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他的出入境信息只有一次目的地是C国，其他出国航线多是周边邻国。
调查范围一下缩小到了几个人，不过十分钟同班机组人员信息全部查了出来。
一位机长，两位副驾驶，一位见习飞行员，安全员四名，空姐七名。
叶锐还没说话，卓一鸣已经自顾自根据个人信息开始了初步排查。
“机长年长，没功夫理这些事。副驾驶其中一个是陈宁旭，另一个和他年龄相仿，有疑点。”
“见习飞行员小两岁，也有可能。”
“安全员四名男的，这种大多数是退伍军人之类的，日常工作和飞行员不搭边，应该不了解，我觉得可以排除，或者作为次要调查对象。”
“空姐直接排除，估计他们对陈宁旭都没啥印象了。”
叶锐赞同卓一鸣的看法，年纪相仿，经历类似的人才会容易注意到比自己优秀的人的动向。
有个确定的目标后，这些人目前的最新状况再次调查出来。
副驾驶依然是副驾驶，还在陈宁旭前公司工作，但是最近三趟航班都是洲际航线，几乎是连轴转，估计根本没时间去八卦陈宁旭的动向。
曾经的见习飞行员终于成为了副驾驶，离开了老东家，跳槽到了另一家私营航空。
“这家公司好像是去年才成立的，大本营在逸林，专做廉价热门旅行航线。”
叶锐闻言眼睛一亮：“这么说，这小子可能常驻逸林咯？”
在自己地头办事方便，卓一鸣刚输入证件号码，常驻人口登记信息立刻弹了出来。
谁都没想到这么巧，当初的见习飞行员，如今登记的居住信息居然就在附近的小区。
叶锐一瞧窗外黑乎乎的天色，来了兴致。
“徒弟，咱们出去散个步？”
“万一不在家呢？”
“散步嘛，不要那么有目的性，去认个门遛一遛。”
叶锐说完站起身，卓一鸣习惯性拿起车钥匙，叶锐听到声音一回头。
“这么近，开什么车？”
“你的专用座驾。”卓一鸣笑了笑。
“走一下当锻炼，最近没时间锻炼，我觉得有些退步了。”叶锐义正言辞拒绝了他的轮椅。
夏日的夜晚，虽然天色已经黑尽，天边的云层总透着若有似无的亮，让人错觉夕阳未尽。
曾经看过多年的叶锐清楚，那是灯塔与鱼火交织的路，指引远航的人尽快归家。
徐徐的海风从树林间吹过，落到人的身上还有残留的湿气。
叶锐大口呼吸着混入了汽车尾气的空气，未充分燃烧的汽油涌进鼻腔的滋味并不太好受，但是却好像给他注入了特别的兴奋剂。
他越呼吸越急促，甚至因为用鼻孔呼吸不够过瘾而张大了嘴巴。
空气在鼻孔，口腔放肆穿梭，胸腔随着动作剧烈的起伏。
卓一鸣听到呼哧呼哧的声音一扭头，脸顿时变了颜色。
“师父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叶锐摆摆手。
“我就是觉得很好闻，很香，你不觉得吗？？”
卓一鸣见他呼吸迅速恢复正常，相信他真的没事，但是对于叶锐的解释无法理解。
“你以前都说不好闻，好臭……”
叶锐并没有解释，再一次深吸了一口空气，双目微闭仰脸望天略带陶醉地说。
“这难闻的味道才是人世间的味道……”
马路上的车水马龙，人群喧嚣，比病房里万年如一日的消毒水味道好闻百倍。
这是人世间活着的健康人才能触碰到的真实的气息。
虽然夜色已深，路边的店铺关闭了大半，但是马路上的流动小摊却多了起来。
点着亮晶晶七彩灯的小推车上面放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玻璃碗，自制的手写布幅歪歪扭扭三个字：清补凉。
年轻的姑娘见到叶锐走过热情的招呼。
“帅哥，来份清补凉吧，甜甜滋润下火呢。”
叶锐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扫了一眼车上的玻璃碗。
芋圆，西瓜，西米，椰子肉，红豆，绿豆，芒果……
除了这些传统的，还有很多新奇的配料。
“这个怎么卖？”
“5块，8块，1……”
姑娘价格还没报完就被叶锐打断：“我不是问价格，我是问怎么搭配。”
姑娘眼珠一转：“最贵的任选，份量最大，够两个人吃。”
