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眠缩在沙发上看手机上蓝莓直播拍的官方照片，在一众主播的照片中寻找孟允柯的身影，然后一张张全部保存下来。
昨天收到的礼物实在太多，梁思眠把那个小礼盒和小玩偶全都堆在沙发角落，计算着全部邮寄回去要花多少钱。
“小眠。”
孟允柯在他身边坐下来，手里拿着两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麦克风，以及拍摄助眠视频用的相机。梁思眠疑惑地坐起来，“需要我帮忙拍视频吗？”
“不，”孟允柯笑着把麦克风夹在手上，“是要小眠和我合作拍一个视频。”
给人当模特出镜的事情，梁思眠还从未做过。
他有些局促地按照要求躺在床上，身上换上了干净的白色浴袍。
“我……我要干什么？”
摄像机架在床的正上方，他抬眼看向正在忙活的孟允柯，发现对方在准备一些小巧的工具。
作为孟允柯忠实粉丝的梁思眠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孟允柯直播时用的牛角梳和鹅毛棒。
“小眠什么都不要做，”孟允柯搬来椅子坐在他身侧，将手中的热敷眼罩拿过来，“你只要好好享受就好了。”
温暖的眼罩被挂在了耳朵上，梁思眠的视野瞬间漆黑一片。他感受着眼罩的暖意，以及身边人动作发出的摩擦声，逐渐安心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的唇瓣忽然被轻柔地吻了一下。
“我要开始了哦，”孟允柯柔声说，“小眠好好睡一觉吧。”
摄像机打开了。
画面里的梁思眠戴着眼罩，只能拍到他丰润的嘴唇，以及浴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
小小的麦克风一个贴在孟允柯的手腕，一个夹在梁思眠浴袍的衣领上。
孟允柯的手法很轻柔，修长的手指抚上梁思眠的眉毛，把他的碎发全都拨弄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客人您好，”孟允柯笑着说，“现在由我来为您进行放松按摩。”
梁思眠嘴唇动了动，心中正在遭受狂风暴雨。
怎么还有角色扮演啊！
孟允柯感受到他忽然紧绷的嘴角，于是拿过孔雀羽毛，在他脸上轻抚了两下。待梁思眠完全放松下来以后，孟允柯换上牛角梳，开始给他做头部按摩。
被光滑的牛角梳按头皮的感觉很舒服，梁思眠从前也有过一两次体验，那时候梁千琳为了治他的失眠，带他去过一个中医馆做睡眠治疗，但那里的手法完全没有孟允柯舒服。
他舒服地眯起眼，感觉脑袋完全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
牛角梳摩擦过头发，发出非常舒适的摩擦声。孟允柯的手指一下一下顺着他的短发，然后绕到后颈，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梁思眠的肩膀很硬，脊柱也有一点点问题，大概是平时要完成的课业太多的缘故。孟允柯有些心疼，用母亲曾经教他的按法揉按穴位。
视频录到二十分钟的时候，梁思眠已经睡着了。
孟允柯将他的头发恢复原状，取下衣领上的麦克风，刚俯下身给他一个吻，梁思眠便忽然醒来了。
他摘下眼罩，满脸慌张地看向已经关掉的摄像机。
孟允柯没忍住笑了出来，“已经拍完了，放心，刚才的亲亲没有拍进去。”
梁思眠脸红地挠挠头，“哦，那我来帮忙剪视频吧。”
下午三点，名为“午休时间，给朋友的按摩助眠”成功上传网站。
梁思眠敲下发布按键，双脚紧张地踩在椅子上，直勾勾盯着不断增长的评论数量。
“……会不会有人骂我？”他无端地觉得害怕。
孟允柯在他身后抱住他，点开评论区。“怎么会，”他吻了吻梁思眠的耳朵，“以后我还要和你合作拍好多好多视频。”
与梁思眠担心的不一样，评论区全都是夸赞的文字和惊叹号。
【主播——你终于有搭档了！五年了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视频里出现第二个人！】
【这个男生长得好漂亮！虽然看不到眼睛和鼻子，但是这个下颌角好优秀，和主播长得有点像诶。】
【上面的，这明明就是夫夫相，你们都不知道这个男生是主播的男朋友吗？！】
【这题我会！昨天在会场我看到他和主播喝了同一瓶水！】
【所以其实这是一个秀恩爱视频……】
【不得不说主播的手法是真的好啊，专门去学过吗？】
梁思眠看得脸红，心里有些得意。
