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怡情,大酒伤身,当然了,身为修者,自也没必要这么看重。
只是,其中的意味,却有些意味深长。
濮阳殊是什么意思。
不想成亲了?太害羞了?
搞不懂半点。
还有,失魂落魄是什么意思。
他苏茗……也没有强迫他吧?
这种事情,都是情投意合才在一起的吧。
“额。”
月影岚并没有要告濮阳殊的账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有些紧张,就情不自禁说起自己印象最深的事情。
“你知道,他只是有些焦躁……”
“他焦躁,我难道不焦躁么。”
苏茗看向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长寿面,突然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有一种火气。”
“啊?”
苏茗道:“他的心,真是难解。”
月影岚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认可了苏茗的言语,“我也觉得。”
苏茗却透过帷幕看见了一群人,他们看上去是来自山下,神情却带着奇异的拘谨,苏茗道心里微微一动。
月影岚自然也注意到了苏茗的视线,话语在嗓子里微微卡了壳,吐出来的时候就变得有些低哑,“你都忘记了吧,他们来自天都城,是您和主上的家人。”
第88章
“为首者是您的父亲,濮阳潜。跟在他身边的那两位是您的哥哥,濮阳宣与濮阳昭,旁边都是濮阳家的人。再旁边的,是您和主上在天都城的师父,那位稍稍严肃一些的是濮阳同,教授主上枪法;看起来和蔼的那个是您的师父濮阳雷,教您用剑。”
“主上从天都城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天都,与天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这些人也再没有什么联系。这一次,是出于成亲的缘故才把这些人请过来的。”
月影岚思索着自己究竟要给失忆的苏茗说什么比较合适,“总之,不用担心什么。”
苏茗倒也没有担心什么。
他只是在想柯元嘉的事情,他也许会来,也许不回来,大庭广众之下刺杀魔主,是一个不智的选择,把他给自己的龙胆草粉末当做底牌,就更加不智了。
但是,如果他真的想杀濮阳殊,没有什么机会能比现在更好,各大仙门应邀来此,鱼龙混杂,混进来容易,混出去也容易。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濮阳潜落了座,看向自己面前精致的蜜饯果盘,酒樽里的美味琼浆,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探听一下濮阳殊的想法。
坐在他旁边的濮阳昭却说话了,“父亲,他越来越不把您放在眼里了,既然是成亲……居然让您坐在这种地方!”
他的话语越到最后却越弱,他知道,自己的眼药对濮阳殊毫无用处,他这样反骨的人,压根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而其余人也不会闲着没事在他的身边说他不尊不孝。
最初的时候,他担心父亲会把天都城的家业交给濮阳殊,现在……
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濮阳宣,脸颊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现在的他却不担心濮阳殊,担心起了濮阳宣。
他没有想过,濮阳宣,这样的一个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他说往东他不敢往西人,居然能逼迫他至此。
而自己的母族,甚至不能给自己一点儿助力!早在三年前,自己的母亲柯梦瑶便因病去世,天都城对沧月城的打压也越发厉害,自己在府内简直举步维艰,父亲对自己越发冷漠的态度更是不用提。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濮阳殊的缘故向天都城施压,那些势力中,沧月城是跳的最欢的,意图借此从天都城身上撕下利益的肥肉。
所有,这么多年,天都城对沧月城多行打压,每一年的沧天大会几乎都要见血,这是濮阳潜对沧月城的报复。
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姓的是濮阳,是濮阳家的少主,不属于沧月。
母亲去世了,沧月与天都势同水火,自己的身份反而成了烫手山芋,居然比不上没有母族的濮阳宣。
六年前,濮阳宣便把自己的身份从柯梦瑶底下迁出,把自己归到自己生母的手下,那时他还说他是昏迷了一趟把脑子也昏迷掉了,不曾想自己居然是被濮阳宣摆了一道。
他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濮阳宣,眼底掠过一道暗光,盘算起了什么,自己也应该尽快动手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党羽迟早要被濮阳宣剪除干净。
还有那些可恨的墙头草,还有不知廉耻的濮阳宣。
濮阳宣在几年前就向濮阳殊站了队,以濮阳殊的忠实拥泵自居,现在,濮阳殊得势,自然有不少人去巴结濮阳宣,实在是太过荒谬。
濮阳宣感受到有一道视线幽幽的停在自己的身上,带着显露的恶意,他却轻轻一笑,端起一旁的酒樽喝了一口,里面是馥郁的桂花佳酿,喝起来简直唇齿生香。
他想,他也是时候对濮阳昭下手了。
他想,这么多年,自己真的变了好多,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可以继承天都府,更没想到自己会与濮阳殊……
合作?臣服?被他控制?
