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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儿(良月十三)


没人找徐楚宁,因为他人缘不太好。
抱着琴坐在角落,徐楚宁发着呆,百无聊赖地刷手机,看见邵羽非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他跟自己老师参加比赛的图。
还获了奖,邵羽非特别开心,在奖杯上配文「为了你我准备了三年,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从静态图片里都能看出他的喜悦和兴奋。
徐楚宁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
真好啊。
羽非学长对演奏是真的有热情,他有梦想,有才华,有追梦的勇气,有放手一搏的魄力。
如今得偿所愿,也是意料之中。
邵羽非在朋友圈的最后一句写道「下一站,星音奖!」
真好。徐楚宁羡慕不已。
邵羽非是可望不可即的人,既能活在当下,享受生活,又能高瞻远瞩,目标笃定,一个目标达到了,立马开始追逐下一个,永不停息。
徐楚宁突然有一种撕裂感,不仅仅是他跟邵羽非之间的沟壑,更是他跟这个社会之间的。
在郁风峣身边待了四年,快五年了。
他的生活只是围绕着那个男人,两点一线,他没有知心朋友,没有为之付诸一切的梦想,也没有生活的热情。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啊……
不自觉地趴在桌子上,徐楚宁埋着脑袋,低低地叹气。
突然,肩膀被人碰了一下。
“你在哭吗?”疑惑的话语传入耳朵里。
徐楚宁茫然地抬头,面前站着几个乐手,都是熟悉面孔,可徐楚宁甚至想不起来他们都是演奏哪一种乐器的。
他不关心周围的一切,也活该他被孤立。
一个戴眼镜的男乐手趴下来看他,担心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晕了?叫你好几声都没答应,吓得我们。”
徐楚宁连忙撑起来:“没事,我……有点累。”
“要不要吃点巧克力?”一旁看乐谱的女乐手拿过包,在里面翻找,拿出一板巧克力,掰了一半递给他,“这个恢复能量很快。”
又有人递给他两根香蕉,还有人问他是不是生病了。
徐楚宁一一谢过同事们的好意,眼眶有些红。
看他已经没事了,大家很快散去,又继续各做各的事,仿佛没有刚刚那一场插曲。
徐楚宁往嘴里塞着能快速恢复能量的香蕉和巧克力,匆匆抹去即将落下的泪水。
演出很顺利,结束的时候,大家照例约着去聚餐,也顺嘴问了一下徐楚宁。
徐楚宁这次答应了。
刚走出剧院,郁风峣的电话就打来。
“宝贝,下班了吗?”他问。
这通电话来得太巧,就好像是知道他今天的工作,知道他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结束演出。
徐楚宁心口一咯噔,还是没表现出来,只说:“下班了,但我……”
“什么时候到家?阿姨做了好吃的。”郁风峣笑着说。
“我跟同事约……”
徐楚宁本想拒绝,谁承想电话那头突然出现了阿姨的声音,“宁宁,宁宁下班了吗?赶紧回来,阿姨做了一桌子菜呢,都是你爱吃的!阿姨还从老家带了特产,熏肉肠,特好吃,郁先生也说好吃呢!你回来尝尝吧!”
徐楚宁拒绝的话语哽在喉咙里,嘴唇张翕几番,还是妥协了。
他没办法拒绝阿姨的辛苦和好意,便柔柔笑道:“嗯,我马上回家。”
电话那头又变成了郁风峣,他轻笑了一下,低声说:“快点回来吧,宁宁,我想你了。”

第50章 若逃脱并非易事
这几天郁风峣都经常在家,徐楚宁找不到机会联系咨询师,等好不容易终于联系上了,却被告知自己的预约已经被取消了。
“是的,您跟林医生在本月15号的预约已经取消了。通过邮件取消的。”咨询室的助理对他说。
徐楚宁愣了一下,不由得握紧手机,低声道:“是,我忘记了,抱歉。”
挂掉电话后,徐楚宁慢慢蹲下,抱着脑袋,拼命理清在脑子里窜动的思绪。
是郁风峣擅作主张帮他取消了预约。
他以为自己藏得够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被男人知道了,一直在他身后看着,说不定还带着轻蔑笑意。
徐楚宁抱着琴,坐在路边。
他突然很不想回家,因为郁风峣在家里。
头顶的轨道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一列高铁驶过,不知去向何方。
“要不,跑吧?”徐楚宁自言自语。
可是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家里。
“可以办个临时的,先把车票买了,再慢慢挂失。”他对自己说。
去哪呢?
