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我们那天在门口都瞧见有其他人私下转卖票。”
“我能确定不是我们这帮人，是真的歌迷还是啥就不清楚了。”
黄//牛的话给警方提供了新的思路，五人嘻嘻哈哈离去，脸色轻松，仿佛只是在逛超市偶遇，而非来配合调查。
五个人离去一会，会议室门口出现一个探头探脑的年轻小伙。
自报家门后，是顾添之前联系过的，说立刻来，结果拖到现在才出现的年轻黄//牛。
叶锐有心想试试他们之前的推测，虽然信息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他还是叫他进来。
“知道我们叫你来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呢，来听你说呢，”
来人是个约摸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个子不高，长相普通，嘴巴倒挺严实。
“你们一直和主办方合作，倒卖文艺演出票务？”
“没有没有，那官面上的人我们怎么攀得上呢，不过就是认识的粉丝多，谁买了票看不了，委托我们帮忙出，毕竟他们认识的人肯定没我们多，我们就赚点手续费，服务费，跑腿费。”
年轻小伙忙不迭的先把主办方摘出去，再把自己的违法行径完美包装，试图躲过警方的追查。
“哦~你们怎么个认识的人多啊？”
叶锐的目的是找线索，不是抓黄//牛。所以对于黄//牛编造的谎言，他不仅没有拆穿，反而顺着往下说。
“我混在各个粉丝群，交流群呢。”
“给我看看呢？你能加那么多的群，吹牛吧。”
叶锐一激，小伙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也为了避免警方抓着他不放，干脆利落打开手机展示了密密麻麻的群通讯录。
“这些啊，都是我追星时候加的呢。”
“你追星加这么多群？你追的过来吗？？”
叶锐一问，小伙一愣，叶锐趁机捞过去手机放在了桌面上，滑动屏幕观摩长长的群名单。
每个群的名字都有一个独立的名称，以叶锐刚学习到的新鲜追星知识推断，这些应该都是粉给自己赋予的名称。
比如那个“麟宠”多半就是柳瑞麟的粉丝……
叶锐无视了那几个群名字包含“XX公司”“官方通知”字眼的群，看似不经意的随手指了几个的群说。
“加我进去，回头我也在里面买买票，出出票。”
“啊？”年轻男人满脸诧异，这个警察搞这么一出是为什么？
“你们警察不能赚外快吧？”
“想什么呢？我不过就是家里弟弟妹妹多，都追星，我给他们看看票，如果自己买了去不了这里出一下，违法吗？”
叶锐将就年轻男子刚才的话还了回去，顿时堵得他左右两难。
“这里面，我保证我的票是真的，其他人我可保证不了，你要加可以，出了经济纠纷别抓我。”
男子一看今天不让加估计说不通，只得先撇清自己的责任。
叶锐随手一指，加上了包括柳瑞麟，还有其他他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明星在内的，八个粉丝交流群。
“我在里面不说话，你别踢我啊，踢了我我还得找你。”
“不不不，我踢不你的，我也是在里面玩呢，你注意点别被骗啊。”
年轻小伙满面堆笑地叮嘱。
“但是你也不能踢别人，别回头我一打开群，里面就剩下我一个了。”
叶锐打开群名单一扫，每个群，小伙子的账号都是排在第一个，明显的创建人及群主。
小伙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打着哈哈说不会，多虑了。
“行吧，今天我们就到这了，你回去吧，有事我再联系你。”
男人得到允许后忙不迭的离去，叶锐洋洋得意晃了晃手机。
“看，完全不配合，也并非没有好处，我们总得学会见招拆招。”
“我记得通知了好几个啊？还有别的呢？”
叶锐走出询问室发现并没有继续等待的人，不禁纳闷。
这些人胆子有点太大了吧，连警方通知都可以无视？
