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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量力(望长青)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猪肝,在跟我闹脾气。”
“怎么会?”我讶然道,“我不会和你闹脾气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会和我闹脾气?”江既将目光从桌上的花移开,落在我身上,“我之前那样对你,你也不和我闹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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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猪肝补铁
“保姆”合约真正的乙方是江总

我愣愣道:“哪样?”
“对你冷漠,任由江都南的所作所为,还有……”他说了一半止住了,“乐与,这样你也不生气?”
桌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江既抽了一张纸慢慢擦着指间的水,我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才回道:“不生气啊。”
江既的动作顿了一下,重复刚才的话:“为什么?”
刚说完他就强调:“我要听实话。”
我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赞美默默吞下,想了下,慢慢说:“虽然你有些时候的确……很不可理喻——”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我,皱起眉头,反问我:“我不可理喻?”
我看了他一眼,想起在白玉兰酒店那个混乱的夜晚后江既的质问与嘲讽,没有回答他的反问,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江既的视线定格在我的脸上,听见我的话短促地笑了一声,讽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怕我没钱用才跟我签了合约,虽然这个合约签了后我并没有做到合同上的要求,因为我厨艺太差反倒每次都让你亲自做饭,我不会开车所以每次都要劳烦你……”
我没说完,其实我知道江既做的事不止这一件,他把善意藏得很深,但是对于在沙漠中行走数年的人来说,一点甘露就是福泽,对我来说格外明显。
“你挺有自知之明。”江既评价道,嘴角难得勾起一点不是嘲讽的幅度,“所以你就觉得我是好人。”
我点头:“嗯,你是好人,陈原也是好人。也不知道他从医院里出来没,有没有什么大问题。”
“行了,”江既嘴角的那点幅度又消失了,他把用过的卫生纸扔进垃圾桶,“你不用说了,我不是好人。”
他转身去到厨房,把案台上的汤端出来,放在餐桌上打开盖子,屋里一瞬间飘香四溢。
我探头看了眼,问:“这是什么?”
“汤。”
他把餐具递给我,我接过来自觉舀了一碗,和其他菜摆了个造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你在做什么。”
“给陈原拍照。”
“你给他拍照干嘛?”江既又皱起眉,我从他语气听出了一点不满,心想他应该看不惯有人在餐桌上玩手机。
我向他解释:“其实是给医生发的,陈原说医生要看我每天的饮食。”
“……”
江既没有再说话,抽开椅子坐在我的对面,开始吃晚饭。
我低头把刚拍好的照片发给陈原,对方应该正好在看手机,回得很快。
【陈原:江总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看了这条消息不过一秒,他便很快撤回了,和往常一样回了个“收到”。
我发了个疑问的表情过去,陈原隔了一会儿才回了“点错了”。
我打了个“哦”,又问他从医院出来没有。
“你到底还吃不吃?”江既问。
我放下手机,说了个“吃”,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汤的味道很鲜美,里面的肉煨得很软,入口即化,口感尝起来像鸡肉,但颜色是黑的。
“好喝,”我放下碗,“这是什么肉?”
“乌鸡。”
江既吃饭一向很斯文,他也盛了一碗汤,拿了个勺子一勺勺慢慢喝着,每一次动作勺子就会和瓷碗接触,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我舔了一下嘴边沾着的油,还是没忍住看了下消息,陈原倒是回了,但他却说自己没去医院。
我疑惑皱眉,也不顾江既看不惯我吃饭玩手机的行为,直接打字:江既和我说你下楼摔着脑袋了,还在医院。
【陈原:……】
我看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跳了又跳,过了近一分钟才收到陈原的回复。
【陈原:是,还在排队,可能未来一段时间都要江总自己开车了。】
我轻声“啊”了一下,赶紧让他好好休息。
“你到底发完没有?”江既扔下手中的勺子,略微刺耳的响声吓得我手一抖,手机滑落在大理石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我第一时间去看江既表情,他抿了下唇,说:“抱歉,手滑了。”
前段时间我怀疑过自己的视力,现在我怀疑我的听力。
江既竟然会对我说抱歉?
我手指颤了颤,试探着说了个“没关系”。
他没搭理我,重新拿起勺子把最后一点汤喝完,将那一盘猪肝推给我:“吃完。”
我拿起筷子尝了一下,然后狠狠皱起眉头,一股难以言明的腥味在口腔中溢出,如果不是江既还盯着我,我会直接吐出来。
我强迫自己吞下去,问江既:“我要一个人吃完吗?你要不要吃点?”
“我不喜欢。”江既言简意赅地丢下这句话,拿起餐具起身,“你快点吃,不要废话。”
他把碗放进洗碗机,接着走到客厅看起了新闻,留我一人在餐厅面对一整盘猪肝。
我一边往嘴里塞猪肝,象征性嚼了两下就囫囵吞下去,一边在心里想人为什么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明明江既也不喜欢吃,为什么还要做?
