腿的部分还能撑着裤子。
于厚望趴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没看到养子变成想象中的怪物攻击自己,白雪也不再歇斯底里。
白雪大睁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林修竹一松手,她就脱力跌坐在地上。
林修竹抓紧这个两人都安静下来的时机,给秦不凡打去了电话,申请场外援助。
而就在有关部门的人往这边赶的时间里,林修竹检查了一下林家别墅。
白雪力竭之后精神颓靡,倒地不起的于厚望还有呼吸,但别墅上上下下都找不到于阳春的影子,这个家的男主人像是人间蒸发了。
这个家里已经乱得不像样子,倒地的家具,桌子上的血迹,门上的抓痕……也不知这没有血缘的母子俩经历了怎样的一周。
如今天依旧没有人能进来这栋别墅,这里不知又会变成怎样的人间地狱。
林修竹无心再管于家的是是非非,他向在场唯一还算清醒的人求助,试图从她那里打听到郁棠的下落。
白雪依旧深深畏惧着郁棠相关的一切,只把郁棠房间的钥匙丢给了林修竹,让他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找。
林修竹还想问一问郁棠在这个家里时的情况,但是白雪一听到“家”这字就开始应激,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
“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十分注重颜面的女人此刻已经丢掉了所有的尊严体面,穿着在打斗中撕得破烂的衣衫,一周没洗过的脸上妆容糊了一大片,看上去倍加惊悚。
她抱着脑袋,疯狂摇头,惊慌又恐惧,陷入了混沌的深渊,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是我孩子!我孩子已经死了!哈哈哈那个小崽子终于自生自灭去了!终于死了!”
“可为什么最后还是回来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回来?回来的是什么?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燕城,首都大学,傍晚时分。
下了课的郁宁走出了校门,他肩膀上挂着一副头戴式耳机,手里拎着书包,身边跟着个正在思考晚餐要吃什么的室友。
郁宁刚拐了个弯儿,就被室友拉住了胳膊:“快看,那里有个特好看的人!”
郁宁没什么兴趣,很随意地嗯了几声敷衍室友,头都没抬地往前走着。
可室友觉得奇怪,这里是大学城,最不缺的就是爱热闹、爱八卦、爱美人的年轻人,街对面的那个人长得如此漂亮,可为什么人们好像看不到他一样?
但室友还来不及把疑问说出来,就感觉胸口处有什么东西烫烫的,一摸,原来是郁宁送给他的护身符烧了起来。
室友惊呼一声,赶忙把吊坠抽了出来,郁宁听到他大喊大叫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吊坠整个燃尽的一幕。
“我的天,这是什么情况?!”惊魂未定的室友又倒吸一口凉气,“我去——”
不知何时,马路对面的那个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悄无声息。
室友也看清了那张漂亮的面孔,他直愣愣地盯着对方眼角处的绯红,再也移不开眼。
郁宁留意到了室友的状况,连忙又拿出了一个指甲盖大的新木雕塞进了室友手里,又把人拽到了自己身后,防止他在神情恍惚的状态瞎跑。
“你来了。”郁宁是认识面前这个人的,见到他突然出现,郁宁还有些开心,不自觉就挂上了笑容,“来燕城玩儿吗?”