“嗯，刚才又联系了下，另外两个人一个手机关机，一个无法接通。”
“要不要继续联系？”
“算啦，记一笔，以后如果犯了事我们再说，现在来不来意义不大，我们回去和顾添商量下后续。”
这么明显不配合，就算勉强叫来了，怕也是浪费时间，目前收集到的信息也算不错，叶锐不打算白耗功夫。

叶锐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听到了顾添气急败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亢。
“线下取票所有登记资料准备好，我一会安排人来取。”
“不要跟我狡辩没有，我们现在正在查案，如果你不配合，回头我会郑重建议受害人家属提起民事追偿时，把你们公司一同列为被告。”
“谁说的？你们卖了那么多高价票，真当天不知地不知，鬼都不知道吗？在逸林那么多粉丝闹事，早就问过了，怎么来的，为什么来。”
顾添知道索取信息可能不太顺利，没想到自己亲自出马，这个逸林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的名头居然一点不好使。
对方咬牙不承认有这个东西的存在，甚至要和提供这个消息的人对峙。
叶锐赶紧走进小办公室，凑近话筒大声说了一句。
“我觉得逸林演出市场该整顿了，我给□□啥的打个电话反应下，请求协助吧。”
顾添瞟了叶锐一眼，心里的火气消了几分，还是兄弟懂和他打配合。
叶锐说的也不算吓唬人，要是对方真的三番五次阻拦他们，他只有找□□了。
因为黄//牛说了，那是实体签字的表格，不是电子文档，对方藏着不给，他们真的找不到。
“赶紧准备。”顾添说完重重挂了电话。
“这案子结束之后，我一定会举报到□□，什么玩意啊，连警方办案都不配合，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搞了多少污秽之事。”
正午的阳光洒在叶锐的小车上，沉闷暗淡的新色演变成了颇有质感的深绿色，搭着金灿灿的旧色，在马路上成了无数目光的奇葩存在。
叶锐得意洋洋靠在副驾驶上，懒得理等候红灯时，旁边几辆车忽然降下的车窗，伸出的头对着他的车毫不掩饰的打量。
卓一鸣轻轻叹了口气，最终没有再次劝说叶锐把车送回去完工。
车子穿过闹市区，一路向西直奔瞭阳。
熟悉又陌生的道路越走越远，叶锐瞟了一眼导航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这都要到瞭阳了，这不是耍我们吧？”
“应该不是，瞭阳前两年搞了个艺术园区，结果没搞起来，她给的地址就是在那里，就是两个城市交界处，应该快到了。”
瞭阳拆迁了一大片地，想着学习大城市做成艺术园区，计划仗着瞭阳的各方面成本低，想吸引点逸林，望北的公司搬过来。
不过理想和现实差距太大，虽然独立来看，他们这个园区硬件，软件性价比颇高，但是交通是硬伤。
整个望北岛是飘在海面上的岛屿，不适合往下挖地铁。
所以整个岛的公共交通，无论城市还是县城都只有公交车。
环岛铁路虽然铺设好了，但是每个城市最多两个站，这个艺术园附近没有。
虽然相邻的城市都有跨市公交，车票也不贵，但是不说发车间隔时间，就算班次频密，上下班时间段必然又挤又堵。
老板要是把办公地搬到这里来，可能好多人就得辞职了。
就算有私家车，路上的拥堵也让人难受。
宣传的再热烈，有兴趣的过来实地一考察，纷纷打了退堂鼓。
竣工不到一年当初轰轰烈烈的园区就快成了废墟，寥寥几家公司在此办公，大部分成了空置。
卓一鸣刚介绍完，道路右前方出现了一个开口，向前延伸的岔路两旁没有波形护栏，修得有些潦草。
“这是当地专门给他们高速路上劈的出口吧？？？”
叶锐瞧出了端倪，感叹当地政府当初对这个园区抱了多大的希望，简直是全方位支持。
卓一鸣右打方向盘，开上岔路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外墙白灰红间隔的，造型各异的小矮楼。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到了。”
