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他当真不会知道？”
叶锐心想人都死了，他知道个屁，但是他不能这么说。
“你不说，没人会知道，你要又给别人爆料那可就不好说了。”
“嗨，其实吧陈宁旭以前在国营航空，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待遇挺好，比如买养老，住房公积金这种都是顶格买，但是国企规矩多。”
“私营呢，成本方面控制的挺死的，你别看什么多少年薪挖人，其实综合算下来比他在国企高不了多少。”
“虽然明面的高不了多少，但是机长抬头高，而且翱翔航空那边给他的其他空间挺大的。”
叶锐直觉，这个所谓的其他空间一定和钱有关。
“福利机票。”曲峥轻吐四个字。
航空公司针对内部工作人员，有不同的金额的免票福利。
但是普遍要求配偶或者直系亲属，并且每年金额固定。
国营航空对这方面审核非常严格，有完整的申请审批手续，想用于别处几乎不可能。
但是民营航空在这方面就放松很多了。
据曲峥了解，翱翔航空在这块几乎不管。
每年只给个定额，你爱给谁用给谁用。
不仅有免费机票福利，还开放了低折扣购买机票的福利。
翱翔航空内部级别高的员工不仅可以买自己公司的机票，还可以买联盟航空的机票。
曲峥听说翱翔航空航空和陈宁旭谈待遇的时候，把这个福利的额度都整体谈进去了……
换言之，陈宁旭要是手里的福利机票额度足够高，自己开个票务公司赚外快都成。
“航空公司这么干不怕亏本？”叶锐狐疑，一架飞机的坐位如果都拿给内部员工低价倒卖出去了，航空公司还赚什么？
“你们当这些资本家傻啊，你都能想到的，他们更是想到了！”
“首先民用航空赚钱不是靠客运，而是靠货运，第二这种机票一般都有时限要求，起飞前12-48个小时订票！”
“时间不同，折扣不同。”
航空公司对内部福利票最大的限制，不允许提前太早订票。
只有很少几张票可以提前大半年预定，这种票基本只能用于规划自己的家人行程。
而其他的福利票，不论是免费的还是打折购买的，最多提前48小时预定。
并且距离起飞时间越近，折扣才能越低。

第112章
曲峥怕叶锐他们不明白，又仔细的讲解了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限制条件，其实内里大有玄机。
“隔行如隔山，你们可能不太了解民航运作，我给你们再多说点。”
航班起飞前48小时，这趟航班卖出了多少，空置多少航空公司已经心里有数了，与其让他空着位置，不如赚点是点。
民航班机座位和酒店房间一样，空置了就空置了，永远不可能弥补回来曾经空置带来的损失。
但是民航班机座位不能对外开放打折，如果普通消费者都掌握了这个规律，都不提前买机票了，等到快起飞了才来订票，航空公司更挣不了钱。
所以对外的订票折扣飘忽不定，跟着大盘变化，对内的实行另一套机制。
所以看起来陈宁旭掌握的内购机票福利很诱人，但是实际运作起来难度不小。
要真开一间票务公司，哪可能要求旅客等到出发前12小时才订票，再说还可能订不上呢……
“照你这样说，这福利等于没有，那你怎么知道陈宁旭当初跳槽谈了这个？还靠这个赚钱了呢？”
卓一鸣反问，他觉得曲峥怕不是在忽悠他们。
“若是他能搭上个客户群多的票务公司，提前48小时放价，总有人临时出差或者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成交率还是蛮高的。”
“如果他再把时效范围从12小时到48小时的递进折扣，谈到24-48小时的区间折扣。这灵活性不就更大了吗？”
曲峥说完，卓一鸣再次反问：“你说这些有证据吗？好像陈宁旭谈的时候你就站旁边一样，陈宁旭和翱翔航空都不应该往外说才对，你怎么知道的？你没骗我们？”
