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中，他吻去他的眼泪。……
孟允柯将他翻过来抱在怀里。隔着月匈膛，能感受到他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
他已经有些累了，趴在床沿打起了瞌睡。
“好了，睡吧，”孟允柯扶着他的后颈，“我会陪着你的。”
梁思眠听不到他说的这些，脑袋还脱力地向后仰着，已经完全被吻得失神。
孟允柯亲亲他的耳朵，将人抱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回床边放下，与他并肩躺进被子里。
“……允柯哥哥。”
梁思眠断断续续地说着，孟允柯的手伸过来，与他十指相扣。
“安心地睡觉吧，”他在梁思眠耳畔柔声说，“别怕，我陪着你。”几个小时后。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房间里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扬起一小片灰尘。
还未睁开眼的时候，梁思眠只觉得头疼欲裂，膝盖也像跪了一夜似的发疼。
记忆逐渐回笼，他猛地睁开眼，从被子里坐起来。
低头看去，他的衣服整齐地穿在身上，双手已经松了绑，但侧月要的位置多了个明显的手指印，大月退内侧也破了皮。
他屏着呼吸侧过头，看到了躺在自己身旁的孟允柯。
孟允柯眼下有一片不明显的黑眼圈，紧抿的嘴角结了血痂。他的右手还搭在梁思眠的月要上，眼镜放在枕边，显然是搂着他睡了一整晚。
梁思眠心脏狂跳，惊慌地不断后退，掀开被子，却不小心滚落在了地毯上。
他呆坐着，感受到身上明显不同的味道。
发出的声音吵醒了孟允柯，床上传来一阵翻身的响动。
梁思眠心跳都乱了，俯身压低月要身，一步一步爬走。
他屏息凝神，从床头的地上挪到床尾，然而还没等跑出房间，一只手便搭在了他的后月要，还捏了一下。
梁思眠转过脸，就见孟允柯慵懒地趴在床沿，满脸不解地看着他。
“小眠，你在做什么？”
“我……”
孟允柯下床，捞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地上凉，”孟允柯用手背摸他的额头，关心地打量他，“有没有头疼？”
梁思眠坐在床沿，说不出话。
他的目光躲避着孟允柯，移到视野角落的床尾，那里放着他买的红色登山绳。
他急促地呼吸着，觉得无所适从。
面前的孟允柯很奇怪，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也不知孟允柯到底想要做什么。
本能地，他侧过身想要跑，却被孟允柯再次拉住了手腕。
“小眠。”
孟允柯又用温柔的声音叫住他，“你是打算睡一觉醒来就不认人吗？”
他被轻易地拉回床边，孟允柯抱着他，把他环在怀里。
被怀抱住的时候，梁思眠的不安达到了顶峰，他挣开孟允柯的手，转身抓起床尾的红绳，抬手往孟允柯的身上套。
“允柯哥哥，我跟你说过的吧，”他声音颤抖着，“不要给我动手的机会……不然的话，我，我一定……”
红绳绑上孟允柯的双臂，在前胸的浴衣衣领上勒出一道痕迹。
孟允柯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看着，任由他将红绳一圈又一圈绑在自己身上。
红绳很宽，他身上穿着宽松的黑色浴衣也被逐渐缠紧。
“你……”梁思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不反抗？”
孟允柯抬眸，“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梁思眠心中说不出的慌乱，他又把绳子绕了三圈，正哆嗦着想在腹部打上绳结，却猛然听到一阵门铃声响起。
他吓了一跳，手上松了力气，系到一半的绳结散了，松松垮垮落在孟允柯身上。
“小眠？”
门口传来梁思眠母亲的声音。
梁思眠无措地四处张望，掀开被子，把红绳藏进去，然后跑到门口去开门。
“怎么还没起？打电话也不接，小孟也不接电话……”
门外，梁千琳担忧地念叨着，开门就对上还穿着睡衣的梁思眠，身后的客厅里，是正在整理身上浴衣的孟允柯。
她愣了愣，不确定地看了一眼手表，现在确实是中午十二点半。
“伯母，”孟允柯从容走到玄关，躬身给梁千琳拿拖鞋，“昨晚小梁帮我整理这个月的收益，弄得有点晚，所以今天起晚了些。”
梁千琳狐疑地穿上鞋，孟允柯站起身的时候，嘴角的血痂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我公司昨天发了些吃的，”梁千琳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小眠，这是一些腊肠，你有空和小孟一起吃，妈妈吃不了那么多。”
