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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会自我攻略(仰玩玄度)


柳垂避开目光,“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回来。”
“除此之外,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想过自己么?”徐篱山突然伸手探向柳垂的脖子,动作虽快,可他知道柳垂完全可以避开,只是柳垂没有,任凭他碰上自己的命门。
见状,徐篱山笑了一下,却半点不见高兴。他用指腹摩挲了一下柳垂的脖子,“之前在你这里留下血痕的,到底是谁啊。”
“去四方猎场的那天你没问,”柳垂叹气,“我以为你是做好打算不打听了。”
“可是今天又遇上坏事,我忍不住了。”徐篱山坐直了,认真地问,“垂哥,你不会出事吧?伤口在这里,只要对方一用力,你就死掉了,是不是?”
“是,”柳垂说,“可我不是没死吗?”
徐篱山急切地看着他。
“这道血痕是惩罚,也是警告。”柳垂放柔语气,安抚道,“已经没事了。”
“他在警告什么?惩罚什么?”徐篱山不上当,“他觉得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是你回了兰京,所以他警告你早点离开?还是我们到兰京之后你做的那些事情,他要你安生一点?可你除了几次探查消息,也没做别的……”他目光惊变,在与柳垂的长久对视中哑了嗓子,“京纾的影子,是他?”

这么多年,徐篱山不曾追问柳垂的来历,但他心中总有几分猜想。
当年若非柳垂身负重伤,也不会落到人市任人买卖,徐篱山花高价把他买到手又用好药把人治好,起初就是想买个打手保护自己,可是后来他们朝夕相处,真处出了独一份的感情。
柳垂寡言冷语,但做事体贴妥当,这人私下不尊敬徐篱山这个少爷,但徐篱山指哪儿他就打哪儿。执行力高,武功好,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回事,凡事徐篱山第一,如此种种,柳垂不像落难的江湖人,倒像是被人花心思培养出来的机器,好比暗卫死士一类。
柳垂不再辩驳,只说:“你有伤在身,不要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我犯在京纾手上就算了,怎么你也!”徐篱山几乎要蹦起来,被柳垂一把摁了回去,他拍着心口做了几次深呼吸,“难怪,难怪你知道影子的存在,就像你一回来,他就知道你的存在那样……要是有烟就好了,我真他妈想来一根,有酒也——”
“想喝酒就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这段时间我是不会让你喝酒了,你上吊投井都没用。”柳垂替徐篱山掖好被子,不想再让他深想,便转移了话题,“今天有一点发现,我还没说。”
徐篱山缓了口气,“说吧。”
“我发现刺客好像认识清澧。”柳垂解释道,“他似乎在避免伤到清澧。我在察觉到有侍卫赶过来的瞬间假装摔倒,当时刺客逼近,清澧捡起石头砸中了刺客的眼睛,那刺客恼怒却没动他,只是将他推到一边。根据我的经验,那刺客应该是豢养的死士,不该心慈手软。”
“不一定是真的认识,或许是刺客的雇主下了命令。”徐篱山若有所思,“刺客虽然是试探我,但踹二殿下的那一角也没留情,排除二殿下一方的人。京澄与我常在一起玩,他要试探我有的是机会,不必掺上二殿下,把他也排除了……三皇子?”
柳垂眼皮一跳,“他试探你做什么?”
“我是文定侯的儿子,近来与二殿下走得近,又常和京澄一起玩,郁玦也在不遗余力地哄我上/床,可能是引起他的注意了,要查查我的底细?主要是对方疑似与清澧相关……算了,我也不确定。”徐篱山往下一躺,只露出一颗脑袋,“再说吧。”
柳垂起身放下床帐,转身出去了。
翌日,徐篱山巳时末才起,他一起来,猗猗就吩咐院子里的人搬东西,“您还没醒的时候就有一批一批的人送礼过来,院里堆了几座小山呢,尤其是二皇子府,送了好多名贵药材!”她一边说一边给徐篱山拧了热帕子擦脸,“对了,来的人还替二殿下传了话,说让您好好养伤,等二殿下出宫后就来看您。”
“知道了。”徐篱山洗脸刷牙,“中午我想吃乳酿鱼,再给垂哥买只葱醋鸡,你看看你有没有想吃的,让人一起买回来。另外,你拿着名册,按照每个人的表现给院里的人发十两、五两、三两银子。”
“这么多!”猗猗惊道,“这都抵上他们一年的工钱了。”
“要过年了,就当年终奖……就是每年年底的奖励钱。”徐篱山说,“去吧。”
猗猗不再多说废话,“那奴婢立马吩咐过去,让大家都来谢赏。”
徐篱山制止,“可别,吵得我头疼。”
猗猗嘿嘿一笑,端着盥洗盆出去了,她一走,鹊十一就从窗外跳了进来。
有柳垂在先,徐篱山对这种神出鬼没的行为并不惊慌,打了声招呼便没说话了。
鹊十一拱手,说:“七日后,徐六公子可以前往王府接走云絮姑娘。”
“什么?”徐篱山猛地坐直身子,右肩隐隐作疼,他来不及顾及,起身说,“当真?”
