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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儿(良月十三)


徐楚宁蹲在地上把花瓶碎片捡到垃圾桶里,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一开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下去,低头继续默默收拾。

徐楚宁发现自己的车钥匙不见了。
在家里找了一通都没找到,徐楚宁去问郁风峣:“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车钥匙?”
郁风峣洗完澡正在吹头发,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找找自己平时放钥匙的地方。”
徐楚宁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一无所获地回头。
继续去找钥匙。
客厅,卧室,就连门口鞋柜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徐楚宁一筹莫展,跟邵羽非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他找不到钥匙就只能坐公交去。
趴地上连床下都找了个遍,徐楚宁叹气,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
从卧室出来,徐楚宁擦了擦汗,却一眼看见自己的车钥匙就放在玻璃茶几下面。
难以置信地走过去,一把抓起来,徐楚宁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怎么回事?”
郁风峣正在看平板,撑着脑袋,闻声,懒洋洋抬起头,“什么怎么回事?”
“我钥匙怎么在这儿?”徐楚宁皱起眉。
郁风峣无辜地耸肩,“找到了不是挺好的吗?”
“我刚刚找过这里,根本没有。”
“或许是你找漏了。”男人淡淡说,又低下头看平板。
徐楚宁深呼吸,压下心里那点不满和委屈,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你去哪?”郁风峣问。
“跟朋友约了吃饭。”徐楚宁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回头瞥他,声音很轻:“你不知道吗?”
昨天邵羽非约他吃饭,发的消息,徐楚宁就洗了个澡,手机就从沙发变到了桌子上,被谁动过不言自明。
他问,郁风峣却并不承认。
“你自己明明就是放在茶几上的,你记错了吧?”
徐楚宁哑口无言。
郁风峣突然笑了,饶有兴趣地盯着他,“去哪里?跟谁?”
徐楚宁叹气:“这些事,你想知道,不总有办法知道吗?”
“那宁宁是选择自己告诉我,还是我去查?”
徐楚宁动作一顿,用力攥紧车钥匙,“随你吧。”
正要拉开门,整个人被抱住,男人手臂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笑着叮嘱:“早点回来,路上小心。”
徐楚宁“嗯”了一声,没回头,直接走了。
邵羽非上次去拔智齿,人都躺到椅子上了,突然开始哭,把牙医都吓坏了。
“弟弟,你要不要找个人来陪你?”
“别紧张,放松一点,一下就过去了。”
邵羽非还是害怕,打电话让徐楚宁过去。
一听说他在医院,还隔着电话嗷嗷哭,徐楚宁一下子就吓坏了,还以为是郁风峣干了点什么,当即赶过去,却只看见邵羽非一个人坐在牙科门口掉眼泪。
徐楚宁也有点愣。
在他印象里,学长一直都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尝试,勇敢无畏的。
“那个钻,那个锤子,那个刀,好恐怖呜呜呜呜!”邵羽非一把扑进他怀里,嚷嚷着刚刚那些牙医有多恐怖。
徐楚宁被这么一扑一抱,僵硬了一下,又觉得怀里的人的确可怜,还是不忍心,抬手生涩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安慰道:“没事,我陪着你,医生会打麻醉的,他们也很专业,等会儿完了看看医生怎么说,我们这几天吃点清淡的,好不好?”
好哄歹哄,把邵羽非哄上牙科椅。
其实他智齿长得很正,要拔难度也不大,但邵羽非就害怕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全程都超级紧张,抓着徐楚宁的手不放。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徐楚宁拍拍他的手,一直温声安抚。
拔完智齿,邵羽非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跟凿穿了脑子似的不聪明,徐楚宁又是送他回家,又是叮嘱他按照医嘱来,不要随便喝水吃东西。
好不容易恢复了,邵羽非就要请他吃饭,徐楚宁难捱他的热情邀请,就答应了。
两个人吃了一家新开的餐厅,就说去散散步。
徐楚宁跟他说了自己想要去别的城市发展一下。
“哪个城市?还是去拉琴吗?”
“嗯,差不多,是我们琴行的分店,估计会教小孩子多一点。”
“那你现在乐团待得好好的,要辞职啊?”
