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宁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寻找某种证实。
郁风峣突然笑了一下,而后低头,靠近了些,凝视他的眼眸,问:“这样看,宁宁可以看出来我在撒谎吗?”
话音刚落的瞬间,徐楚宁瞳孔骤变,被男人尽收眼底。
心满意足地勾唇,而后哄人。
“没撒谎,这次成执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我一点都不知道。”郁风峣说,“只是这么被宝贝盯着,忍不住想逗一逗。”
“闲的你。”
“那你说说看,能不能光是看着我的眼睛,就知道我在撒谎呢?”
“……不能。”
这是实话,徐楚宁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判断面前这个人是否在撒谎,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人说实话是什么样子。
“以后再慢慢让宝贝知道。”郁风峣说,“这种东西现在学了也没用。”
“因为我也没办法,对吧?”徐楚宁无所谓地笑了。
“因为我不会对你撒谎。”郁风峣倒是很正经地说。
徐楚宁无言已对。
书房的电脑传来日程提醒,郁风峣回头看了一眼,收起玩味表情,“我还有事要忙,你先休息吧,半个小时我就过去。”
“……你注意身体吧你。”
“放心,不会猝死。”
“谁问你这了?”徐楚宁瞪他一眼。
“嗯,遗嘱已经拟好了,不用担心。”
“我是不是说过,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徐楚宁抬眸看他,眼神很平静,但隐隐透着深不见底的颤动。
郁风峣正要回话,启唇刹那,又感觉如鲠在喉,沉默片刻,才微微颔首:“嗯,你说过,我忘了。”
“下次别忘。”徐楚宁说了这句,转身进了卧室。
看着门在面前关上,男人视线凝固,却没有焦点,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握紧了拳。
掌心是冷汗。
居然莫名有种压迫的患得患失感。
凌晨三点,郁风峣结束了空中会议,关掉电脑,想起来今天徐楚宁说的事。
回了卧室,徐楚宁睡着了,但看上去很不安稳,浅眠,眼睫微微颤抖,翻来覆去。
“宁宁。”郁风峣低声喊他,以为他没睡着。
没有回应。
在床边坐下,轻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男人的手掌有点冷,贴到睡梦中微烫的脸颊上,徐楚宁皱了皱眉,呼吸停顿了一下,而后恢复正常。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宁宁好不容易养好的睡眠又开始反复无常,男人有点不乐意了。
给他掖了掖被子,低头亲亲他额头,郁风峣看着也快天亮了,再睡也睡不到多久,干脆起身,去了客厅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起来,这会儿对面正是工作时间,有空得很。
“会长,早啊。”郁风峣笑着寒暄。
对面打了个呵欠,“有屁快放,本来上班就烦。”
郁风峣也不恼,慢慢说,“我听说,你那边有系统可以看见人事动态档案,对吧?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他是两三年前在你们大学交换过,我想看看他之前提审的资料。”
“哎呀,阿峣哥,我也很想帮你啊,但真的不太行。”对面懒洋洋的,话说得甜,但却是拒绝,“我这边登录系统,调动谁的资料,主账号都会留下记录的呀,万一被我上司看见,不好解释的呀。”
郁风峣点头,“嗯,也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是呢。”对面点头如捣蒜,敷衍地“嗯嗯”几声。
郁风峣话锋一转,慢悠悠说,“那你上次去红灯区玩结果被男的骗了还拍了视频敲诈你,那个视频可是我帮你拦下来的,否则早就登报了——”
“哎!你小声点我糙!”对面兵荒马乱,按着手机,声音都吓得发抖,“别胡言乱语!闭嘴!别说!”
郁风峣笑了笑,“我可以不说啊,那封口费呢?”
对面咬牙切齿,“我帮你查!”
徐楚宁正在俯身收拾琴盒,听见声音,回头看去。
是乐团内的行政理事,抱着一沓文件夹跑过来,“总指挥在办公室等你呢,你现在过去吧?”