鹊十一颔首,“当真。”
徐篱山抿唇,“敢问殿下是什么意思?”
“主子的心思,我等不敢揣度。”鹊十一说,“这是好事,公子照做就是了。”
也对,京纾愿意放走云絮,不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吗?徐篱山呼了口气,说:“好,我知道了,殿下恩德,我当亲自叩谢。”
“殿下从今日起要闭关养伤,不见外客,公子不必谢了。另外,”鹊十一从怀中掏出名册,“这是殿下为公子选的赐婚人选。”
徐篱山伸手接过,打开名册一瞧,“师流萤,宁远伯府的五小姐?”他笑起来,“据我所知,宁远伯府是六皇子的舅家,这位五小姐也是嫡出,让她嫁给我,未免太委屈了吧。”
“陛下赐婚,自然不同。”鹊十一说,“师五小姐好读书,也爱骑马打猎,喝酒唱曲,是豁达潇洒的姑娘,应该与公子合得来。此外,公子可能不知,你那日在四方猎场上拔得头筹,让师五小姐一见倾心,曾向宁远伯说过要嫁给您。”
这种事都能探听得到,京纾的“鹊”当真无处不在。徐篱山下颔紧绷,复又放松,说:“这么好的姑娘,我不想耽误她。”
鹊十一稍顿,“公子要拒绝陛下赐婚?”
“不敢。”徐篱山合上名册,发出一声轻响,“殿下说过,我可以自己想想赐婚的人选。”
你不是还说过任凭主子做主么?鹊十一面色不改,“公子有人选了?”
“我喜欢男人,”徐篱山面无表情地说,“把姑娘嫁给我,这是要我当一辈子和尚?”
鹊十一觉得奇了,“公子向来风流,原来还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没想过想,也没想过不想,只是单纯不想糟蹋人家姑娘。”徐篱山想了想,“陛下只说赐婚,殿下只说让我自己挑,那能赐给我一个男人吗?”
鹊十一沉默几息,“本朝还没有给男子赐婚男子的先例。”
“凡事总有第一次,你帮我问问殿下呗,人选我也选好了,”徐篱山抬手一指,“就他。”
鹊十一转头,对上窗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是柳垂。他转回头,说:“恕在下直言,不妥。将小厮赐婚给少爷,这是奖赏么?”
“爱情不能单论身份。”徐篱山慢悠悠地说,“柳垂与我相伴多年,他了解我、尊重我,怎么就不配?赐我一个知心人,这不是赏是什么?”
“陛下若要赐婚,便不可儿戏。或许公子觉得这样好,但若陛下当真这般下旨,朝野必定议论纷纷。”鹊十一提醒,“届时公子是要论罪的。”
其中道理,徐篱山自然懂,可他是真不想娶师五或者其他姑娘,他一个前途未卜的,娶谁谁遭罪,万一连累人家全家怎么说?
“……行,那我不要柳垂了,换个人吧。”他下巴轻抬,“你,行么?”
简直天雷滚滚,吓死个人!鹊十一惊得后退一步,很想转头就走,“公子……勿要说笑。”
“我认真得很。”徐篱山说,“你是殿下的暗卫,应该还是排行靠前的,以你的本事,若是想转明,应该能在金昭卫谋个职位,殿下提拔人不看家世看本事,那你肯定前途光明啊。何况殿下既然怀疑我的衷心,那咱俩成亲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监视我、管控我,不是很方便么?”
