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何挠挠头,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句惹了贺瑱的不快。
尴尬的气氛溢满了整个车厢,宋知意先开了口:“贺队的车真的不错,停车也方便,有机会我也换一辆。”
贺瑱猜他是为了缓解窘迫,可这话从他零度的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讥讽:“停停停,不说车了。”
“好。”宋知意沉吟片刻,又问,“那说什么?”
贺瑱绞尽脑汁:“为什么不让棠棠进解剖室?”
“我没有不让她进。”宋知意看着贺瑱,认真地说,“只是她总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并且不时想要亲自上手,几次我险些没有阻止得了她。你让我昨天把报告给你,是我着急要结束这些,就让她暂且离开一下,我会跟她说声抱歉的。”
贺瑱也知道张棠棠的性格,有些毛毛躁躁,的确是能干出这些影响进度的事情来。
他停在红灯前,摆摆手:“不用,只是如果你没来,她就会转正。但是你来了,她就不知道要继续等到什么时候了。不过宋法医的确厉害,以后也麻烦多教教她。”
“好。”宋知意没任何地犹豫。
早上的路也有些堵车,但小小的Mini在车流中见缝插针,很快便到了一中门口。
保安刚疏导完送孩子的家长车流,瞧见贺瑱的车正欲发火,一个警官证立马让他敞开了大门,并给领导打了电话。
出来接待的是教导主任,脸上一闪而过的是不耐烦,可说出口的话语却是恭恭敬敬:“不知道您这次又来,是为了调查什么呢?”
贺瑱开门见山:“王宁遭受校园暴力这件事,你们校方知道吗?”
教导主任的表情细微有些狰狞,可却笃定地说:“不清楚这件事,从来没听说过我们学校里有任何校园暴力的传闻,这是空穴来风。”
可就像是故意打脸一样,他这话音未落,就见得一个校服穿了一半的小胖子,连滚带爬地被赶了出来。背后跟着的几个人叉着腰,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正笑得开怀:“跑啊,我看你再跑能上哪去!”
贺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表情,根本不顾教导主任的阻拦,一把将其扒开:“这都光天化日了,你还跟我说是什么空穴来风。您要不然听听,您刚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教导主任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妄图拦住的步伐也在一声叹气中停住。
贺瑱大步流星地横在了那个小胖子面前,挡住了几个来人的目光。
那几个打眼瞧着也不是什么善茬,嘴里叼着根草就装牛逼。领头的染了个粉毛,上上下下将贺瑱打量了一番,张嘴就说:“你什么玩意儿,敢当我的路。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他妈知道我爸是谁吗?”
说完,就要挑衅贺瑱。那些个花架子功夫在贺瑱面前都没得看,三两下便只用一只手按住了。
听着粉毛骂骂咧咧的话语,贺瑱一把就把他像是个小鸡崽子一样扯着领子拎了起来,随便往旁边一撂:“我现在不管你是谁,你爸是谁。今儿你爸就是教育局局长,也管不了你袭警的事儿。来,说说,认识王宁吗?”
粉毛立马把头别了过去:“不认识。”
贺瑱哪会信他,目光凌厉地扫过剩下那群“小弟”们:“那你们呢?”
