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刑侦(焚花煮锦)

“钱呢，让你打的钱呢，他们要打死我了。”范荣急促地询问。
“我打了，我打了，我找的地下钱庄，他们说最近查的紧，可能会晚点，我在想办法。”
“我在凑钱打过去，求求你们放过我老公。”
“臭婊子，敢耍花样，我让你连你老公的尸体都见不到。”

潘思琪忽然想到了什么，冲着麦克风大叫。
“老公，我没钱了，你其他地方的房子有没有办法卖掉，我想救你啊。”
回应潘思琪的是电话忽然挂断的“嘟嘟”声。
顾添一看通话时间一分钟零八秒。
这个时间如果要定位对方的通话地点，技术上理论可以，但是他们没有提前在潘思琪的手机里安装装置，所以这次不可能定位。
不知道下一次这个电话还会不会再打过来。
挂掉电话好一会，潘思琪逐渐冷静下来，继续追问她刚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你们说我老公没有别的房子？”
“对，你老公名下没有。”顾添强调是范荣名下，至于真的有没有，他们不清楚。
“不可能啊，他骗我有什么用呢？这些房子我又拿不到，都是他以前买的啊。”
潘思琪喃喃自语，仿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你说你通过地下钱庄打钱，是什么时候打的？”
“上次报案的第二天，我凑不够对方要的钱了才去报警，但是……”
“你意思是你要凑够了，你也不找警察？？对方要多少？”
叶锐摇了摇头，在潘思琪心里，警察的作用也不过如此。
“他们要四十万，要三天内就见着钱，我根本凑不够。”
“第一次是打你家座机是吧，什么时候，第二次电话又是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说。”
7月9日，潘思琪家中的座机接到了第一次电话，她以为是诈骗并没有完全相信。
7月16日，一个海外神秘电话，打到了潘思琪的手机上，这一次她听到了范荣挨打的惨叫。
对方索要四十万，要求三天内打到指定的账户。
潘思琪一夜未眠，掰着指头数来数去，能筹集的现金只有二十五万，她第一次强烈的想到了报案。
可是这辈子几乎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的她，第一次去报案就是刑事案，她也没想到刑事案的询问会那么仔细。
一夜没睡的脑子浆糊一样，警方提出的很多问题，她回答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不想回答……
前后矛盾，破洞百出的说辞，让当地警方更加仔细的追问，她只能找个理由仓皇离开。
求助警方这条路暂时行不通，她只能选择把范荣放在靖州家里给她开的其中一辆价值五十几万的车抵押贷款了十几万。
她拿出了四十万，通过地下钱庄汇了过去……
地下钱庄告诉他，最近警方打击跨境金融很厉害，这钱尽快转出去，如果实在转不了会通知她去退……
“范荣的车？他名下的车？你怎么去抵押成功的？”
叶锐听完潘思琪的讲述，第一个反应仍然是：不可信！
这完全不符合法律法规啊，她怎么可能一没结婚证，二没委托授权书，就把范荣几十万的车抵押出来了十几万？
“我，我找的小贷公司，正规银行确实不行，而且手续时间也长，这个开过去交给他们，签点东西就行。”
顾添听完眉头皱了起来：“地下钱庄在哪里？”
“不，我不能说，搞这个的都是□□，我如果让你们知道了，我会死的。”
潘思琪眼露恐惧，果断拒绝回答顾添的问题。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先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眼睛虽然还看着屏幕，但是耳朵一个比一个竖得厉害。
听到潘思琪的回答，再也忍不住摇起了头。
既然不相信警察，何必来求助警察。
叶锐一声冷笑，这次不等他说话，卓一鸣先说了。
“你真的是来遛我们警察玩啊，说一堆违法乱纪的事，然后又要隐瞒，这不能说，那不敢说。”
“你担心你被报复，你担心你老公被撕票，你担心一堆，从来不担心警察破不了案。”
潘思琪再一次沉默了……
顾添心里不爽的冷哼了一声，绑匪电话也当面听到了，再说证据不足不立案行不通了。
但是潘思琪目前这死咬牙关的架势，怕又是个悬案。
“我现在凑不出钱了，如果那边迟迟不付款，我老公可能会死，你们教教我应该怎么办？”潘思琪语带哭腔。
“要么和警方合作，问什么答什么，要么出门左转，找个庙求神拜佛。”
一直没说话的黄玲玲忍不住说了句，潘思琪猛然抬起头才发现办公室一帮大老爷们中间居然坐了个年轻的姑娘。
她眼睛顿时亮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黄玲玲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