“随便,离开这儿就行。”
脑子里灵光一闪,徐楚宁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翻了翻。
翻到那条群消息。
他兼职的琴行是连锁的,据说有个小城镇的新开连锁店要招人,或许可以跟老板争取一下,让他过去?
徐楚宁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还没有看个仔细,电话又进来了。
顿了一下,还是接起:“先生。”
“怎么还没到家?”男人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满。
徐楚宁咽了咽口水,故作平静地撒谎:“先生,我今天想跟同事出去聚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而后是淡淡的声音:“时间?地点?怎么去?几点回?怎么回?”
徐楚宁磕磕巴巴地说:“大概七点,在金御酒店,他们可能还要去唱歌,不过也不一定……我坐地铁去,九……啊,不,十点能回,打车回。”
郁风峣若有所思地缄默着,片刻,“嗯”了一声:“喝了酒给我打电话,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徐楚宁站在路边发了五分钟的呆,才转身往公交站走。
琴行现在正是晚课的时候,学生有些多,但都是代班的老师,没看见老板的人。
“迟迟,老板今天没过来吗?”徐楚宁到前台问了一嘴。
前台坐班的是个小姑娘,带着耳机正在看恐怖片,听见声音,利落地摘了耳机 ,抬头,一见是徐楚宁,便笑了笑:“他家里有点事儿,这一周都不会过来了。”
“好吧。”徐楚宁有点失望。
迟迟又说:“老板娘出国参展,老板最近都在家带孩子,你要是实在有急事,直接去找他也行。”
迟迟是老板的侄女,随便找了一张便利贴,把地址写给他。
“谢了。”徐楚宁说。
站在琴行外,徐楚宁还是先打了个电话,问问方不方便。
老板说他现在还在外面跟朋友吃饭,大概八点左右回家。
徐楚宁看了看时间,想着也好,先去吃个饭。
晃到了七点半,徐楚宁就往老板家里去,他记得老板孩子是个女儿,大概三四岁,就顺手带了一箱酸奶。
他到门口的时候,老板已经到家了,正在照顾女儿。
“宝宝去把手和脸洗干净,记得用洗手液。”老板一边看着一蹦一跳往盥洗室走的女儿,无奈地摇头。
徐楚宁看着小小的身影,眼神有些波动:“上幼儿园了吧?”
“是啊。天天都舍不得回家,非说要跟新交的朋友玩。”
徐楚宁不由得微笑。
小孩洗完手和脸,擦干净,又出来黏着爸爸要读绘本,还甜甜地跟徐楚宁打招呼,“叔叔好。”
“你好。”徐楚宁被她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笑。
老板拿出绘本,递给女儿,哄道:“爸爸还有点事,宝宝先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孩想了想,摇摇头:“那我要跟妈妈打电话,我三天没跟妈妈打电话了。”
老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差,才把手机递给女儿,叮嘱道:“如果妈妈在工作,就不要打扰她了,知道吗?”
