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酒店说，不是他们打的120，是另一个男人。救护车和辖区派出所的警车来了他们才知道。”
派出所的警车带着省人民医院的120直接开到了酒店门口，前台很是奇怪，对方说接到电话来接病人。
门打开，下来了医护提着担架就往楼上跑，她打电话给老板汇报完跟着上楼，人已经转移到了担架上。
她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医护告诉她，初步判断喝多了……
救护车走后，派出所的人又逗留了一会，确认不需要封锁现场，也不需要带走什么东西后离开了。
她进入房间，看到乱七八糟的地面，闻到熏天的酒气，忍着恶心检查了一遍。
没有东西损坏，客人也没有遗留任何物品。
赶紧安排了清洁工来彻底打扫……
叶锐立刻掏出手机联系顾添。
“你查查省人民医院的急救中心来电，陈宁旭去医院不是酒店送去的，也不是自己打的120，是有一个男人直接打了省人民医院叫来的救护车。”
“这个人对陈宁旭很了解，知道省人医医院一定会来。”
医院就像派出所，救护车接送范围是有限的，下级医院不可能跨区域接收病人。
上级医院可以，但是不会跨区域接收病人，只有两种例外。
下级医院请求支援。
签订了协议的单位，指定救援。
比如市局的警察只要在望北岛上无论因公负伤还是因病需要救护车，一个电话拨到省人民医院，他们一个犹豫没有立刻派车来接。
如果路途遥远，他们会指派当地医疗机构先行救治，然后自己会派车尽快赶到，转运回省人民医院。
省人民医院的救护车能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拉人，想必翱翔航空和他们一定签有协议，陈宁旭这样的飞行员肯定是翱翔航空的重点保护对象。
但是依然没能保护他平安……
这个帮他叫来救护车的男人是关键……
叶锐挂掉顾添的电话，再次拨通辖区派出所电话，找到了跟着救护车一起过来的民警。
“你们进入房间时有别人吗？当时的状况再描述一下。”
没有别人，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只有躺在浴缸里的人。
“人的头往哪边的？”叶锐想要确定心中的猜测。
“哟，这个可没见着，我们先查了登记信息，然后才上楼，医生已经快把他弄出来了。”
派出所并不完全只是带路，他们抵达酒店后，履行了查验职责，确定了入住人的身份，进入房间时，陈宁旭体位已经发生变化，所以他们并没有看到陈宁旭在浴缸中的原始姿势。
叶锐挂掉电话后，继续和卓一鸣探讨他们推测的准确性。
“如果我们的推测没错，陈宁旭因为从那边进入浴缸撞到了头，那么他在进入浴缸时候可能已经不清醒了。”
“我觉得没错，所以谁把他弄进去的？”
卓一鸣琢磨着，手搭上了叶锐的手腕，尝试几个姿势后，觉得对方的体型应该弱于陈宁旭。
才会导致放陈宁旭放进浴缸时撞到了他的脑袋。
是陈宁旭自己要求泡澡，还是被动送进去，这区别很大……
走了一趟也并非全无收获，叶锐对着唯一的发现又是拍照，又是录视频。
走下一楼，他不抱希望问了句：“方圆百米有监控吗？”
女子莞尔一笑：“这个市政比较清楚。”
得，也就是说这片的酒店都十分默契的保护住客隐私，不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回程路上叶锐仔细打量了附近，酒店和酒店之间隔着大片野草丛生的酒店。
酒店到主路之间的路修法粗暴，路面不算平整，应该是酒店自己修的。
几公里的主要干道就是狭窄的两车道，政府可能目前还没有发展这边的计划，所以其他方面自然也不会匹配得太好。
“这些房子和地应该都是农村宅基地自建房那种吧？”叶锐脱离现实有些久，对于这边的情况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嗯，我来之前查过了，这片还是农村用地，这些酒店一些是村民个人财产，一些是租了村里的地修的。”
回到市局，顾添告诉他省人民医院的来电查到了，不是别人，是陈宁旭自己的手机拨打的。

