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而这些民宿因为交通问题，配套问题，生意不可能家家都很好，能够生存下来自然有独特的经营之道。
叶锐估计这一片远离市区，公共交通不发达，不是正常游客的首选，但是却成了一些野鸳鸯私会的绝佳场所。
“正经谈恋爱，谁来这？带你来你都得跑吧？”
“你都要跑，更别说姑娘，当人姑娘傻啊。”
叶锐笑嘻嘻的调侃卓一鸣，哪晓得卓一鸣幽幽回复。
“那要看谁带我来，也许呢？”
“也许你个P，不准恋爱脑，脑瓜子清醒点！”叶锐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一手教出来的小徒弟可不能误入歧途。
“你看，你带我来，我不就来了吗？”卓一鸣的解释让叶锐一愣，他尴尬地笑了笑。
“那哪能比，我们是工作，是查案，是为了事业奋斗，为了保家卫国……”
“前方100米抵达目的地，请提前靠右行驶。”导航的提醒，打破了叶锐表情上的不自然。
路边一个大大的指路牌，指点卓一鸣沿着右边的小路继续前行。
开过一条七八十米，堪堪只够一辆车通行的小路后，酒店的黑色金属雕花大门拦住了去路。
叶锐跳下车，看到门边有一个可视对讲机，他按下呼叫后，很快自己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订单号报一下。”
“没有订单号，我是警察。”叶锐亮出了工作证。
黑色大门缓缓打开，卓一鸣开着车跟在叶锐后面进入了这个有些神秘的院子。
他们进来的是这个院子唯一的门，大门正对的六层小楼却没有入口。
旁边一个小小的牌子指示，办理入住往后走。

院子里停着寥寥数辆车，每辆车都用防雨罩遮了起来。
防雨罩的款式和车子并不是十分匹配，但是颜色材质统一，连新旧程度都几乎一致。
叶锐勾唇一笑，等到卓一鸣停好车，立刻指着防雨罩问他看出什么没。
“快下雨了吗？你不是都不用这个，说免费洗车？”
“你再看看，琢磨琢磨。”叶锐冲着墙面的墙努了努嘴。
墙壁上曾经有过大门的痕迹，但是现在被砖块全部堵上，并且再次刷上了一层墙漆，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曾经的入口。
而旁边的指示牌也是非常小，并且设置的角度很奇特，不走进院子根本看不到。
“难道这是酒店统一提供的防雨罩？不是为了遮雨，是为了遮挡客人的车子和号牌？为客人保密？”
“是啊，贴心吧？要我偷/情，我也来这，啧啧，我估计咱们此次不会特别顺利。”
“你准备跟谁偷/情？”卓一鸣歪着头直勾勾盯着叶锐。
“比喻，类比，不懂吗？枉你还是大学生呢。”叶锐尴尬的回答完沿着指示牌，拔腿就走。
两个人绕到楼后，瞧见了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的门厅。
墙上装着两扇玻璃推门，门厅的空间很局促。
设置在楼梯旁的木质导台让叶锐瞬间想到了八十年代的小招待所。
等待已久的年轻女子轻轻撇了下嘴角。
“你们又是为了503的事情来的？”
“住客都登记了吗？”叶锐问完，女子随手拨了一把导台上的本子。
一页页翻开，笔迹不同，新旧不一，甚至墨水都有蓝有黑。
看起来倒不像是刚补的。
他翻了小半本才找到了陈宁旭入住当天的登记。
6月8日晚上十点……
不过就是前天晚上，距今不足48小时。。
叶锐又继续翻了几页，认真数了数。
从前晚到现在，登记入住的客人居然有四十几个。
“你们酒店多少间房？”
“大小一共二十五间……”
不到48小时的时间，每间房几乎都换过了一次住客。
就算放到逸林市区，这样的入住率也是让人忍不住说一声：生意真好。
更何况还在这荒郊野地的地方，看来选择入住这里的客人不说全部吧，至少多半都是有点古怪的。
卓一鸣抬头看了一圈，天花板光秃秃什么都没有。
“没有监控，没有入住登记系统，你们是不是只收现金呢？”卓一鸣忍不住嘲讽了两句。
