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彭世贤平时吃喝应酬多，前几年一直由小舅子做他的专职司机。
这种岗位工资不高，说清闲也不算清闲，主要是可以帮姐姐盯住姐夫……
“后来呢？”
彭世贤的小舅子许军，今年36岁了还没有成家，一个人住在父母留下的房子里，主打就是一个混吃等死。
混到高中毕业被父母送去当兵，那个年代退伍军人转业能进不错的单位。
许军退伍后没要分配，拿着钱要做生意，他姐姐许梅让他跟着姐夫好好学学，不肯，觉得自己见的世面多，不到几年赔光所有……
高中学历，退伍军人，出去应聘，成功率最高的是保安，但是许军不愿意觉得委屈他了……
就这么东家打几天，西家干几天又混了几年……

和许军四处碰壁完全不同的是彭世贤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公司规模越来越大。
许梅的弟弟某一天就成了彭世贤的司机，表面上说来跟彭世贤贴身学习，以后好帮忙。
“许军除了开车啥都不干，学习是不可能的，还挑三拣四老彭给的工资低，开了两年车，眼红销售出单提成高，闹死闹活去了销售……”
赵明刚提起彭世贤这个小叔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销售总监凌天也是跟着彭世贤创业的，看在彭世贤的面子上，对许军多有照顾。
自己跑出来的单子让许军去跟，跟好了分一半甚至全部提成给他。
“许军收入是高了，但是都是凌天分给他的，他压根就没办法独立发掘客户。”
“他老婆是还有别的亲戚在公司吗？”叶锐想起司机提到过的细节。
“堂妹还是表妹，在我手下做出纳，专业知识能力都不行，四十来岁了，三天两头请假，只能干这个。”
“彭总去哪了，你们知道吗？还是说他被你们控制住了？”
“麻烦你们给我透个底，我好有准备……”
“我这愁的一宿一宿睡不着啊，这么大个公司，这么多业务不能砸我手里啊！”
赵明刚说到最后依然尝试从警方这里套话，不过被叶锐以警方办案不能透露为由打发了。
挂了电话，叶锐一看手表顿时愣了，他拼命晃了晃左手再看，还是那个时间。
“你干嘛？傻了？”顾添一把摁住叶锐又要开晃的左手。
“不是，这是半夜吧？我时间没错？这才半夜？”
卓一鸣举着手机怼到他眼前：“半夜没错，你是不是要回去睡觉了？”
叶锐指着桌上的手机：“赵明刚难不成真的不睡觉，熬着夜联系两人？？？这半夜都不休息？”
顾添一耸肩，谁知道呢……
“明早，我们要彻底调整重心，查彭世贤的下落，我直觉彭世贤的失踪和刘娇娇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感觉彭世贤可能还在逸林，或者说他离开逸林后没有回帝城。”叶锐紧跟着顾添布置的新方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今天大家回去休息下，虽然距离天亮没多久了，但是回去休息下。”
“明天来。破案最艰难辛苦的日子就快开始了……”
顾添一说完，卓一鸣毫不犹豫的推着叶锐的轮椅出了办公室。
两个人赶在其他人收拾的空档，已经走出了市局。
打开房门，咸味潮湿的空气迎面而来。
正对着的大窗户开着，卓一鸣嘀咕着走过去关窗。
“别关啊，这刚装修完，散散味道……”
“都装修完这么久了，你不是重金选的环保材料吗，那么贵哪还有味。逸林这天气时不时一场暴雨，都给你泡了……”
卓一鸣说完，一扭头，叶锐已经进了房间。
他关好窗户后，又在屋里检查了一番，然后才走进卧室。
关着的门的卫生间里哗啦啦水声不断，他捡起叶锐扔在地上的衣服，拿出一身自己的干净衣服走出了房间。
卓一鸣在客卫洗好澡，吹干头发，洗衣机里的烘干程序还没结束。
他瞧了一眼时间，都快天亮了，他按下暂停捞出半干的衣服晒在了阳台上。