梁思眠应了一声，扯了扯衣袖，遮掩着手腕上的痕迹。
她走进客厅，把一大袋食物放在茶几上，环视沙发周围，“小眠，客厅地上怎么这么多东西？没有做清洁吗？”
孟允柯给她倒了杯水，回卧室换衣服。
“……没有。”
梁思眠心不在焉地盯着紧闭的卧室门。
“小眠，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还在盯着卧室门，母亲却担忧地捏了捏他的脸，“要去看医生吗？”
孟允柯换了件柔软的毛衣和休闲裤，从里面走出来。
“不用，我没事的。”
“哎，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一个人住，好在有小孟关照你，你可要对人家好一些，知道吗？”
梁思眠扯了扯嘴角，听着母亲的嘱咐，眼睛却不自觉地瞥着孟允柯。孟允柯帮梁千琳收拾好带来的食材，陪她在沙发上坐下。
两人各怀心事，都不看对方。
“小孟啊，”梁千琳问孟允柯，“你还在小眠这里住多久？这沙发小，睡久了会腰疼。要不是小眠失眠太严重，让他跟你一起睡也行。哎，实在不行阿姨给你买张床，放在小眠房间里。”
“不用了伯母，”孟允柯摆摆手，“我家已经装修好了，明天就能住回去，就不打扰小梁了。”
梁思眠一愣，望向他。
孟允柯抿了一口水杯里的水，并不理会梁思眠的目光。
“那就好，”梁千琳放心了许多，“这段时间，我家小眠麻烦你关照了。”
他们又聊了几句，梁思眠站在一旁呆愣着，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坐了半个小时，梁千琳匆匆看了眼手表。
“下午还要上班，”她连忙起身，“我就不久待了，小眠，照顾好自己，有空多出来走一走。”
梁思眠还愣着，孟允柯悄悄握了下他的手，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知道了。”
他魂不守舍地把母亲送到电梯门口，孟允柯站在他身后跟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发出向下运行的机械声。
梁思眠转回身，一声不吭。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虽是冬日，但也刺眼眩目。梁思眠像一只没见过光的小吸血鬼，不自然地眯缝起眼睛。
“小眠。”
孟允柯唤了他一声，没有碰他。
半晌，梁思眠缓缓抬手，双手并在一起，朝他奉上。
“允柯哥哥，你想走？”
他忽然柔声笑道，“你还不能走啊，不把我绑起来，我会一直骚扰你的。快点，我们继续吧。”
他的手在发抖，孟允柯抬手拽住他的手腕，连带着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却并未拿出绳子，而是将他的手掌摁在自己胸口。
“继续？”
他低下头，认真地注视梁思眠的眉眼，“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梁思眠慌乱而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小眠，我明白了一件事。把你关起来是没有用的。”
孟允柯将他的手攥得很紧，梁思眠眼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后颈被手掌轻柔地抚上。
“……你要干什么？”梁思眠慌了。
视野中孟允柯的脸还在不断放大，他死死闭上眼，忽觉唇角被柔软地吻了一下。
他惊恐地睁开眼，对上近在咫尺的，镜片后深邃的眼睛。
两人有一瞬间的沉默，梁思眠退开两步，忽然露出自嘲地表情，冷冷地笑了笑。
“允柯哥哥，你又在和我玩什么恶作剧吧？这是骗我开心的小把戏吗？”
“恶作剧？”
孟允柯再次将他拉到身前，沉声说：
“小眠，你不知道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和他接吻吗？”
梁思眠怔住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抽出手腕。
“……什么？”
孟允柯再一次牵起他的手。
“梁思眠，”他凌厉的眼神饱含爱意，“昨晚我们做过的事，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梁思眠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整个人像木头似的呆立在原地。