“行，给我份最大的，你选好吃的装。”叶锐说完抬手挡住了卓一鸣的嘴，卓一鸣舔了舔嘴唇只能住嘴。
大庭广众，还是不要驳了师父面子，看他的表现应该知道自己不能吃吧。
叶锐给了钱端着满满当当一大碗走了几步，到了一棵大树下才停下脚步递给卓一鸣。
“今晚我们都没有好好吃饭，我现在肠胃还没完全恢复不觉得饿，你是年轻人你不吃饱没有力气工作。”
“我记得你刚到逸林的时候，看到路边摊的清补凉说这个好甜好好吃，以前都没吃过。”
“你说这个有营养，五谷杂粮水果椰奶什么都有，你爱吃。”
“后来，你怎么不吃了？”
叶锐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僵硬，试探性地问。
“现在还吃吗？”
“吃……”卓一鸣说了一个字嗓子发紧，他不敢继续说从叶锐手里端过碗，埋头呼噜呼噜吃了好几勺。
叶锐见他吃的这么高兴，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你怎么会不吃了呢，肯定是我记错了。”
“其实啊，这个东西只是表面管饱，汤汤水水一会就没了，不过晚上有宵夜不怕。”
叶锐絮絮叨叨说着，卓一鸣从鼻腔到眼眶一片酸麻，明明甜甜的清补凉进了嘴里却夹在着咸味。
叶锐说的这些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会的他工资微薄，又要租房生活，还要寄钱回去给爷爷改善生活。
从小吃过的糖水，真的就是白糖兑水。
到了逸林第一次看到这个简直惊呆了……
从来没见过，但是不妨碍他认定这个一定很好吃。
他问过价格后犹豫了，犹豫了很久终于在某个晚上买回了一大碗清补凉当做晚餐。
好吃的确很好吃，当时也吃得很满足。
只是还没到睡觉就饿了，大半夜躺在床上抓心挠肺睡不着，越告诉自己不要想，睡着就好了，肚子里越饿。
他翻来覆去打滚了很久，最终只能起来打开自来水龙头灌了一肚子水欺骗了神经。
那个甜甜的滋味，他一直忘不了，但是也知道了不能当饭吃，只能在偶尔奖金拿得多一点的时候买一碗解馋。
没过多久逸林旅游开始爆火，清补凉的价格因为游客来得越来越多而节节攀升。
路边摊的清补凉终于成了他高攀不起，只能偶尔提及的模样。
并不是真的买不起，而是在吃饱饭之余，还掏钱吃这么一份甜品他舍不得，不如寄多点钱回去让爷爷买几个鸡蛋补身体。
于是他每次路过小摊都匆匆走过，年少时候的欲望克制着克制着就忘记了曾经想要拼命得到的模样。
他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叶锐居然记得他都忘记了的事情……
他大口大口吞着甜滋滋的液体，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配料来不及细细咀嚼全都咽进了肚子。
他仰起头喝光了塑料碗里的残汤，借着擦嘴的功夫偷偷在脸上抹了一把。
卓一鸣深深吐出一口气，稳定情绪后再次开口。
“师父好吃，再给我买一碗好不好。”
“滚吧，小兔崽子一口汤都不给我留啊，走了走了……”
“有冰沙你不能吃，等你好了，我请你吃哈根达斯。”卓一鸣趁叶锐转身撩起衣服再次擦拭脸庞。
“哈根达斯算个屁，老子瞧不上，你的钱省着点还要给我交租呢……”
“我现在工资高啦，比你也差不了多少了吧，房租和哈根达斯我都能有。”
“去去去去，你不可能比我有钱。”
两个人嘴上较着劲走到了小区对面，叶锐话音忽然止住，冲着小区门口扬了扬下巴压低嗓门。
“徒弟，你看那是什么？”
卓一鸣瞟了一眼小区门口站着的两三个男人。
身姿挺拔，穿着长风衣，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有些异类。
“帅吗？”叶锐又问。
卓一鸣眉宇皱了起来，不知道叶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看他们几个，多半是空少之类的，气质有些妖俏，不如飞行员阳光。”
卓一鸣翻了个白眼：“原来你喜欢这样的，这样的叫帅……”