徐楚宁一愣:“什么?找我?我没有收到通知啊。”
行政理事也是懵住,而后艰难地单手夹住文件,另一只手艰难把手机摸出来,翻了翻聊天记录,顿时懊恼不已:“哎呀,我忘记给你发了。”
徐楚宁哭笑不得,把琴盒放下,伸手帮她接过一半的文件夹,问道:“现在说也不迟,什么事?”
理事说:“最近总指挥和声部长都在讨论送人去进修的事情啦,你们声部推荐的是你,还有另一个一提首席,总指挥要分别叫你们去谈一谈嘛。”
“进修?”徐楚宁恍然,又突然想起来,最近乐团里好像是在议论这个事情,但他不太有兴趣,而且也没空,只是略有耳闻。
推荐他?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总指挥现在在办公室里,你有空的话现在就去一下吧,不好意思啊,我最近事情太多了,忙昏头了都。”
“没事没事,那我先把琴放一下,马上过去。”
“好,那我先去忙了。”
“嗯。”
徐楚宁收好琴盒,拎起来,往外走。
车子停在外面,徐楚宁犹豫了一下,小跑几步,拉开车门。
“今天这么晚?”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偏头看他。
“跟同事说了会儿话。”徐楚宁把琴盒塞进后座,却没有进去。
“路上看见花市开了,买了一束。”郁风峣把手工包装起来的漂亮花束递给他。
“噢,谢谢。”徐楚宁接过来,垂眸看了两眼,伸手轻捻柔软湿润的花瓣,而后把花束放回副驾,说:“我还有点事,可能要开个短会,你要不先回去?”
郁风峣目光跟着他手上的花,随着他的动作,盯着副驾驶看了一会儿,听见这句话,抬起头:“我们昨天说好了,要去看比赛。”
“是,但现在临时有变。”徐楚宁耐心解释,“本来应该提前通知我的,但最近乐团确实忙,行政那边就忘记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不能拒绝吗?”男人皱眉,有点不悦。
徐楚宁摇头:“不能。”
他早就知道有选送进修这件事,但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成为候选人之一,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想好好把握机会。
“那如果我不想让你去呢?”
徐楚宁叹气:“那你想怎么样?”
郁风峣启唇,却欲言又止,片刻,才别开视线:“不想怎么样,你去吧,别耽误你的事了。”
这么好说话,倒也让徐楚宁意外,眼看着时间不多了,徐楚宁匆匆告别,也没时间哄他,转身快步往回走。
看着他背影消失在乐团大门,郁风峣握紧掌心钥匙,参差不齐的金属硌着掌心,伸出手摸了摸副驾上的花,很新鲜,软嫩的花瓣,还有晨露的湿润感,他精心挑选的,亲手打包的,宁宁就看了两眼。
下午的比赛也不看了。
把门票拿出来,顺手撕掉。
手机响了一下,拿出来,是宁宁的消息,点开,却是一句“先帮我把琴送去琴行”。
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郁风峣坐在车里,抽了根烟,才压下心里那点浮动的烦躁。
捻灭烟头,临时改变行程去了琴行。
徐楚宁常去的琴行离市区有点远,但是他很喜欢那里的琴师和老板,每次去还会趁着空隙跟老板聊会儿天。
这次是郁风峣去的,老板一时没认出来,报出徐楚宁的名字,才恍然大悟。
这里的老板知道徐楚宁的要求和习惯,让琴师把琴拿走,郁风峣也跟他们不熟,就离开了。
路边不能停车很久,他走过去,想开车回家,拉了下车门,发现锁住了。
以为是自己忘记打开,又重新按了一下钥匙,再拉,还是锁得很紧,巍然不动的样子。
尝试了几次,郁风峣明白了,放弃继续做无用功,转而站在路边,不紧不慢抽了根烟。
直到有人从旁边走过来。
“火。”一只手伸过来,夹着一支烟。
男人微微垂首,顺势拨动打火机,将火苗递到烟卷之下。
“很久没见到了,你也想我了吗?”郁风峣问。
女人没搭理他,抽了两口烟,厌倦了,夹着烟拎起来,想灭掉。
郁风峣抬手,手掌递给她。
郁书岚瞥了一眼,在他掌心捻了两下,而后将残烟的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我听说你最近开始勾搭别的男人了,是爱好吗?”郁书岚轻轻拍了拍风衣衣摆上面的泥水。
最近刚下过雨,地上湿哒哒的,走几步就要扬起泥点子。
“爱好?我没那么多爱好。”郁风峣并不想藏着掖着,直接问:“你这次来,是想干什么?”