可没有粉毛的允许,他们怎么肯说。
倒是后面的小胖子声音细弱蚊蝇:“他怎么不认识?都是一个班的……”
粉毛立马瞪了小胖子一样,小胖子缩得像个球一样在地上默不作声了。
宋知意走上前来,拉起小胖子替他掸了掸身上的泥土,说道:“没关系,你直说就行。”
小胖子嘟嘟囔囔地在后面说着:“他爸真是教育局副局长,我可不敢说。”
粉毛瞪着他:“还算识相,你这顿打算是没白……”
贺瑱斜了粉毛一眼,粉毛立马偃旗息鼓,不敢再说话。他看着现在这个情况,无论如何小胖子也不敢再多说了,只能让教导主任帮他们找个空的办公室来问话。
他让姗姗来迟的陆何看着那几个校园暴力的始作俑者之后,又领着小胖子进了空办公室。
他给小胖子倒了杯温水,语调柔和地问道:“王宁被他们欺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小胖子抿抿嘴,摇了摇头:“我啥也不知道,真的。警察叔叔,他爸真的是教育局副局长。回头轻而易举地给我使点绊子的话,我恐怕连高中都毕业不了。”
他有些哆嗦,似乎想到了那副场景,连忙又摇了摇头:“还是王宁在的时候好,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
贺瑱深吸了口气,没成想这个希望王宁活着的人,竟然是只是期盼王宁能替自己受过而已。
多可悲啊……
但他此行的目的是为王宁找到真相,沉冤昭雪,而非无休止地去可怜或者气恼。
他按捺住心底叫嚣着的冲动感觉,把怒意换做力气,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来释放自己心底的压力。
可他即便是强压下来的语调,也显得并没有那么多的温柔:“放心,他爸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而且以后他再也不会在一中做什么了,我向你保证。”
小胖子颤颤巍巍试探性地开了口:“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欺负的,就有人看见过,放学之后他们让王宁吃粉笔灰、喝涮抹布的水。王宁要是不喝,他们就把他按进水池子里。别的还有好多,譬如什么学狗叫、用课本扇他嘴巴、拿笔给他手扎的一个个血窟窿的……”
贺瑱听得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怒火从他心底直烧到了脑门。他腾的站了起来,气势汹汹朝门外而去的模样,吓得小胖子又是缩成了一团。
是宋知意按住了他的肩膀,略显强硬地施加了点压力。
贺瑱抿着嘴,一言不发。
宋知意平静地启唇,问道:“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和家长?”
“你觉得有用吗?”不知道是因为信了贺瑱的话,还是真的在发泄着怨气,小胖子愤愤地说,“你看教导主任那个样子,他是真的不知道吗?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贺瑱咬牙切齿:“老畜生!”
“王宁越是反抗,他们欺负的就越是过分,后来王宁也不反抗了,干脆由着他们……那段时间他们似乎在王宁身上找不到乐趣了,就开始欺负我。”
“结果后来王宁突然有一天被挤兑的时候,发了疯地还嘴说‘都欺负我是吧,我死了才好是吧’,他们才又开始觉得王宁更有意思,逐渐放过了我。”
贺瑱拉了把椅子又气呼呼地落下,只是敏锐的直觉让他在这样的气氛下仍抓住了重点:“什么时候王宁开始爆发的?”
“不记得了……”小胖子努力回想着,“好像是高二刚开学那会儿,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贺瑱又问:“那有谁记得吗?王宁有朋友知道这件事吗?”
小胖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哪里有人敢和他走得近啊,和他走得近不就代表要一起被欺负吗?我们又不傻,不过、不过……也许我们历史老师陈老师知道,她一直挺照顾王宁的。”
贺瑱嗯了一声,将陈老师的名字在笔记本上重重地划了两下。甚至每一次落笔都划破了当页,像是在跟那群施暴者较劲,却更像和自己拼命拉扯着一般。
他想起了宋知意说王宁也许曾在死前被人按在水中,结合着刚才小胖子所言,笃定了这件事和粉毛那一群一定脱不了关系。
继而又问了小胖子些别的,眼见着再也榨不出什么别的话来,贺瑱便准备去收拾那几个施暴者了。
他晃悠着出了门,让小胖子好好回去上课,那些个刺头他来解决。
小胖子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佝偻着背就往教室那边走去,脚步拖得很慢。
粉毛他们被控制在另一个空教室里面,陆何一个人看着,贺瑱实在也有些不放心。
只是可惜他现在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能把这群小畜生带回警局里协助调查。如果真的把他们扣押起来,那恐怕还会给支队惹上不少麻烦事。
贺瑱下意识地又想在口袋里摸烟,可是摸到的只有水果硬糖。他随便拿了一颗剥开放在嘴里,这回是橘子味的,转头又问一直在他身边却没说话的宋知意:“吃吗?”
问完他就有些后悔了,握着糖果的手虚虚地攥了起来。看人家宋大法医早饭吃得有多健康,平时吃穿用度多贵,怎么会吃这种十来块一大袋的什锦硬糖呢?
