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卓一鸣的语气是他没有听过的生硬，反正卓一鸣从来不会用这么语气和他说话。
“上次你拒绝了调动，说他没醒，现在他醒了，恢复得很好，你怎么又拒绝了呢？”
“你从哪听到的谣言，不要乱说。”
卓一鸣的语气不仅生硬好像还有些生气。
“你别管我哪里听到，你这样值得吗？”
“难道你要在这里一辈子？有好的发展都放弃？”
“闭嘴，我的事情不用你教，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叶锐站在门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听到紧随而至的纸张的哗啦声，他估计卓一鸣把别人手上的东西抢过来了。
“我也是为你好，你这么这么不识好意？我难道会害你吗？”徐懋森的语气里充满委屈。
“要么闭嘴，要么滚。”
复印机的声音源源不断，再也没有说话声，也没有脚步声……
叶锐轻手轻脚走回了楼梯间，一口气上了楼冲到了顾添的小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那扇几百年可能都不会关一次的门。
“你干嘛？查到什么了吗？？”顾添看叶锐的架势一副不准备干正经事的样子。
“我问你，你知道卓一鸣有调动机会吗？”叶锐压低嗓门。
“那不是很正常吗？我培养出来的人那都是相当优秀的，被别人觊觎很正常啊。”
顾添语气洋洋得意，叶锐懒得强调：这是我徒弟。
“我问你话呢，不是叫你自夸，最近哪个地方看上他了？”
“哦，你说之前那个地级市要他去是吧，好像让他去做中队长？许诺三年升大队长。”
“大队长算啥啊，小地方，我也觉得不适合他，所以他回绝时候，我还帮他说了两句。”
顾添以为叶锐听谁闲扯聊到了这事，一点也没有隐瞒。
“那之前呢，我没醒的时候，又是哪叫他去。”
顾添抬眼望天抠了抠头皮：“好像是帝城附近一个地，说是干好了以后能进京，为这个事情我找我爹打听过。”
“对，特么的，这事我被谢悯还有我爹轮番嘲讽。”
“他们居然说我头发长见识短，京城是那么好进的？？？”
顾添虽然被嘲讽了，但是也懂了，当地那是画大饼不靠谱呢。
虽然当时卓一鸣是因为叶锐昏迷不醒而拒绝，但是从职业生涯，发展前景的角度考虑，顾添认为也应该拒绝。
叶锐一听两次都是小地方，那怎么行。
不过听徐懋森那语气，是不是最近的机会比较好，卓一鸣又给拒绝了？
“最近呢？又什么单位？”
“最近？”顾添一仰脖子，想了半晌摇了摇头。
“八字没一撇吧？要不就是上面和他初步接触时，直接被拒了，我不知道正常。”
“你睡了几年不知道，现在局势卷啊，挖人的都不要脸啊，挖不动就骗啊……”
现在优秀踏实，经验丰富，年富力强的刑侦警察十分难得。
卓一鸣算是各个方面都比较均衡的苗子，被其他地方盯上很可能，他们现在都不找领导了，先打电话画饼。
待遇，职位，什么大饼都画，谈好了，再去走手续正大光明的要人。
被挖墙脚的单位，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最后也只能放，反正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哦，这么不要脸啊，那我徒弟拒绝得对，要你时候画饼，骗去了谁知道怎么样，各地情况不一样，信息严重不对等。”
听完顾添的讲述，叶锐立刻觉得卓一鸣简直是有大智慧的人，这种偷摸挖墙脚的行为太不靠谱。
系统里什么待遇都是有标准的，有的许诺好听，如果去了发现达不到，只能认栽，因为为了离开可能把原单位得罪了，也回不去了……
“你放心吧，虽然卓一鸣是你徒弟，但是有好机会我肯定会促成，而且我认为你也不会那么自私阻碍卓一鸣的发展。”
“你瞧瞧这几年从我手底下调走的人确实不多，但是人家都是落到了好去处，卓一鸣那肯定更不能随随便便去个地啦。”
顾添再次向叶锐保证，如果确实有适合卓一鸣发展的机会，他一定会帮忙促成。
“那肯定，我的徒弟值得最好的。”
叶锐拍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不会阻拦卓一鸣的职业发展，说完他打心眼里嫌弃起徐懋森来，只顾眼前利益，一点没有长远打算。
“年轻人就是没有见过世面。”
“谁没见过世面？”顾添问。
“没事，我忙去了。”
叶锐拉开门，卓一鸣和徐懋森抱着厚厚一摞A4纸走进门，两个人绷着脸，神情不自然。
卓一鸣看到他打开顾添的办公室的门，神色立刻紧张了几分。
“是有什么新的不好的情况？”
毕竟那扇在上班时间，八百年不关的门，若是关上肯定是有要事机密商量.