“小眠，表达喜欢不应该用那些手段，”孟允柯摸了摸他的额发，语气十分温和，“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他凑近了些。
“我喜欢你，梁思眠。”
梁思眠迟疑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惊。
“你……说什么？”
“梁思眠，你愿意和我试一下吗，”孟允柯朝他伸出手，“就像和普通的情侣一样恋爱，你想试试吗？”
他的手指触碰到梁思眠的脸颊，下一刻，梁思眠却猛地将他推开了。
“开什么玩笑！”
梁思眠这一推力气极大，比任何一次与他缠斗时用的力度都要大，即使是孟允柯这样高大的身形，依旧是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梁思眠瞪大了眼睛，戒备地抱着胳膊。
“你喜欢我？证据呢？”他蹙着眉，看上去震惊又害怕。
孟允柯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小眠，这种事情哪有证据。你喜欢我，也有什么凭证吗？”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好呀。”
梁思眠后退两步，退到消防通道的门口。他像只被惊扰的兔子，不断地摇着头。
“允柯哥哥，你别和我开玩笑了，这种话一点都不好玩。”
孟允柯喘息着，背靠墙壁。他们中间隔着狭小的走廊，孟允柯看着逐渐退入黑暗中的梁思眠，忽然觉得十分悲哀。
“小眠，”孟允柯柔声说，“这不是玩笑话。”
他说着，朝梁思眠所在的黑暗中走去。
“你走开！”
走廊里扬起灰尘，梁思眠惊慌地冲了过来。他将孟允柯推进玄关，反手将房门关上后，扭头就往外跑。
“小眠！”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道里，逐渐往楼下去了。
孟允柯连忙打开门锁，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他顺着楼道追下去，一口气从五楼跑到一楼，却根本没有看到梁思眠的人影。阳光刺目。
他大口喘息着，站在单元楼的门口，四周张望，却找不到梁思眠的身影。
他把梁思眠吓跑了。
二楼的消防通道。
梁思眠穿着单薄的蓝色睡衣，脚上踩着棉拖鞋，躲在阴暗的楼道角落。
这栋单元楼是双楼道设计，刚才孟允柯顺着楼道追下去，没有发现躲在拐角的他。
他缩成一团，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双手还在发抖。
“……怎么可能……”
他喃喃着，脑海中闪过刚才孟允柯的眼神，满脸惊慌。
他又惊又恼，无助地抱着脑袋。
真是个胆小的废物。
他如此想着，像只蜗牛一般，把自己再次收回壳里。
安静的氛围使得耳鸣变得很清晰，梁思眠捂着耳朵，却依旧能听到多年前父亲的那句话。
——你这样的性格，以后不会有人喜欢你的。
父亲的诅咒时刻萦绕在耳边，并不是因为梁思眠有多重视他说过的话，而是因为，父亲说的是对的。
他习惯于控制和窥视，却对平等的恋爱关系避之不及。因为不受自己掌控的感情，终究会让他变成被抛弃的一方。
他就是个疯子，天生的疯子，不会有任何人能忍受他的坏脾气。因为车祸离开他的祖父母、被他的热情吓跑的好友、还有对他失望的父亲……他坚信自己最终也会被喜欢的人抛弃，无论对方是不是孟允柯。
所以，只要对方不想拥有他，他就永远不会经历被抛弃的痛苦。
一切都失控了。
他怎么会喜欢我呢？我有什么好？
梁思眠如此想着，只想逃到孟允柯看不到的地方去，离开这个小区，离开花店，离开一切与他有交集的地方。
可此刻，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断地震动。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全是孟允柯发的消息。【你在哪？】
【对不起，刚刚吓到你了。】
【小眠，你先回家吧，外面太冷你会着凉的。】
梁思眠手脚冰冷，零下的温度根本抗不过，再过半个小时，他可能会直接冻死在外面。
但他不愿意上去面对孟允柯。
见他不回消息，孟允柯做了让步。
【我已经回自己家里了，保证不来找你。等你想清楚了，我们再见面，好不好？】
梁思眠迟疑片刻，缓缓从楼道里走出来，轻手轻脚地上楼。
五楼消防通道门口，他握着手机，像蜗牛伸出触角一般，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走道没有人，孟允柯家的门紧闭着，隔壁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挂红色的登山绳掉落在地上。
