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叶锐抽出中间五颜六色又是曲线，又是大饼图的一张纸举在手里伸长胳膊从左往右慢慢展示了一圈。
“这……”看清楚标题和结果的干警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会不会是最近才出现的？”
“也许以前是好的呢？”
大家七嘴八舌，想法各异……
叶锐冷笑一声指着大伙：“大家都是男人，你们查过这个吗？”
大家顿时摆手：“谁没事查这玩意……”
“你们这群单身狗，没结婚没备孕，没事也想不到查这个，彭世贤为什么要查？”
“如果他不是知道自己有问题，不会去查……”卓一鸣从叶锐手里抽出报告盯着上面的结论。
精子活力检测报告，无精症……
标本离心15分钟未见精子，建议再次检查。
“彭世贤有一儿一女吧？也就是说原来是正常的？”
“谁知道呢，但是他应该很清楚现在不正常，他一把年纪了查这个做什么……”
“儿女成年，婚姻完整，查这个图什么？他要是不行，许梅应该也不能生育了吧？”
“啊？难道……”
不好的揣测从众人心中升腾……
彭世贤身边，有生育能力，并且怀孕的年轻女子刚好有一个……
“他来逸林体检，刘娇娇来逸林建卡准备生育……”
两个人的行为如出一辙，看上的大概都是逸林远离帝城，有些事情可以轻易保密。
“刘娇娇的孩子如果跟他没关系，可以生下来后做DNA，而不是先去查自己的精子质量……”
“彭望看来只是帮忙背锅而已，只是这口锅不知道他清不清楚。”叶锐语气幽幽。
“所以啊，姜还是老的辣……”
刘娇娇在省人民医院的报告都是孕期检查，建档案等正常检查，和普通孕妇没有区别。
叶锐继续给大家提示：“你们仔细瞧瞧，这化验单上写的收取标本时间是多久？”
大概是因为这个体检套餐收费特别贵，所有检查比常规检查记录的数据多了一项：时间。
这项检查涉及到□□的液化时间，从收标本到处理再到出报告的每一个时间点都清楚地记录了下来。
八点五十三，窗口收取标本。
八点五十五，处理标本。
下午两点四十二书写报告，三点零七分审核报告。
三点半发布报告……
“这检验速度蛮快啊。”
叶锐听到干警的评价，忍不住再次提醒：“你瞧瞧他别的检查时间，抽血的。”
在场的警察都是经历过数次体检，别的不知道，提到查血都清楚。
有人立刻翻出了肝功的检查单，抽血时间九点十分。
“肝功需要空腹，常人习惯到了医院第一时间去抽血，然后吃的喝点，再去检查别的项目，彭世贤不走寻常路啊。”
“说明查血他不在乎，最在乎的就是□□检验结果。”
“下午三点半出的结果，手机能看到吧？那就是说刘娇娇死亡前他肯定知道化验结果了……”
大家终于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彭望给刘娇娇买房，孩子却不是他的……”
现有的DNA对比，刘娇娇的孩子跟彭世贤毫无关系，自然跟彭世贤的儿子也没有关系……
“他精子有问题，关刘娇娇的孩子什么事呢？不是彭望打的钱买房吗？”徐懋森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叶锐瞧了他一眼笑了笑。
“钱只是从彭望的户头出去的而已……”
“我觉得吧，彭望可能就是个借口，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刘娇娇这号人的存在。”
“我怀疑这是彭世贤搞得障眼法……”
叶锐的大胆推测让人豁然开朗……
“彭望是律师，是彭世贤的儿子，不管他在外面怎么乱来，涉及家庭利益，彭望一定会帮自己父亲……”
“彭家花在刘娇娇身上的钱，一定能讨回来。”
“彭世贤和刘娇娇还有孩子怕不是正常关系……”
“那会不会是他确定了刘娇娇的孩子不是他的，两个人起了争执，他失手杀死了刘娇娇，然后逃跑了？”
干警推测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