翱翔航空和省人民医院签有付费协议，购买了省人民医院诊疗绿通服务。
省人民医院根据翱翔航空提供的名单，进行不同层级的救治服务。
针对这份名单里的所有人，院方提供涵盖整个望北岛的急救服务。
再根据不同重要等级提供一年2-5次不等的挂号服务，1-3次不等的优先入院。
陈宁旭在这份名单里，属于最重要的级别。
他的名字，证件号码，手机号码都录入了医院系统。
所以院方接到电话都不需要花时间核实身份，迅速派出了120救护车。
“他自己？不可能，送到医院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是自己。”叶锐立刻反驳顾添的说法。
“对，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联系了当天去酒店接人的医护，他们很肯定，陈宁旭当时已经是昏迷状态，趴在浴缸边缘。”
“系统记录不会出错，电话录音不会出错，医护也不会撒谎，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现场还有其他人吗？”
叶锐着急追问，虽然他电话里没说什么，但是顾添已经猜到叶锐一定是有所发现，所以同时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
医护人员说，当天没有亲友在场，在他们把陈宁旭接上车快要出发时，出现了一个男人提着陈宁旭的行李箱，说他是酒店的工作人员，这是陈宁旭寄存在前台的物品。
他们一看确实是航空公司机组成员特有的行李箱，就一起带回了医院，已经交给家属了。
“这个所谓的工作人员就是打电话的人吧？”叶锐和卓一鸣异口同声。
他们去了一趟酒店，就没瞧见第二个工作人员，他们甚至怀疑酒店除了他们见到的那个，就没别的服务员了。
“这个男的太神秘了，用陈宁旭手机拨到120，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一定要找出来。”
“再去问问他老婆。”叶锐嘀咕着走进询问室，廖梦妮看到他走进来，满脸焦急的站起了身。
“警察同志，能让我打个电话吗，我手机进来时候交了，你们给我个座机也行，我要打个电话。”
廖梦妮目前不是嫌疑人，和外界联系一般会得到同意。
叶锐见她那么着急，多问了两句。
“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还说清楚给谁打，做什么，不能随便向外界传递消息。”
“我不传递消息，我找我朋友去帮我喂下狗，遛下狗，今天一大早走得太匆忙，没有安排好。”
“狗？”叶锐想起陈母抱怨过她想养狗，看来不是想，是已经养了啊。
“什么狗？养多久了？”
“金毛，两岁，是我们结婚后，宁旭说可以陪着我保护我的。”
“警察同志能让我打下电话吗，我只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叶锐看她那着急模样，知道这事要不安排好，询问没办法继续，他从桌肚里掏出座机插上电话线推到了廖梦妮面前。
廖梦妮按下免提熟练拨出十一位数字，片刻后，电话接通，她不等对方开口立刻说话。
“我家的临时密码还是上次那个，我临时要出趟门，你帮我带狗出去玩一圈，一天一趟就行，你要来不及，两天一趟也可以。”
“柜子里狗粮和零食都有，水从饮水机接。”
“你要是没事可以住我家，我这头不知道要耽误几天，回去请你吃饭啊。”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忙去吧。”
廖梦妮挂掉电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家狗特别认人，除了我这个朋友，其他人喂都不行。”
廖梦妮说起她的狗，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心情也比刚才好了一些。
“你的狗？”
“是我老公送我的，我们谈恋爱时去逛公园，我一次无意说到从小到大想养一只狗，没有机会。”
廖梦妮家庭条件并不好，父母收入仅仅够生活开支还要给她攒学费，所以家里不可能再多添一张嘴。