“不不不，我喜欢你这样的。”叶锐顺嘴回完，脚一抬走过了马路。
他路过三人身边刻意放缓脚步，果然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都和飞行，航班，旅客有关。
“头等舱那个奇葩客人哦，仗着自己有钱，居然要求我给他提供高度白酒。”
“做梦哦，国内航班怎么可能有酒。”
“他以为自己白金卡有钱啊，有钱你坐驾驶舱去呗，叫机长滚蛋你来开。”
“哈哈哈……”
一阵嬉笑，叶锐确定了他们三个的身份和他猜得差不多。
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口正要进入，保安一抬手拦住了去路。
“去哪家？”
叶锐掏出工作证亮了亮顺便问：“我们就不能是这里面的住客？”
保安放下了手摇了摇头：“你们不像，这里的常住户我都认得，人不多的，大部分都是出租的，航空公司的才会租这里。”

第111章
“哦？就没有别的工作性质的人租？你们这地段挺好啊。”叶锐借机和保安攀谈了几句。
这个小区住户不多，户型都是三室一厅，虽然面积大但是入住率非常高。
小区开盘时附近还没这么热闹，地产公司给航空公司做了很划算的内购价。
所以这里的大部分房东都是在航空系统工作，主要目的买来投资，仅有小部分是自住。
随着逸林发展起来，航班越来越多，投资的房东们把房子租给了系统内的同事，知根知底相互放心。
所以这里所有住户几乎都是航空公司的职员……
虽然两个人的身高体型都达到了航空公司要求，但是气质一点都不像。
“气质怎么不像了？”叶锐摸摸下巴十分好奇，在外人眼中他究竟有什么别具一格的气质。
保安睨了他一眼，呵呵一笑，朝着仍然站在马路边的三个人努了努嘴。
“瞧见没，服务员都得是那样的……”
“你意思是我们丑？”叶锐摸了摸脸有点不高兴，这打人不打脸，保安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跟相貌没关系，气质不一样，你瞧瞧你两身上哪有一点低眉顺眼的架势？？”
“哦~~懂了，你说我们比较像找茬的对吧？”叶锐闻言十分满意，他这一身正气看来是不容易藏起来了。
保安笑而不语，打开门挥了挥手，顺道给他们指了各栋楼号。
叶锐在保安的指点下，顺利找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单元，大门紧闭，他毫不犹豫按响了呼叫。
“谁啊。”
卓一鸣还没反应过来，叶锐已经自自然然脱口而出。
“送外卖的。”
“咔哒”门开了，两个人顺利进门，踏上楼梯卓一鸣问叶锐为什么用这个借口。
“你没听保安说这里都是三室一厅，我赌他是合租，不管谁来开门，肯定不知道室友叫没叫外卖，所以不会有怀疑。”
叶锐猜得没错，门打开后，他们还没进屋，开门的人急匆匆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灯，三个卧室房门紧闭，微弱的光线从门板下方的空隙透出。
很好，三个人都在家。
叶锐放轻脚步走到门边，轻声呼唤着名字。
咔哒一扇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门后的眼睛还没漏出来完整的一只，卓一鸣一手推门一手捂嘴把人立刻推了回去。
“呜呜呜呜……”年轻男人大惊失色，满脸慌乱，想不通保安严密的小区怎么会出现入室抢劫。
而且这入室抢劫犯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莫不是来绑架他的。
想到这，他眼睛大睁，举起手还没来得及反抗，被人一推按到了墙壁上。
他心里想着完了完了，自己的体能面对这个人毫无反击之力，今天死定了。
叶锐轻轻关上房门，掏出了工作证怼在他的面前。
“我们是警察，来找你了解点事情，不要声张，你也不希望你的同事们知道我们的身份吧？”
男人看清楚证件上的名字，单位，松了一口气。