彭世贤跑路的事情知会给了许梅，许梅为了家庭大局帮他进行了隐瞒……
“不管怎么说，彭世贤的失踪很不正常，帝城那边有谢局，我们抓紧收集本地的信息线索，”
顾添说完猛地敲响了桌子。
“彭世贤的手机信号追查，酒店周边监控什么情况了啊，好几天了啊？”
“手机信号查了……”坐在角落的陆斯轻轻举起了手。
层层叠叠的人头后，陆斯堪堪露出半张脸，顾添抬手指着他。
“你躲角落干嘛，坐前面来。”坐前面的人自动闪开让出了一条路。
叶锐笑嘻嘻盯着一脸通红的陆斯，这也算老刑警了，还是那么害羞腼腆。
“我们追踪了彭世贤的手机信号，4月22日凌晨关机后，再没有开机过。”
“我们也查了彭世贤常用的聊天软件，同样的时间之后，他没有回复过任何人。”
“很多人在找他，财务经理催他签字，销售经理催着他商量销售任务，还有很多人……除了他家人……”
陆斯汇报的同时，坐在角落另一侧的徐懋森勾过鼠标键盘登陆了彭世贤的账号。
长长的未读列表，鼠标拨动几次看不到头，就这么一会还有头像在往前跳。
徐懋森随便点进去了一个对话列表。
备注，汇海物流许总。
“老彭啊，最近你们走我们的货少了呢？是这几年生意不景气吗？”
“听说你们在和其他公司谈？现在很多新公司价格压的低，但是可不太守规矩啊。”
“老彭啊，你也别装忙，有什么要求你提，我们这么多年了尽量满足。”
徐懋森退出对话框，叶锐瞧着头像上完全没有变过的红色数字瞪大了眼睛。
“诶？怎么看了跟没看一样？？”
“你连这都不知道？”徐懋森语气不屑。
“我不知道啊，我睡了几年，我知道啥？”
叶锐不仅无视徐懋森语气里的敌意，甚至“不知羞耻”的摆明自己就是落伍了。
“开发公司专门给我们开发的版本，三方登录完全不影响当事人使用。”卓一鸣给叶锐解释完，叶锐眼睛一亮。
“那不是，我们可以实时监控？”
徐懋森抿了下嘴，继续往下滑动鼠标，又挑了几个头像点进去，全部都是工作工作。
在一排标注着红色数字的最尾端是刘娇娇的头像。
没有未读消息。
点进去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4月20日早晨。
“我已抵达逸林，晚点到，你把要签字的文件准备好。”
“好的彭总，分公司的账目我昨天看了下没什么大问题，等您来了过目。”
看起来两个人的对话依然和工作相关，但是大家知道这普普通通的字里行间怕是不止沟通工作那么简单。
而这条之后，两个人再无交流……

彭世贤的家人，一个备注徐梅，一个备注彭望，还有一个备注宝贝。
备注宝贝的是他的女儿，彭瑜琛。
徐梅的聊天记录还是春节那会，彭世贤发消息叫徐梅晚上和他一起去拜访朋友。
单从这一点看，两夫妻的关系似乎很淡漠……
彭望的聊天记录更少，一年几次，都是逢年过节和彭世贤生日，儿子主动问候。
他只是淡淡回复，谢谢，儿子加油之类的。
和女儿的聊天比较频繁，主动关系学习忙不忙，钱够不够花。
聊天记录里时不时一笔转账记录，这和查到的银行卡信息相吻合。
叶锐起身勾过徐懋森松掉的鼠标，在彭瑜琛的聊天记录下半部分反复滑动。
“他几乎隔三四天就会关心彭瑜琛，但是今天距离上次聊天已经过去十天了，不正常。”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对比儿子和女儿，他的态度差异很明显。”
叶锐说完，大家终于发现刚才看聊天记录时感到的为何从何而来了……
这个儿子，彭世贤好像算得上不闻不问……
难道是彭望做了什么忤逆了彭世贤的事，以至于父子关系变得如此冷漠？
叶锐退出对话页面，沿着联系人列表滑动到了底部找到了最开始的未读消息联系人。
他一个个点进对话框，一边看，一边快速念着对话时间。
最早的未读消息，源于一个合作伙伴，4月21日傍晚六点……
“他的电话往来最后一个电话是什么时候？”叶锐问完，陆斯准确报了出来。
4月21日晚上六点半，通话时长七分钟，销售总监……
“马上联系销售总监，看看这通电话彭世贤有没有透露什么。”
销售总监凌天接到电话起初有点意外，听说是了解彭世贤的情况，立刻严肃起来。
“彭总是失踪了吗？还是在你们那里？需要我联系公司的律师吗？”