曲峥神秘一笑：“有的事刨根问底就没意思了，信不信由你们。”
叶锐眯了眯眼，当即反应过来。
“你就是这么干的吧？赚了不少钱了吧？”
曲峥一摊手，并没有否认。
“以前大家都是撑死了24个小时的福利机票，大部分都是12个小时的起飞时效，凭运气挣钱，后来陈宁旭放言48小时内全球可飞，我就没什么钱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叶锐轻笑，陈宁旭不说，那是谁说的？
“他合作的一家票务公司就在逸林。”
曲峥几次卖票不顺后，和票务公司老板抱怨，对方叫他把时效拉长到24小时就好卖了，如果再牛逼点搞到48小时，那简直不愁销路。
他回老板怎么可能，老板反口就拿陈宁旭教育他，以前一个公司出来的，人家进了翱翔都可以你怎么不行呢。
都是私营公司，都是那么大回事，若是不行你找找门路也跳翱翔去……
谁能跟钱过不去？而且是公司允许的外快，不要白不要。
听老板那语气，陈宁旭应该通过这个老板出了不少票，老板从中赚了不少，尝到了甜头，所以想扩大票源，怂恿曲峥去和公司谈判。
老板不清楚，曲峥心里很清楚，这种事情哪是谈谈就可以的……
他也理解了为什么陈宁旭当初义无反顾从前东家辞职跳到民营航空了，这种福利只要他敢操作，每天都可以赚钱。
“能有那么多？”叶锐不太相信。
“能啊，我给你算算，这种机票都是无托运行李额硬打折，1折起。”
航空公司每年给陈宁旭一个固定的福利机票额度，可能是十万，二十万，听起来不多，但是一算不得了。
全价1500元一张的机票，起飞前12个小时一折订购，公司从总额度里只扣掉150元。
陈宁旭对外售卖2-3折，票务公司再加一成，3-4折的机票价格很低。
就算需要旅客自己花钱买行李也不亏。
而且票务公司还能运作低价购托运行李额，又能再赚一笔。
这种机票不限国内外，若是洲际长途航线，一张轻轻松松赚一千，不过就是复制旅客信息粘贴进系统的事。
这种超低价机票售卖时都会告知旅客，不退不换不改签。
如果出现误机，旅客没办法申请退款，而航空公司扣额度以登机为，旅客没登机，陈宁旭的福利机票额度不会减少。
对于陈宁旭来说，完全是没有风险的高回报生意，就算一个月只成交几单，利润也相当可观。
“票务公司给我们说下名字，地址。”
“地址不知道，店名和老板名都可以给你们。”
叶锐看着手里的信息，心满意足。
“行了，我们回头去找这个老板问问，你就不要通风报信了吧？”
曲峥连忙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也别说从我这知道的消息。”
曲峥送两人离开，刚一拉开房门，隔壁房间走出来个穿着制服拖着行李箱的人。
“哟，出门啊。”
他说着话，眼睛好奇地打量量叶锐。
“两个朋友来逸林出差，顺道来看看我，飞航班啊。”曲峥生怕叶锐自爆信息，抢先一步解释了他们的身份。
“是啊，你还休息呢。”
“我明天晚上才飞，长线，多歇两天。”
两人寒暄着走下楼，到了小区门口，对方拦车离去，曲峥松了一口气。
街上的店铺纷纷关门，沿街兜售的小摊也有了收摊或者转移的迹象。
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消失了，对比白日的热闹，整个城市逐渐进入夜眠。
“现在时间会不会有点晚？”卓一鸣看了眼时间有些担忧，此刻上门似乎有些不合适。
“是有点晚，所以我们需要传唤……”
票务公司的老板接到市局配合调查的通知，以为是骗子，哪知道对方让他自己过来，还给了个限时抵达后再无动静。
做生意的对各个职能部门的地址必须了如指掌，所以对方说的地址的确是逸林市公安局没错。
他还是没有相信，坐在家里盯着手机等了又等，一心想等诈骗犯再次来电，他好戏耍一番。
谁知道后续的剧本并没有按他熟悉的诈骗情节展开……
直到距离警方给出的时期还有十五分钟，他才忙慌慌开着车出了门。