“没事，和顾队随便聊了两句，复印好啦？我们按区域，座位整理好吧。”
卓一鸣从徐懋森手上拿走了所有的文件。
“谢谢，我不麻烦你了，你去忙别的吧。”
“好。”徐懋森走回了座位，叶锐装着没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僵硬，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逸林线下取票的名单复印件，按照价位，座次一份份再次装订成册。
黄玲玲拿到了逸林体育馆的入场记录，以及场内监控。
场内监控有几十个摄像头，庞大的摄影记录暂时保存起来，准备下一步进行处理。
逸林体育馆举办演唱会时，入口分为四个，内场使用一个入场通道，外场使用三个入场通道。
虽然这场演唱会未开通实名，但是票面设计做了细节处理。
正票顶部边缘有一条一指宽的色带，不同价格不同颜色。
技侦的同事正在通过这个细节区别，结合验票系统记录抓紧时间分析，这场演唱会内外场究竟分别入了多少人，是凭票进入还是别的方式进入。
大家分析一致认为，袁可如果要进场，只可能购买低价位门票，所以他们的重点筛查放在了价格档次较低的门票上。
李忠明也按照这个思路先一步统计原价188元的门票，统计完了第一时间传了过来。
黄玲玲拿着李忠明统计的入场信息，比对卓一鸣装订成册的取票信息，很快发现了188元票实际入场和座位数有5张出入。
“忠明他们查了三遍，确实没找到这五个位置的入场信息。”
五张都是通过黄牛线下出票。
其中两张取票人员为空，属于没有取票，另外三张都有人取走。
“咱们不是还有场内监控吗？先看怎么联系上购票人，一会可以对照场内监控看看这几个位置有没有人坐。”
顾添说完，大伙立刻反问。
“这本子上只有座位号，取票人信息，我们哪里去找购票人信息？”
叶锐立刻掏出磁盘扬了扬：“这里面应该能查到，两个没来取票的人的联系方式。”

“啊？”黄玲玲看着宛如古董的方形磁盘，满脸不可思议。
“你是去哪个古墓里刨出来的这玩意吗？？”
“就是瞭阳古墓挖出来的。”叶锐顺嘴一说，黄玲玲更加震惊。
“不是，你们究竟去哪了？瞭阳什么时候有古墓了？？”
卓一鸣撇了下嘴，给黄玲玲解释了一番，黄玲玲从叶锐手里抽走磁盘依然不敢相信，这是会出现在当下的产物。
“他们日常办公也用这个？为什么？买个U盘就要破产吗？现在一个U盘才二三十块，不至于吧？”
“卓一鸣，你没带U盘吗？他们没有不能找你要吗？？？”
叶锐呵呵一笑：“玲玲，你们小女生的心思你不懂啊。”
“吃了瘪，受了气，没办法发泄，必须配合，也只能从细节地方找补了呗。”
“再说这玩意也不是完全绝迹，你说人家用这个也有道理不是？？”
磁盘是最早出现的便携移动存储介质，但是因为不耐用，成本消耗高被新技术逐渐替代。
无论造价多昂贵的磁盘，用不了几次就会出现无法读取数据的情况，然后丢弃后又会对环境造成污染。
所以现在基本没人用了，承办方可以说不想客户数据永久保留到其他人手里，所以故意弄这么一个用不了几次就会坏的东西给你也无可厚非。
“算了算了，什么小女生，不一样，这只是个别人，别搞性别帽子啊。”
黄玲玲拿着磁盘过去了技侦，没一会两手空空回来了。
技侦果然还有匹配这么老古董的读取设备，李忠明准备里面的内容全部拷出来了，分好类后再给他们。
“暂时没事是吧？没事，我们一起去看看内场监控，梳理下座位。”顾添走出办公室宣布新的工作。
逸林体育馆作为新落成不久的建筑，场内监控几乎无死角覆盖。
根据座位划分数个区域，每个区域有4-6个摄像头，保证全方位监控场内每个位置的动静。
这样全方位监控留存了海量的记录，根本不是一两个人花一点时间就能看完的。
怕是眼睛看瞎都看不过来……
黄玲玲说句等等晚点到，快速走回了位置。
