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在晚宴结束后告白，他会不会答应我？
可他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不会的，允柯哥哥对我这么好，他一定是喜欢我的对吧。
我已经改掉坏习惯了呀。
卧室里开着明亮的灯，梁思眠站在穿衣镜前，挑选明天“约会”要穿的衣服。
孟允柯说过，自己喜欢有个性的人。梁思眠在自己毫无特色的衣服里翻了找去，终于找到了两件像样的。
他拿在手里比划，觉得还不错，视线回到自己脸上时，忽然停了下来。
不久前，他在颁奖典礼上偶遇孟允柯之后，对方似乎说过一句——不戴眼镜的样子好看。
梁思眠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缓缓摘下黑框眼镜，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那双眼睛还是没有变，只要看一眼，就会让他想到可恨的父亲。他下意识想要把眼镜戴回去，但一想到孟允柯的话，还是犹豫了。
他就这样在穿衣镜前站了很久很久，终于深吸一口气，鼓足了所有勇气，把黑框眼镜扔到床尾，从抽屉里翻出从来没用过的隐形眼镜。
“现在，我们学习基础的华尔兹舞步。”
电脑里的视频开始自动播放，梁思眠放下手里的隐形眼镜和外套，穿着一身柔软的白色珊瑚绒睡衣，赤着脚，踩在地上，笨拙地张开双臂。
电脑里放着教学视频，梁思眠琢磨着领舞的姿势，别扭地搂住面前的空气，随着节拍动作，动作十分奇怪。
他完整看过视频后，将音乐暂停，自言自语着，思考到底要怎么跳。
赤裸的双脚在地板上来回，没过一会儿便冷得没了知觉，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全心都在动作上。
女步对他来说实在有难度，梁思眠比划着孟允柯肩膀的高度，抬手转了个圈，结果把自己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安眠药的药效上来了。
他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坐回桌前，打算再看一次视频。
视频上的舞蹈老师一动不动，动作定格在转圈的前一刻。梁思眠戴上眼镜，按下空格的瞬间，一个奇怪的窗口却跳了出来。
梁思眠没反应过来，依旧按下了空格键。
窗口里也在播放着一个视频，画面里是一间洁白的卧室，灯光明亮，陈设简单，前景是一面深色的电脑桌，一旁的书架上摆了很多书，有几本特别厚，全都是声音技术处理的工具书。
梁思眠愣了愣，有些疑惑地将窗口缩小，刚打算点退出的时候，他在画面左下角，看到了一件熟悉的物品。
装着两只仿真人耳的麦克风，正是孟允柯用来直播的款式。
梁思眠瞳孔骤缩，一条消息很快发了过来。是黑雾。
【想看看吗？最近在研究新东西，想着你会喜欢，就拿他的试试手。】
【你的允柯哥哥警惕心也太差了，随便什么邮件也敢点开下载。】
【这个时间点，他说不定在洗澡哦。】
梁思眠逐字逐句地读完这一行字，呼吸越来越急促，握着鼠标的手也逐渐攥紧。
那个窗口里的景色在不断变化，卧室的门开了，一个身影从外面走进来，穿着深色浴袍。
孟允柯神色自若，手中捧着一杯茶，疲惫地坐在桌前。深色浴袍的腰带系得很紧，敞露着胸前的肌肤，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形修长。
梁思眠剧烈地喘息着，眼眶逐渐变得湿润起来。
画面里，孟允柯又凑近了些，敲了敲键盘，露出疑惑的表情。
“怎么没反应……”
他说着，抬手左右挪动摄像头，锁骨与胸前挂着水珠，展露无遗。
梁思眠立刻关掉了窗口，愤怒地拔掉电源，拿出手机，拨通黑雾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
“谁让你这么做的？！”
对方还没开口，梁思眠便愤怒地大吼道，“他是我的！这种事情只有我可以做！别以为我找不到你，你要是再敢黑他的电脑，我一定会查到你的身份，然后剜掉你的眼睛！”
“你听到了吗？！”
梁思眠一双眼中满是戾气与疯狂，像只被夺去食物的小兽。
电话里的人笑了起来，“你不想看？”
“我不需要你那些伎俩！”
梁思眠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缓了口气，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以后也不会来找你。”