鹊十一听得太阳穴一鼓,暗自呼了口气,说:“在下不好男风。”
“怎么,”徐篱山惊诧地挑眉,随即露出失笑非笑的表情,“你还真想同我行夫妻之实啊?”
不行了,鹊十一拔腿要跑,却被徐篱山拽住胳膊,不怀好意地凑近了些,“你瞧我,好看么?你嫁给我,天天把我当花瓶瞧,不也觉得赏心悦目么?”
“……公子风姿,如今兰京谁人不知?但在下真的不敢高攀。”鹊十一抽动胳膊,未果,他又不想真的一掌将徐篱山拍飞,只好强自忍耐,偏着头轻声说,“公子,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我现在比护城河里的水还冷静,”徐篱山微微一笑,“否则我就直接从了郁世子了,他是老手,但真要硬来,还指不定谁干/谁呢。”
鹊十一:“……”
细数这多年暗卫生涯,他真的从没遇见这么艰巨的任务!
柳垂也在窗外目露怜悯。
徐篱山见鹊十一一副恨不得英勇就义的表情,轻笑一声,松开了手,说:“你不想嫁我,也行,不强求,但我绝不会娶师五和别的任何女子,我承认在禅房同殿下说的话是怄气,我做不到随便娶个不喜欢的人,哪怕是娶回来摆着。我知道殿下可以做主我的婚事,但殿下不至于非要我娶谁吧,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所以,如果殿下并不在意我的婚事,就烦请你回去禀报一声,我会想办法向陛下求旨取消赐婚,反正陛下连口谕都没有下,这桩婚事也不是非成不可。”
说罢,他将名册塞回鹊十一胸口,真诚地安抚道:“十一,你不必觉得难做,毕竟我如草芥如微尘,连殿下的眼都入不了,殿下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婚事呢?”

鹊十一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天和鹊十换了班以至被挑中去监视徐篱山。
夜阑人静,冬日冷寒。
鹊十一站在书桌前,一字一句地重述徐篱山的回答,真心觉得此时书房这种堪称微妙的安静气氛比直接抽他几十鞭还要难忍百倍。
有同样感受的还有坐在小榻上给自己设计第不知道多少款针灸袋的莫莺,以及刚从元净寺扫了半天地、结束惩罚回来的辛年。
书房内外同时安静如鸡,莫莺悄摸地用余光瞥了眼坐在书桌后的京纾,见对方手中的书还是很久前的那页,但精心包装的封面册子已经被捏出了皱。
这他娘什么情况?
莫莺一边莫名,一边感慨今天真是不宜出门,否则也不至于正撞枪口,有被牵连的危险。突然,他感觉到一道做贼似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掠过,顺势看过去,辛年朝他挤了下眉毛,那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他来打头阵,迎接很有可能降临的猛烈暴风雨。
笑死,他是这么大无畏的人吗?
莫莺回敬同样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继续装聋作哑。
辛年求助无门,暗骂莫莺一声,被逼无奈地来当这个开口打破沉默的勇士,“殿、殿下,徐六公子还年轻,又从小贪玩,心里没个谱——”
“他说,他要选你。”京纾轻轻放下书本,却是看向前方的鹊十一,语气如常,“你如何想?”
鹊十一垂着头,说:“属下绝无不该有的想法,只想替主子盯好徐六公子。”
“盯着他的不只你一人,他却对你更亲近,”京纾稍顿,“十一待人温和。”
两道怜悯的目光从左右同时落到身上,鹊十一隐隐崩溃,说:“因为每次传话都是属下去的,徐六公子只见过属下,不曾见过十二……属下往后让十二传话,不再出现在徐六公子面前,或者属下与人换班!”
“不妥。”京纾说,“你盯了他那么久,突然消失,他说不得会失落。”
青天大老爷,您听听这是什么话?鹊十一鬓角生汗,脑子疯狂转动,说:“徐六公子待属下三分客气全是因为尊敬主子,否则早就拿竿子将属下从树上戳下来炖了!属下若就此消失,徐六公子定然恨不得放烟花庆祝!”
京纾轻声说:“是么。”
鹊十一单膝跪地,掷地有声,“是!真是!一定是!徐六公子待属下的厌烦之心天地可鉴,请主子明察!”