还好，午夜的车流稀疏，他运气不错，一路绿灯，终于踩着点跑进了市局四楼。
他冲进办公室，连自报家门都忘记，冲着办公室里众人问。
“你们谁找我……”
叶锐忍不住笑着站起身：“我找你，走吧。”
卓一鸣简单核对了信息，叶锐开口第一句话就给老板整愣了。
“你和陈宁旭之间的机票交易规模有多大？？”
“他卖我代出，这可都是明明白白的事，我没有一个客户因为票不对耽误了上飞机，如果有什么问题也是他的问题。”
叶锐一挑眉，看来曲峥还真没骗他们。
“你们就是简单的金钱关系”
“不止我和他，我和很多人都有这种关系，票是哪来的我不管，我只管卖出去的是真票，客户能上飞机不找我扯皮。”
“他要是中间搞了什么猫腻，亏空了公司那是他的事，真不是我授意，我没那么大本事。”
“你们自己的交易没出过问题？”卓一鸣问。
“没有，航班起飞后，我才给钱，若是有问题直接不合作了。”
票务公司的老板，从业二十几年，家就是办公室，请了两个姑娘做客服对接之类的活，负责正规订票。
而这种非正规的，私下搞钱的上家全在他自己手里攥着。
因为攒下一些资源，所以在互联网发达的今天，虽然各行各业受到不小的冲击，他的利润一直都还算可以。
“陈宁旭和你合作多久了？还有跟别人合作吗？”
“两三年吧，具体的日子我得想想，跟别人合作那是不可能的，他也怕被骗。”
老板细算之后的日子刚好卡在陈宁旭跳槽前一年，那个时候他们的合作不多，陈宁旭给的折扣也并不是非常的吸引人。
之后他们的合作越来越多，陈宁旭给出的折扣非常具有竞争力，当他发现陈宁旭能够运作的航班大部分都是翱翔航空后，猜测陈宁旭跳槽了。
但是这个猜测，他并没有向陈宁旭求证过，毕竟金钱合作保持一种不清楚对方底细的状态，会让对方更加放心的合作。
这种合作都是先票后款，甚至可能月结，双方都怕被骗。
老板估计陈宁旭找上他，可能也是有人推荐，具体是谁他不知道，做这种生意只谈钱是最稳当的。
按老板的说法，这种交易中，陈宁旭反而是弱者，如果没找着靠谱的合作方，票出去了，钱收不回来，吃亏的是他自己。
这么一看，两个人虽然来往交道涉及金钱利益，但是真没有结怨甚至杀人的可能。
对于票务公司老板，陈宁旭是他的印钞机，弄死了他对他毫无好处。
票务公司老板侃侃而谈聊完后，卓一鸣和叶锐对视一眼，毫无可疑。
“陈宁旭是被抓了？最近我联系他问票，都联系不上了……”
“嗯？你们怎么联系？”
好像技侦在追查陈宁旭的通话记录，社交账号时，从来没有发现过票务公司老板这号人物。
要不是那篇爆料贴引出了曲峥，他们不知道要查到什么地步才能发现这条线索。
“我拨他手机，响一声就挂，他会找机会用其他电话打给我……”
“哟，你两这比特务接头还谨慎啊。”
“这年头赚点钱不容易，小心为妙，小心为妙。”
老板大概猜测出来，警方找他来并非因为他触犯法律，言谈间少了拘谨，对警方询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连行业内幕一起交代。

第113章
票务公司老板离开后，叶锐心情瞧着不错，心态放松了不少，虽然没有收集到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却帮他们坚定了接下来的调查方向。
“徒弟啊，这事我觉得简单了，咱们就往感情纠纷去追就对了。”
“咕咕咕”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叶锐缓缓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风平浪静毫无起伏。
“咕噜咕噜……”这一次声音更大，叶锐目光移到了旁边这个人的肚皮。
卓一鸣抬起手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肚子。
