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当初叶锐父母想把他送到国外无果，又到处咨询专家，最后把他留在逸林的原因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新的仪器，新的技术可以尝试，说不定哪天就有奇迹了呢？
“要不咱们去人民医院打听打听？”叶锐琢磨不论彭世贤为什么跑逸林来体检，尽量多收集他的信息准没错。
卓一鸣盯着叶锐的脸看了半晌没吭声。
叶锐忍不住伸手拨了一下他：“帝城那边反正不要我们操心，去看看呗……”
卓一鸣咬着下嘴唇挤出个“嗯”。
车开出市局大门，早高峰刚过去，路上稀稀拉拉几辆车，阳光肆意穿透玻璃窗，照在人手臂上没多会就有了针扎的感觉。
叶锐起身回头看着远去的大门，嘴里嘀咕着。
“顾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卓一鸣脚趾一抠，差点平地踩下刹车，但是他依然装作听不懂。
“什么事情？”
叶锐盯着卓一鸣的头顶手痒，狠狠叹了口气。
“你还是太年轻，你不觉得他和谢悯，哦，谢局之间有点不对劲吗？”
“是吗？”卓一鸣死命盯着前方的路根本不敢转头。
叶锐搓了搓痒痒的左手高高抬起最后轻轻落在了卓一鸣的肩头。
“顾添对谢局太随意了，就有点……不够尊重。”
“哦哦，你说这个啊。”卓一鸣长舒一口气，肩膀往下一垮。
“嗯？”叶锐盯着比刚才矮了一点点的肩头。
“你刚才好像很紧张？”
“刚才那段路送外卖横冲直撞的太多……你不用担心，谢局人很好。”要是说这个，卓一鸣真不紧张，他怕叶锐问他一些无法回答的问题。
“那也不行，领导就是领导，得尊重点，我要找机会好好说说顾添。”
卓一鸣忍不住扭头瞅了叶锐一眼。
“师父，你变了……你以前可是……”
你以前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是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当初谢悯刚来时，大家都小心翼翼，连顾添都战战兢兢，只有你上去就是一顿刺……
还说为兄弟分忧……
“那不一样，谢局是有真本事的人，再说了，我能这么快回来复工，还不是靠他……”
卓一鸣撇了下嘴，原来是得了好处啦。
在叶锐反复斟酌怎么教导顾添尊重谢悯的时候，车子稳稳停在了人民医院停车场。
叶锐“啧”了一声，这些不重要的小事回头再说，先查案！
他迫不及待下车从后备箱扒拉出了轮椅。
美其名曰：应景。
“你不走过去？这上去就是大厅门口。”
“来医院吧，人这么多，我坐个轮椅兴许能有个优待呢？比如挤个电梯啥的。”
卓一鸣推着叶锐上电梯，走向独立于其他大楼旁边的一层六层建筑。
表面全金色玻璃幕墙，金卡中心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果然是符合暴发户的气质，金光闪闪又土又豪。”叶锐评价。

第041章
大厅里，天然石材从地板铺到了墙面，中央一个纯白色圆弧形导诊台，里面站着三位身着浅蓝色护士裙的护士。
导诊台两边一排十几个宽窄不一的闸口把大厅分隔成了两部分。
乍一看还以为是地铁进站口。
叶锐还没欣赏完大厅的装修，紧邻导诊台的闸口自动打开，站旁边的护士招呼两人从这里走。
叶锐笑嘻嘻说着感谢，走进闸口，左右各有一条走廊，分别有六部抵达不同楼层的电梯。
布局看起来不像医院，更像是写字楼。
“那些护士就负责开闸口啊？”叶锐回头瞧着她们一脸笑容可掬的望着他。
“没有，这里的闸口是刷码开启的。住院患者有腕带，体检患者有预约码。”
“那我们怎么什么都没有，他们都没问就给我们开了？”叶锐迷惑，他都准备好掏工作证了……
“你有脸……”
“诶？我这么帅吗？”叶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卓一鸣带进了其中一部电梯，并且按下了楼层。
他对着电梯里亮可鉴人的金属反光板摸了摸脸，忍不住翘起了二郎腿。