“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孟允柯贴着他的脸颊，“我也很喜欢和你一起拍视频，小眠这么好，我也忍不住想要向别人炫耀。”
或许是因为最近收到了很多别人的评价，梁思眠也逐渐明白孟允柯话的意思。他转回身，跪在椅子上抱住了孟允柯。
雨过天晴，温泉度假村的集市也开始营业了。
孟允柯给梁思眠系上围巾，两人手牵手下去逛集市。
集市里有不少摊位，游客也很多，梁思眠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看，发现大多都是些泉南市的文创产品，还有一些手串项链之类的。他对这些都不太感冒，全程几乎都在偷偷看孟允柯。
孟允柯的侧脸很好看，明明昨晚那么努力地折腾了梁思眠几个小时，但今天依旧容光焕发。
“小眠，这个喜欢吗？”
孟允柯走到一个饰品摊位前，拿起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眼镜两侧靠上的转角处有个尖尖的猫耳。
“……好幼稚，”梁思眠嘴上说着嫌弃，但还是拿过来仔细端详，“这个猫耳朵还不错。”
孟允柯给他戴上试了一下，银色镜框比他原来那副要小，戴上之后没有整张脸被遮住的感觉，倒是显得眼睛清澈漂亮。
“很好看吗？”梁思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看，”孟允柯把眼镜摘下来，摸摸他的脸，“我送你，咱们回家之后去配镜片。”
两人又逛了一圈，忽然瞧见一个摊位前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前排一会儿传来嘘声，一会儿又有人高兴得大喊大叫。
梁思眠好奇凑近了些，发现摊位上摆着大小各异的石头。
“怎么了？”孟允柯跟上来，在人群中牵住他的手。
“他们在赌石，”梁思眠说，“小时候我爷爷奶奶也喜欢看这个，和我说哪些好哪些不好，就是赌里面有没有好的翡翠。”
他看得十分入迷，仿佛透过那些小小的石头回忆起童年记忆中最依恋的两个人。
孟允柯笑了笑，揽住他的肩。“想试试？我可以提供资金哦。”
他们缓慢地挪到摊位前，梁思眠摆摆手，“我自己来。”
摊位前蹲着一位神色激动的中年男人，他刚才好像是切出了一颗好东西，这时候正在兴头上，掏出一沓钞票打算再来一个。
老板笑眯眯地帮他拿了一块，“这个好，你要不要试试这块？”
“不，我才不相信你，”中年男人指着旁边一块大石头说，“开这个！三万块就三万块，这个肯定能出货！”
梁思眠蹲下来仔细端详那块石头，然后用怜悯的表情看向一旁神色激动的男人。
“怎么？”孟允柯也蹲下来，和他说悄悄话。
老板收了钱去机器上开石头，结果里面只是基础种质非常普通的石面，三万块算是什么也没得到。
一片嘈杂声中，梁思眠默默看了一会儿，朝老板招招手。
“老板，我也要赌一块，”他装出懵懂无知的样子，随便一指，“这个怎么样？多少钱？”
老板见他完全是一副学生打扮，脸上露出轻视的笑意。“这个很不错的，一万块，小伙子要试试吗？”
梁思眠手指一转，点了点旁边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上面标着0.3kg。
“这个呢？”
孟允柯不知他要干什么，但下一秒，老板明显神色慌张起来。
“……这个就是个边角料，长得也丑，应该是新场的，就值八百多，”他用灯照了一下，“你不懂，这种一般都没人赌的。”
梁思眠挑了挑眉。
“我就要这个，”他扫码付了钱，掂掂石头，扔给老板，“切吧。”
老板抿着嘴，不情不愿地切开了石头。
随着丑陋粗糙的外表被切割开，众人都发出了阵阵惊呼。
石质包裹的内里，光滑清透的玉面白里透绿，如冬日里结成的冰晶。老板用手电筒细细照过，不情不愿地递给梁思眠。
“谢了。”
梁思眠将石头揣在兜里，笑盈盈拉着孟允柯的手，挤出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
走出摊位好远，梁思眠才肆无忌惮地露出笑容。
“怎么了？刚刚老板好像都不高兴了。”
孟允柯捏了捏他的脸，虽然不懂翡翠的质量，但看到梁思眠笑得这么开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梁思眠站定，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小小的玉石，凑到孟允柯跟前，让他对着阳光看。
“这是糯冰种，”梁思眠像只邀功的小狗，小声说，“四千八。”
孟允柯惊讶地转回头，“小眠，你也太厉害了。”
“都是我爷爷奶奶教的啊，”梁思眠十分得意，“石头有好有坏，但是有的老板不会演戏，一下就被我拆穿了。”