终于把盘子里菜解决完,我朝客厅那方看去,电视上的新闻不知何时结束了,已经换成了现场采访,记着拿着话筒提了已经关于两国建交的相关问题,镜头一转对准了C国现任外交部部长江正龙。
江正龙回答了记者的问题,并且表示预计在今年年底会亲自前往M国。
看见屏幕上的那张脸,我下意识将视线探向坐在电视前的江既。
蓝色荧光照在他的脸上,深潭般的眼睛显得更加难测,我注意到他的指尖捻了一下,从一旁的大衣里拿出烟盒,似乎想抽烟。
“那个……我吃完了。”
江既拿烟的手停了一下,又下意识捻了下指尖,从客厅的沙发站起来,走过来把剩下的餐盘放进洗碗机。
桌上被收拾干净,只剩几朵奄奄一息的小雏菊,我把视线落在那几朵花上,突然开口:“你妈妈喜欢小雏菊吗?”
洗碗机开始运作,江既洗了手过来,擦着水说了个“嗯”。
一个猜想逐渐在脑中形成,我张了张嘴唇,抬头看他,问:“我能知道你妈妈安葬在哪里的吗?她给我送过药,还送过衣服,但是我一直没有和她说一句谢谢,我想去看看她。”
江既把刚才摘下的腕表带回手上,站直了身,说:“西泰墓园。”
我放在腿上的手一下抓紧,低下头借略长的碎发挡住神色。
“好巧啊,和……秦木寒同一天忌日,还在同一个墓地。你下次去看他们的时候能带上我吗?”我低着头,也看不见江既的表情,他没有回答我,我就只能继续说下去,“去给你妈妈说谢谢,再去向秦木寒道歉……毕竟是我害了他——”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你害了他。”江既打断了我。

下课铃响后第三分钟,坐在我旁边的张一凯推了推我的胳膊。
“乐与,你咋了,叫你好几声都没答应。”
“没什么,在想刚才老师讲最后一道题。”
我收起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跟上室友走出教室。
现在是饭点,周围全是刚下课的人,我跟在其他三个室友身后,凭着本能避开人流,低头再次陷入沉思。
距离上次去君庭湾已经过了一周了,但我的脑中还在想江既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
江既说,秦木寒的死跟我没有关系,哪怕我那天没有拦住秦木寒,他也会死去。
我问江既为什么,他只是用他那双黑沉的眼睛沉默地看着我,一直等到厨房里的洗碗机停止工作,发出“滴滴”的提醒声,他才再次开口。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江既说。
之后他对此事闭口不谈,次日早上把我送回学校,一周没有再联系。
这一周我一直在想这句话,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怎么也想不通。
因为想他那一句话想得太入迷,以至于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天晚上江既带我回君庭湾,好像只是让我吃了一顿饭。
我把今天的午饭拍给陈原,收到回复后点了返回键,又看见了前几天收到的消息。
是翁奶奶发来,问我下周有没有空余时间,如果有时间,她想带我回家一趟。
我盯着那个“家”看了许久,礼貌疏离地回了个“好的,有时间我会跟您说”。
对方回了个“OK”的表情包,到今天聊天框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这个表情包。
我放下手机,张一凯正好端着饭坐到我的旁边。他感冒了一周多,现在好得差不多,只不过还有些咳嗽。
“这个病可把我整惨了。”他一屁股坐下,偏头又咳了几声。
林丹和郭旭浩也端着刚买好的饭走过来,刚坐下两人就不约而同地一起咳嗽。
我默默抬手挡住了自己的饭,问:“你们都感冒了吗?”
林丹说咳得缓了好久,才有些咬牙切齿道:“一定是张一凯传染给我们的,我明天还有个演讲呢。”
“你不要胡说啊!”张一凯哇哇大叫,“我感冒都好多久了?要传染的话乐与不应该跟你们一起吗?怎么他没有感冒?”
张一凯抬手指着我。
只能说张一凯是有点乌鸦嘴在身上的,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低烧,在床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直接烧到了三十八度,只好请假在寝室休息。
在寝室躺了一整天,张一凯自觉帮我带了饭,郭旭浩帮我去校医院拿了点药。
大概是发烧加上吃了药的缘故,胃口一直不好,张一凯带回来的饭我草草吃了两口,继续回床上躺着,快要睡着时记起今天还没有给陈原拍照,只不过还未拿上手机给陈原发个消息就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手机调了静音,我拿起来一看,被满屏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吓了一跳。
先是陈原发了个消息提醒我今天还没有给医生拍照,我没有回复他就又发了几条,但是一直没有回应。
之后的消息都是江既发来的,他发了几条消息问我在哪里,为什么不会消息,过了一会儿应该是觉得发消息效率太低,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只不过我还是没有回应。
我看着通话记录里十多条来自“A”的电话,心想他是不是找我有什么急事。
刚要回拨过去,手机就轻轻震动起来。
是江既又打来了电话。
我点了接通,听筒处传来江既低沉的声音。
“你在哪。”
我揉了下堵塞的鼻子,说:“在寝室。”
“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在床上躺了一整个下午,口干舌燥,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哑,我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才好了一些。
“我睡着了,没有听到。”我回道。
“我在你学校门口。”
江既话说一半,但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了声:“我马上来。”
换好衣服,我拿上手机打算出门。
“你要出去吗?”林丹问我,“你的烧退了吗?”
