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接下来怎么办？”
叶锐听顾添早有安排，放下心来，不过下一步该怎么办，是继续查还是怎么样，他摸不清顾添的想法。
“开个会把目前的所有信息，从头到尾捋一遍，然后我给谢局汇报。”
卓一鸣听完立刻起身出去安排会议设备。
会议室里，一摞摞打印好的文件整齐的摆在了桌面上。
其中大部分都是银行流水记录，范荣入社会多年，从经银行发放的第一份工资收入开始，到最后他在ATM机器上取走的现金为止，每一笔都打印了出来。
涉及金额无论几元几角，还是几万几十万……
全部整理了出来。
顾添总结了刚才询问潘思琪的关键点后，转头冲着卓一鸣扬了扬下巴。
后者作为整体梳理范荣资金流水的人，开始介绍通过分析范荣银行流水得到的结论。
“范荣前些年打工时，收入并不高，他的收入明显提高是在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他用自己的个人账户收款，第二年，他注册了公司。”
“第四年，他开始招聘人员，形成了相对正规的公司化管理。”

范荣发迹的每一步都以数字的形式，一步不落记录在了公司账户的资金流水里……
卓一鸣一句句总结完范荣也就是范制衡的发家史，最后话锋一转。
“无论他生意做得多大，业务面积多广，这些年他公司账目的盈余仅仅是能够覆盖人员支出，运营支出。”
“要说到纯利润，仔细算下来是有的，肯定没有我们看到得花销那么多。”
除了范荣还有范启明，潘思琪这些年的银行卡资金流水全部汇总在了一起。
潘思琪和范启明的钱，除了少量的工资收入，其他钱全部源于范启明……
特别是潘思琪，每一笔入账，范荣都写清楚了汇款缘由。
例如生活费，零花，购买什么，缴纳什么费用。
这些备注，除非潘思琪去网上银行或者去柜台打清单查询才能看见。
如果她直接取现金，或者刷卡消费是看不见的。
很显然，这么多年她根本没有去关心过，也没有想过范荣会把打给她的钱全部留下痕迹。
如果说范荣是个金钱管理细致的人，他给范启明打的每一笔钱从来没有这样的备注。
“把这些失踪者没能退回的出境押金凑在一起，也不够范荣全家这些年的花费啊。”
买房，买车，给刚毕业的儿子投资亏掉的钱，包养小情人每个月给的生活费……
范荣就是开十家咨询公司，挣到的钱都不够……
“逸林利用海路非法出境的线路这些年因为打击力度增加，费用越来越高，也越来越难。”
曾经参与过经办海上走私案的刑警介绍了，目前逸林海上走线的状况。
以前海上打击力度不够，很多人利用躲在渔船货舱，装扮成船员等形式，乘坐远洋渔船经海路跨越国境后不归。
这两年加强了船只人员管理，完善了出海作业人员报备监督，海上还有巡逻船不时抽查。
之前还有过暗访执法……
多方施压，种种手段叠加的效果明显。
从以前几千一万就能随随便便找到一趟渔船出海，到现在一趟动则几万元，还根本找不到船敢担这个风险。
直接降低了通过望北海路非法出境的可能性。
“一经发现渔船携带未登记报备的人员出海，罚款数额根据情况不同，至少一个人头五万起，上不封顶。”
“最严重的取消渔船海上作业资格并且追究刑事责任。”
重罚之下，这几年望北岛海上非法线路被逐渐清理斩断。
但是范荣父子却能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人随便出去不打紧，两父子都能换着出去。
这不仅仅是花钱就能办到的事情，说明他们有成熟的海上偷渡线路，并且可能合作多年，彼此信任。
两父子才能如此轻松随意的出去……
“范荣和陈宁旭应该有非常微弱我们还没查到证据的联系，不排除直接认识，否则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他每次都买到陈宁旭出售的机票。”
“对了，我查了票务公司陈宁旭手上走的机票。”徐懋森举起了手。
“说！”
“其中很多都是有去无回……”