他说着，把石头塞进孟允柯手里。
“这个送你，拿着吧，”他握着孟允柯的手，一双眼睛里满是爱意，“允柯哥哥，我会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
【作者有话说】
小孟可能觉得小眠的爱也像翡翠一样漂亮纯粹
第100章 出柜
孟允柯在机场附近的礼品店里买了一个精致的木质雕金首饰盒，小心翼翼将翡翠放进去。
今天是离开泉南市的日子，梁思眠戴着孟允柯送的眼镜，在沿路和他一起拍了好多照片，直到上飞机也舍不得摘下来。
舍弃了那副老气横秋的黑框眼镜，他浑身都散发着二十一岁的男生才有的独特气质。
“还是先摘下来吧，”孟允柯柔声说，“这是个平光镜，待会儿要是看不清路摔了怎么办？我们回去再配镜片，乖。”
他说话像在哄孩子，梁思眠有些面红，只好老老实实摘下来，戴回之前的眼镜。
他和母亲报过平安后，关上手机靠着孟允柯睡觉。
一路上，两人各自都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情。
孟允柯时不时打开木盒，在心中测量着翡翠的大小不知该把它做成什么饰品。做手镯料子不够，做戒指又太浪费这么大的翡翠。
梁思眠则想着各种想和孟允柯做的事。还有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他可不能浪费宝贵的相处时间，约会也好，一起拍助眠视频也好……他有无数想要和孟允柯一起做的事，至于什么网络安全小组，全都抛到脑后吧。
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于是抱紧了孟允柯的手臂，安心地睡了过去。
四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在桦台市的机场。
两人领到行李箱，肩并肩往出口走。梁思眠手机上有几个梁千琳的未接电话，他回了一句“已经降落啦”，继续往外走。
桦台市的温度要比泉南市低得多，身上的轻薄款羽绒服也显得格外单薄。
“孟哥，我今天要先回家看看，”梁思眠满眼期待，“明天是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吗？”
孟允柯伸手牵住他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十指相扣。
“你想去哪里？”他温柔地看着梁思眠。这几天下来，梁思眠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他像一棵重新开始焕发生机的枯树，慢慢长出新叶。
道路两侧的大树也开始长出点点绿色，下一个春天即将到来。
“我想去花鸟市场，”梁思眠说，“上次去的时候……你没有和我牵手。”
闻言，孟允柯将他的手握得很紧了，在地面出口的角落里偷偷吻了吻梁思眠的耳朵。
“好，下一次去花鸟市场的时候，我一定会一直牵着你。”
梁思眠红着脸笑了笑，病态的白皙脸庞上也有了生机。
他迎着冬日的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踮脚在孟允柯的嘴唇上吻了吻。
正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孟允柯摸进他的口袋，接通后放在他耳边。
“喂？”梁思眠说话也是笑着的。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接着，传出梁千琳的声音。
“……思眠，”梁千琳说话时有种奇怪的情绪，“妈妈来机场接你们了。”
梁思眠眨眨眼，“妈，我们自己回来就好，我待会儿打个车就回家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梁思眠有些担忧地蹙起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孟允柯捏了捏他的手。
半晌，梁千琳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深深吸了口气，柔声说：
“我已经到机场了，你抬头。”
梁思眠呼吸一滞，瞬间从头冷到脚。
他缓缓将手机拿开，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一般抬起头，看向阳光下的街道。
机场的广场前行人匆匆，只有穿着一身灰色大衣的梁千琳呆立在原地，满眼震惊地看向他们。