“我还真是没想到有天会从你嘴里听见这句话。”郁书岚偏头看他:“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
“你教教我吧。”郁风峣说。
郁书岚少见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爸生病了,你知道吗?”
郁风峣并没有多么惊讶,反而像是早就知道一样,说:“嗯,知道,怎么了吗?”
“早期血癌。”郁书岚说。
郁风峣耸肩,仍然是一脸的不解:“很严重吗?”
“不知道,没仔细听。”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有需要我做的事?”郁风峣抽完烟,也捻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郁书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了话头:“你最近在搞的小动作,我都知道。”
“可是你没有第一时间阻止我,为什么?”郁风峣同样疑惑,眼眸微冷,“我并不觉得自己高明到能完全瞒得过你。”
事实上,郁风峣早就做好了打算,倘若惹怒了郁书岚,该怎么办,甚至已经草木皆兵到了彻夜难眠的地步。
他曾经惹怒过这个女人一次,下场并不好。
然而横等竖等,也没能等来一点消息,事情进展得过于顺利,反而让他非常警惕。
郁书岚再次无视他的提问,视线落在很远处的道路里,那条路上车水马龙,是通往本市商业中心的主干道,非常繁华,人流不息。
过了一会儿,她说:“徐楚宁现在在哪?”
“最好不要把他扯进来。”郁风峣说。
“如果我偏要呢?”郁书岚无所谓地问了一句。
郁风峣盯着她,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绪,却十分锋利。
突然,他猛地拽过女人风衣的前襟,攥住她内衬衣摆露出的那根线。
用力在掌心捏住,郁风峣望向她的视线慢慢变得阴沉,“姐姐,我是不是早就叮嘱过你,不要过度消耗自己的精力?你看看你,都戴心电监测器了,为什么还要这么顽固不化?”
徐楚宁从办公室出来,还是走神的。
眼看着时间真的不早了,似乎马上又要下雨,没带伞,现在跑到地铁站应该能赶上,只希望出地铁的时候不要下雨才好……
步伐急促地往外走,就看见路边等着的车子。
徐楚宁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怎么……来了。”
他也没跟郁风峣发消息,这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难道一直等着啊?
“反正也没有要紧事,带你出去玩。”
徐楚宁坐上去,边系安全带边说:“我的琴呢?”
“送去了,下周一之前我帮你拿回来。”
“哦,好,谢谢。”徐楚宁看着他行车方向,问:“这是去哪?”
“马球比赛。”
“现在?”徐楚宁觉得很古怪:“为什么突然……”
男人没再说话了。
噤声,徐楚宁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对劲,还是保持沉默。
到了比赛场地,巨大的灯照着,亮如白昼,徐楚宁对马球没有了解,也没有热衷,所以不太有兴趣。
“要不要拿一个?”郁风峣指着悬挂起来的铭牌,看向身边的人。
徐楚宁想了想,随手拿下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这个吧。”
“好。”
到了观众席,并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往里面走,一直到了主办方的会议室。
室内沙发横陈,十分放松,还有酒水的香烟,一进来,徐楚宁就反应过来了,男人带他来这里,并不是真的意在看比赛。
郁风峣走过去跟主位上的人说了两句什么,徐楚宁听不清,也听不太懂,周围的音乐声实在是太吵了,还有人声嘈杂。
他抬手,手掌落在沙发的丝绒靠背上,手感绵软顺滑,很舒服。
“宁宁,过来一下。”郁风峣回头喊他。
徐楚宁回过神来,连忙走过去。
主位上是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咬着雪茄,手上戴着巨大的金戒指,烟雾缭绕,把平板放到桌上,夹着烟的手点了点:“你看看,当时碰见的人是不是他?”