“好。”小孩重重点头,捧着手机,又对着徐楚宁一笑:“叔叔再见。”完了颠颠儿地去了书房,关上门,给妈妈打视频。
“真好。”徐楚宁看看老板,又看看书房的门。
他对健全温馨的家庭,总是充满向往。
“羡慕啊?”老板打趣。
徐楚宁笑了笑,没说话。
他确实是羡慕,但羡慕的不是老板和老板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而是羡慕他们所有人,可以有一段这么值得这么温暖的亲密关系。
他从来都没有过。
老板给他倒了杯茶:“小宁,你也二十多了吧?要遇见个合适的,人姑娘也愿意,就要一个呗。”
徐楚宁僵了一下,正襟危坐,陪笑道:“这……以后再考虑吧。”
“也是,养小孩得花不少钱呢,你还年轻,得多想想。”
“……嗯。”徐楚宁微微低头。
喝了两口茶,才提起今天的正事。
“你想去霞市的琴行?为什么?”老板很不解。
徐楚宁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说自己大学毕业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如今也想出去走走。
“有机会的话,还请帮我留意一下,谢谢你。”徐楚宁说得很诚恳。
“行,”老板还是有些犹豫,“但你还是要想好,那个地方不算繁华的。”
“我明白。”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将近十点,小姑娘从书房里揉着眼睛出来,说困。
徐楚宁起身告辞,老板把他送到门口。
一出门,徐楚宁习惯性摸出手机,看有没有未接来电。
郁风峣没有给他打一通电话。
进了电梯,徐楚宁开始打车回家。
下电梯,手机就响了。
徐楚宁还在想事,以为是司机到了,随手接起来,电话那头却是郁风峣的声音。
“聚会结束了吗?”
“……结束了。”徐楚宁还是不擅长撒谎,再加上对郁风峣有一种天然的恐惧,更是难以自持,“马上到家。”
“喝酒了吗?”郁风峣问。
徐楚宁总觉得,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又阴森森的,似乎在乐此不疲地玩着某种愉悦的游戏,让人胆颤心惊。
“没、没喝酒。”
“要不要我去接你?”低沉磁性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仿佛响在他耳侧。
“不用。”徐楚宁抿唇。
“啊……”男人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到了,这可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徐楚宁眼前一晃,一道刺目白光射过,耳边是引擎骤然暴起的轰鸣,一辆车直直地朝他疾驰而来。
“啊!!”
尖叫声划破静谧夜空。

徐楚宁肩膀被抓住,猛地往后扯去。
跌进一个怀抱中,牢牢抱住,眼前失控地车子呼啸而过,几乎是贴着徐楚宁的身体擦过,而后“哐!”一声冲进绿化带里。
“受伤没?!”头顶落下焦急的询问。
徐楚宁惊魂未定,一抬头,看见郁风峣阴沉脸色,努力平静:“没、没有。”
郁风峣扳过他的肩膀,上下检查了个遍,还是不放心:“手臂被撞到了吗?脚呢?有没有崴到?”
徐楚宁冷静下来,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有,没有受伤。”
郁风峣这才用力把他抱进怀中:“吓死我了。”
男人声音微微颤抖着,环抱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揉进怀里似的用力,直到徐楚宁忍不住推拒。
“先生,疼。”他小声说。
郁风峣这才放开他,转头看向绿化带里车灯闪个不停的轿车,眼神瞬间冷下。
“宁宁,报警。”他揉了揉徐楚宁的脑袋,柔声安抚,而后解下领带缠在手掌上,往绿化带走去。
“先生,别……”徐楚宁看着他锐利又冷漠的目光,顿时心悸起来。
郁风峣置之不闻,走过去,拉开已经被撞开的车门,坐进去,关门。
接着是车门都关不住的殴打声。
徐楚宁想过去看看,又怕出事,只能站在原地打电话给警察,说出车祸了。
五分钟后,郁风峣出来,把沾着鼻血的领带取下,随手扔进司机的车里。
然后他松了松筋骨,攥着司机的领子,把人从里面扯出来。
警察恰巧赶到。
徐楚宁看着被打得满脸是血的男人,又担忧地看了看郁风峣,如今警察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办。
郁风峣不慌不忙,把男人拖出来放到地上,对警察说,“刚刚我跟我爱人站在路边说话,这人的车子就冲过来撞绿化带里了,我看着他被安全气囊闷得难受,又有汽油味儿,怕出事,就先把他弄出来了。”
警察飞速检查了一下,而后皱眉:“醉驾。”
“车子在漏油,先撤到安全区,打119!”另一个女警疏散着,对着郁风峣说:“谢谢你啊。”
“没事,应该的。”郁风峣平静道。
这里刚好是路口,又有监控,这男司机醉驾,自己撞上绿化带,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车子里发生的事情,只有郁风峣知道了。
在警局配合做了个笔录,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累死了。”郁风峣不满地啧声,解了扣子,挽起袖口,回头看着徐楚宁:“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徐楚宁贴着墙站着,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不饿。”
郁风峣便自己去厨房,做刀削面。
过了一会儿,他迟疑地闭了闭眼,平复了鼓噪又恐慌的心绪,镇定地问:“先生,今晚,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郁风峣无谓地笑了一下,回头看他,悠然道,“宁宁,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要撒谎?”