“他喜欢我！我会喜欢我的！”
梁思眠双眼通红，“别再来找我！我们互不追究，再让我发现你动他的东西就走着瞧！别以为我找不到你！”
他没等对方再辩解什么，挂了电话，删除，拉黑。
梁思眠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也无法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已经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了，黑雾给他的那些东西，他必须全部丢掉。屏幕那头。
孟允柯刚洗过澡，沐浴露的茉莉花味还残留在身上，混合着新泡的一杯红茶，逐渐缓解了他身上的疲惫感。
他穿着浴袍，胸前随意敞露着，还没来得及擦干。水珠顺着肌肉线条，缓缓没入衣襟中。
马上就要直播了，他的电脑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打不开摄像头。
孟允柯只会做音频后期，对电脑其他方面的东西，实在是一窍不通。
他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专业学这个的梁思眠，电话拨过去，却发现对方关机了。
“怎么睡这么早……”
孟允柯放下手机，捏着手腕活动了一下，又反复点了几次开启，摄像头终于成功打开了。
直播间里已经有几百个观众嗷嗷待哺，孟允柯整理好衣服，开始直播。
“晚上好。”
他覆在耳麦边，戴上耳机，向大家打招呼。
【主播今天来晚了——惩罚你多播一小时舔耳朵！】
【晚上好！我已经带着被子来睡觉了！】
孟允柯一条一条看弹幕，心情很好。
“今天不能播太久，”他用沉稳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播到十二点就放录播吧，明天我得早起。”
【明天不是周末吗？主播工作这么辛苦，周末还要上班啊。】
【是去约会吧？】
镜头里，孟允柯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露出轮廓分明的半张脸。
“不是约会，”他说，“下周三我得请个假，之后多出一期视频，补偿你们。”
观众们一听他要请假，弹幕里瞬间哀嚎遍野。
但是孟允柯没办法推辞，周三的校庆，他已经和梁思眠做了约定。
从毕业到现在，无论是在电视台工作，还是辞职出来开花店，孟允柯都不曾回母校看过，每年校庆他都会收到邀请函，可一想到或许会遇上曾经的同学，他便觉得尴尬不已。
或许正因心中有愧，他才会选择把钱捐给母校，用来做录音室的建设。
但这一次，当他面对梁思眠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实在无法拒绝。
梁思眠不住校，性格也内向，想必在学校没什么朋友。或许每年校庆的时候，他也只是在人群中远远看上一眼，既期待，又害怕没人陪同。
孟允柯想象着梁思眠那时的模样，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那样的感觉很熟悉，似乎从前对林梓是这样，却又不尽相同。
他胡思乱想许久，手中的木勺在耳麦两侧轻轻刮蹭，心思却已经神游天外。次日。
越野车缓缓驶入林荫道，老旧的小区前，一个身影站在路边四处张望。
见到越野车驶来，他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似乎比从前活泼了许多。
“孟哥！”
孟允柯摇下车窗，第一眼，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青年面容清秀，短发乌黑，穿着一条夸张的高饱和橙色工装裤，上身罩着绿色宽松针织外套，挎着斜挎包。
他的脸上挂着罕见的笑容，一双杏眼澄澈明亮，眼睛下挂着标志性的浓重黑眼圈。
孟允柯愣了一下，“小梁，你的眼镜呢？”
梁思眠下意识摸了摸鼻梁，“最近在学着戴隐形眼镜。”
没有了黑框眼镜的遮挡，梁思眠整个人看上去气质都变了许多。
“上车。”
孟允柯伸手打开副驾驶的门，梁思眠躬身钻进来，熟练地勾住安全带的扣子，用力往身前拉。
“等了很久吗？”孟允柯问。
梁思眠低头弄着安全带，系了半天也没扣好，脸上露出慌张的神色。
孟允柯无奈地笑了笑，单手勾住安全带的一端，“啪嗒”一声，很快就扣上了。