“也没办法,有舍有得嘛。”
徐楚宁说出这句话还是无奈的,他当时那么拼命想要进入这家乐团,就是想继续演奏事业,教学其实并不是他最想做的。
但如今也没有办法了,他无法继续在郁风峣身边待下去,现有的一切只能舍弃,否则永远都离不开。
邵羽非回过头,看着他,许久,才说:“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徐楚宁笑了。他并不觉得这是邵羽非对他的特别关照,按照邵羽非的性子,大概无论谁说出什么样的话,他都会说“支持”。
大概这也是邵羽非朋友多的原因吧。
走着走着,看见路边有个摊子,摆了草莓,徐楚宁便走过去看了看。
现在并不是草莓的季节,那些草莓个头并不算大,但挺红的,也比较香,徐楚宁想先尝一下,就问:“老板,草莓怎么卖?能尝尝吗?”
老板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一身的黑衣黑裤,人字拖,坐在躺椅上耍手机,听见声音,不耐烦地说:“79一斤,买不起别尝。”
徐楚宁一下子愣了,“这么贵?”
老板晃悠着身子,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这个价。”
徐楚宁被气到,只觉得不可理喻,正打算走,却被邵羽非拉住。
邵羽非先是笑了一下,问道:“79一斤?”
“是。”老板也瞄他一眼。
邵羽非当即从口袋里拿出五张粉钞,晃了晃,“500能买多少?”
徐楚宁见状,连忙拦他:“算了,不买,我就来问问的。”
邵羽非反手按住徐楚宁,示意他先别说话。
老板一见了钱,立刻堆笑,“哟,老板您尝尝,我这草莓好品质的。”
邵羽非翻了个白眼,朝徐楚宁招手:“来,小宁,尝两个。”
他自己拿了三四个,拿去洗了,分给徐楚宁一半。
徐楚宁接过来,咬了一口,觉得其实不太甜,但也没说。
邵羽非直接说了:“不甜,难吃。”
老板谄媚道:“哪能啊,你看现在哪有草莓,都是大棚的草莓。”
邵羽非视线扫过草莓堆,又拣起几个红的,洗了递给徐楚宁:“再尝几个。”
徐楚宁看着他带笑的眼睛,突然愣了,总觉得从他眼里看见了诡计和兴奋的恶作剧。
邵羽非挑眉,暗示他。
“这几个还不错,凑合。”邵羽非尝完了,洗了个手。
“那老板您要几斤啊?”
邵羽非无辜地眨眼:“我说我要买了吗?”
老板一愣。
邵羽非继续说:“你说买不起别尝,我买得起,我就尝了,但我也没说我要买啊。”
“小王八羔子!”老板气冲冲地要冲过来打人。
“快跑!”邵羽非喊了一声,拉住徐楚宁就跑。
老板穿拖鞋追不上,又骂骂咧咧地去骑摩托车。
“我靠他有车!”邵羽非回头一看就骂出声了,一扭头,拉着徐楚宁就进了巷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了一路,直到听不见摩托的引擎声,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徐楚宁笑得直不起腰,嘴里的草莓都好难咽下去。
邵羽非靠在墙壁上仰着头笑,似乎还有点沾沾自喜,“小宁,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看样子我今天发疯没发错。”
说完,又从手心里变出了两颗红红的草莓,“给。”

吃完草莓,徐楚宁电话就响了。
原本美好的气氛一扫而空,徐楚宁本能地拒绝接电话这件事,甚至脸色都有些变了。
直到邵羽非提醒他,“小宁,你电话响了。”
“噢……嗯。”徐楚宁点点头,而后摸出手机,一看见熟悉的号码,呼吸停滞一瞬,又不好在邵羽非面前表现什么,故作镇定地接起。
电话两头都沉默着,仿佛在等待对方先出牌的局。
许久,徐楚宁才听见听筒中幽幽传来一声:“宁宁,你不要我了吗?”
男人声音略哑,也有些含糊,似乎是喝了酒,徐楚宁心口一跳,下意识回道:“什么?”
男人答非所问,自顾自地说:“你什么时候回家?”