徐楚宁不解,但还是低头看去,平板上的照片,正是当时在酒吧里看见的,跟成执起冲突的男人。
徐楚宁迟疑,下意识抬头看向郁风峣。
郁风峣看出他的顾虑,“没事,实话实说就行。”
徐楚宁这才点头,“是他。”
地中海男噗嗤一声笑了,一口黄牙,满脸都是肥胖的油腻褶皱,说话有浓重的口音,“这个人啊,好办,他以前那点破事我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呢这个价格嘛……”
“不是,什么?”徐楚宁怔住,“办什么?”
郁风峣接话,“你搞错了,我们的意思是,你开个价,我需要买断你手上的所有筹码。”
地中海男给出了一个很过分的价码。
但其实也还好,对于他手上掌握的东西来说,这个价格其实非常公道。
正好,郁风峣现在也有钱了,所以很爽快地成交。
硬盘和一沓已经发黄的文件塞进车子里,徐楚宁还很懵,“这些都是什么……”
郁风峣笑了一下,兴致盎然,“你的学长可比我想象的要经历丰富。”
“什么意思……”
“你知道为什么成执突然出国,将近八年没有回来吗?他不是不回,他是不敢回。”
“为什么?”徐楚宁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脊背发凉的感觉。
“他跟邵羽非,曾经卷入过一场纵火命案。”郁风峣说,“邵羽非家里几乎是动用了所有人脉,才把这件事封锁起来,他们家和Kix公关公司,也是这件事才搞到一起的。”
“宁宁,我不会教你做事,但我建议你,离他们远点。”
成执回到家的时候,没开灯,
进门的一瞬间,他停下动作,片刻之后,把外套脱下,挂起来,然后进了盥洗室。打开水龙头,打上消毒洗手液,绵密泡沫的水流冲到手上,很是舒服。
他低着眼眸,注视着从手上缓缓流过的水,很平静。
镜子里,身后慢慢靠近一个人。
“下周的机票,会不会太赶了?”声音带着笑意,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显得尤为清晰,甚至可以听得见,那虚伪的笑意之下压抑的颤抖,“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也不跟我叙叙旧,真是让我好难过啊。”
成执呼吸微变,轻轻沥了沥手上的水珠,抽了几张面巾纸擦去,眼神复杂翻涌,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面不改色的冷漠模样。
“我们有什么旧好叙的?”成执漠然瞥了他一眼,“让开,别挡路。”
邵羽非笑起来,一边懒洋洋靠到门框上,给他让出一条道,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我们认识第一句话,你也是让我别挡你的路。”
背过身去的人眼神一变,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眸也泛起若有若无的涟漪,握着杯子的手慢慢收紧。
“成执啊,我到底挡着你什么路了?你这么不待见我?”邵羽非盯着他的背影,眼眸微弯,略笑着,却深不见底的偏执阴狠:“挡着你追爱了,还是挡着你前途似锦了?”
成执轻笑,转身靠在桌子沿上,微微偏头,闲散地看着他:“要说追爱,谁追得过你?早上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一个,一天追三个比吃饭还有规律。”
“你没完了是吧?”邵羽非脸色不善,“以前那些破事你总提它干嘛?”
“你先提的咯。”成执耸肩,一脸的无辜,“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话说。”
邵羽非哑口无言,似乎也不想多谈,沉默许久,才自嘲地笑了一下:“反正你也不在意,管我跟谁谈干什么,你还缺我一个是怎么的?”
话音落下,成执手里的杯子抖了一下,滚烫的水撒在虎口,心脏都紧了一下。
“哦,是啊,我还忘了,本来就是各玩各的。”成执放下杯子,擦了擦手:“那你也不要管我去哪了,我忙着,没空跟你玩。”
“行,随你。”邵羽非移开视线,伸手“啪”的一声把灯打开。
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视野骤然变得清晰。
“我这次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爸妈那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呢,也死不了。不需要你借钱给我。”邵羽非嘟囔着说出这些话,还是又狠又讽刺的语气,却透露出星星点点的委屈和渴望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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