久久未得到回应，叶锐扭头瞧见了卓一鸣面无表情的脸。
电梯语音提示着即将抵达的楼层，他后知后觉。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卓一鸣撅了下嘴，这栋楼他们曾经出入无数次，导诊台的护士可能并不清楚两人的身份，但是能在这一住一两年，并且三天两头在这里来检查的，比起那些一年来一次做检查的金主患者，这印象肯定深刻……
“到了，走吧。”
电梯门开，外面乌泱泱站着不少白大褂，个个看上去都不太年轻。
叶锐一愣，外面站着的人看见轮椅上坐着的人也一愣。
目光落到卓一鸣脸上，大部分人脸上露出了微笑。
叶锐仰头看着卓一鸣的脸，还是那张脸，没写字……
卓一鸣在心里深吸一口气，推着叶锐步出电梯，他以为这些医生会进入电梯，但是他们没有。
刹那间无数只手伸过来拽住了轮椅扶手。
“来来来，靠边。”
“来来来，这边……”
“啊？你们做什么？”
“你们是谁？”
叶锐大惊失色……
“你不认识我们不要紧，我们认识你就行了。”说话间不知道谁的手轻轻拍向了叶锐的膝盖下方。
叶锐的腿忍不住往前一弹。
“膝跳反应，好家伙，真的康复了……”
“问问检查室有空不，拉过去再检查一遍……”
叶锐挥舞着双手阻止“啊，我不是来体检的，我是来办案啊！”
“检查室有一台机器空着……”
“不耽误，你问你的，我们看我们的……”
五分钟后，叶锐躺在冰凉的检查仪器上怀疑人生……
这帮人仿佛土匪，而他仿佛是被强抢上山的民男……
呱噪的机器嗡鸣持续了十几分钟，不断变幻颜色的光圈从叶锐头顶缓缓移动到了脚下。
卓一鸣抿着嘴憋着笑把叶锐扶下来。
叶锐眉头紧锁，看到玻璃外的电脑前，里三层外三层站了不少白大褂，比刚才电梯门口的只多不少……
叶锐走出房间，外面的讨论不绝于耳。
“你看脑子里的淤血都没了。”
“他双下肢的肌肉恢复很好啊。”
“神经好像还有点缺陷，不过应该不影响，后续加点药应该能康复。”
“躺了这么久，有点病是正常的，不碍事，小问题都能恢复。”
叶锐揉了揉太阳穴，问卓一鸣：“他们都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MDT，都是老大……”
“啥？啥玩意？”
“多科联合会诊，他们在给你会诊……”卓一鸣认真回答。
这样的会诊他经历过好多次，每一次都是气氛沉重……
“草，这算强买强卖吗？得不少钱吧？”叶锐摸着自己的钱包，觉得好大一笔损失。
“不算，他们应该不打算收你钱……”
连号都没挂，医嘱都没开，直接问哪有空就搞了，还收个啥钱啊……
“就算收也不贵，一次也就几百块而已。”
“这么多老大，最多加个0，你给得起的。”
叶锐听到价格松了口气，走出检查室，热烈的讨论仍在继续。
欢快祥和的气氛持续了不短的时间，穿着白大褂的大佬们抬起头满眼慈爱盯着叶锐。
“我看你这腿已经差不多了嘛。怎么还坐轮椅？”
“走路不舒服？”
“没力气？”
“我跟你说，要多练……”
“不，他懒。”卓一鸣立刻回答，大佬们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伙子不错，不要有心理压力，慢慢就都好了。”
“不说回到巅峰时刻吧，毕竟这个年龄段，你的运动水平肯定超过大多数人。”
“记得复诊，经济条件宽裕再吃点补充剂。”
白大褂一个个走过叶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着医嘱，叶锐的肩头斜到快要窝进了轮椅里，人终于都走得差不多了。
他们走远了，还有欢快的交谈传过来，叶锐听不大明白，大概是说他恢复的很厉害？
“这是什么情况？”叶锐瘫着脸问卓一鸣，他忽然明白了出发前卓一鸣的犹豫。
“你是知道了对不对？”
卓一鸣疯狂摆手，他上哪里去知道。
他只是知道每周的今天，人民医院各个科室的负责人，技术大拿会在这栋楼开会而已……
他想到的不过就是碰到了，大家肯定认出叶锐，多询问一些叶锐可能不耐烦。
哪里晓得这帮大佬不走寻常路，上来就是一通检查，现场来了个会诊？