“不是。”郁棠笑眼弯弯,声音里也透着轻快,“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郁宁受宠若惊,本来走到哪里都大大方方十分自信的人忽然就有些害羞了。
“对啊。”郁棠点了点头,两手交叉放在胸口,笑着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想把当时从你那里拿走的东西还给你。”
他甜甜笑着,明媚如阳光,说出了令人不敢细想的话语:
“我来归还你的因果。”
妈妈不喜欢他,说这个孩子生来就跟她不亲。
养兄不喜欢他,总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的所有行为和话语。
奶奶不喜欢他,嫌弃家里又多了个累赘。
老师、同学、家里的保姆、司机全都不喜欢他,因为他没有护着的人,是一个可以任人揉圆捏扁的小倒霉蛋,怎么欺负都没关系。
于宁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他曾以为所有的小孩儿都跟自己一样,被恶意包裹,无依无靠,孤独而又艰难地长大。
直到他见到了那些被家长宠爱的孩子,见到了气氛和睦的班级,见到了和朋友嬉戏打闹的同学。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在过着日常生活,而是在忍受苦难。
于是,在初中毕业的这一年夏天,于宁决定去死。
少年以为,只要他死了,所有人都会开始爱他。
大概半年前,于宁找到了一个论坛,这是一个专门为未成年人提供帮助的地方,同城交友、易物市场、考试真题应有尽有。
但论坛里,还有一个十分隐秘的版块,只有填写问卷并达到及格分的人才可以进入。
于宁第一次取得了满分的成绩,虽然只是一个调查问卷,但他还是满心欢喜地进入了这个只向少数人敞开的秘密花园。
但秘密花园里种植的,是一片用血肉浇灌的玫瑰。
这里充斥着谩骂、诅咒、哀嚎,每个人都在控诉着世界的不公。
于宁也在这里看到了一个寻找伙伴的帖子——
寻找的是一起逃离这个世界的伙伴。
帖子有几百楼,报名的有二十四人,最后在约定好的日期抵达了目的地的只有七个人。
包括于宁在内,三男四女,七个最大十七岁,最小十四岁的少年少女,摆脱了家庭的束缚,好不容易来到了赤崖山下的云槐镇。
云槐镇里家家户户都种着槐树,现在正是槐树开花的季节,小桥流水,白墙黛瓦,古色古香的小镇在花海中安睡着。
而他们为自己选择的坟墓,就在不远处的赤崖山的山顶。
于宁在论坛中的网名叫“我会飞”,他想体验一生只有一次的飞行,也幻想着从赤崖山顶跳下去的一幕。
网名叫“小A”的男生是七个人里带头的那一个,也是帖子的发帖人。
小A先带着几人入住了山脚下云槐镇的民宿,明天还要一起上山,他就提议今天晚上先了解一下彼此,毕竟是要死在一块儿的人。
民宿提供三餐,老板一家正在后厨忙活,还未被过度开发的古镇保留着人间烟火气,夜风一吹,满树花槐飘香。
而七位访客则围坐在长条餐桌边,一一介绍自己。
最先开口介绍的是小A:“大家就叫我网名吧,我想死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觉得这个世界没意思。”
“每个人都必须长大,可是我不想长大。”小A咧嘴笑了,“还不如死在最美好的年纪,以后人们想起我,永远是我最年轻的模样。”
有了他开头,接下来的几人说的也都是自己的网名。
“我的网名叫鸟儿愿成为一朵云,是有些太长了,我姓秦,你们直接叫我小秦或者秦哥就行。”
说话的是在场最高的男生,他体型健硕,长相十分硬朗,声音也是低沉的男声,却穿了一条白色蕾丝边的长裙,背着个可爱卷毛狗模样的斜挎包。
“我不想当男生,我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就该是个女孩儿,可是我身边的人都说我是个变态。”小秦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当一个女孩。”
“那我们应该叫你秦姐啊。”坐在小秦对面的高马尾女孩儿笑嘻嘻说道。
“也可以。”小秦好像还挺高兴,“就当是讨个好彩头了。”
“用名字讨彩头吗?”高马尾撇了撇嘴,“我论坛里叫苏小贱,和我真名差不多,不过我真名里没有那个小字。”
高马尾女孩儿旁边那个戴着帽子的小姑娘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
帽子姑娘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瓜。
“我叫渴望,我活不长了。”顿了顿,帽子姑娘又把自己的帽子带了回去,“与其死在医院里,我更想选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安静静地死掉。”
紧接着,七人中的另外两个女孩以及最后的于宁也跟大家介绍了自己的网名,以及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
“是这个世界配不上我们。”小A长叹一口气,作出了总结,“但是不要紧,等去了赤崖山,一切痛苦都会结束。”
“你们要上赤崖山?”
民宿老板娘端着做好的饭菜走了过来,她只听到了关键词,还以为这帮孩子是要上山去玩儿。
“这个山可不能晚上去爬啊,就算是白天,也最好找个向导。”老板娘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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