徐楚宁看了一眼邵羽非,犹豫了:“我……”
郁风峣继续说:“我头好疼,你能不能回家陪我?”
“我跟朋友……”
“宁宁,回家。”
“我……”
“求你了。”
徐楚宁缓缓攥拳,握着手机的手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好好休息吧。”徐楚宁说了一句,而后便挂断电话。
他不能再心软了。
“有急事吗?”邵羽非很善解人意,“你有急事可以先回去的,别耽误你的事。”
“没有。”徐楚宁微微笑了,故作平静,“你刚刚说什么演出?”
邵羽非“噢”了一声,“我老师推荐我去参加他母校的慈善汇演,我那钢伴临时有事,我想请你去做我的钢伴。”
徐楚宁很意外:“我?”
“嗯,当然,要你有空且愿意。”
徐楚宁说:“没事,我可以去,只是我弹钢琴其实并不……”
提起弹钢琴,他总会不由自主想起另一个人,白夏川,几乎是刻进DNA里的比较,想到白夏川是那么出色的青年钢琴演奏者,心里总会不舒服。
“小宁,你很好。”邵羽非认真地对他说,“这可是你擅长的事,你已经很出色了,不然我也不会选你。”
最后一句话是半开玩笑说出来的。
徐楚宁对自己还是有些怀疑,“那好吧……需要我准备什么?可是万一我做不好……”
“小宁。”邵羽非扶住他的肩膀,“万一做不好,那就做不好呗,又不会死。”
徐楚宁知道是知道,“但是……”
“就一次。”邵羽非恳求他,“你就信自己一次,小宁,你只是心里有坎。这次试着跨过去吧,以后次次你都能。”
徐楚宁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会儿,才微微抿唇,而后点头,露出感激之色:“好,谢谢学长。”
“耶!”邵羽非非常夸张地欢呼,而后脸色一变,又锤着胸口顺气,“咳咳……”
“你怎么了?”徐楚宁发现不对劲。
邵羽非摆摆手,还是笑着,“没事啦,我就是气管一点点的不健康。”
“怎么回事?”徐楚宁有些担心。
“小毛病,真没事,熬夜熬的,玩手机玩的。”邵羽非咧嘴笑着,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平时都没什么的,可能刚刚跑路刺激到了。”
“真的没问题吗?”徐楚宁还是很担心,扶着他。
“没有。”邵羽非摇摇头。
确定他又恢复正常,徐楚宁才放下心来。
刚走到路口,邵羽非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微变。
“怎么了?”徐楚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邵羽非为难地收起手机:“我有点事,得先回去一趟。”
“我送你。”徐楚宁当机立断。
“不用,我已经叫车了。”邵羽非很抱歉,“明明是我约你,还把你晾在这。”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徐楚宁说。
邵羽非回去了,他也没地方去,想起刚刚郁风峣那通电话,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想着,飞快赶回了家。
玄关的灯亮着,客厅没人,桌子上却放着……
满满一桌子草莓。
徐楚宁僵了一下,看着那一桌子殷红欲滴的草莓,脑子里飞快闪过今天发生的事。
还没往前走几步,身后猛地贴上一具身躯,手臂箍住他的腰,顿时勒得徐楚宁窒息。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男人的声音满是醋意,低沉不满。
徐楚宁本能地挣扎,呼吸断断续续:“先生,放开我……”
郁风峣置之不闻,伸手拿起一枚草莓,递到他唇边,“宁宁喜欢吃这个?”
徐楚宁猛地扭头躲避,嘴唇抖了抖,“我不喜欢。”
“撒谎,你明明很喜欢。”郁风峣脸色冷得吓人,强硬地捏着他的脸,把草莓塞进去,“为什么我买的你就不吃?”
徐楚宁被压在沙发角落,半个身躯都被蛮力按住,动弹不得,“咳咳……”
郁风峣面无表情,盯着他,手上动作不停,拿起一颗一颗的草莓机械地塞进他嘴里,“不好吃吗?”
“够了!”徐楚宁眼角泛红,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猛地将人推开,趴在沙发扶手上干呕,“你到底想干什么?”
郁风峣擦了擦手上猩红的水果汁液,理所应当:“你喜欢吃草莓,也喜欢我,那我就喂你吃草莓,不好吗?”