雨过天晴，街道被冲刷得一尘不染，梁思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就连孟允柯也察觉到他的开心。
“今天只是去买衣服而已，”孟允柯柔声笑起来，“怎么这么开心？”
梁思眠笑容淡淡的，仰起头，露出镜片后澄澈的眼睛。
“孟哥，”他笑着说，“我们这样……很像是在约会吧。”
闻言，孟允柯十分诧异地一扬眉，瞥了他一眼。
“小梁，你还会开我玩笑了，”他那双英俊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随口道。
梁思眠没说话，脸上笑容更甚，被碎发遮盖的耳尖悄然变红。
景色飞掠，梁思眠侧头看向窗外，玻璃上映出他的脸庞，白净的脸上，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欣喜若狂的笑容。
今天是周日，离他设想的告白日，还有三天。
【作者有话说】
孟允柯载着梁思眠，来到市中心一家大型商场里。
越野车停在地下三层，孟允柯带他进了电梯，跟着拥挤的人群往楼上去。
正值周末，商城里熙熙攘攘，都是来逛街的年轻人，其中不乏许多亲密的情侣，手牵手说着亲密的话。
“平时会来这里逛街吗？”孟允柯问。
梁思眠摇摇头，“我对这边不太熟呢。”
孟允柯上了扶梯，转回身。“那今天好好逛一逛。”
他站稳了，看向身后的梁思眠。
梁思眠的皮肤很好，今天穿得与平时完全不一样，个性的装束衬着他那张清秀的脸，莫名有种很酷的感觉。
“小心脚下。”
孟允柯轻揽他的肩膀，两人随着拥挤的人流上到一楼。
从扶梯上下来时，梁思眠脚下不稳，被身后的路人推了一把，一头撞在孟允柯身上。
“唔！”
他下意识伸手，抱住了孟允柯的腰，而后很快放开，跌跌撞撞地站稳，完全是一副无措的模样。
孟允柯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腕，并未发觉他的刻意。
“这里人很多，”孟允柯说，“跟紧我。”
商城里灯光明亮，一楼有许多彩妆店，梁思眠跟在身后，穿过人群，被领进一家男装店里。
这是一家主打休闲西装的店，梁思眠穿着一身撞色休闲装走进来，与周围低调的装潢格格不入。
“欢迎光临。”
导购员是一位年轻的男士，穿着一身简洁大气的灰调衬衫，迎了上来。“两位需要看什么类型的？”
孟允柯朝他点点头，“给我弟弟买一身休闲西装，参加晚宴穿的。”
服装店的镜子里，梁思眠站在一身风衣的孟允柯边上，虽然达成了“有个性”的目的，但怎么看都像个被哥哥带出门的叛逆弟弟，根本和设想的“约会”不一样。
他总是没法和孟允柯变成一个风格，走在一起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梁思眠垂眸，眼神中闪过落寞的神色。
导购员很快找来了一套浅咖色的休闲西装，递给孟允柯。
“小梁，”孟允柯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要不要去试试？”
梁思眠抱着衣架，连衣服版型也没有细看，转身便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的墙上，挂着一面很大的镜子。
梁思眠关上更衣室的门，看了一眼套在身上，与自己格格不入的撞色穿搭，生出一种怪异感。
他似乎将自己套在了一个不合适的壳子里，对这样的自己生出一种陌生感。
可孟允柯说过，喜欢有个性的人。
只要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就可以了吧？
梁思眠对着镜子笑起来，并不在意自己的感受。
他三两下换好衣服，拉开门出去的时候，看到孟允柯也在试衣服。
明亮的点光灯下，孟允柯穿了一身冷灰色西装，腰部的位置收得很好，后脑的碎发与衬衫衣领结合在一起，显得整个人肩宽腰窄，非常挺拔，再配上他脸上的金丝眼镜，多添了几分优雅。
梁思眠愣在原地，傻傻地看了许久，直到孟允柯发现了他。
“你穿这个挺合身的。”
孟允柯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朝梁思眠走来，揽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到全身镜前。
镜子里，梁思眠身上的咖色西装外套版型非常合身，线条圆润的衣领修饰着他的前胸，衣摆正好到胯骨的位置，双腿包裹在笔挺的西裤里，整个人显得十分贵气，像个小王子。
