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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会自我攻略(仰玩玄度)


他身上一股子外敷的药味,京纾瞥了眼侧屋门,说:“出了何事?”
“他撒丫子奔出城门在城外的一座野湖边狂奔了一圈,第二圈的时候不慎掉进被野草掩盖的枯井之中,好在他也算学过两手,身上有几处擦伤,但没伤着骨头。至于晕厥,大夫说是积虑过重,再加上受了惊吓和刺激,过一会儿就该醒了。”柳垂如实说。
京纾:“……”
若是徐篱山在这里,定要轻轻夸一句傻孩子。
“闲着没事,出门撒疯?”京纾见柳垂似有隐瞒,便说,“若有难事,在留青回来前,我替他处理。”
“今日他回长宁侯府拿东西,在府中撞见褚鸳,见面便起了口角,褚鸳吵不赢他,最后对他说了句话。”柳垂犹豫一瞬,轻声说,“‘不过是从外头塞进来的野种,真拿自己当正房嫡子了。’”
一旁的鹊一说:“若我记得不错,当年长宁侯的原配夫人是在生下褚凤后便离世了?”
“的确如此。”柳垂说,“我在暗处听到这句话,也觉得奇怪,寻思是褚鸳故意气褚凤,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其一,他们自来不对付,碰上便争吵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褚鸳以往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其二,‘野种’这两个字不管是因何而来,若传到别人耳中,长宁侯也不会轻饶了她,她再怎么也不会胡编乱造出这一句;其三,我仔细琢磨着褚鸳当时的神情,她在说出这句话后自己都慌了,好似是自己都不确定此事真假,只是一时气恼才冲动出口。”
“长宁侯府好歹是大家族,家里那么多人,要想将这等事瞒得密不透风,说明知道此事的本就寥寥。若褚鸳话出有因,定然是无意之间从别处听来的,她整日被困在侯府,侯府除了长宁侯和如今的侯夫人,还有谁能知道这种事?”鹊一问京纾,“主子,属下遣人去查?”
“不必浪费时间,”京纾说,“让长宁侯来见我。”
鹊一应声,朝院中挥了挥手,便有近卫快步出了院子,前去传唤。
墙边的茶花在傍晚颜色愈深,京纾用过晚膳,在廊下观花,长宁侯也到了。
长宁侯年轻时也是顶顶俊朗的郎君,如今虽然略微胖了身形,但眉眼如旧,褚和有三分像他。京纾收回目光,转身进了书房。
长宁侯立刻跟上,在书桌前行礼,而后恭敬地道:“不知殿下传唤老臣有何吩咐?”
“褚凤身世存疑。”京纾开门见山。
长宁侯面色煞白,一时没有言语,房中安静了下去。书桌后的人并没有催促,捧着茶盏识香,茶盖拨了一次,发出轻响,长宁侯浑身一抖,如梦初醒,“殿下……”
“我本不想过问你的家事,但侯爵乃天家封赐,你家世子如今更得陛下倚重,可嫡次子却……”京纾淡声说,“长宁侯,王侯之家血脉不容混淆,其中分寸,你应当明白。”
以肃王的作风,既然开了口,还把他叫来,便是十拿九稳,此时再撒谎与找死无异。思及此,长宁侯撩袍跪地,说:“殿下明鉴,此事与温澜绝无干系,他这些年在兰京做事也算勤恳,万请殿下莫要追究他啊!”
“‘亲弟’有事,他这个做兄长的就能撇得一干二净?”京纾见长宁侯脸色愈发难看,稍顿,话锋一转,“不过看在留青的面子上,这消息还没有传到御前。”
“谢殿下……”长宁侯听出言外之意,道谢后长叹了口气,“褚凤原本是先室的外甥。”
京纾抿了口茶,已故长宁侯夫人的外甥,不就是梁州闽家的少爷?
长宁侯小心地看了眼京纾的神色,什么都没看出来,便只能低头继续道:“先室的兄长时任梁州别驾,因贪墨案被判死刑,举家流放。彼时先室的姐姐也大着肚子,且夫郎在兄长手底下做事,也受了牵连,一听到这消息,孩子受惊早产,她当时就没了。老臣这位大姨子是招婿入府,夫家本就没有倚仗,虽说以当时的旨意,襁褓婴儿不在流放范围之内,可这孩子一落地就到了无依无靠的地步,若是不管,也是个死。彼时先室刚没了第二子,整日郁郁寡欢,听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去将孩子接了回来,取了‘凤’字。”
“你能冒着风险答应此事,也是心慈。”京纾看了眼长宁侯有些尴尬的神情,“毕竟‘原配亡故不久便有了继室’这样的名声虽不够好听,却比‘在亡妻孕期与他人享欢、以致亡妻郁郁而死’这说法好听太多了,是不是?”