“我是警察，不是你可以哭诉的闺蜜，要么想好和警方配合，要么去求神拜佛。”
“我……”潘思琪右手抓住裙子狠狠揉捏，轻纱一样的面料在她手里拧出了褶皱。
手掌紧握松开之间，褶皱越来越多，裙摆侧面快成了咸菜之际，潘思琪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我配合。”
顾添似乎为了印证她的话，立刻再次询问地下钱庄的地址。
这一次潘思琪虽然还是犹豫了下，还是扭捏着说出了隐藏在靖州以及龙东居民楼里的地下钱庄。
这个地下钱庄所在的位置，表面看和普通居民住宅无异，需要提前电话预约在指定的时间段才能进入。
并且只接熟客，熟客推荐，对于突然上门的人一律说找错了……
所谓的地下钱庄不仅外表和民宅看不出区别，里面和民宅也毫无区别。
一样的居家环境，只是正常居民家里的衣柜里装的是衣服被子。
这里的衣柜里装着的是保险柜，以及数台POS机。
潘思琪过去都带着现金，因为刷卡要收两次手续费。
一次刷卡手续费，一次汇兑手续费，而且手续费很高。
因为地下钱庄说，刷卡留下的风险和隐患更多，所以必须要多收钱。
并且他们的刷卡机十次有八次都是信号不好，刷不上，所以潘思琪都是带现金过去。
现金手续费低，对方更乐意接收，收了现金手写一张纸条给她，就算是完成了海外汇兑。
“一般是2-3天的时效，几乎没有不到的时候，这短时间警察查得厉害，所以他们都会说可能失败。”
“我这几次去汇钱，他们都说可能失败，但是应该都兑出去了。”
过程听起来毫无约束力可言，真就是全凭信任二字。
“那这种没法查啊，你怎么证明你给绑匪交过多少赎金？”
叶锐一听就懂了这里面的门道，所谓地下钱庄，很多都是洗钱，他们根本没有真的银行汇兑过程。
这边收了钱就放在国内，然后通知国外的账户给指定账户转钱。
国外往回兑也是这么个流程，很多不干不净的钱就这么成功洗白了。
警察还很难抓到把柄……
潘思琪立刻掏出手机打开了相册：“我都有拍照。”
手机里专门建了单独的相册，上了锁，密码一输入，拍摄于不同时间的照片一排排显示了出来，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
一张张大小不一，字迹不同，金额不同的纸条。
付款人都是潘思琪，收款人，都是海外同一个账号。
顾添拿着手机对着拍了几张，转手就把信息发给了龙东和靖州市局的同事，让他们去查证。
顾添见潘思琪总算有了配合的意思，叫上叶锐，卓一鸣和黄玲玲，再一次走进了小会议室。
“把你知道的范荣的所有，从头开始说。”
潘思琪今年32岁，她毕业于帝城一所不太好的学校。
毕业后，有过几份工作，但是都干得不太长久。
毕业两年后，她应聘进了范荣的公司。
那个时候范荣的公司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范荣，一个是财务。
她应聘的是内勤行政岗，除了财务以外的大小杂事都她处理。
但是这个从一开始就以范荣为中心的公司，所有大小杂事都是范荣的事。
所以她的工作内容做什么全看范荣安排。
她那会年轻，身材好，长得也漂亮，会化妆会打扮，范荣出入总喜欢带着他。
她进公司不到三个月就摸清楚了，范荣单身，但是有一个儿子，只比她小几岁，正要考大学。
因为她进出都跟范荣一块，范荣公事，私事什么都交给她去办，她也很确定范荣没有交往对象。
后来大概就是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很快在一起了。
范荣对她不错，两个人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当即给了她一张卡，说随便花。
范荣不仅在金钱上有行动，回到公司就宣布了她女朋友的身份。
带她出去应酬，和其他人介绍，都是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这些举动让潘思琪觉得，成为范太太只是时间问题，她更加卖力的为范荣工作。
她有一种现在干的都是自家的事，挣的钱都是为自己挣的错觉。
交往一年多之后，她越来越憧憬着结婚，成为名正言顺的范太太。
三年前，范荣带她去国外出差，精心在国外的教堂准备了一场求婚，然后在教堂登记结婚了。
“你们信教？”叶锐问完，潘思琪摇了摇头。
叶锐无语的转头看向顾添和黄玲玲，两个人都是轻轻撇了下嘴。
他再次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卓一鸣，卓一鸣冲着他挤了挤眼。
不信教的跑到教堂去求婚，还登记注册，怎么听，怎么像某些地方为了迎合一些人的心理搞出来的旅游项目。
这样的婚姻别说在国内没有法律效应，就是在当地都不知道法律是否认可……
而那张婚姻登记证估计跟旅游纪念照片一样容易。
虽然各国民情不同，但是叶锐坚信，古今中外，婚姻二字皆是神圣，慎重的。