梁思眠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觉得有些难为情。
“喜欢吗？”孟允柯问。
干净的全身镜里，映出梁思眠身后的整个世界。孟允柯嘴角带着温润的笑，站在他身后，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版型还有另一套颜色，”导购拿来一套紫灰色的的西装，“您可以试试看。”
梁思眠接过来，将外套换上，端详片刻，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
“我觉得刚才那套好看，”孟允柯随口说，“很衬你的肤色。”
梁思眠犹豫了一会儿，目光在自己与孟允柯身上游移。
似乎冷色与孟允柯的那套更配一些。
“还是紫色的吧。”
他将衣服交给导购，回到更衣室里换衣服。
孟允柯目光跟随着他关上门，自己则随着导购去收银台。
“两套一起付，”他低声说，“帮我把吊牌摘了吧。”
导购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梁思眠出来的时候，孟允柯已经换好衣服，拎着纸袋，站在门口等他了。
“孟哥，”梁思眠几步上前，有些着急地问，“你已经付过钱了？我……我转你吧。”
“不着急，”孟允柯推了推眼镜，柔声说，“也就几百块，之后从你的工资里扣好了。”
梁思眠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导购，还想说什么，就被孟允柯揽着肩膀带走了。
“几百块……”
离开服装店好远，梁思眠还在喃喃着价格。“我一下午的工资是五十，”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孟哥，那我要打好久工才能还清，你不怕我提前跑了吗？”
孟允柯四下张望，随口笑道，“好啊，你要是跑了，我就去你学校找你，问你要钱。”
梁思眠误读出了些别的意思，脸上红红的，眼里充盈着幸福的笑意。
“走吧，去买点心吃，”孟允柯见他在发呆，便再次牵起他的手腕，“给冯遥也带一点，他上午一个人看店，肯定没空吃饭。”
手腕被紧紧地牵着，像一条绑在小狗身上的牵引绳，昭告着所有人，他与身边这位的关系。梁思眠的脑子里，有小小的烟花发出轻微的爆破声。他紧挨着孟允柯，一同穿过人群，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笑意。
这种感觉，只在梦里出现过。
甜品店在商城出口的位置，两人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浓郁醇厚的香味。
梁思眠不怎么吃这些，于是挑了和孟允柯一样的蛋挞和牛角包。
付账前，孟允柯给冯遥拨去了一个视频电话。
梁思眠手里捧着托盘，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孟允柯。
周遭的噪音实在太大，视频通话接通后，孟允柯戴上耳机，冯遥的声音才终于听得清楚。
孟允柯举起手机，梁思眠怔怔地收回视线，与冯遥打招呼。
“店长——”
周末的花店是不能放假的。冯遥上午在看店，趁着中午没有顾客，正在做燃脂运动。他一身运动服，见两人身在甜品店里，顿时欲哭无泪。
“我在减肥啊！你怎么能让我看这个！”
“你都瘦成猴子了，”孟允柯说，“还减什么肥。”
梁思眠听不到冯遥在说什么，于是乖乖地举着托盘，在孟允柯身后的椅子前坐下来。
“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孟允柯把镜头对准那些面包，“选一个，下午给你带过来。”
冯遥随便挑了一个，“那就最左边那个吧，谢谢店长。”
孟允柯单手拎着夹子，将冯遥指的热狗面包夹出来，梁思眠立刻端着托盘来接，像个随时听命的小跟班。
冯遥看到后，啧啧两声。
“店长，”他一副吃味的模样，“小梁今天怎么这么好看！你偏心呀，只带小梁出去玩。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孟允柯露出疑惑的神色，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一般，扬起嘴角。
“怎么可能，你别拿他开玩笑，”孟允柯看了一眼身后的梁思眠，调整了一下耳机，“小梁听到会被你吓跑的。”
梁思眠听不到他们的对话，疑惑地眨眨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