长宁侯本就不是个心慈的,方才说话都是恨不得把自己与闽家的姻亲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当年在风口浪尖愿意接纳闽家的孩子还充作嫡次子,不是顾忌发妻,而是闽氏在死前同他做了这笔生意,让他保褚凤换名声。而在闽氏离去后,长宁侯本没了顾忌,却没料到褚和是个早熟翅膀硬的,一心要护着褚凤。
京纾放下茶盏,“此事我已知晓,虽说不算大事,但还是让它烂进泥里。”他看着长宁侯,过了一息才又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
长宁侯不敢搭腔,额角早已渗出冷汗。
“褚凤不是你儿子,却是与留青自小玩到大的,你不顾及他,留青却珍惜得很。方才褚凤从你那不懂事的女儿口中听到这惊天霹雳,出城不慎摔进了枯井,若是真摔出了毛病,留青怕是要闹得你家祖坟都不得安宁。长宁侯,”京纾轻飘飘的目光落下去,压得长宁侯腰杆愈发弯下去,“我没有慈心,倒是有些护短。”
“老臣回去必定好好教训那不孝女,不让她再胡说八道!”长宁侯赔罪道,“请殿下恕罪,恕罪啊。”
京纾“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长宁侯见状行了一礼,起身告辞。走出书房时,他瞧见褚凤穿着中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脸色苍白,一双琉璃瞳颜色浅淡,他心情复杂,最后只是叹了一声,快步离去。
柳垂端着药盅从院外进来,与长宁侯擦肩而过,他径自走到褚凤身边,把怔忪的人揽进屋中,说:“喝药了。”
“……这明明是屎。”褚凤声音很闷。
“嗯,喝屎了。”
“恶心死了,我死都不……咕噜咕噜……呕!”
“喝饱了?”
“滚啊!”
外头传来褚凤的嘶吼声,房顶又响起一串脚步声,是褚凤撵着柳垂跑了。京纾扶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喃道:“怎么还没回来?”
站在窗外的鹊一耳力非凡,听见了主子今日的第十七遍催问,安抚道:“算算路程,公子很快就要回来了。”
京纾“嗯”了一声,说:“这天闷得慌,再不回来就要落雨了。”
天一暗,果然落了雨,马车顶滴答滴答的响。徐篱山推开车窗,伸手拂雨,马车驶入巷中,他看见什么,突然喊停,起身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鹊十一道:“公子……”
徐篱山蹿入雨中,几步撞进快步凑过来的人怀里,把他们头上的伞撞得晃了晃。他稍稍踮脚,把脸贴在京纾脸上一通乱蹭,笑眯眯地说:“雨夜艳/遇!”
“要不要雨夜巷战?”京纾邀请道。
徐篱山立马没骨头似的倒下,被京纾揽入怀中。他喃喃道:“爬了一天的山,我腿好痛啊。”
京纾弯唇,把伞塞进徐篱山手里,伸手将人正面抱了起来。
徐篱山立马抬起双腿环住京纾的腰,说:“我脚下很脏!”
“那记得赔我一件新袍子。”京纾托着他的屁/股转身回去。
“穿一件丢一件,你是什么家底啊?”徐篱山佯装不满,又说,“我帮你搓干净吧。”
京纾不让他干活。
“你都帮我洗过裤子啊。”徐篱山趴在他肩上,“有来有往。”
京纾说:“那不是你强/迫我洗的吗?因为怕洗衣房的笑话你。”
“还不是怪你随时随地发/情,弄我一身。”徐篱山哼道。
京纾闻言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道:“我又要发/情了。”
徐篱山立马投降,蹭着他的脑袋说:“大王饶命,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损您清名了!”
“那是不是该掌嘴教训?”京纾重新迈步。
徐篱山把头抬起来,与他对视,目光警惕,“掌哪张嘴?”