他的威胁就这么被解除了。
梁思眠盯着那捆绳子看了一会儿，闪身钻进房间里，紧紧反锁上门。
背靠着墙壁，他脱力地喘着气，一屁股坐在玄关处的地毯上。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如此想着，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房间里收拾东西。
绳子、照片、报纸、还有孟允柯送他的小盆栽……所有东西全部被塞进行李箱。梁思眠把电脑也塞进书包，慌乱之中，碰倒了桌上的人耳麦克风。
麦克风倒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梁思眠的动作顿了顿，忽然鼻子一酸。
视线有些模糊，他摘了眼镜，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扶起麦克风，继续收拾东西。
半个小时后，梁思眠探头探脑打开房门，他拎着书包和行李箱，摁下电梯，闪身进去。隔壁房间。
走廊里传来极其谨慎的关门声，然后是行李箱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外面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孟允柯站在玄关处，透过猫眼看到了梁思眠落荒而逃的背影。
待电梯到了一楼之后，孟允柯才缓缓打开门。
他打开走廊的窗户往下看，看到一个穿着羽绒服的熟悉身影，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梁思眠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的人群中，孟允柯关上窗，脸颊被风吹得冰冷。
他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疲惫地叹了口气，呆站在客厅之中。
阳台的窗户是关好的，没有人翻进来。桌上的水杯干干净净，也没有被挪动的痕迹。
一切都照旧，和从前的无数年月一样，照旧无聊极了。
他按了按眉心，随手拿起一旁的喷水壶，给多日没有打理的月季浇花。
告白前，他想过梁思眠的种种反应，甚至想过自己会被绑起来，丢到浴缸里，然后被梁思眠玩弄泄愤。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梁思眠居然被吓跑了。
他站在月季花面前，手指拨开那些叶片，找到墙上的某个小洞，出神地摩挲着，心中生出强烈的思念。
平日里，梁思眠就是通过这个地方偷偷观察自己吗？
他从没有如此想见一个人。
孟允柯自嘲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浇水壶。
他想给梁思眠一次正常的恋爱体验，却连如何让他相信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
孟允柯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发消息，输入到一半又全部删掉，如坐针毡地在客厅走来走去。
他想不出好的方法，干脆换了件衣服，出门去花店散散心。
晚上六点，大学城。
天气依旧寒冷，校门口的枫叶早就落光了，广场上人影寥寥，只有那个拉小提琴的大叔，还在寒冬中拉奏旋律。
“雪岚，你的花束做得好漂亮啊，在哪里学的？”
冯遥回来上班了，他双手撑在收银台上，惊喜地打量着王雪岚做的粉色花束。
“随便找培训班学的，”王雪岚笑着说，“你做的也很好看啊，每个人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
两人正聊着，门口的风铃响起，冯遥抬起头，眼睛一亮。
“店长！你终于来了！”
冯遥连忙起身给孟允柯倒水，小声问：“都好几天没见你了。怎么样，事情解决了？”
“嗯。”
孟允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搬了条椅子坐下。
“店长，你的脖子怎么了？”
王雪岚指了指他的颈侧，“受伤了吗？”
“没事，”孟允柯扯了扯衣领，“这两天花店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
冯遥狐疑地看着孟允柯的脖子，将他拉到一边。“店长，”冯遥脸上似笑非笑，“你这是出去找人约会了？千万可别太过火啊，不认识的人可不能随便深入交流。”
王雪岚疑惑地看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