“草！”大家听到这句话忍不住飙了脏话。
陈宁旭利用职务之便拿到的特价机票，转而贩卖出去牟利，不少购买人都是买了往返票，却只用了去程的人。
一两张票是这样可以说巧合，三张五张呢？十几张呢？
“我们目前查到的有去无回的人，全部都是买的陈宁旭提供的机票。还有一些是我们没查到的。”
徐懋森的话语再次加码，陈宁旭怕是不止和范荣一个人合作。
“查查他的同性恋人秦文轩，他有没有类似情况。”叶锐先顾添说出了指示。
“范荣如果和陈宁旭有合作关系，陈宁旭6月出事，他联系不上，重要的资源断了。”
“难怪他要暂停这个业务了……”
“空中正规路线，陈宁旭帮他解决了，不正规的线路，你们说会找谁？”
叶锐说完，环视一圈，有人一拍脑门。
“难道是那个跑路了的刘本强，他去的也是吾济利甲！”
“这种小国家，华人本来就不多，又不是什么发达地区，一股脑的都跑过去怕是不太正常。”
“赖川，孙平交待，他们把各地骗来的人，通过刘本强的船送出去。”
“全部都是非法出去的吗？票务公司的出票名单里有一些查不出和范荣的关系，能不能肯定是其他路径来的。”
“如果范荣还有我们没查到的其他人，在国内以各种方式骗人出境，然后陈宁旭和刘本强负责提供交通渠道。”
“所以范荣的失踪被绑架，根本就是自导自演。”顾添一句话总结了他们这些天忙忙碌碌得到的结果。
“他打电话给潘思琪，并非是想让潘思琪救他，他都没有被绑架，哪里需要救？”叶锐嘴角轻挑，真的是老狐狸算盘打得精。
“那是为什么？他不是说潘思琪对他好，是真爱么……”
会议室里年轻的刑警依然没有捋明白其中的关系。
黄玲玲清了清嗓子：“他告诉潘思琪，范启明靠不住，实际上是范启明在帝城帮他存来路不明的现金，他在瞭阳取款，然后两父子一起失踪了。”
“哦~~~”刚才提问的干警狠狠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
“所以他是骗潘思琪拿钱，他想把国内所有的钱尽可能带走，包括曾经给潘思琪花的，他们这一走就不打算回来了。”
“至少短时间不打算回来，以后再说，以后再回来，估计也跟潘思琪没关系了。”
叶锐说完，会议室里唏嘘一片。
年纪轻轻的女孩，为了短暂的利益无名无分跟着上了年纪的男人多年。
几年的优渥生活让她失去了理性思考或者不愿意去理性思考的能力。
只计较自己得失，从来不管这份得失的源头是否违背道德，是否违法。
哪曾想东窗事发的男人，在跑路之余还不忘记算计她吐出所有……
范荣肯定坏，无论是法律层面，还是道德层面。
但是很难用“傻”来界定潘思琪。
“果有因，万物皆有源头，就不要替他人惋惜了，把这帮人都抓回来，交给法律去定论。”
顾添阻止了大家的唏嘘，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同样不多了……
“范荣两父子出去肯定不是单纯的偷渡，那其他人呢？”
“是自愿吗？真的都是自愿吗？”
“肯定不可能全都是自愿，比如王玉珏，还有袁磊，他们家里都收到了敲诈电话。”
卓一鸣第一个回答。
“王玉珏？”
“王玉珏是谁？”
突然出现的名字，让其他人一愣，而且听起来就是个受害者。
“同样是受害者。”顾添挥挥手示意大家不要纠结这个继续讨论。
他刚想继续发表观点，手机响起，没想到居然是谢悯。
这个时间，照理都应该休息了，而且一般他们知道对方忙工作的时候没有重要事情都不会打电话。
这样突然的来电，肯定就是有事情了。
顾添立刻按了接听，并且点了免提语气恭敬。
“谢局，您好。”
叶锐忍不住侧了下身子，斜着眼盯着顾添，心想这人可真能演。
“顾队，关于你们现在正在查的案子，我已经向上级汇报，帝城这边技侦的同事给予了大力支持，查到了一些出乎我们意料的线索。”
大家听到这，立刻坐直了身体，而叶锐对谢悯的葱白又增加了几份。
轻飘飘几个字：帝城技侦给予大力支持。
这哪有说得那么容易，还不是谢悯用自己当初立下的功绩，攒下的人脉做资本，人家才会这么配合。