“……”京纾似笑非笑,“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你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啦。”徐篱山很纯的嘿嘿一笑。
京纾把人往上掂了掂,抱进浴房,宽衣解带后挪送至热汤之中。徐篱山舒服地在水里摆了个尾,被京纾按在池壁上乖乖坐好,为他净发,过程中说了褚凤的事。
徐篱山面色几经变换,最后说:“幸好让小垂哥盯着他,否则咱就要提着灯笼满大街找孩子了。”
“之前撵着柳垂跑了,现在还没回来。”京纾将徐篱山的头发打湿理顺,揉了徐篱山的自制花油。
“虽说凤儿这些年和长宁侯‘父慈子孝’惯了,没什么感情,但是姓褚这件事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十多年,突然发现是假的,肯定要消化消化。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徐篱山拍了下水,叹气道,“凤儿跟我说他此生最幸运的便是生成了大哥的弟弟,可是现在……”
“名头没有感情重要。”京纾的目光专注在手中那捧浓密柔顺的头发上,“名头是虚的,可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实实在在,不可更改的。”
徐篱山稍顿,“也对。对了,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做事呀?”
“公务都处理完了。”京纾答。
徐篱山仰头看他,笑着说:“真乖。”
京纾用指骨瞧了瞧他的额头,说:“今日有没有背着我做坏事?”
“嗯……我想想啊,”徐篱山在愈发危险的目光注视中说,“我今儿在寺里看见个小和尚,长得很清秀很可……嗷!”
京纾握着徐篱山头发的手微微用力,没有弄疼他,却迫使他向侧后方偏头,承受自己的吻。
这个吻有些粗/暴,分开时徐篱山嘴巴微张,模样都傻了。京纾的拇指在他红润的唇瓣上摩挲,说:“故意招逗我?”
“没有,”徐篱山语气可怜,“你太凶了,我不敢的。”
哄人精,京纾瞧着手上这张勾人的脸,不禁俯身又吻了上去。徐篱山仰头回应,喉结几次滚咽后,没出息地迷了神智,抬手扯掉了京纾的腰封。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秋雨不比春雨温柔,是凛冽狂肆的,远墙边的花不被怜惜,在猛烈的打击下花瓣零落,蔫儿了一地,碎花瓣淹在积雨中,又被余下的落雨碾得个汁水泛滥。
曲港的冠礼愈发近了,这十日内不能与兄弟们厮混,要在家卜吉、告亲友,当个乖乖儿郎。
大雍的冠礼简易,不必非要宴请宾客,有本家族亲观礼、见证即可。是日清晨,曲港父子皆身着礼服,陈服器,迎宾客,前来观礼的族亲长辈站在家庙内,平辈晚辈站在庙外,曲港端跪垂首,京纾为其加冠。
京纾捧起盘中的缁布冠,始加,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介尔景福。’”
他说祝辞的语气与平日有些不同,更加端正、沉缓,是很好听的,徐篱山在堂外观礼席间听得仔细,日光洒下来落在曲港的背上,也为京纾轻垂的睫羽缀了层金粉模样。
再加皮弁,京纾道:“‘吉月令辰,乃申尔福……永寿胡福。’”
三加爵弁,京纾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受天之庆。’[1]”
三次加冠结束,京纾捧一盏糯米酿给曲港,道了祝辞。曲港捧盏饮毕,将酒盏放上托盘。
又端来三爵酒,一敬父母兄友,二敬上天祖先,三折俎敬先祖。待敬酒完毕,曲港向母亲见礼磕头,见长幼,拜族中尊长及肃王,如此,冠礼方成。
当年曲家夫妇在常州港口相识,结下一生之约,后来便为儿子取名“港”,除了回忆当年,也寓意繁荣、安稳、自立。夫妇俩商议着,为儿子取了“乘渊”二字做表字。
儿子长大难免要离家,求个乘渊而行,乘渊而归吧。
曲家夫妇带着族亲们先行赴宴,留下徐篱山和褚凤,两只麻雀似的绕着曲港喊表字,很是新奇。曲港作为一名成熟男子,翻了个白眼,将徐篱山推进京纾怀里,然后捏着另一只麻雀的后颈走了。
“你是正宾,怎么不给港儿取字?”徐篱山问。
京纾很有道理,“给他起,却不能给你起,我心里不甘。”
“你可以给我起昵称啊,”徐篱山说,“特殊的,只有你能起的那种。”
京纾想了想,说:“小喷壶?”
徐篱山一头撞在他胸口,说:“大狗屎!”