京纾看了他几息,才说:“十一向来稳重自持,我自是信的。”
鹊十一猛地松一口气,却听京纾又说:“不过徐篱山满口蛊惑之语,为着你心定,还是去元净寺扫扫地,听听禅,清除浮躁。”
老天开眼,老天开了四只眼啊!鹊十一满心欢喜、万分愿意地磕头,“属下领罚,立马就去,主子没下命令,属下绝不踏出元净寺一步!”
他说罢起身告退,虽然面色不显,但仔细听那脚步声,一步一步都写满了“欢快”。
“不是,”莫莺抬手往外头指了下,“我怎么觉得他高兴得要上天了呢?你们家十一何时开始拜佛了,那么向往去佛寺?”
辛年暗自叹了口气,远离徐篱山,就远离了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且力量不明的潜在危险,能不高兴吗?
“还有,我总算搞明白大致情况了。不是我说,我的殿下,”莫莺看向京纾,戏谑道,“您有事没事去操心徐六的婚事做什么?”
京纾把面前的书本扫到一边,辛年立马去隔间盛了一盏茶出来,放到他面前。茶水澄澈见底,颜色像隔门后的金梅,京纾收回目光,说:“陛下的旨意。”
“真要赐婚,也该让文定侯操心,反正他天天都闲,可你不一样啊,你如今有伤在身,陛下巴不得你天天躺在榻上不要管事甚至连思考都不要有,为何要把这种和你八杆子打不着又不怎么要紧的差事交给你?除非陛下只是随口一提,哎呀,可这也说不过去啊。”莫莺故作疑惑,“因为如果真是这样,你应该懒得亲自过问吧?可你不仅过问了,还真给人家挑了门婚事……啧,啧啧啧。”
此时此刻,辛年恨不得没从元净寺回来过,他扫地的速度还是太快了。
偏偏莫莺还摇头失笑,一副很欠抽的语气,“我的殿下,我怎么觉得该静心的是您呢。”
“你也这么说……”出乎意料的,京纾并没有任何不悦,目露疑惑,“从元净寺回来前,辛年和鹊一也这么说,我听他们的把云絮放了,给徐篱山赐婚,可事情并未解决。”
辛年自责道:“属下等无能,未能替主子分忧。”
“哎呀。”莫莺抬手让辛年给自己倒盏茶来,“情有可原啊,毕竟你们和你主子一样,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知识不足也是正常的。”
辛年把茶端过去,莫莺喝了两口,接着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折扇,“唰”地打开,扇面上“风花雪月”四个大字瞬间夺目无比。他看向京纾,“这种事你不问我,活该你百搭。”
“那就说说看。”京纾说,“你‘知识’渊博,若是也不能替我解决问题,那就不是真心帮我。”
“你少威胁我!”莫莺端着茶站起来走到书桌前,让辛年给他搬了张椅子坐下,面对面地给京纾“问诊”,“你今天这两出要想有用,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如徐六说的那样,他如草芥微尘不配入你眼,可如果真是这样,你根本就没缘由搞这两出,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他猛地拍桌,“我的殿下,您已经走死啦。”
京纾抿唇,难得毫无头绪,“那该如何?”
“虽然您不耻下问的品格令我赞赏,但是我真的服了您!”莫莺差点被气笑,快速摇着扇子给自己降温,“确定病症怎么办,对症下药啊。你的症状就是你玩脱了,你当初想要钓鱼,所以暂时对徐篱山网开一面,但你现在不仅忘记了当初说的那些狠话,还显然被这条一摆一水花的鱼儿摆花眼了!至于怎么治,很简单。”
他端起茶喝一口,润了嗓子,继续说:“我的药方很简单,三种:其一,你怕他毁你道行,那就直接拿出你以往的手段,干净利落地将他铲除了——虽然我真的很舍不得这样的大美人被辣手摧花,但我最爱的还是你啊。其二,你若不想下这个手,那你就索性自堕根基,吃吃情/爱的苦呗,这么个大美人对你投怀送抱,你竟然不珍惜,他娘的简直暴殄天物!”
“你喝茶喝傻了!”辛年听不下去了,插嘴道,“你竟然把主子送给徐篱山哄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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