濮阳殊,他在心里默默的念了念这个名字,身躯却莫名的抖了抖,像是有一股寒气从自己的心脏处钻了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惧怕着濮阳殊。一个难以用常理来揣测的人。
这样的人,突然说要成亲,实在是让人担忧,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入他的眼。
实话说,濮阳宣不怎么能想象那个场景。
七岁的濮阳殊像个精致的木偶,七岁之后的濮阳殊则总是抽风,十七岁之后的濮阳殊疯的越来越让人迷惑,一直疯到了现在。
作为濮阳殊的眼线,自己的消息总是比旁人灵通一些,他甚至向月影岚旁敲侧击过什么,月影岚却只是幽幽的叹息。
还有,那些语焉不详的传闻也是一个大问题。
有人和濮阳宣抱着同样的想法。
这两个人就是濮阳雷与濮阳同。
濮阳雷:“……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要娶谁,难道,他真的要以面决胜负?”
濮阳同:“我想是的。”
两位年岁不小的人立时就抱怨了起来,毕竟,他们已经有六年没见过濮阳殊了,濮阳殊的一切在他们的耳中简直就像是一个传奇,被所有人围攻、出逃、建立自己的势力、逼迫仙门与其和谐共处。
“这么多年,他甚至一封信都没有给我发过,简直是把我这个老头子忘到了天边。他变了,变的真多,以前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忘记你我生日的,每一份礼物一看都是精心挑选。”
“是啊,我们的生日礼物全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灵宝灵药。”濮阳同叹息了一声。
“贵是挺贵的,有价无市啊,好像是某某家族的藏品?”
“还不是一封信都没有。”
二者面面相觑,都叹了一口气。
“他决定成亲了,或许这是一个好兆头?这些年,我听过不少传闻,传闻里都说他的白月光死了,他哪里有什么白月光!”
说着说着,濮阳雷几乎都要吹胡子瞪眼了,痛骂这些人云亦云胡搅蛮缠乱编绯闻的家伙。
濮阳同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幽幽道:“……这些事情,又怎是我们这些老骨头管的了的。”
随即,他轻声道:“他能从六年前的梦魇中醒来,是一件好事。你和我不都明白么,六年前,死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濮阳雷像是被哽了一下,“你这个老家伙,倒是很会煽情很会说话,六年前的事情,不都是人云亦云没有定论么。我始终觉得那样的说法简直是……”
他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了濮阳殊。
“是他……”
他用胳膊捣了捣濮阳同,濮阳同便敷衍的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那个人是谁,六年不见,他难道就不认识他了?