第105章 回京
文定侯来了信,信中问徐篱山有没有跑到天边去,还说了二殿下与付清漪婚事已定。
徐篱山麻溜地回了信,让鹊十一寄回去,而后躺在榻上发呆。
突然,一股子香味飘了进来,咸,辣,甜,鲜,是糖蟹的味道!
徐篱山分辨完毕,被勾得坐起身来,倾身朝外间看去,京纾果然提着一只剔红食盒进来,见他那双手耷在胸前、满眼放光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笑什么笑,严肃。”徐篱山跪坐在榻上,等京纾走过来坐下便挤了上去。
京纾将食盒放在小几上,叫人端了水进来,待他净手,徐篱山已经打开盖子,取出吃蟹的工具袋子展开。京纾轻轻拍了下徐篱山的手,拿出一只蟹,取剪子剪钳和腿。
京纾的手生得好看,执笔握刀或是其他都能让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手上而非手中之物本身,徐篱山仍然记得他们在兰京初见时京纾手握马鞭的样子,黑色鞭子和殷红长穗,无一不显得那只手风情。
此时,那纤直的手指熟练地变换工具,在昏黄的烛灯和糖色的合衬下愈发的白,又让人品出一些别样的味道。徐篱山吞咽了一声,盯着那手直勾勾地看,直到它伸过来,将四味合一的蟹肉喂到自己嘴边。
“……”徐篱山微微张嘴含住那块蟹肉。
温热裹住指尖,一息便分,不知是无意蹭过还是有意勾/引,京纾浑身一僵,抬眼看去,徐篱山喉结滚动,朝他露出纯良无辜的模样。
看来是故意的。
“好吃。”徐篱山意有所指。
京纾利落地剥了第二只,伸手塞进他嘴里,说:“好吃就多吃。”
徐篱山琢磨着这句话,乐了,在被喂了第三块蟹肉后一仰头,含糊地说:“你别光喂我了,这家是城里的老味道了,你也尝尝。说起这个,我倒稀奇,你竟然没去城中最豪华的食楼买最富盛名的糖蟹。”
“卖得贵的自有道理,但我路上路过曲府,他家守门的说徐公子最爱这家‘陈记’。”京纾尝了一块,待咽下后才说,“的确美味。”
“他说错了,我最爱的是小垂哥的手艺,其次才是‘陈记’。”徐篱山撇撇嘴,“可惜小垂哥最近都不疼我了。”
柳垂近来日日跟着褚凤到处折腾,哪还有空闲给徐篱山做糖蟹,京纾寻思这是个机会,便说:“明日我给你做。”
这位殿下在生死之事上格外不娇气,但从前确实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莫说下厨,就好比这吃蟹,以前也有专门的人为他剥蟹,不让他指染分毫油腥。
“这可不是今日做,明日就能吃的,约莫得二十来日的功夫。何况如今时节也有些晚了。”徐篱山笑他。
京纾又喂他一块,说:“那我明年给你做。”
“好。”徐篱山撑着下巴看他,调笑道,“这也算是门手艺活,要不要拜师啊,我让小垂哥减你三成学费。”
京纾低头剥蟹,说:“可以,但我要集众家之长,学出一道味道独特的糖蟹,让你一尝就知道是我做的。”
徐篱山觉着自己好似那家长,面对孩子的豪言壮志和妥帖心思,是既欣慰又暖心。他敛不住笑,说:“先前我爹来信了,骂我瞎跑。”
“我会同他说,不让他再训你。”京纾说。
“他还说表哥和付姑娘的婚事已定,在来年开春。”徐篱山咬住京纾投喂的指尖,用齿尖轻轻咬了一口才松开。他慢悠悠地吞下蟹肉,随口道,“年节前后宫中宴会颇多,还有各种祭祀,你何时回兰京?”
“我不着急,不要你操心。”京纾用蟹肉堵住他的嘴,不高兴了。
徐篱山笑起来,有些无奈地“哎呀”了一声,悠悠地说:“我还说若你这个月有回京的打算,我就跟你同路,可惜你不想回,那我只能自己回去咯。”
剥蟹的轻微动静倏地停下了,屋中安静得过分。对视良久,京纾在徐篱山含笑的目光中抿了抿唇,说:“……回。”
“真的?”徐篱山逗他,“你看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你若真留恋此处,我也不会强求,总之这路段我也熟悉,一个人回去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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