推开卧室的门，还有一盏小台灯亮着，叶锐侧身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卓一鸣松了一口气，放轻手脚轻轻躺在了床的另一边……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卓一鸣迷迷糊糊想起来好像没有调闹钟，没有听到闹钟响，猛地睁开眼，眼前事物还未看清先感觉到了肩膀仿佛压了一块重石头。
“嘿嘿嘿，你生物钟很准点嘛！”
耳边轻笑伴着热气刮擦耳廓，卓一鸣不敢转动脑袋只敢转动眼珠，叶锐的脑袋搭在他的肩头，一脸笑得开心。
“你昨晚几点睡的？我躺着等你就等睡着了……”
“你起来先，压得我难受……”卓一鸣努力平复着疯狂乱蹦的心脏，抑制紊乱的呼吸。
“哦，我忘记了。”叶锐坐了起来。
“我们去市局食堂吃早饭吧？”
“诶？我的衣服呢，我记得昨天扔这的啊？”
床尾的凳子上搭着干净的衣服，昨天那一身不知所踪。
“我洗了，要吃早饭就赶紧，晚了没有了……”
叶锐一听吃的可能没了，匆匆忙忙洗漱套上衣服拉着卓一鸣就出了门。
到了食堂，叶锐自觉的找了个窗边的空桌一座，一副等吃的老实模样。
卓一鸣走到窗口旁，眼睛不断瞟，看来看去好像都没有叶锐喜欢吃的东西……
馒头，花卷，肉包子，豆浆，南瓜粥……
“哟，今天不吃馒头啊？”阿姨伸到蒸笼上的夹子眼见着就要碰到白生生的馒头，却没有听到卓一鸣惯例的点餐。
“换个口味，两个鸡蛋，一碗南瓜粥，一碗豆浆吧。”
“还有别的吗？软和点的没这么实在的？”
“嘿，你们年轻人一天一个变，以前还说馒头实在顶饿呢，现在又嫌弃啦。”
阿姨嘴里说着，挥舞着不锈钢夹子飞速移动蒸笼里的包子，馒头，终于从最里面挖出来两个白生生的米糕，上面还点缀着几朵金黄色的桂花。
“桂花蜜米糕，软和。”
“都要了……”
叶锐满眼期待盯着卓一鸣端着的托盘，碗碟一放下，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斜眼飘向柜台方向。
卓一鸣端着南瓜粥搁到他面前：“你就当喝药，得吃点杂粮，粗粮。”
叶锐端起碗凑到嘴边，小小喝了一口，旁边一动。
他转头看见顾添端着豆浆坐在了他旁边，手里还提着两个包子。
“嗯？你怎么也来这吃早饭？”
“老谢出差了，我给阿姨放假了，对付一口。”顾添捏着包子啃了一大口，说话含含糊糊，卓一鸣立刻埋下头敲鸡蛋。
叶锐眨了眨眼，没听清谁出差了，他好像听到了“老谢”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岔了。
老谢又不是顾添家的厨子，他出差跟顾添的早饭有什么关系？
顾添啃完一个包子，瞧叶锐的粥好像没动。
“你赶紧吃，今天事多着呢。别嫌弃不好吃，咱们市局的食堂是自个的，不管咋说肯定健康，不比你的牛奶面包差……”
叶锐嘟嘟囔囔端着碗又喝了几口，顾添正要埋汰他，裤兜里手机一震，他掏出来瞧见是妈打的赶紧按了接通。
“儿子，小谢是不是又来出差啦，你一个人可得好好吃饭，别让人担心。”
“妈，我知道。”
“你起床了吗？”
“起了，工作忙，我都到市局了，你有啥事赶紧说。”
顾添觉得怪怪的，他妈可不是退休闲在家的家庭妇女，一天比他还忙，这大清早打电话干嘛？
“你说话方便吗？”那头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严肃。
顾添左右瞧了一眼，整个食堂只有他们一桌，他干脆把手机搁在了桌上按了免提。
“方便，你说。”
“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要不要报警？”
叶锐正在灌药般的喝粥，听到这句，张了张嘴立刻闭上强制自己咽下去，捂着嘴咳了起来。
“谁在旁边？”韩嘉佳一听到动静立刻警觉。
“叶锐……”
“哦哦。小叶啊，恢复的还好吧？回头阿姨给你寄点补品。”
“妈，你被诈骗了吗，报什么警？”顾添强制拉回话题。
“昨天你许阿姨，就是彭叔叔的老婆忽然找我借钱，大半夜的，我觉得不太对劲。”
“嗯？”一桌三个人同时停下了咀嚼凑近了电话。
“妈，你继续，我们听着的。”
韩嘉佳和彭世贤早年合作很多，后来因为主营业务差的越来越远，加上韩嘉佳敏锐感觉到彭世贤在外面可能有些不对劲，于是刻意疏远了。