他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看向濮阳殊。
濮阳殊高了,瘦了,气质也阴郁了不少,长身玉立间,有一种迫人的风度,唯独黑琉璃珠一样的眼睛没有变,依旧沉沉。
他穿着朱红色的喜服,探知到濮阳同的视线,淡淡扫来一眼,便将视线归拢到那些‘新娘’的身上。
宾客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是因为濮阳殊的脸上不带什么喜色,二是因为……濮阳殊手里拿着的剑,那柄剑,是在座诸位都很熟悉的剑,是湛卢饮雪剑。
濮阳殊,素以枪剑而闻名,但是,从六年前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用过剑,由此还引发了一些言论。不管这些言论是什么,婚礼之上,仙门道贺,魔主佩剑,总是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
心思活络者甚至开始思索,成亲婚宴会不会自始至终就是一个谎言,是濮阳殊想借此机会将仙门一网打尽?感觉,很有可能。
落座的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质问,枪打出头鸟啊,自己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合适。于是宾客开始吃起盘子里的水果点心,将自己的视线放在盘子里,而不是放在那柄剑上。
话说回来,这柄剑的制式分明是湛卢饮雪没错,在座的诸位不说对刀剑多有造诣,魔主的兵器,还是仔仔细细做过功课的,制式、花纹、形状……都没错,只是少了一点灵韵,显得有些滞涩。
他们当然不知道湛卢饮雪在苏茗死后便开始自晦。
濮阳殊的眼神便于此刻撞上了戴着帷帽的苏茗,两两目光相接,他蓦然握紧手中的长剑。他们的距离分明只有□□步,他却觉得他们之间像是隔着天涯海角,就算昨天夜晚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他依旧觉得苏茗像是一只拢不住的蝴蝶,只是暂时在他的身上停歇,很快就会拍拍翅膀飞走,飞到耀眼的光明之中,把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苏茗低声道:“……我觉得他的眼神怪怪。”
伪装成普通侍卫的月影岚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属下都看的厌烦了,不过,主上嘛,从小就是这样。”
他努力的从自己的脑海里搜寻着形容词,倒真搜罗出几个很适合濮阳殊的,“该说是多愁善感吧……”
放在外面,谁会用这样的形容词来描绘魔主?多愁善感的魔主,想想就让人觉得破碎,但是,苏茗知道,这个形容词来描绘濮阳殊一定很适合。
这是世上最奇诡的婚礼,魔主要以厨艺来选择自己的伴侣。
月影岚悄悄的退开了两步,便见濮阳殊快步来到“伴侣们”的面前,看着他们面前的面,缓缓踱起了步子,虽然说是踱步,步伐却也不慢,任由一道道奇巧的面食从自己的眼中流过。
这样倒是有一点挑选的样子,不然,别人或许会以为这场成亲宴纯粹是内定呢。
很快,濮阳殊就踱到了尹温茂的面前,尹温茂透过帷帽看见濮阳殊,感觉自己哽了一下,随即就给濮阳殊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苏茗在对面第二列。
濮阳殊才不需要他的提醒,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能找到苏茗,他只是依旧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才在这里拖延时间。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尹温茂点了点头,这点头却让关注着他的人屏住了呼吸,下一秒,濮阳殊转身就走。
不是,你在搞人心态啊。
而且,这么多碗面也没见你尝一口,说好的厨艺定胜负呢。
心思活络者又思索了起来。
濮阳纯看着这一幕,微微摇了摇头,便听见濮阳宣略带迟疑的声音,“他究竟在选什么。”
濮阳纯耸了耸自己的肩膀道:“谁知道,你知道的,这些年,他反正是越来越无常。”
濮阳宣终于踱到了苏茗的面前。
月影岚:“……”您终于来了。
濮阳殊想要仔细的辨认一下苏茗的脸,最终却没太敢辨认,只好拿起旁边的玉筷,挑起一根面来。
座位上的人都有些哗然了起来。
“就是这碗面?”
“这碗面……唔,离得这么远,看不清楚啊,究竟有甚么过人之处,一下子就攥住了魔主的……呃,胃?”
苏茗开始漫无边际的发散起了思维,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美食节目,镜头该给到这碗面上了。碧绿的配菜,雪白的面条,切成片状的蘑菇……俨然一碗长寿面。
今天,还是濮阳殊的生日。
濮阳殊看着这碗熟悉的面条,微微动了动嘴唇,便挑起一根面,放到自己的口边,“生日时吃长寿面,务必要把一碗吃光,而且,其中不能中断,对么。”
苏茗嗯了一下,濮阳殊的问询却接踵而来。
“……你也希望我长命百岁么。”
濮阳殊隔着轻纱向苏茗望过来,年轻的魔主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当他全心全意注视着你,你只会觉得天地颠倒失色,他黑玉棋子一般的眼睛里印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跳动着的东西。
于是苏茗缓缓的把自己的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没有去捧他的脸,也没有试图去捏他的颊,而是将手指微微弯曲,扣了扣他的脑门。
苏茗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一些来不及掩饰的吸气声。
“哪里有这么诅咒自己的,百岁那得是多短命?”