帝城技侦汇聚了全国的精英，就不说人了，他们的设备都是其他城市远远比不上的。
刚考上大学那会，叶锐有幸跟着顾添去参观过，那会就叹为观止。
这么多年过去了，加上本身我国科技飞速发展，这帝城技侦现在的硬件不得上天了……
帝城技侦查到得信息不算多，但是却印证了很多重要的环节。
帝城的道路监控里，在6月份，拍到过刘本强坐在范荣驾驶的车辆副驾驶的位置的影像。
刘本强女儿在龙东读大学期间，几次前往发达国家出国旅游，买的机票都是陈宁旭航空公司不可能对外发售的低折扣机票。
范荣和潘思琪曾经两次出国，坐的飞机是陈宁旭同性男友秦文轩当时所在公司的航班，购买的机票也是非对外发售的折扣票。
种种看似无关的小事摆在一起绝非巧合，几个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被了捋出来，他们极可能在多年以前就认识……
“幸好几个主谋目前可能都还活着，我们要抓紧时间，所以上面已经批准了这次行动，我两个小时后的航班回逸林，我们抓紧准备。”
谢悯说完，顾添生怕他立刻挂电话，抢着说：“那我去机场接你。”
“啊？好！”谢悯说完急匆匆挂了电话，生怕顾添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语。
会议室里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忍住。
顾添吧唧了两下嘴：“我们接着说，现在既然有帝城技侦帮我们理清了几个人之间的关系，那么我们沿着这些信息展开下，这几个人是属于非法集团的外围还是主脑？”
“我觉得是中坚力量，主脑肯定算不上，外围肯定是赖川这种小喽喽。”
叶锐立刻回答了顾添提出的问题。
“为什么？”
“他们弄出去这么多，这么卖力还不算主谋？”
“天上地下都快被他们包圆咯。”

大家对叶锐的看法并不是十分认同……
“他们如果是主谋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国内？王玉珏被带出去，明显是有人安排她去搞SQ直播，然后谋利。”
“他们只能算上层一点的苦力，要按业绩论，因为他们这些年输送了太多人出去，所以算得上中坚力量。”
叶锐再一次提到“王玉珏”，立刻有人追问，这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顾添想着这个案子到了现在，海外追捕的计划也已经批了。
这些信息迟早都要公布，不如趁着谢悯回来前把细节给大家伙说清楚。
“你们谁来说？”顾添转脸看着卓一鸣和叶锐，叶锐身子往后一撤，躲避的意图很明显。
他生怕顾添看不懂他的肢体语言：“卓一鸣，让他说。”
顾添似笑非笑瞪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叶锐的小心思，他还不知道？
叶锐这是要让卓一鸣通过汇报案情，深刻反思自己之前的误解。
全方位深刻认识，叶锐是为了破案，不是闲得发慌背着人搞七搞八。
卓一鸣知不知道，他不确定，反正叶锐说完，卓一鸣立刻开始讲述前因后果。
“师父春天苏醒后，为了尽快复工，来过市局，然后出门时候好奇进了对面的售楼处。”
“因为无聊瞎逛，碰到了热情想要开单的房地产销售，王玉珏。”
“后来师父在这个叫王玉珏的销售手上买了一套房子。”
卓一鸣开始讲述还没说完五句话，会议室里一些叶锐受伤后才入职的新人，嘴巴渐渐张大到合都合不上了……
他们不知道说叶锐运气好，一来就碰上受害人，还是说叶锐太有钱，买个房子比他们去菜市场买条鱼还容易。
“后来因为彭世贤案子，我们去找过这个房产销售了解情况，有过进一步的接触。”
“师父复工后，为了尽快恢复自己的工作能力，除了翻阅最近两年的卷宗，日常也会在网上了解最新的咨询。”
“他在了解直播软件，直播模式时，在一个直播间里发现了蹊跷。”
卓一鸣说的语速很慢，尽量绕开SQ直播这个词。