廖梦妮很喜欢小动物，这种喜欢因为久久没有得到满足而成了一种遗憾。
她以为不会再有机会圆满，没想到两个人领证第二天，她还没有来得及搬进陈宁旭的房子，陈宁旭就给她抱来了一只毛茸茸，半岁的金毛寻回犬。
陈宁旭说这只狗血统纯正，聪明听话护主，他出去工作有狗陪着廖梦妮，他也放心。
这只狗不仅弥补了廖梦妮的童年缺憾，更是给了她牵挂和陪伴。
在陈宁旭执飞的日子里，这只狗让她感受到她有一个家，有一个牵挂，也有人牵挂着他。
“宁旭太忙了，飞行，培训，学习，他有飞行任务时候，我都不敢打扰他，生怕让他分心了影响安全。”
“你婆婆来过家里吗？”叶锐问出了一个疑问，如果陈母来过的话，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养了狗。
但是陈母说陈宁旭狗毛过敏，难道陈宁旭自己不知道？还给廖梦妮买狗。
“没有，她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我们连婚礼都没举行，很多亲戚都不知道宁旭结婚了，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宁旭爱我就足够了。”
“那你婆婆知道你养狗吗？”
“一次吃饭时候，我说狗粮，她很警惕地问我，宁旭说是我朋友养的，我只是喜欢而已。后来回家，宁旭叫我不要提家里养了狗。”
陈宁旭的理由很充分，他的母亲对他们管教很严，认为玩物丧志，宠物，玩具这些东西都是不可以碰的。
所以为了不激化婆媳矛盾，陈宁旭叫她千万不能让父母，弟弟知道家里养了狗，最好也不要告诉同事……
“你们有计划要孩子吗？”叶锐觉得自己哪像警察，简直跟村口碎嘴老太太差不多，这都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宁旭身体不太好，一直在调理，我们计划等他调理好了再说，但是我婆婆不乐意，一直觉得是我的问题。”
廖梦妮委屈异常，无论陈宁旭怎么解释是自己的身体原因，陈母都不相信，笃定是廖梦妮不想生。
叶锐乐了，别说陈母不信，他也不信啊。
民航飞行员，哪能是身体不好的？
身体不好根本当不了啊！
“哦？他主要是哪的问题啊？”叶锐觉得不影响飞行，但是影响生孩子的，怕不是陈宁旭不行吧……
“抵抗力太差，总是要吃药。药物会影响备孕。”廖梦妮的话和叶锐的猜想南辕北辙。
“抵抗力差？？有多差？”
卓一鸣忍不住了，虽然他们没见过活生生的陈宁旭，但是看遗体那紧致的肌肉线条，一定是常年非常自律并且规律锻炼的人，而且翱翔航空给他安排的都是跨国飞行线路，怎么可能抵抗力差。
“他在各国飞行，生活不规律，休息不好，总是水土不服，身上经常起红疹，我陪他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劳累导致的免疫力低下，植物神经紊乱。”
叶锐差点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陈宁旭下了好大一盘棋……
他回家就起红疹肯定是跟狗毛有关，但是他不说，并且由着廖梦妮陪他去看医生。
他如果隐瞒过敏史，放大自己昼夜颠倒飞行操劳的理由，这种检查都检查不出来根由的毛病，最后只能归结为植物神经紊乱所致，那不就是只能调养吗。
他搞这么多的目的是什么？
叶锐眼珠子一转想起了最大的可能：陈宁旭不想和廖梦妮生孩子……
“你……”他还想问题具体的，但是考虑到自己是个男的，不太好问，回头被当变态投诉了咋办。
“听说陈宁旭有个行李箱放在医院的，你知道吗？”叶锐估计廖梦妮还不知道陈宁旭出事前住的酒店多么不正经，所以换了个说辞。
“嗯，医院交给我了，但是我还没去拿，还存放在医院的。”
“你不介意我们警方取过来用于调查吧？”
“不介意，不介意，早知道你们需要，我刚才就带上了，怪我怪我没想到。”
“只要能查清楚宁旭的死，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廖梦妮一听和调查有关，恨不得自己插翅飞过去拿回去交给警方。