濮阳殊若无其事开始吃面。
只留下观众在风中凌乱,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神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么会看见魔主和……他刚刚挑选的伴侣打情骂俏?
婚宴。几人欢喜几人愁。
眺望着婚宴的顾雪卿终于不再注视婚宴,而是转身把自己藏到了树后,一双手却拍上他的肩膀,他转身,发现是东方凤。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巡逻的,留心有没有刺客想借此生事,结果就遇见了你。”
“怎么不见月影岚?这样的日子,身为大统领的他,怎么会不在。”
“他在啊,苏茗旁边的那个侍卫就是他啊。”
“……容貌变得那么平平无奇就罢了,嘴边为什么还有那么一颗大痣。”
顾雪卿默然了。
“媒婆痣嘛。”
顾雪卿回头看了看热闹的场面,微微笑了笑,“媒婆痣啊,怪不得点那么大。不过,他倒是狠的下心,在这样重要的日子扮成这样。”
“喜庆嘛,多喜庆。那□□还是我挑的,那媒婆痣还是我沾的。”
“哦。”
却有另外一双眼睛盯着场内的景色。
正是……柯元嘉!
红衣的柯元嘉,掩藏在新娘队伍里伺机而动,帷帽下的眼睛幽幽掠过一道寒光。
他不动声色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里面装着他从濮阳殊书房偷盗来的银镯。
或许,这枚银镯是用不到了。
明夙依旧是这样感情用事,明明,杀死濮阳殊,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他依旧可以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但他却不愿意这么做,是被濮阳殊蛊惑了么。
他扯出一个冰冷嘲讽的笑容。
濮阳殊的面已经吃完了。
接下来就是饮酒,苏茗一边给他斟酒,一边注视着四周,随即给濮阳殊送上一瓢酒。
这是用匏瓜剖成的瓢,用细细的红线系住了柄部,要求新人各拿一瓢饮酒,寓意同甘共苦。
苏茗端起濮阳殊的那一瓢酒,递给濮阳殊,濮阳殊却没有接那瓢酒,手一转,便将湛卢饮雪剑尖朝下,示意苏茗接过此剑。
寓意是,相连红线,唯剑可斩。
如果你想斩断与我的情缘,那就用这柄剑杀了他吧……
用他的血,染红那曾经立誓相许的情丝。
苏茗顿了顿,迟疑的握住了濮阳殊拿剑的手。
濮阳殊:“……”
苏茗:“……”
这大概又是某种特殊的仪式?
就好像前世的某些教徒们在结婚的时候会让新人们把手放在《圣经》上一样?
应该是这样吧,濮阳殊还挺有仪式感的。
于是苏茗维持着这个姿势把瓢递给濮阳殊,濮阳殊便接了瓢,随即,二人将瓢中酒一饮而尽。
瓢中酒的滋味是苦的,似乎要苦到自己的心里去。
这时,苏茗却觉得自己手中的剑微微颤抖了起来,剑柄似乎也有些发热。
“……我的剑?”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并没有什么疑问的语调。
濮阳殊凝神看他,道:“是的。”
这时,却有一阵风吹过,吹动面前的梧桐树,梧桐树叶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风也吹动了梧桐树干上所绑的红绸,被安排好的人在暗处悄悄施法,红绸便骤然倾覆,露出已经被包裹好的红色的花瓣,花瓣纷纷扬扬的倾斜下来,像是下了一场花雨。
世上再没有这样的婚礼,成亲的双方笼罩在漫天花雨之中,两个人的手覆在同一把剑上,像是什么古老的仪式。
此时,暗中窥伺的柯元嘉动了,他一把掀开帷帽,同时,也有四五名“新娘”,四五名“宾客”飞速掀掉自己的伪装,朝着濮阳殊与苏茗欺身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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