“现金也收，网上付款也可以。”女子说着拿出了印刷着收款码的牌子。
叶锐掏出手机轻轻一扫，收款名字跳了出来。
惠明超市。
“呵，你们到是挺会为客户考虑啊！”
“这是我们老板在市里开的小超市的收款码，现在不好申请，我们就用了之前申请的。”
不管女子说的真假，这个酒店的主要面向的客户结构已经非常明显。
“带我们去503看看。”叶锐刚说完，叮咚一声，几步路远的电梯门忽然开了。
穿着考究的年轻男子满脸不爽，还没走出电梯嘴里已经嚷嚷开了。
“好歹也是你们老客人了，就这样坑我啊？退钱退钱。”
“我刚才问了502的条件和503可差远了，我明明要的503，你们跟我说水管坏了要给我换，只字不提退款。”
“我问过群里的了，这两间房价格根本不一样，你们这样做生意可不行，差价必须退我！”
男子气势汹汹走到前台，女子一撇嘴，拉开抽屉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没说不退你，你刚才不是着急上去吗，走的时候自然会退给你。”
男子看见旁人脸色一变，有些尴尬的“哼”了一声。
“你们还有群？”叶锐问完女子没吭声，男子打量了两人一圈，大概当成了同好。
“有啊，他们经常在群里放特价房，生意不好了就叫我们来优惠入住，生意好了就坑我！”
“我可没坑你，你可不能瞎说。”女子不满的说。
“去去去，你要进群吗？我给你码。”
男子利落掏出手机点开群二维码，叶锐一刷。
“群成员超过两百，暂停扫码加入。”
“哎呀，不行了，你叫他们加你。”
男子点了返回，叶锐看清楚了群成员四百多人，并且群名后面有个2，看来这家酒店的固定客户群有几百人。
难怪网上没有信息，就是关起门来做生意，这些源源不断的客源都能让他们吃喝不愁。
女子背着手，手指拨动钥匙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她明显没有让叶锐加群的意思……
她疯了吧，让警察进他们的客户群，虽然他们的酒店里，到处贴着拒绝黄赌毒，不准□□□□的宣传语。
但是来的那些客人，她怎么知道有没有金钱交易，哪天被警察发现，提供卖Y场所，罪名可大了去了……
叶锐也不是非要加群，反正刚才群名字看清楚了，回去一查什么都瞒不住。
一行人默契的你不提我不说，走进了狭窄的电梯。
“这是我这辈子坐过的最小的电梯了。”一进电梯，叶锐就吐槽。
虽然他的房子是一梯一户，顾添之前滨海半岛的房子也是一梯一户。
但是为了方便住客搬家，电梯空间还是挺大的，哪像现在，他们三个人站在电梯里，他得和卓一鸣紧紧挤在一起，才能避免碰见女子的裙摆。
“为什么刚才我们不走楼梯？”卓一鸣问。
“那楼梯只通一间房，就是我们值班睡觉的房间，不通客房的。”
“你们这电梯就没打算让第三个人坐吧。”卓一鸣缩在角落里，身体斜着，手掌开开合合，几次想要拽着叶锐的衣服或者手腕稳定自己。
难熬的几十秒过去后，电梯门开，叶锐几乎是夺门而出，恨不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出电梯间。
酒店内部环境与平平无奇的外表相比简直天差地别相差。
走廊的墙壁上刷着灰色的墙漆，圆柱形的壁灯和油画间隔着挂在墙上。
地面铺着厚厚的深蓝色地毯，浓郁的香水味在走廊里飘荡。
暖黄色的灯光让人昏昏欲睡，叶锐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了墙壁上的油画。
每一幅画内容都不一样，不是花不是树，很抽象的拥抱或者接吻，还有一些看起来有点复杂的姿势……
上面的两个人分不清男女，反正能看出来是人，那些肢体动作也是成年人一看就懂的姿势。
女子打开503房门，钥匙留在锁孔里，一句话没说离开了。
房间已经被打扫过很多次，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入住过，叶锐也不用在意破坏现场了，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入门处有一个洗手盆，旁边放着一次性牙刷和杯具，还有两条雪白的毛巾。