“你休息下吧，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叶锐客客气气说完，拉着卓一鸣走出了询问室。
叶锐先给苗宇打了个电话，叫他安排人去医院取行李箱，看看箱子里有无线索。
挂掉电话后，他手指不断敲击屏幕，敲了半分钟都没停止。
卓一鸣好奇一瞟，立刻抢过去了手机。
“你作死，点奶茶？还加冰？？”
“小声点，你嚷嚷什么呢，难怪你现在还没女朋友！”
“我才不要女朋友！”卓一鸣气鼓鼓把手机攥在手里毫无松手的意思。
叶锐拍了几下他的胳膊：“还我。”
“不给，你别想。我有没有女朋友跟这没关系？”
叶锐左右一看，把卓一鸣拽到了旁边：“你是不是傻，一会黄玲玲去套话，空手去？带点小姑娘喜欢的吃的喝的，关系不就近了？不就好说话了？”
卓一鸣听到不是他自己要吃，神色缓和，翻过来屏幕看叶锐点的奶茶。
“你怎么都点冰的，万一人家不方便，还有今早都没吃饭，饿了吃冰的不好，你点一杯去冰，点一杯热的。”
“手机在你手上，你直接改了不就得了，付款密码你也知道，收件人填黄玲玲，我只出钱不出力。”
叶锐甩着手走进办公室，黄玲玲正盯着电脑，查找刚才叶锐说过的青悦里酒店私密会员群。
叶锐敲了敲桌子，黄玲玲抬脸望着他。
“干嘛，没睡醒啊。”

叶锐笑嘻嘻地说：“我给你点了点吃的喝的，一会你自己去拿下。”
“你要干嘛，说清楚。”黄玲玲可是很清楚，叶锐没这么好心单独给她点吃的。
这笑嘻嘻的模样简直跟黄鼠狼给鸡拜年一样不安好心。
叶锐左右看了眼，其他人都在工作没人注意他们。
他俯下身子趴在桌子上，小声念叨了几句。
黄玲玲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等叶锐说完，她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我怎么觉得你是变态啊？”
“对吧，我也觉得我是变态，所以我叫你去呢……”叶锐挑了挑眉。
黄玲玲暗暗骂了句脏话，深吸一口气，这些信息吧其实还是有点用的，确实她去是最合适的。
叶锐去搞不好真的会被打出来……
电话响起，外卖送到，黄玲玲晃悠悠走出了办公室。
叶锐理所当然坐在了她的位置上，继续查找那个神秘的客户群。
他看到群名时，以为稀罕，结果这一页页翻不到的尽头的结果。
稀罕个P……
他揉着太阳穴，努力回忆群主，成员的头像，群员人数。
靠模糊的线索排除了一个又一个……
终于找到了看起来很像的，看群所在地居然是帝城，他点鼠标的手迟疑了一下又重重点了下去。
资料点开，是他看过的头像。
他激动不已，滑动滚轮，页面到底，他傻了眼了，这个群就只是让他看看资料，有什么用呢？
“徒弟，徒弟。”叶锐压低嗓门叫了两声。
卓一鸣懒洋洋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没动，他着急的轻轻招手。
“你过来，过来，我问你个事……”
卓一鸣懒得起身，抬着屁股挪了两下坐到了黄玲玲后面的位置趴在了桌子上。
“黄玲玲刚才在查这个群，查到了，然后呢？”
“复制群号。”卓一鸣言简意赅。
“复制去哪？”
卓一鸣伸手指着屏幕最下方任务栏里一个天蓝色的窗口标。
“点开那里，贴进去。”
叶锐在卓一鸣的指导下，群号进去的瞬间，页面变成了一片空白，只剩下中间一个不起眼的灰圈转啊转。
叶锐趁着这个时间，仔细看了下这个软件，确定他电脑上没有。
“这玩意我怎么没有？”
“全局就两个人有。”
“谁？”
“顾队和黄玲玲……”
“哟，玲玲牛逼啊，和顾队一个档次啦，其他人都没有？”
卓一鸣“嗯”了一声，怕叶锐多想，解释了下这个涉及公民隐私，所以局里慎之又慎，怕一些人好奇管不住手脚去乱查，乱看。
叶锐嘿嘿嘿乐了起来，卓一鸣看他眼睛虚盯着地面笑得痴痴的。
“你笑什么？”
卓一鸣直觉他肯定不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发笑。
“嘿，王局也没有，那我跟王局是一个档次的。”
“……”这角度是卓一鸣没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