我“嗯”了一声,抬手摸了下额头,摸不出什么,便说:“应该退了。”
林丹点点头,没有多问,低头继续看书。
我推开门,走到宿舍楼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我没有带伞,又不想让江既等得太久,一股脑直接冲进了雨幕。
明天是周末,未来一周又将迎来游行周,学校会放一星期的假,所以现在校园里的人很少。
我顶着雨跑到校门口,一辆黑色的车停在路边,隔着雨丝辨认了一下车牌号,确认是江既的车后我小跑着过去,拉开副驾的门。
刚要坐进去,突然想起身上已经湿透,还滴着水,坐进去会弄脏江既的车。
我动作一顿,一时进退维谷。
“你在干什么?”江既在我来之前正和人打着电话,应该是在聊工作上的事,见我站在雨里不上车,直接摁断了车载蓝牙上的通话,皱眉看我。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感受不到吗?”
“感受到了。”我嘴上诚实说,但动作没变。
江既眉头皱得更深:“那你还不快上来?”
得到准许我才呼出一口热气,慢慢坐上了车。刚才出门的时候觉得好了一些,但在雨里跑了这么一趟好像又难受起来,头有些晕。
“下雨为什么不打伞?”
我晕乎乎地坐在副驾,江既的语气有些冲,听起来就像他在生气。
他为什么生气?身上好像又烧了起来,我没有精力再细想,只顺着他的话回:“出门没有带,怕你等太久了就没回去拿。”
江既没有再言,慢慢启动了车,顺便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
“等你几个小时了,不差你这几分钟。”
我烧得难受,没有留意江既这句话,盯着面前的暖气出神。
“为什么要开暖气?我不冷。”刚说完我就打了个冷颤。这实在是打自己的脸,我闭了嘴没再吭声。
看路线,江既应该是想回君庭湾。
一路上很安静,发烧让我很疲惫,最后扛不住睡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车再次停下来时已到君庭湾,轮胎在地上的摩擦声让我惊醒,醒过来的时候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好像烧得更厉害了……
我愣坐在车里,慢半拍地抬手碰了下额头,确实很烫。
“你怎么了?”
我捂着额头转过去,发现江既正紧锁眉头打量着我。
“没怎么……”我试着糊弄过去,结果江既直接朝我俯身,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挪开,另一只手贴上我的额头探了探。
“你在发烧,你不知道吗。”
江既垂头看我,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还因为眉间带着不平,一双眼睛如夜般漆黑,嘴唇轻抿,是一贯的没什么表情。
他身上有淡淡的木质香,在我的鼻尖萦绕。
我傻愣地抬头看他,反应了几秒才回:“……我知道啊。”
江既松开贴在我额头上的手,打开车门锁拿上伞下了车,撑着伞走到我这一边。
刚才被江既碰着的地方好像烧得更烫了,我抬手试探着碰了碰脸颊,又垂眸看被江既抓过的手腕。
明明什么痕迹都没有,却觉得有什么在烧。应该是发烧发得更严重了。
“下车。”
车外传来江既的声音,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推开车门走下去。
身上的衣服还没有干,车内外有温差,冷风吹在身上,我又打了个颤。
江既撑着伞,和我走到大门。
浑身很难受,脚步虚浮,走上门前的台阶时没有留意,一脚踩了个空,下意识抓住旁边的东西才稳住。
我呼出一口气,稳住步子后意识到自己抓得是江既的手臂。
舒适的大衣布料隐隐带着江既的体温,透过一层布料传到我的手心。
温度不高,我却好像被开水烫了一下,赶忙撤开了手。
“不好意思。”
鼻子又堵起来了,说话的声音听着有些闷,还有点哑。
我跟着江既走到屋檐下,他收了伞,却迟迟没有输入门锁密码,我有些疲惫地抬头看他。
他的手顿了下,很快地输了密码,推开门的时候从我身边擦过,说:“你不应该对我说‘不好意思’,你应该对你自己说。”

我张了张嘴,还没问出来,江既就推开了门先行进去。
我跟着进去,伞拿在江既手上,一路滴着水,顺沿到中岛台。
“吃药了吗。”
“吃了。”我撒了个小慌,盯着地上的水迹继续说,“我有点想睡觉。”
头烧得昏昏沉沉,眼睛欲闭欲阖,差点就要在客厅睡着。
“还是之前那个房间吗?”
我揉了下酸涩的眼睛,没听到回复,只能站在原地。
我感受到有个影子不断向我靠近,然后江既站在我的旁边,说:“先换衣服。”
我跟着江既上了楼,他带我到了之前住过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扔到床上。
“换了衣服再睡。”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顺道带上了门,脚步声逐渐远离,应该是又下楼去了。
我盯着床上的那套衣服,慢吞吞地走到床边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那套干净的,换好后张开双臂打量自己。
衣服竟然很合身。
难道是江既初中的衣服吗?
这衣服的年龄也太大了点吧……
我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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