他们现在的交情也就是一年挑个节日一块吃个饭，生意上的往来几乎没有了。
昨晚十一点过，许梅忽然给她打电话，要借钱。
张口就是三百万，说是彭世贤去国外出差了，但是彭父突发疾病，等着钱救命。
许韩嘉佳心生疑惑，什么医院张口就要三百万？
许梅说彭父和彭母是参团到国外旅游，然后突然发作，国外医疗太贵，她手里的现金都在理财和股市，找她借点周转，等老彭回来一定连本带利归还。
韩嘉佳心中疑云更甚，转了二十万给许梅后，说自己的个人账户一天限额就这些，明天上班了到公司给他转过来。
许梅千恩万谢后说今早一定要帮他想办法。
“儿子，我觉得许梅是不是被诈骗了啊？虽然他家的经济都是老彭把着，但是我知道的流动资金还是有个四五百万的。”
“而且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可没听说过她会炒股理财啊。”
“妈，你别再给她打钱了，但是别告诉她，找理由拖住，多的你就别问了。”
“阿姨，我插句话啊，你还记得刘娇娇吗？”叶锐问。
韩嘉佳叹了一口气：“有的事情吧我没证据，所以我也没对谁说过什么，老彭和这个助理交往过密。”
韩嘉佳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阿姨，你可千万别给许梅打钱啊，如果她再联系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叶锐怕韩嘉佳心软又叮嘱了一遍。
“放心吧，既然我给你们说了这事，我就不会给她转钱了，但是我也会想办法拖住她，让她不要起疑心。”
挂断电话后，叶锐惊叹。
“阿姨这警惕性很高啊。”
韩嘉佳这一通电话，可以说帮他们坐实了之前的怀疑。
许梅对警方撒谎了。

三个人顾不得吃早饭，匆匆上楼，办公室里人基本已经来齐。
顾添吆喝大家进会议室，他拖过几方通话设备，拨出了大家熟悉的号码。
刚刚整理好着装准备出门的谢悯，瞧见手机上市局的座机立刻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谢悯。”
“谢局，昨我跟你说过的事情，你帮我留意了吧。”
“我安排辖区的民警注意他们家了，还需要进一步行动吗？”
“应该需要，现在我们有把握这个案子牵扯到帝城，我现在把情况给大家通报下，麻烦您帮我安排下帝城那头。”
“好的，我听着。”
叶锐眼珠越瞪越大，那头的声音是谢悯不假，顾添这语气好像他才是局长，谢悯怎么还这么配合？？
“今早我接到了一个和彭世贤有关的电话，彭世贤的老婆许梅一直在对我们撒谎。”
第一次警方联系许梅时，许梅说彭世贤去出差，顺道去拜访名医给久病未愈的父亲求药，因为手机进水了所以暂时联系不上。
昨夜许梅却说彭世贤去国外出差联系不上，要给在国外旅行突发疾病住院的公公筹集医药费，张口就要借300万。
前后矛盾的话语里面只有彭世贤联系不上是统一的。
“许梅联系不上彭世贤但是一点都不着急，说明她对于彭世贤失联的原因清楚。”作为旁听了韩嘉佳电话的叶锐刚才在路上已经理清了思路。
“他不仅知道，还帮着彭世贤隐瞒，欺骗警方。”徐懋森接着叶锐的话头继续了自己的分析。
“现在两个可能，第一彭世贤是自己选择失踪，第二彭世贤和许梅都被人要挟，隐瞒实情。”
叶锐说完转头看向顾添，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
“谢局你听明白了吗？帝城你比我们熟，帮我们安排下呗？”顾添语气轻松，对着话筒一通安排，叶锐眼眶逐渐睁大，难道立过功的人就这么牛逼吗？？
但是谢悯不是也是战功赫赫，他怎么也应该比顾添厉害啊？
他小心翼翼拿眼睛瞄了四周一圈，发现大家神色平常见怪不怪，而那头的谢悯仿佛也是习以为常。
“一会把他们的资料发我，我尽快安排下去。”
“我这边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如果来得及的话，我亲自去跟。”
电话挂断，顾添还没做安排，卓一鸣举着手机汇报已经把身份信息发过去了……