卓一鸣先一步进了会议室调试设备，等到一切就绪，黄玲玲还不见人影。
“这人干嘛去了，不是说等一下吗，怎么这么久？一鸣你去叫她。”
“来了来了。”走廊上的黄玲玲听到了顾添的话，大声的回应着，抱着手里厚厚一摞彩色打印件进了会议室。
“条件有限，一人两张自己拼一下，谢谢。”
“这是啥？”叶锐拿起了最上面的两张，拼在一起看明白了，这是体育馆方面提供的，主办方申报过的，柳瑞麟演唱会的坐位分区。
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价位，而颜色下又分成了不同的区域，刚好和门票上的座位一一对应。
“先看最便宜的，不是有几张票没入场吗，我们先看看位置上究竟有没有人。”
最便宜的门票标识为深蓝色，在体育馆最上方五排，宽度大概占据全场周长三分之二。
“我擦，这个位置188我都觉得便宜，88元差不多。”
“这特么打车去舞台都得二十块吧？？”
“这连大屏幕都看不清，进去干嘛？”
“和偶像同呼吸吗？？？”
大家看清楚座次上的划分，就算没去过体育馆，也能想到这是最糟糕的位置。
可是仍然想不通为什么这么远的位置，还有人肯花高价去买，难道只为了进场感受下吗？？
“这柳瑞麟唱歌多好听？天籁之音吗？跳舞多好看？比天上嫦娥吗？”
“有机会，我可得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人，能让这些粉丝这么疯。”
最上面的位置，因为分布狭长，跨越好几个区，所以牵扯了几十个摄像头。
大家不仅要找出没进场的位置是不是空着，还要找出其他空着的位置，以防有人乱坐导致他们统计失误。
监控头像素虽然不错，但是为了不影响观众体验，也为了够隐蔽，监控头装在顶部离地好几米的位置。
画面里的位置和人变得密密麻麻，局部放大后，变得有些模糊，
为了让屏幕上的显示更清晰，会议室不得不关了灯，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大家努力睁着眼睛一个个区分核对座次号。
刚看完不到五个区域，有干警揉着干涩的双眼叫了停。
“顾队，我请求休息下，两分钟就行，太难受了。”
顾添点头同意，窗帘哗一下拉开，阳光照进来，驱散了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
五个区域看似不多，却足足花费了四十几分钟还没理清眉目。
只找到了处于最差位置的空位和未入场的门票对上了，其他几个座位还没未能最终确定。
因为一会有人坐，一会没人坐，坐着的人每次看衣着好像还不一样。
所以不能确定买了这个位置的人是的确没来，还是迟到了，或者进来后跑去了别处。
两分钟很快到，窗帘哗啦一下又合上，大家伙熬鹰似的继续聚精会神盯着监控视频。
覆盖所有原价188票价座位区域，开场半小时后的监控记录，经历反复观看，终于排查出了二十几个空位。
其中五个和系统记录未入场的门票相符，其他二十几个位置不明原因空置，顾添让记录好放在一边备查。
李忠明整理的取票最基础记录也传了过来，三个取票未进场的人，购票记录里取票信息和实际来取票的人名，电话一致。
另外两个没取票的购票记录也拿到了，看名字似乎都是小姑娘。
“这名字应该不是黄//牛吧？”叶锐以为这张表里，购票记录会留下黄//牛信息，没想到和黄//牛有关的信息用了一串代码代替。
“查到了。”卓一鸣举起了手机。
结合取票人的手机号，名字，查到了两个家在外省的女孩，一个16岁，一个17岁。
“玲玲，给他们打个电话，就说你是票务公司市场回访，问问他们没来的原因是什么。”
“然后告诉他们，配合你调查，下次有柳瑞麟的演唱会，他们优先获得第一手信息。”
叶锐说完，黄玲玲和其他几个人长大了嘴巴。
“啊？”
第一句话倒是可行，什么公司市场调查，回访，这种借口非常合理。