“算了算了，当我占便宜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叶锐望着瞬间空荡荡的走廊，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卓一鸣推着他走进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面坐着卓一鸣熟悉的工作人员。
她一直在办公室里没出去，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见卓一鸣第一个反应就是叶锐来体检……
叶锐听到体检两个字蹭一下站了起来。
“不体检，我们来查案子！”
工作人员瞪大双眼盯着叶锐的双腿：“你的腿？”
叶锐抬起腿拍了拍：“好的，好的，我们想查一个患者的体检记录可以吗？”
叶锐说着赶紧掏出了工作证递过去。
工作人员看着身后那张更加宽大却空荡荡的办公桌，说要打个电话……
“市局刑侦的叶警官？没听说过啊……”
“就是16号床，在咱们医院躺了好几年那个……”
“哦哦哦，刚才给他做检查那个啊，哦，好像是听到他说什么办案，行吧，他要什么都给他。”
叶锐搓了搓脸，他躺着的名气远远比站着的名气大啊……
想想领导说要什么都给，刚才被他们那一通研究好像还赚了……
“这个患者之前在我们这没有就医记录，只有前段时间来体检了，不过报告还没出完呢。”
工作人员瞧着电脑屏幕语气淡然。
叶锐一听来了精神头凑近屏幕。
一股热气扑上卓一鸣脸颊，他本能的闪身被叶锐一把勾住肩头。
“跑什么，一起看！”
彭世贤选择的是体检中心最贵的套餐，一次消费8W8，琳琅满目几十上百个项目。
工作人员点进体检结果，拨动鼠标滚轮。
“哟，还有这么多项目没验呢，都是预约没到场。我说怎么还没出整体报告呢。”
“他最后一个项目是4月20日下午三点四十检查的，后来就没来过了。”
“不检查会退钱吗？”卓一鸣问。
“不退，这些检查随时可以做，永久有效，但是不退钱，这个协议上面写的很清楚。”
“瞧瞧他都检查了些啥？”
鼠标游动到最顶部，一项项看下来都是常规项目，查血，心电图，验尿……
忽然叶锐眼前一亮叫了停，卓一鸣还没看清楚，叶锐一把捞起他。
“这些报告方便打印一份给我们带回市局吗？”
工作人员正想拒绝，想起了刚才领导说过的话：要啥都给他。
“可以，不过你们不能泄露哦，这可是患者隐私。”
叶锐嘴里说着感谢，眼睛在电脑屏幕上瞟来瞟去。
“你这个系统是不是可以看到整个医院的患者档案？”
“是，你还想看谁的？”
叶锐毫不客气报上了刘娇娇的信息。
叶锐带着厚厚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回到了市局，办公室里死气沉沉，一看就是没有新的突破。
他走进门站在最前，扬起了手里的牛皮袋。
“兄弟们，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到了崭新的牛皮纸袋上，叶锐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顾添举着手机一阵风似的从小隔间冲了出来，一把拨过叶锐的肩膀。
“大家马上到会议室，我们和谢局沟通下帝城的情况……”
“啊？”叶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添拽着出了办公室。
大家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小跑进会议室还没落座，电话已经接通。
“你那边什么情况？”顾添语气十分不客气。
“辖区民警反应，许梅一直没有出来过，我担心有问题，刚才和辖区民警一块以补充户籍信息的形式进入了彭家。”
彭世贤家位于帝城繁华地段，是一处有些年头的板楼。
小区地段很好，物业完备，环境清幽，是处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但是是步梯房，彭家住在三楼，据顾添的记忆，从他有印象去彭家开始，他家就一直在这里没搬过。