可却未曾想到,宋知意竟然当了真,伸出手的模样似乎真的是在等自己拿给他。
贺瑱莫名其妙地舔了下下唇,把那颗紫色的不知道是葡萄还是蓝莓味的硬糖搁在了宋知意的掌心之上。他控制着角度,指尖没有触碰到宋知意分毫。
“走了走了,那群小畜生可不是什么善茬,陆何可管不了他们太久的。”说罢,他就加快了脚步,向着楼下的空教室而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未曾抵达便听见了陆何劝慰的声音:“诶、诶,这里是二楼,不能往下跳啊!”
贺瑱心中一急,立马三步并作两步,使劲儿地推开了屋门。
结果没成想粉毛本来还在犹犹豫豫,一看见是贺瑱来了,立马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跳了下去。
贺瑱骂了一句“草”,连忙冲到窗边,就见得粉毛看了楼上一眼,朝他竖了个中指,一瘸一拐地就往校门口走。
他当真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下面是块肥厚的草坪,起到了些许的缓冲作用。
也许是粉毛造成的混乱,让门口没人守着,那群孩子也四散而去。
贺瑱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额角,又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先把粉毛抓回来。”
陆何看了一眼已经无影无踪的楼下空地:“上哪抓去啊,老大?”
贺瑱摆摆手,有些无奈:“算了,你就在这等着,算是守株待兔。不过就粉毛那个智商,估摸着也想不起来能回来。”
他也没安排宋知意,但也没阻止宋知意去做什么。
按照他对这些高中生的了解,不过也就是找个矮墙翻出去,或者有什么狗洞。不过料想粉毛这种性格,骄傲得像只花孔雀,怎么可能去钻狗洞。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瞧见学校最矮的地方,下楼绕到了墙外准备等着粉毛自投罗网。
可半天都没等到个人影,远远地却瞧见个熟悉的人提了个更显眼的人来了。
粉毛被提着,肉眼可见已经是萎靡不振了,就是真不知道受了宋知意怎样的磋磨。
不过这么瞧着,他倒是有点佩服宋知意的考量了。
贺瑱看了一眼粉毛头上的草和土,就猜到了粉毛走的是哪里。他撇撇嘴,又对着宋知意微微挑了眉:“狗洞?”
“嗯。”宋知意冷静地说,“他腿伤了,爬不动墙了。”
贺瑱一摸下巴,这回倒真是他给气忘这一茬了。
他把像个小狗崽蜷一样蜷缩着的粉毛又提回了那间空教室里,开门见山地问:“跑什么啊?”
粉毛垂头丧气,像只斗败了的公鸡:“草,你抓我关了那么久,能不跑吗?我他妈又不是傻子,跟这坐以待毙呢!”
“哟,还会说成语呢。不过啊,小胖子已经把王宁的事都跟我说了,你也交代交代吧。”贺瑱环臂靠在椅子上,垂着眼皮看他,“说说七月三号那天,你们到底对王宁做了什么?”
“七月三号?我可他妈的啥也没做啊……”粉毛还是嘴硬,“那天周五,我下了课就去上网了,草,那会儿谁还顾得上他?他能有我游戏重要?”
他看着贺瑱那凌厉得像是淬了毒一般的目光,又一缩脖子,气势顿时又去了一节:“真什么都没干,警察叔叔,不信你去调监控,就隔两条街那个天天网吧。草,真服了,我就在那上网呢。真的,你相信我!我他妈就是再混,我也只敢小小地欺负他一下,我哪敢真的弄出人命来啊!”
贺瑱冷哼一声:“小小的?你们对王宁的身体上,乃至于心理上都实施了暴行,你就管这叫小小的?我现在对你小小地惩罚一下,行吗?你接受得了吗?”