地上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脚踩上去软软乎乎。
一张欧式圆床摆在房间中央，旁边的沙发应该是定做的，异常的宽大，叶锐坐上去试了试，躺一个半他都没问题。
拉开是茶几下方的抽屉，塞得满当当的五颜六色小盒子，小瓶子。
叶锐撇了下嘴，好歹扫过几次黄，这些东西虽然没亲身体验过，也在熟悉不过。
旁边贴着银色的标签纸：全部免费使用。
“老板真大方啊，这么一抽屉免费用，用光了他不亏吗？”叶锐随便抽起一盒夹在指间扬了扬。
“你那么担心老板亏本，不如查查价格？”卓一鸣回答。
“有想法！”叶锐打开手机识图一搜，很普通的品牌，一盒三只十几块钱。
“确实，要用回几十盒才能回本房价吧，来这里的人用掉一盒就不得了了。”
叶锐扔回手中的盒子，往沙发背上一靠，悠哉哉环视整间客房。
床对着的超大落地窗前分割成了两块区域，左侧是透明玻璃砌成的淋浴房。
右侧放着他在苗宇照片里见过的独立浴缸。
通体洁白鹅蛋造型，下窄上阔形，长度大概一米八，缸体高度超过80厘米。
浴缸右侧距离墙壁有一小段空隙，靠墙放着的黑色三层小架子上放着一盘新鲜的玫瑰花瓣，几个高矮不同的棕色瓶子，还有一支没开封的红酒，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红酒杯。
叶锐饶有兴致的走过去拿起浴液瓶子看了下，虽然生产厂家不知名，但是种类不少，泡泡浴，精油，不同香味的沐浴液。
红酒上贴着进口标签，没有贴价格，估计也是赠送……
浴缸的左边和淋浴房相接，淋浴间面积不小，叶锐走进去估摸还能至少再站两个人。
“嘿，徒弟，你看，他们这洗澡的地方比刚才我们坐的电梯还宽敞呢……”
卓一鸣瞟了一眼：“嗯，这地挣钱，电梯花钱，不一样的……”
“啧啧，这老板啊算得可真精。诶，怎么有两个喷头。”
墙壁上一高一低挂着两个喷头，叶锐摘下高处的和平时见到的差不多，普普通通的莲蓬设计。
他挂回去摘下了低处的喷头，轻飘飘的没有什么份量，造型有些奇特，不像沐浴花洒，倒像是一个小巧的喷枪。
接口处松垮垮，他轻轻一扯，喷头和水管彻底分离。
他看着左右手里不同的玩意嘟囔了一句。
“不会就这么坏了吧？”
摘掉了喷头的水管多出来了一段细一些的透明软管，跟普通水管不太一样。
他凑近眼前，发现软管好像依然可以拆卸，看起来没有水痕，似乎是全新。
“这是啥玩意啊？”叶锐放下喷头试图拆出软管。
没想到看起来不起眼的软管居然扯出来长长一节卷在了手掌上，触感柔软浑身带着小孔。

叶锐看着这奇怪的管子，搞不清楚这究竟是做啥用的。
“一鸣，你来看看，我是把人家东西弄坏了，还是这玩意另有用途啊。”
卓一鸣瞪着管子上规律排列的出水孔，轻轻嘟囔了句。
“好像是灌肠的……”
“你说啥？”
叶锐没听清又问了一遍，卓一鸣不情愿的重复了那两个字。
“灌肠啥玩意？这又不是医院灌啥肠啊？”
叶锐忍不住翻来覆去看那节白色软管，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医院需要治疗时候才用灌肠，酒店出现这种玩意不可能。
“是不是你弄错啦？”
卓一鸣嘴角不自在的左右撇了撇，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多解释了一句。
“男的和男的，嗯，要洗洗……”
“后面……”
叶锐眼珠子一转，迅速消化了卓一鸣语焉不详的话语，默默把手里的零件组装好挂回了原处。
他走到洗手台边，拧开水龙头仔细清洗着双手，从指尖到掌心，再到手腕，恨不得洗脱一层皮。
等到他终于洗干净手，从旁边的盒里抽出了足有半厘米厚的纸巾，仔仔细细从手指到手腕擦了三遍。
站在旁边的卓一鸣看他洗得这么仔细，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神色黯淡了几分。