房子是三室两厅，装修有点过时。
“哦，你亲自去询问的？”顾添的问题得到谢悯肯定的回答后，开心的说。
“我就知道，你准有办法，演戏你可是专业的……”
“当初骗了我那么多次呢……”
“我们进去后发现不止许梅一个人在家。”谢悯眼见着顾添的话题越扯越远赶紧拉了回来。
“还有谁在？”大家好奇。

第042章
“许梅的亲弟弟许军，我们顺道一起补充了下资料。因为许军告诉我们他也是住在这里，和姐姐姐夫一块……”
“不对啊，许军应该自己住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啊。”顾添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所以我们一起补充了资料。”
说是补充户籍资料的询问，但是谢悯认真观察姐弟二人，他们表面上对答如流，但是小动作不短，努力保持镇定。
特别是警方提到彭世贤什么时候在，作为户主他需要签字，两姐弟的回答南辕北辙。
“许军说快回来了，就这两天。许梅说可能要一两个月不好说……”
“许梅听到许军说又立刻改口，说应该快了，记岔了，说到了让他来派出所报道……”
“两姐弟这是有事啊。”叶锐摸着下巴顺嘴问谢悯。
“你就这么走了？？？”
顾添甩头瞪了叶锐一眼：“怎么跟领导说话呢，礼貌点……”
叶锐手一顿，会议室里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那头的谢悯也听到了，他立刻接下了叶锐的话头。
“对，我们退了出来，但是安排了同事在大门附近盯着，我怀疑他们两姐弟会有一些出乎我们意料的举动。”
“你也在吗？”顾添又问。
“我当然在……”
谢悯不过是借用警力，说到底这也是逸林的事，哪有他在旁边躲清闲的道理，并且在逸林几年他发现逸林不出事则以，一出事准小不了。
搞得明明都是逸林刑侦，区里和市里干得好像是两码事。
区里每天抓小偷，抓抢劫……
市局破自己的命案，破隔壁市的命案……
没命案的时候帮着经侦抓走私，帮着扫黄抓组织□□……
没个清闲的时候……
“行，那你好好守着，有消息通知我们，我们这分析下案情，你听吗？”顾添说完，谢悯毫不犹豫挂掉了电话。
会议室里再次想起低低的笑声，叶锐环视一圈，好像除他以外，大家都习以为常。
顾添拿过叶锐的牛皮袋自顾自打开。
“你这带了什么爆炸消息回来吗？瞧把你嘚瑟的……”
顾添抽出薄薄几页纸刚翻了两张，骂了一句脏话，一股脑拍在了卓一鸣手里。
“你来说……”
卓一鸣眨巴眨巴眼，原样捧着递给了叶锐。
“我都没看清是个啥，还是师父说吧。”
叶锐一把捞过去，清了清嗓子，把刚才那张放到了最下方开始铺垫前情，当然省略了他被按在仪器上一通检查的过程。
“彭世贤身体挺好的，也挺惜命的，他第一次来这边体检，金卡中心为了建立完备的档案，对他过去病史做了深入询问。”
“彭世贤以前连颗蛀牙都没有，最大的病就是两年前体检查出来肺部结节，然后切除后病理结果良性。”
“虽然这样，彭世贤依然没有放弃对自己身体的关注，每年都会体检，不过这是第一次到咱们逸林来……”
叶锐的前情铺垫成功引发了会议室里的窃窃私语。
一屋子人除了叶锐，应该对这个金卡体检都不陌生。
一来，省人民医院是市局定点医院，无论因公还是因私就医，市局警察都有优待。
二来，当初成立时，实在是太火，什么比肩国外，抢领全球，广告宣传无孔不入，想忽略都很难。
“金卡体检现在也得提前个把月预约吧？他为什么这次要来逸林？”
终于有人提出了大家心里的疑惑，叶锐嘿嘿一笑，抽出了刚才压在最下面的报告。
“我感觉这么多检查项目，不管重要不重要都不用看了，彭世贤跑来逸林的目的可能只有这一个。”
“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他怎么会天远地远跑来逸林体检，我觉得他是起了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