粉毛又缩了缩头,小声地叫嚣着:“你不敢,我爸可是他妈的教育局副局长。”
贺瑱嗤笑,看着粉毛的眼神如同一只蝼蚁:“那就让你爸亲自来找我,刑侦支队队长贺瑱,你看我敢不敢!呵——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来呢。”
粉毛不敢再言语,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目光不与贺瑱对视。
贺瑱也不管他,就让陆何跟支队里知会一声,查查粉毛和他那群小弟的上网监控。
眼见着也没别的理由还能再不合规矩地扣着粉毛,他立马让教导主任给他领走。
临走还又吓唬了粉毛一遭,可见得粉毛又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点手段还远远不够。
狗还改不了吃屎呢。
回程的路贺瑱不想开,就让陆何接了司机的位置。他坐在副驾驶,没开空调,只是将窗户摇到了最大,任凭风吹得他的脸都有些麻木了。
回到支队,监控还没掉全,他就坐在办公室又盯着那个黑板发呆。
粉毛的话不像是假的,可那个造成王宁死前呛水的又是谁呢?又是为什么呢?
思绪正搅合得乱七八糟,他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更乱七八糟的。
陆何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门都没敲就直接说:“老大,粉毛他爹来了。”
贺瑱把嘴里叼着的笔一甩,不慌不忙地说:“来就来了呗,怕什么?”
他微微拢了下刚才因为焦虑而被揉得像个鸡窝一样的头发,慢吞吞地跟着陆何下了楼,就看见一个灰西装的男人正不停地低头看着手表。
他闲庭阔步地走上前去,就见得灰西装男立马严肃了表情:“你是贺瑱?”
贺瑱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是。”
眼见着气氛愈发地剑拔弩张,宋知意不知何时竟到了,微微侧过些身子,默不作声地将贺瑱挡了一半在自己的身后:“有什么事?”
第7章 发飙
灰西装男当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容色也舒展了许多。他朝着贺瑱伸出手去,并不似众人所想的那般严词厉色:“贺队长你好,敝姓林,是林淮的父亲。”
他从背后随手扯出个人来,正是在一中见到的粉毛。粉毛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脸上虽有不服,可见到贺瑱的时候立马惶恐地低下了头。
林局长又笑意盈盈地说:“我家这个孩子的确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我也是工作太忙,不知道他竟然变成了这幅德行。这回是特地带他来给您道歉的,望您原谅他在学校的不恭敬。还有就是得麻烦您,帮忙把这孩子的嫌疑洗清了。他就是混了点、淘了点,心眼不坏的。我也一定会去对他多加管教,让他未来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贺瑱只当听了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说:“混了点、淘了点?”
“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这小子!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他了,您放心,以后这些个混账事他再也不会做了。如果他再干这些事,我一定第一个不饶了他!”林局长说得信誓旦旦,又是横了粉毛一眼。
粉毛立马垂着头,瓮声瓮气地说:“是,我爸说得对!”
贺瑱朝着没人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哦了一声,也没想再多搭理这父子俩。
只是陆何在一旁瞠目结舌,他还以为这林局长是上门找他们不愉快的,结果就这么简单了事,还连带着道歉加上以后一定认真管教粉毛的起誓?
宋知意倒是在一旁沉下了目光,但却丝毫没有退后一步,一直坚持地站定在贺瑱前面。
贺瑱听他父子俩长篇大论了一道又一道,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立马叫停:“行了,也没事了。既然你说粉毛……林淮以后再不干这种事,我就勉强信了。多谢林局长上着班亲自跑这一遭,您还是先请回吧,省得耽误了工作。”
他这重点咬得好,林局长面色一赧,眼底也有些狰狞,可面上还是打着哈哈说:“没关系的,我请了假。对了……您父亲他老人家最近身体还康健吗?等他有空了,我去看看他。”
贺瑱撇撇嘴,嗯嗯两句就打发了过去。
林局长终于絮絮叨叨地拉完了这些家常,要带着粉毛走。
贺瑱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拉过宋知意在他旁边耳语:“是不是王宁身上还有烟头烫伤的?但我记得粉毛那群身上,是没有烟味儿的。”
宋知意感受到突然凑过来的温热气息,脑子有一瞬间短了路。但他很快便恢复了过来,微微点头:“嗯。”
贺瑱立马又晃悠了出去,叫了一声:“小粉毛。”
粉毛当即又打了个哆嗦,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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