酸酸甜甜的草莓碎顺着喉咙管滑下去,却让徐楚宁尝出一点血腥味。
他忍着泪和怯意,拼命抹了抹嘴角,摸爬滚打地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又被拽住。
“宁宁,这些草莓都是我一颗一颗挑的,最大最甜最好吃的,你不喜欢吗?”郁风峣慢悠悠地笑着:“宁宁,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你想要我爱你,我就爱你了,这样难道不好吗?为什么不肯好好跟我在一起?”
徐楚宁脸色泛白,回头频频看向大门,夺路而逃的冲动已经到达极点。
“我真的没办法了,宁宁。”郁风峣慢慢解开领带,握住徐楚宁纤细的手腕,用力缠上去,“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前提是要在我身边,好吗?”
“不,不!”徐楚宁尖叫起来。
下一刻所有的呼救和哀嚎被吻封死,郁风峣单手贴在他颈上,虎口用力便扼住他的声音,另一只手紧紧扯住领带,把他的手腕绑起来。
男人低叹,嗓音沙哑,还有些哽咽,“我真的别无选择,宁宁,原谅我吧。反正你原谅过我那么多次,再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楚宁被按在沙发上,害怕极了,看着男人冷漠又疯狂的眸色,顿时心慌不已,只能先稳住局面:“我原谅你,我原谅你了!你放开我,别这样……”
“不是的,宝贝。”郁风峣苦恼地叹气,指腹按在徐楚宁淡色的唇上,轻柔抚过,“我不是要你原谅我以前做过的事,而是让你原谅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说完,男人笑了一下,笑意很深,似乎真的很高兴地亲了亲徐楚宁:“谢谢宝贝,愿意原谅我。看样子宁宁还是爱着我的,那我也愿意继续爱你。”
下一刻,他翻转手腕,将徐楚宁的手腕紧紧绑住,锁在沙发上。

浴缸很大,足以容纳两个成年男人。
郁风峣似乎有些困了,抱着他的腰,懒洋洋地低头埋在他颈边:“宁宁,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我们各退一步,就是最好的选择。”
徐楚宁沉默着,许久,才低声开口:“我们分手吧。”
听见这句话,男人微愣了一下,奇怪地看着他,唇角抽了抽,最终还是忍不住,埋在他颈边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低低的笑声像刀子一样刺在徐楚宁心脏上,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眼睛泛红,“你笑什么?”
郁风峣笑了许久,才抬眼,怜悯又疼爱地看着面前可爱的人,轻轻吻他,叹道:“宝贝,你真有意思。”
“别把我当笑话!”徐楚宁哑声嘶吼,死死盯着他。
但哪怕是这样强硬的态度,语气尖锐,也引不起男人的任何反应。
就好像他只是一条呜呜叫的小狗,主人玩味地看着他,时不时还逗逗他。
郁风峣将他抱紧,敷衍地安抚:“是我做错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徐楚宁挣脱开,“我不要你道歉,我要跟你分手。”
男人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忍着,闲散地倚着浴缸边沿,点了根烟,而后幽然抬眼,盯着徐楚宁。
“好吧,宁宁,你可以直说你想要什么。”
徐楚宁睁大眼,眼泪打转,“我说了,我要分手!”
“得了吧,你根本不要分手。”男人夹着烟的手撑在太阳穴上揉了揉,似乎对当前的境况很是疑惑,“你到底想要什么,嗯?你想要钱?还是想要我道歉?还是想要我的绝对忠诚?还是想要我变成你幻想中的完美情人?”
郁风峣微微笑了,握住徐楚宁的手,“我什么都给你。”
徐楚宁像是触电一般抽回手,一瞬间感到巨大的无力和苍白。
——无论他说什么,男人都有办法曲解。
“不可理喻。”徐楚宁咬牙切齿,强忍着铺天盖地的恐慌,起身穿衣服。
郁风峣一伸手就攥住他的手腕,指腹抚过他带着勒痕的腕部,笑道:“你如果真的要分手,也不会在这儿大喊大叫了,直接收拾东西离开就好,你知道我不会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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