其他人进入这里也许是图色，但是他知道叶锐是真的因为好奇……
毕竟，两个人现在也算捅破了窗户纸，叶锐也正视了自己不喜欢女生，之前看直播都不敢正眼看的原因。
卓一鸣生怕其他人和自己之前一样误会叶锐，所以遣词造句十分小心。
但是一时半会，并不容易找到恰当的形容，只有尽量平静的叙述叶锐的行为。
他找不到合适的包装干脆选择绕开，用“蹊跷”“不合常理”“不妥当”“有碍观瞻”之类的词语来概括直播间里的状况。
顾添和黄玲玲知道怎么回事，他说得这么模糊也没有提出异议。
但是其他充满好奇，全神贯注倾听的干警不干了。
“什么蹊跷？”
“怎么不合常理了？”
“网上行为五花八门，怎么能看出来不妥当的？”
“什么是有碍观瞻？恶心还是啥？”
“直播间里干嘛了？”
“为啥锐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
“嗨，那么含蓄干嘛！”
“没啥不好意思，直说啊，我发现直播间里在搞SQ直播。”
叶锐一拍大腿直接说了出来，卓一鸣立刻卡了壳，不知道怎么接话。
而本来盯着卓一鸣的数双眼睛立刻转到了叶锐身上。
“锐哥，你看SQ直播？”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陆斯第一个惊讶叫了出来。
“怎么？我就不能看了？都是男人嘛……”别人误会了叶锐，叶锐好像一点都不在意，哪怕是熟悉多年的同事。
“那是男的还是女的啊！”陆斯并没有因为叶锐的一口应承轻易相信。
“SQ直播，你说男的还是女的？男人都爱看的，你说我看啥？”
叶锐脸上一脸得意，回答话也是骄傲十足，好像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和他当初在顾添家里的反应简直判若两人。
“什么！叶警官看SQ直播？”
“叶锐喜欢女人？？”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会议室门口响起，大家转过脸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震惊的三个人。
苗宇，司璞琢，李忠明……
叶锐嘴巴逐渐睁大：“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完。”
顾添捂着嘴低低的笑了声：“我看过，也不是很SQ，具体哪些地方不对劲，你们让叶锐自己仔细说。”
顾添觉得自己要再不出面给叶锐挽尊，今天这事表面过去了，明天怕是连九楼的王局都知道叶锐没事干就去看SQ直播了。
“首先，我去的是正规平台，而且我也不是去了就碰上了。”
“我每个直播间都去，看到有意思的没接触过的，就多待一会。”
“看明白怎么回事了，我就走了，别看那些直播间表面干啥的又有，其实啊就是忽悠钱呢。”
“立人设为了打广告，哦，叫带货，卖货肯定能赚钱。”
“还有讲故事，给自己包装，让观众刷礼物的，那一晚上……”
叶锐摆了摆手，捂了捂眼睛。
某些看客一晚上刷出去的礼物价值大的让他这么久以后依然觉得，这些人怕不是脑子有病。
非亲非故，虚拟网络看不见摸不着，动不动就哗啦啦撒钱。
就算爹妈有钱，自己能挣，也不是这样花的……
“看多了也就大概知道这些主播啊，无论男女，要么长得漂亮，要么嘴巴特别能说，那些没什么特色的直播间热度就不行。”
“我发现一个直播间不对劲，其实纯粹巧合。”
“当时的女主播模样一般，身材也一般，穿着稍微有点暴露，大家都知道平台打击力度哈。”
“太暴露肯定直接封了。”
“这个主播口才也不行，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个直播间热度却反常很高。”
“甚至被推荐上了首页，所以才能被我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