卓一鸣沿着园停车指示牌开到了一大片铺着方砖，杂草丛生的空地。
进出口的横杆斜搭在地上，原来的值班亭，窗框里还残留着几块变成灰色的玻璃，里面的桌椅不知所终，荒废了至少半年以上。
叶锐一脸嫌弃地走下车：“什么破玩意啊”
“这楼看着挺新，这么快就放弃了，这小城市经济发展不起来是正常的。”
“都在吃屎呢，不调研草草上马，出了问题不补救。”
“这里交通不便，旁边赶紧开发房子啊，便宜租，便宜卖带动一片。”
叶锐举起手指着园区周围的空地指点江山，仿佛他不是来调查案子，而是来考察。
走进园区，入目皆是千疮百孔的场景。
灯罩破裂的地灯，路灯；无人修剪的草坪，路上的垃圾，缺胳膊断腿的垃圾桶。
不是那看着还算新的建筑外立面，以及超强的概念设计，很难让人相信，这里交付不到三年。
他们按着建筑上贴着的号码，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辆大红色的小轿车停在楼前，两人走近，门忽然打开下来一位妙龄女子。
她看到两人瞟了一眼连身份都懒得核实，语气淡淡。
“就在里面，我得进去翻翻。”
一句话，叶锐通过声音分辨出来，这就是之前他在电话里“威胁”过的工作人员。
“你车停这？”
叶锐左右看了圈，整个园区空荡荡，除了女子的车，没有第二辆车停在附近。
“不停这，停哪？到处没人管，被砸了都找不到人赔。”
女子一副少见多怪的语气。
叶锐撇了下嘴，紧跟着女子都进了旁边的办公楼。
办公室装修简陋，水泥地，白墙面，中间一道带着防盗门的白墙隔出了前后。
打印着“柳瑞麟演唱会取票处”的A4纸贴在墙上，墙前放着一排简易的办公桌椅。
留给取票人排队的空间不算大，叶锐用眼睛丈量完宽度，估计这间办公室整体面积不小，大部分应该留给了防盗门内的空间。
女子绕到桌子后面，摸出钥匙打开了坚固的防盗门。
她一步跨进房内，反手迅速关上了房门。
“嘭”的一声，叶锐再次撇了撇嘴。
几分钟后，她抱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纸质文件盒，上面用黑色记号潦草的写着时间和三个英文字母。
虽然没有写明其他内容，但是叶锐一瞧就认出来，字母是柳瑞麟名字缩写，时间是演唱会举办的时间。
她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右手刚伸进去立刻撤了出来，把盒子往前一推。
“都在这里面，你们拿走把。”
叶锐伸手捞出最表面的磁盘：“你们还用这么古老的东西？”
“这是专门刻给你们的，原始数据我们要留存的。”
叶锐顺手把磁盘揣进兜里，然后掏出来箱子里装订成册的打印纸，摆在旁边的桌上，检查的意思十分明显。
卓一鸣赶紧上前，翻开每一本记录。
每一本按区域座位号划分，降低了检查遗漏的难度。
记录的信息一共四项，区域座位号是印刷的，其他三项，取票人，联系电话，备注，是手填的。
卓一鸣按记忆里关于这场演唱会的信息，把所有记录按原始票价从最高到最低依次整理。
女子抱着手臂翻着白眼坐在一旁，鲜红的嘴唇翕动几次，最终化作了鼻子里喷出的厚重呼吸。
“检查好了，所有区都齐全。取票人签名笔迹各异，墨水痕迹新旧不一，无修改痕迹。”
卓一鸣说完把所有本子收好盖上了盖子抱在手里。
“需要我们打个收条吗？”
“不需要。”
“没事了就赶紧走吧，我要锁门了。”年轻女子语气充满不耐烦。
叶锐一转身带着卓一鸣走出了办公室。
他走出门没几步，身后再次传来嘭的一声，女子出来关上了门，打开车门钻进去，前后不过两分钟，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重吗？”叶锐冲着卓一鸣怀里的纸盒扬了扬下巴。
“还好，我自己就行。”卓一鸣拒绝了叶锐的帮忙。
“那行，先放回去车上，然后我们四处转转。”
园区里遛了一圈，随处可见的景象跟他们进来时看到的差不多。
偶有一处窗户里亮着灯光，但是看不清有没有人。