“不需要，我们联系你的事情最好也别说出去，案情重大，希望你理解。”
“好的好的，我一定配合。”
关于他和彭世贤的最后一通对话，过去了这么些天，他依然记忆犹新。
和他发的文字消息一样，他和彭世贤通话的目的也是和销售计划有关。
“今年的情况跟往年不太一样，往年都是上半年红火，下半年淡，所以我们销售目标大部分压在上半年，但是……”
今年经济不景气，加上海关的一些出入境新政策，他们的进口订单到货时间对不上销售时间，上半年销量大跌。
销售总监想要调整下全年计划，把未完成的目标额往下半年压。
“进来的这些货，有的过季了需要走打折渠道，下半年订货和销售重点都要调整……”
“彭世贤怎么说？”叶锐觉得一通电话十几分钟，不至于都是讨价还价吧？
“他问了我怎么拆分，落到每个人头上怎么算。”
销售总监按比例拆分，报上数额后，彭世贤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许军的有点太高了，既然普调就给他调一下。”
对于小舅子的关照，销售总监毫不意外。
他解释这些只是挂在许军名下，如果实在完不成，他会帮助许军的……
但是调得太明显，其他人可能会有意见……
而且销售额和奖金递增比例挂高，调了的话，回头奖金比例也要拿少，许军怕是会有意见。
彭世贤还是坚持要给许军调整销售目标。
并且说，他和我什么关系你们都知道，谁敢说什么。
凌天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同意按彭世贤说的调整。
“他叫我尽快调整好发给他确认后就执行，说日子很快，没多久了，不要耽误进度。”
“就这些，没什么特别的……”
“他很关心他的小舅子啊……”叶锐意味不明说了一句，销售总监清了清嗓子，让他稍等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很快那头说话的声音变得空旷。
彭世贤这么久联系不上，作为公司高层，警察找上门他心里也有了猜测，本着配合的由头，他说出了很多抱怨。
“彭总老婆家沾亲带故的太多了，一个个的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彭总需要了解每个人的动向，否则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
“基本重要部门都有他老婆安排的人，但是幸好能力有限，对公司的正常运转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他以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讲究一碗水端平，这一次这么维护许军我是没想到的。”
“彭总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年纪也不小了，我也要为自己打算……”销售经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叶锐打着哈哈，笑着说，打算和警方案子不冲突，也没关系。
“为了你还有公司好，你们配合警方调查这事就别说了，我们没有主动找过下面的人。”
销售总监忙不迭说着好的好的，挂掉了电话……
“咱们现在表面上不应该有彭世贤的DNA对吧？”
叶锐说完，卓一鸣立刻明白了叶锐的意思。
“对，我们没有找到本人，或者本人的直系亲属采集生物样本做对比，我们啥都没有。”
“咱们要不麻烦谢局去采集下彭世贤女儿，儿子的DNA？”徐懋森刚说完，顾添猛地抬头。
“你当谢局是啥？”
徐懋森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
“彭世贤那一大家子搞不好集体隐瞒，万一他直系亲属全部玩失踪，我们没道理去抓人来配合。”
“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先去找找帝城的医院……”