巨大的恐惧如蛇缠上梁思眠的脖颈，他猛地抽回手，离开孟允柯，但一切都晚了。
孟允柯也明显愣住了，但很快又重新站到梁思眠身边，扶稳他的身体。
他能感觉得到，梁思眠在发抖。
梁千琳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看了一眼梁思眠，然后望向孟允柯。
梁思眠从没有在母亲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惊异、难过、怜悯，但又有些欣慰。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梁思眠不懂，但有件事情他可以确定。
——他又让自己亲近的人失望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几乎要呕吐着哭出来。孟允柯担忧地抚上他的背，让他靠着自己站稳。
“……你们，”梁千琳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什么时候开始的？”
梁思眠剧烈地喘息着，双手震颤不已，连说出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是我，是我追求的他，”他的牙关也在打颤，“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孟允柯看着他满脸恐惧的样子，心脏就像被狠狠地揪紧了，“伯母，我很爱他，是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小眠是个很好的孩子，我会好好对他，绝对不是玩玩而已。”
梁千琳的眼睛有些红，她看着不住发抖的梁思眠，缓缓地抬起手。
“……对不起！”
梁思眠缩成一团，害怕地抱着头。
然而想象中的痛楚没有发生，梁千琳柔软的手抚摸上了他的头发。
“先上车吧，”她柔声说着，“小孟，你也来。”
她转身上了车，孟允柯赶紧抱住瘫软的梁思眠，半搂着带他坐在后座。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孟允柯搂着梁思眠，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手背柔和地在他背后抚摸。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孟允柯有些疑惑，于是柔声问梁千琳：
“伯母，这不是回家的路，我们要去哪里？”
梁千琳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答话。
半个小时后，轿车停在了桦台大学的门口。
“思眠。”
梁千琳转过身，“李教授今天和我打了几个电话，他有事找你。”
她忽然转了个话题，梁思眠更加有些无措。
“你去办公室找他吧。”
梁思眠许久才缓过神来，他点点头，推开了车门。孟允柯想要跟着他一起出去，却被梁千琳叫住了。
“小孟，你留下，”她说，“让梁思眠自己去。”
孟允柯担忧地看了一眼晃晃悠悠离开的梁思眠。
校门口，梁思眠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对视了一瞬，孟允柯朝他笑了笑，让他安心地去找老师。
梁思眠擦了擦眼睛，转身走了。
车门再次关上，车内一片沉寂。
梁千琳叹了口气，看向后视镜里的孟允柯。
自己孩子的男朋友长得十分英俊，却不是一眼惊艳的类型，只是气质温柔优雅，细细端详才能看出这种长相的漂亮之处，端正得可靠，沉稳而不古板，是经过打磨和洗礼的温润之玉。
梁千琳问，“小孟，你多大了？”
孟允柯如实回答：“伯母，我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梁千琳靠在椅背上，“思眠今天还没满二十二。”
孟允柯沉默良久，“我知道您的意思。他还年轻，他的未来有很多种可能性。”
“今天的事情，我的确很惊讶，这还需要我自己慢慢地接纳。但这孩子很执拗，一旦认定了的事情就不能改变，”梁千琳说，“我不希望他再经历像他父亲那样的事情。”
“我知道，”孟允柯很坚定，“我不会抛弃他，而且小眠也有在慢慢改变。”
梁千琳再次叹了口气。
“思眠其实……很依赖别人，但我不想让他一直这样。如果把自己的重心全部放在依赖的人身上，他永远也长不大。所以，我不希望他的爱人一直将他绑在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