叶锐洗好手，走出卫生间回头看了一眼，一声冷笑。
“难怪洗手间，沙发，浴缸都是非比寻同的尺寸，合着用的人不一样啊。”
叶锐说完再次走向浴缸旁，他很轻易的找到了苗宇照片里拍过的喷淋水管的左端，他手指轻轻拂过圆润的边缘，看着洁白的浴缸若有所思。
他陡然一转头附身去看水管的右端，同样的设计却被套上了一个不起眼的硅胶套。
伸手搓了搓，有点软有点弹……
他手撑着浴缸边缘，前探身体，在对面的水管上找到了同样的配置。
靠右的套上了保护套，靠左的光着。
叶锐食指拇指捻着软套轻轻一扯，拉起了一点后就很难再有松动，一松手软套立刻回弹紧贴着水管。
他仔细观察，透明的硅胶套已经有点变色。
他直立身体指着浴缸：“一鸣，如果你进去泡澡，你怎么进。”
卓一鸣收起低落的情绪，走到浴缸边坐在边缘抬了下右腿示意自己的姿势。
“还有呢，起来，换一个姿势。”
卓一鸣听话的起身，面向浴缸手扶住边缘，抬起左腿做出翻越的姿势。
“还有吗，随意点，放松点……”
卓一鸣后退了几步，往前走过去一抬腿就要往里跨。
腿还在半空，叶锐喊了停。
“你发现一个问题没？”叶锐盯着卓一鸣的双腿忽然问。
卓一鸣不自然的并紧了腿，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总是习惯性站在那个位置。无论你是坐着，还是站着，你的立足点都大概这个位置。”叶锐指着浴缸和小架子之间的空处。
“不该吗？不对吗？”卓一鸣有些莫名，他就是感觉哪顺路就从那进去了，难不成还有什么说法？
“别说你觉得顺路，你想想为什么你会觉得那里顺路。”
卓一鸣还没说什么，叶锐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卓一鸣好像一下回到了几年前，他刚到市局，跟叶锐出去现场，叶锐总是叫他想想想，他想不出来都得编出来。
就算编出来的是瞎话也不能用沉默回答，因为叶锐会很不高兴……
他怕叶锐一个不高兴就不要他了……
后来他编理由的技术越来越高，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完成了从编瞎话到推断的进阶……
“首先，这个架子放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取用，其实暗示了泡澡时人的脑袋应该在这边更方便。”
“第二，右边距离墙有空间不容易撞到，左边抵着浴室玻璃墙，可能碰到。”
卓一鸣编完两段自认为的理由，忽然一愣，转头扶上了刚才叶锐抚摸半晌的地方。
喷淋水管的右端加了东西……
柔软具有弹性的手感解释了它的用途。
降低客人泡澡时被金属水管撞伤的风险。
也许是有人投诉过，也许是酒店老板的深谋远虑，这个小小的硅胶套实际作用其实不小。
加上旁边的沐浴用品陈列位置的引导，正常人都会顺着这个地方进入浴缸。
结合刚才卓一鸣进入浴缸的姿势，水管右边很难碰到头部……
并且是那么刁钻的位置……
“去问下当天的情况，有谁一起进来了这里，怎么发现的，谁他们谁发现的。”
卓一鸣急匆匆离开了房间，叶锐呼吸着空气里淡淡的香味，忽然反应过来，在之前的询问中，他漏掉了重要的一个点。
他们一直在关注陈宁旭送医之后的情形，但是一直没有深究过陈宁旭是由谁发现送医的。
习惯性思维是酒店拨打的120，但是他们来了这么久只在前台看见一个人，其他工作人员都没看到，他们要主动发现异常的可能性不大。
且人前脚救护车接走，后脚酒店安排打扫卫生，立刻新一轮的预定，根本不考虑后续，这么爱钱如命的套路大概不会“多管闲事”。
陈宁旭自己打的120？？
更不可能，省人民医院的急诊记录里清楚写着，呼吸微弱，动脉搏动不明显……
很快，卓一鸣去而复返，他一个人回来了没有带酒店任何一个工作人员，坐实了叶锐的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