“有点饿……嘿嘿。”
“年轻人身体好啊，刚才那一大碗这么快就消化啦？？”叶锐以为一份豪华版清补凉怎么也能撑到夜宵时段吧，哪知道这才不到两小时呢，就消化没了。
卓一鸣怕叶锐接着说，联系起来他曾经的窘境，尬笑着解释：“天气热，消耗大。”
“顾添，你的饭准备什么时候开，我饿了。”叶锐大声询问顾添。
“行了行了了，可以叫送过来了，苗苗那边而已差不多了。”
“徒弟，快点安排，我饿了……”
不到半小时，香喷喷的夜宵送到，沉甸甸的几大包在会议室里摆好，还没来得及拆封，叶锐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盯着那些看不清内容的外包装口水都差点滴下来。
“那个有我能吃的吧……”叶锐鼓足勇气问。
黄玲玲转过头一副你在讲什么鬼话的模样……
他撇了下嘴，知道自己大概又被排除在了普通人之外。
卓一鸣扒拉开每个袋子，掏了半晌摸出来几盒放到他面前。
“有的，和别人不一样……”
叶锐知晓这个不一样说的是，别人吃香喝辣，他吃斋念佛那种……
但是这话从小徒弟嘴里出来，莫名有种被区别优待的感觉。
他笑嘻嘻的端过盒子，捧在手里，还没吃心里已经美滋滋。
苗宇带着大伙刚好走进来，一看满桌子餐盒眼前一亮。
“哟，有吃的！”
叶锐一把按住苗宇伸向的餐盒的手。
“先干活，根据你的表现确定你能吃几份。”
“滚！”苗宇收起手，拿起了刚才放下去的报告。
死者陈宁旭，31岁，身高1米83，属于民营航空公司翱翔航空客机飞行员。
“陈宁旭送医后经过省人民医院的全力抢救，前后经历了输液，利尿，洗胃等等措施，胃内容物几乎排空，所以我们查到的生理指标几乎没有太大异常。”
省人民医院经过初步判断，陈宁旭因酒精摄入过量引起酒精中毒。
因为当事人昏迷不醒，也没有其他知情人，不能判断酒精摄入了多少，并且伴有生命体征微弱等情况，所以常规紧急抢救措施都用了。
洗胃催吐这是常规手法，苗宇几乎没有办法通过胃内容物判断他的最后一餐进食时间。
“我从医院拿到了死者的尿液样本，从最开始的尿液里发现了里未完全代谢的苯二氮卓类药物。数据值非常低，常规化验根本检测不出来，这种成分用于很多辅助睡眠的保健品中，不太容易引起怀疑。”
“我在解剖陈宁旭遗体的时候，着重关注了这个方面，有很多意外发现。”
苗宇一句话解释了，为什么省人民医院抢救了那么久，只发现了陈宁旭酒精中毒，没能发现他还服用了药物。
抢救活人和解剖死人，手段完全不同，活人可以验尿，抽血，抽静脉血，抽动脉血，但是不会割块内脏，敲块骨头下来煮烧洗化验。
法医可以……
苗宇从尿液样本入手，找到了沉积在死者体内的蛛丝马迹。
“不仅有苯二氮卓，还有苯丙……”
“诶，你等等，我听这些化学名字头疼，您能照顾下我的智商，简单点说不？”
“简单点说就是，他服了助眠药物，但是以我查出来的成分来看，这药有点东西。”
苗宇说完，叶锐抓了抓脑袋，刚弄明白一出又来一出。
现代人生活节奏快，很多人都有不同障碍的睡眠障碍，去医院可以开助眠药物，在外面也可以购买助眠保健品，即使医院通过尿液，血液检测出来，只要不过量都是正常的……
“你从内脏里才验出来？那血液里都没有咯？尿液里也没有了？他这个状况送到医院第一时间验尿验血是常规吧？一点没发现？”
“是量确实很轻微还是都代谢完了啊？”
通过酒店方工作人员和急诊医护的口述，房间里很糟糕，呕吐物排泄物非常多。
派出所现场初步勘查也没有发现明显异常，而酒店更是确定警方暂不查封后，认为这事不涉及刑事案件，立刻叫人把房间整个清洗，换了地毯，当天进行了特价促销。
“代谢完了还能中毒？”叶锐发现了一个有悖常理的点，如果屋里的排泄物真的是因为喝多了代谢所致，那么为什么陈宁旭还能中毒如此之深，甚至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