叶锐抿着嘴，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外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说不上来……
“一鸣，咱们去联系出租车司机，催下技侦酒店周围的监控。”叶锐招呼着卓一鸣走出了会议室。
电话接通，那头又是一声睡意朦胧的“喂”。
听到叶锐自报家门后，顿时清醒了起来。
“是有什么事吗？我没犯错吧？”
司机紧张的情绪逗笑了叶锐，赶紧解释只是想了解下曾经搭载过的一位客人的情况。
“哎哟，警察同志，大早上您来逗闷子呢，我天天马路上跑拉那么多客人我哪记得住谁是谁啊。”
“对啊，我也是这么给我领导说的，但是我领导不信啊，咱们打工的不得走个过场。”叶锐毫不犹豫一口锅甩给了顾添。
“也是，咱们都不容易，你们问吧，我尽量想想……”
“4月20日早上八点过，在城市航站楼你拉了个客你还记得吗？”
“嘿，你要问别的我不记得，这个人我可能真记得，你别着急，我想想……”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出租车司机语气略带兴奋开始描述。
“是不是外地人，我听口音像帝城那边来的。”
“穿着黑色裤子，翻领POLO衫或者衬衣，反正不便宜。”
“男的，对吧，是吧，岁数不年轻了，估摸有五十了！”
出租车司机会议起的细节都对应上了彭世贤的特征，他见警方没有阻止，讲起了当天的情况。
他平时不爱走城市航站楼那一块，又堵车又拉不到优质客户。
那边出来的客人，不是有私家车就是提前包好了车，都是来度假的，他一个月能跑一趟算是多的。
那天接了个郊区的客人送过去，他本来是打算放空离开，刚下车就看到了路边站着的男人。
男人五十岁左右，衣着考究，夹着一个公文包，看起来像个有钱人。
他真琢磨这男的是等自己的车还是打车呢，这男的招手了。
上车后，男人说出目的地，离的不远的地方，但是因为堵车，所以差不多走了四十几分钟才抵达。
“他去哪？”卓一鸣着急询问。
“嘿，市人民医院，想不到吧？”
这个目的地让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出租车司机当时也很诧异，好奇多问了几句，问男人是去看家人，还是自己去看病。
司机还劝男人，如果自己看病，复杂点的就别来这里了，这里的医疗水平没那么高，还是得去帝城那些大城市。
男人说自己过来出差，顺路约个体检。
“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个人民医院前两年搞了个金卡体检中心，弄了不少国外的机器，还有一些检验项目回来。”
“我听说可厉害了……好多富人都慕名过来的。”
“是吗？”叶锐正要深入询问被卓一鸣打断。
“嗯，如果给你照片你还能认出来吗？”
叶锐瞟了卓一鸣一眼，出租车司机说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直觉卓一鸣应该知道……
“应该能，但是你们别给我修图修得妈都不认识那种啊，我可分不出。”
卓一鸣在系统里随便挑了几张照片混着彭世贤的证件照发给了司机，嘟嘟嘟一连串短信提示后，司机准确说出了彭世贤照片的编号。
“行，谢谢你啊，我可以向领导交差了。”挂了电话，叶锐追问人民医院的金卡体检能检查些什么。
国外一些机器，一些新的检测方式通过引进到普及需要漫长的审批流程，而望北岛作为国家重点扶持的经济特区，独特的优待体现在方方面面，很多想进入国内的仪器会申请在逸林试点。
省人民医院作为唯一指定合作医院，承担了此项重任。
据说富豪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闻风而动，金卡体检正式开始运营那天，不到一周，未来三个月体检全部预定满，盛况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