不能知晓这里究竟还有多少场所依然有人使用。
两人溜达完刚准备走去停车场，一栋楼里忽然走出来一个背着包的年轻人，叶锐立刻出声叫住了他。
“兄弟，在这上班啊？”
年轻人听到有人说话，非常惊讶，转过脸来看到两个陌生人更是惊奇。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来做什么啊？”
“我们听别人介绍说这里有便宜的办公楼，过来瞧瞧，怎么没见过人呢。”
年轻人顿时乐了：“你们被坑了吧，这里就这样，没什么正经办公室，有的拿来做仓库，有的拿来做机房，有的拿来临时性举办个什么活动。”
“水电都正常通着，都好的，交钱就能使唤，但是办公就算了吧。，谁知道这些东西哪天说没就没呢。”
“我们公司到期也要搬走了，太不方便了，之前这里给的承诺一个都没实现。”
年轻人拍了拍背上的书包，他们公司的机房设在这里，他今天是过来为搬家做准备的。
运营方之前承诺过，早晚通勤时间会开通几条线路的交通车，直达逸林，瞭阳几个交通方便的中转点。
园区设立价廉物美的自营食堂，提供一日三餐。
谁知道这些看起来弥补园区吃和行不便的重要条件，只在正式运营后实施了不到两个月便停了。
开始说什么食堂升级，车辆检修。
过去了个把月，交通车和食堂彻底没有再次运营的迹象后，租赁方们反应过来这是彻底取消了。

第148章
深感被骗的众人堵过物管的门，打过投诉热线，也请了律师，最后发现物业的合同写得很巧妙。
这些都是写的赠送，并且加了很不起眼的一行小字，视园区实际经营状况调整。
“来这里的很多都是小公司，没有自己的法务，所以在合同上吃了亏，我们公司本来就是拿来做机房的，倒是影响不大。”
说起来影响不大，但是随着搬走的公司越来越多，连物管公司都因为没法运转撤离后，这里越来越荒凉。
机房时不时会有技术问题，需要技术来处理，这里这么荒，公司担心有人进入机房破坏设备，也担心技术的安危，所以准备搬离了。
“建议你们别租，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我们半夜要是过来抢修，都不敢自己来，都得叫上两三个人一起。”
年轻男子好心劝说了一通，背着包匆匆离去。
叶锐看着半荒废的园区若有所思，他认为演唱会主办方把交票地点选在这里一定是故意的。
偏僻，摄像监控系统已经荒废，足够隐秘安全。
再往坏一点的地方想，如果有人因为找不到这里，或者路途遥远放弃取票，他们就多赚一笔了。
回到办公室，叶锐指挥卓一鸣，把箱子里的所有资料全部复印一遍，虽然这是他们收集回来的办案材料，但是不管怎么样也是属于借阅，还是不要破坏人家公司的备份资料。
“我陪你去，这么多你忙不过来的。”徐懋森站起身不由分说从卓一鸣手上抢走了一大半。
卓一鸣撇了下嘴，没说话两个人前后脚走出了办公室。
叶锐坐在椅子上，手指在下巴上反复摩挲，总觉得对于给卓一鸣当徒弟这件事，徐懋森好像还没有完全死心，这殷勤献得有些过分明显了。
叶锐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如果卓一鸣心软了同意了咋办？
他倒不介意多个徒孙，但是这徐懋森对他明显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
他不知道原因，归结为自己天生讨人厌。
若是这样的徒孙进门，不得欺师灭祖？
叶锐越想越心慌，坐不住了，干脆抬腿走出了办公室。
他记忆中，文印室在三楼，他沿着楼梯走下楼，刚出楼梯间，听到了远处传来复印机哗啦啦的声音。
文印室还是在原来的位置。
他慢悠悠走过去，门虚掩着，淡淡的油墨味道飘了出来。
在复印机哗啦啦的声音中，徐懋森的说话声十分清晰。
他的语气不像和叶锐说话时那么僵硬，柔和了不少。
“你真的就打算一直这样吗？”
“干你的活，如果不想干，你就回办公室去，现在有很多事情还没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