工作证的做工精良，无论是警徽还是字体，印刷清晰，比例协调。
虽然没和刑警打过交道，但是他们三天两头碰见机场警察，经常和边检海关接触，都是类似的部门，辨别工作证真假对于他来说轻而易举。
卓一鸣见他紧绷的身体放松，撤了控制他的双手。
“抱歉，事出紧急。”
这下他更笃定这两人没有恶意，毕竟入室抢劫绑架谁还跟他道歉啊。
“你是曲峥？”叶锐问。
“啊，对啊，你们不是都知道吗，喊着我名字过来的，我没犯法吧？我应该没犯吧，我觉得我挺老实的。”
叶锐掏出手机展示了网上的瓜贴。
“你和陈宁旭是前同事吧？”
曲峥一把夺过手机，两指在屏幕上不断滑动，眼睛越瞪越大，他自己说过的话记忆犹新。
“这不是我发的，TMD，你等等。”
曲峥气呼呼掏出手机，卓一鸣一瞧就知道他想干嘛，刚伸出右手被叶锐抓住了四指。
温热的手相触的那一刻，卓一鸣心漏了一拍，愣在原地僵硬的抬着手。
叶锐抓着他的手放了下去，意思很明显：叫他不要干涉。
曲峥拨出一串号码，电话接通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先开骂。
“你可以啊，我把你当兄弟，给你说的啥，你都往外发，居然给我发到了网上？你想害死我啊！”
“网上，什么网上？你是不是打错了？”对方莫名其妙。
“打错个屁，老子给你说的陈宁旭的事，不是你还有谁发网上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啊，不是我，我给另外个同学发过，你等等别挂，我问问。”
电话那头传来了新的通话声，为了自证清白，对方用的免提。
“陈宁旭那事，你还跟谁说了？”
“什么事？我没说啊，你跟我说的，我都没说。”
“那就是你发网上的咯？妈的你不要害我好不好，曲峥来找我以为我说的，以后什么事我都不跟你说了，烦死了。”
“啊……不是，你听我解释。”
吵吵嚷嚷中，卓一鸣离体的魂魄终于归位，他轻轻呼了一口气，把右手递到了自己左手的掌心。
那头的电话挂断，大家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曲峥也猜出了另一个人的身份，他的火气并没有因为找到元凶而消散。
“我跟你说过了，他嫉妒我们，不会安好心。”
“叫你别跟他来往你不信，MD，害死我了，以后什么事我都不跟你说了。”
曲峥气呼呼挂了电话，手机摊在掌心向叶锐解释。
“这小子，大三时候因为体能考核，补考不过被淘汰了，他就觉得是我们使绊子。”
“MD，天天翻墙偷跑出去约会，开房，我们都没举报过，自己搞虚了管我们啥事？？”
“这人品德就不行。”
叶锐听他絮絮叨叨抱怨完，轻轻“哦”了一声。
“其实我们也不是来查谁泄露这事出去的。”
曲峥嘴巴半张，一脸麻木，差点脱口而出：你特么的不早说。
“其实谁泄露的，陈宁旭是死是活我都不关心……”
“嗯？”曲峥有点诧异，听警察的意思，陈宁旭可能还活着？那他们来找他问什么？
叶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并不想直接告诉曲峥陈宁旭的死活，毕竟这事说和不说都是麻烦，不如给他一个烟雾弹。
“陈宁旭没死的话你们找我干嘛？”
“不对，他死了也不是我害死的，你们不是来找泄露消息的，那你们究竟来干嘛？”
曲峥越问越觉得稀里糊涂。
“你不是说陈宁旭经济来源有问题吗？我们是来问这个的。”
“啊？”曲峥心里一沉，这个事可比告诉外界陈宁旭死了麻烦多了，要是陈宁旭没死，知道他说这么多，会不会过来揍他啊？
“警方调查一切保密，刚才我捂住你的嘴就是不想隔壁知道呢。”
卓一鸣表面看起来是解释了自己刚才的行为，实际是为了彻底打消曲峥的顾虑。
“所以，你说的话同样也不会被别人知道，特别是陈宁旭……”
叶锐强调，陈宁旭不可能知道谁告诉了警方关于他的事情。
曲峥闷头琢磨了半晌，估摸自己今天不说的话可能走不出这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