但是第二句就扯淡了，难道要警方收到消息，就发通知告诉他吗？？
“打！”顾添一挥手支持叶锐的提议，并且不打算考虑可行性。
“我不打，你们不说清楚我不打。”黄玲玲摸过手机揣进兜里，拒绝得很明显。
“老大们，这电话肯定不能用市局座机，用我的手机打出去，回头追着我天天问什么时候开演唱会，我不傻了啊。”
“我怎么回答，你们教我怎么回答！”
叶锐摸出手机捣腾半天，不过他嘴里也没闲着，给黄玲玲解释了下，第二句吹牛完全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这些通过非正当渠道购票的粉丝，个人信息已经被倒卖了很多次，卖的都是票务演出相关。
别说柳瑞麟，就是新出个叫“老鼠屎”的明星，要开演出，也会有平台给他们发垃圾消息。
只是其他人的他们会忽略，如果柳瑞麟的一定会看到，到时候就会以为是受到了优待。
“你确定？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黄玲玲侧目，觉得叶锐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又不能完全相信。
毕竟说谎的是她，承担后果的也是她，她可不能给自己挖坑。
“要不我们手机里这么多垃圾短信哪里来的？”
“买个马桶，装修电话来一堆。”
“买个冰箱，帝城郊区新开盘的广告都恨不得发过来了。”
“买了房，一堆贷款电话打过来。”
“你说我的手机号怎么泄露出去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叶锐说完，把自己的手机扔到了桌上。
“我刚才想起来，买这个手机时候，好像送了我一张优惠电话卡，一个月有60分钟免费通话，我从来没弄过，刚才激活了。”
“你正好拿这个打，打完就关机，好像就一年优惠，之后不用就注销了，以后有啥都找不到你。”
“就算他们去举报诈骗，都找不到你头上。”
黄玲玲笑嘻嘻摸过去手机，拨通了其中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直到自动挂断。
黄玲玲又拨了一遍依然如此，她改为拨打第二个电话号码。
“喂，你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和他们查到的资料相符，稚气未脱的女孩声音。
“我是逸林票务公司的，之前您购买了一张柳瑞麟演唱会门票，请问有进场吗？我们想了解下您的感受，便于我们工作改进。”
“我没去，不想去了，别问了，我也不要退钱，不要提了。”
女孩说完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叮铃铃”手机再次响起，是第一个未接听电话回拨了过来，黄玲玲立刻按下免提。
“喂，你们是谁？”一个男人充满警惕的声音传来，明显不是他们查到的姑娘。
黄玲玲立刻把刚才的托词再次复述了一遍，对方听完非常生气的指责黄玲玲。
“你们这些资本家，真的不要脸啊。”
“害了下一代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什么乌七八糟的人都可以当明星吗？国家不管管吗？这种人怎么配成为青少年学习的榜样。”
黄玲玲抿着嘴，听着那头撒火，不住点头，竖起大拇指赞同。
但是她的人设不允许她在此刻表达出一点点认同。

黄玲玲为了获得更多信息，继续火上浇油。
“先生，我们只是做一个小调查，您的意见我都会反馈给我们公司，麻烦您回答下原因。”
“为了感谢您的配合，以后柳瑞麟的任何活动，我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