“医院？”会议室里疑惑一片。
“师父，你是想用彭世贤留存在医院病理科的肺结节组织切片提取DNA吗？”
叶锐抬手抚上了卓一鸣的头顶。
“不亏是我乖乖小徒弟，举一反三很快啊，就是这么个意思！”
彭世贤和父亲做的DNA配型不能正大光明拿出来，但是他留在医院的样本，警方可以通过合法手续获得。
顾添迅速掏出手机，这次他不是打给谢悯，而是打给了他熟悉的帝城市局法医中心，请他们前往彭世贤做手术的医院提取病理标本，检验DNA。
叮咚，叶锐手机一震，他掏出来看到邮箱里新收到了一份文件。
李忠明发的整理好的最新监控。
“嘿，监控到了，快放出来大伙看看。”叶锐把手机递给卓一鸣，让他操作连电脑。
卓一鸣瞧着邮箱名字，轻轻皱了下眉，很快舒展开来认真执行叶锐的指令。
4月20日，省人民医院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城市名仕酒店附近马路的监控在屏幕上同时展开。
彭世贤4月20日上午八点四十，通过人民医院正门进入园区，下午四点过离开在马路旁拦了一辆出租车。
这个时间和他在体检中心结束检查的时间完全对应。
五点过，挂着同样车牌的出租车停在了酒店门口的马路边，彭世贤下车后步行进入了酒店。
酒店附近有三个监控，覆盖了正门外的公共区域……
但是彭世贤仿佛消失了一般，进去酒店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其实极乐宫那地，后面是树林，加上以前四楼开始才是做生意的，以前没什么人跳楼跑路。现在二楼就是客房，还是挺好翻的……”
叶锐觉得彭世贤不大可能至今还藏在酒店里，很可能是翻窗户跑路了。
“那让苗苗再去一下？”顾添有些信心不足。
建筑外墙溜光水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让法医鉴定中心的人去采样，真担心出意外……
“要不让苗苗监工，我们上？”叶锐觉得他们爬个墙，翻个窗户应该问题不大。
“也行，晚上吧，大白天太晒了，一会晒晕了，掉下来了。”
顾添刚说完，手机响起，他立刻接听。
“许梅两姐弟出门了，我等下开视频，你接电脑上。”
电话是谢悯打的，说完一句话立刻挂掉，会议室里一阵忙活后，不到两分钟，前面的显示屏上显示出了帝城宽阔干净的大马路。
汽车发动机的噪音混着大马路上的声音传了出来，顾添嗤了一声。
不知道谢悯又从哪里去搞了一辆破车。
前面有一辆挂着帝A拍照的黑色小轿车，看车标属于中等品牌，看款式型号上市时间起码超过十年。
“这是彭世贤老婆的车？”
“这车现在卖二手，八千块有人收吗？？”
大家有点难以置信，彭世贤那么有钱，住的一般可以理解为帝城房价太高，或者住惯了市区，但是车居然也开这么旧。
“对，这辆车是夫妻两名下唯一的车，其他的车虽然是彭世贤的但是是挂在公司名下，现在开车的是许梅的弟弟许军。”
谢悯给了大家肯定的答复。
黑色小车不断变换车道，在车流中穿梭。
谢悯左右旋转方向盘，一直保持着两个车位的距离。
十字路口的绿灯开始了十秒倒数计时，谢悯慢慢放缓速度，前方的黑色小车却加速猛地转了右。
谢悯扶着方向盘，看着前方的红灯，连呼吸的频率都毫无变化。
绿灯亮起，谢悯慢悠悠踩下油门，到了路口轻轻右转方向盘。
过了十字路口没多久，谢悯看到了停在马路边的黑色轿车。
十几米远的玻璃门一晃，一个黑色的身影钻了进去。
玻璃门边，银行的金色铭牌反射着阳光。
“我们的后面的人跟进去了，我前面找个地方停下等等看。\"谢悯说了一句，继续慢悠悠向前开。
到了有又一个十字路口，谢悯从容调头开到黑色轿车马路对面停下来，他调整手机的摄像头正好拍到彭家的车。
车载电台离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夹杂着机械的叫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