话明明是质问的,但声音仍然温柔,神情也非常平常,像在说情话。
徐楚宁顿了一下,马上慌了,低下头,企图为自己的谎言行为辩解,“我、我……”
“宁宁。”郁风峣转过身,打断他:“你想好,要不要对我撒今晚第二个谎。”
男人垂睫,淡笑地看着他,徐楚宁抬头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他晦暗不明的欲望,不知所起,更不知落到何处。
迎着他的视线,徐楚宁突然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徐楚宁清醒过来,抬起头,鼓起勇气质问他,夺回主动话语权。
“你如果不撒谎,我又怎么会担心你呢?”似乎没想到他会答非所问,他的跑题让郁风峣也微微皱眉,“如果不是担心你,我怎么会去找你?”
徐楚宁抿唇,倔强地看着他,眼神颤抖:“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郁风峣脸色一下子就冷了,居高临下看着他,声音变得阴郁:“宁宁,你撒谎还有理了是吗?今天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那辆车……”
“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监视我!是不是!”徐楚宁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
极为攻击性的动作,连郁风峣都愣了一下,片刻,才抬手,握住徐楚宁的手腕,轻轻拍了拍,哄道:“宁宁,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说,好吗?”
徐楚宁已经陷入了情绪怪圈,完全听不进他的话:“我不听,我不听!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我老板那的?是跟踪我还是定位?”
郁风峣已经没耐心了,强硬地把他的手拉下去:“你冷静一下,你现在不适合交流。”
“你别走,你总是这样,你总在逃避问题!”徐楚宁不让他走,固执地拉着他,要求一个解释。
“问题?你现在是说我有问题?”郁风峣笑了,“宁宁,撒谎的可是你,推卸责任可不好。”
“别指责我!”徐楚宁尖叫起来,眼泪不受控制溢出来,他又拼命抹去,不想因为眼泪而变得弱势,努力让自己平静:“你取消了我的预约,还跟踪我,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你冷静一下吧。”郁风峣推开他的手,冷淡又平静地瞥他一眼:“我不跟歇斯底里的人说话。”
说完,又无可奈何地叹气,“宁宁,你先平复一下,等你想通了,我再给你做点吃的。晚上饿着肚子不好。”
徐楚宁头突然疼起来,拧着的那种疼,他伸手,想要拉住郁风峣,却猛地往前扑去。
郁风峣忙接住他,后退几步撞上斗柜,木柜摇晃了一下,上面的花瓶翻然落下,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郁风峣吸了一口气,腰侧砸在斗柜角上的疼痛顿时浮上来,疼得一时说不出话。
徐楚宁望着一地碎瓷片,呆愣许久,又看着被误伤的人,“我……”
话没说完,公寓的门被敲响。
“我去吧。”郁风峣安抚地搂了他一下,忍着疼低声说,“没事,把花瓶收拾一下。”
郁风峣去开门,是楼下的一个住户。
对面很有礼貌,但也有点不满:“你好,我住你楼下,请问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听见好像有摔东西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郁风峣自然知道对面在表达什么,立刻道歉:“真的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摔了个花瓶,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对面这才嘟囔着离开了。
郁风峣关上门,苦笑了一下:“宁宁,你看我们都打扰到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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