这么随随便便连个证件都不需要递交登记的结婚注册，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这样的结婚仪式，对于当事人来说，大概只有体验感，仪式感，其他屁用没有。
虽然叶锐和顾添不认可这样的结婚，但是潘思琪觉得自己就是范荣老婆了，是正经的范太太。
婚后，潘思琪在个人意愿，已经范荣公司结构的改变下，逐渐淡出了范荣的工作，回到了家里成为了全职太太。
不过她的全职太太不需要伺候老公，也不需要做家务，伺候公婆，带孩子。
范荣四处出差，到处奔走，加之帝城房价节节上涨，范荣在帝都都是租着房子。
他和潘思琪商量后，决定让潘思琪回到自己曾经在老家的城市，靖州置办的房子里居住。
为了让潘思琪住得舒服，他又花了一些钱，按潘思琪的喜好把屋子装修焕新了一遍。
每个月有零花，老公偶尔回来，然后没事可以开着车就近去龙东买买买。
潘思琪的日子过得潇洒而寂寞……
“你为什么要回靖州？你也不是靖州人，待帝城不好吗？”叶锐觉得潘思琪的离开有些突兀。
全职太太哪里都可以待，这个行为反倒有些远离帝城的意思。
“他儿子，范启明要加入公司，两父子准备住在一起，修补下关系……”
“哦~”叶锐想到了靖州当地说过的，向范启明询问范荣的下落，范启明的态度，看来这两个人不睦由来已久。

自由的日子过久了，加之潘思琪年纪渐长，她萌生了生育的想法。
去年，潘思琪提出来想要一个孩子，范荣以自己年纪大了，未必能再承担起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并且说自己长年在外，潘思琪自己带孩子也很辛苦，并不赞同…………
潘思琪软磨硬泡了大半年，范荣终于态度松动了，但是潘思琪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他们国内没有结婚，孩子属于非婚生子，以后上户口，求学都会遇到问题，所以希望两个人在国内再次登记。
对此，范荣认为没必要，说去国外生，拿外国户籍。
他也考虑移民，过两年带着小孩举家移民，不需要受国内的束缚。
潘思琪觉得，那都是好几年的事情了。
万一到时候范荣年纪大了，觉得故土难离，或者移民遇到问题耽误了，小孩教育就会被影响。
给孩子办个国内身份和以后移民不冲突。
关于国内登记领证，潘思琪生孩子这几件事都还没说明白，范荣就失踪了……
“他儿子呢，现在干嘛？为什么你干的好好的，要你回家？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叶锐虽然已经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不睦，但是他还是想听听潘思琪的说法。
潘思琪神色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说起了范启明。
她和范荣刚交往没多久，就被放假来帝都的范启明发现了。
范启明当即发了很大的脾气，不愿意接受父亲要给自己找个后妈。
范启明回学校后，就不愿意和范荣多联系了。
原本范荣计划范启明毕业后就来和自己一起干。
但是范启明说有潘思琪就没他，然后找父亲要了一笔钱出去做生意。
“他哪里会做什么生意，都亏掉了，后来又来要钱。”
“前前后后要了不少钱，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但是他一点都不心疼他的父亲赚钱辛苦。”
范荣大概彻底明白，范启明不是做生意的料，继续在外面创业下去，他有金山银山都要赔进去，所以要求范启明到他公司。
范启明还是当年的条件，不给潘思琪打工，有她没我……
范荣这次妥协了，并且更改了公司的股权占比，给了范启明股份，这个待遇是潘思琪没有的。
范荣怕范启明有别的心思，也为了让儿子早日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所以让潘思琪回了自己老家，让范启明和自己住在了一起。
所以在潘思琪离开公司，甚至离开帝城后，范启明踏踏实实跟着自己的亲爹学习，干活……
听到这，潘思琪明不明白叶锐不知道，但是叶锐已经听明白了。
在范荣心中，潘思琪的作用没有自己儿子重要，位置也没有自己儿子重要，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劝离了潘思琪。
而潘思琪作为范荣一个情感补给，这么多年还是有感情在的，所以范荣会养着她。
但是当她提出生个孩子，还要在国内登记结婚时，范荣的反应暴露了自己并不想让她拥有太多的主动权。
简单来说，范荣自己挣到的钱，可以给潘思琪花，但是要说遗产还是想留给自己的儿子范启明。
这个观念听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在叶锐接触过的，父母口中听到过的圈中八卦来看，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少。
很多有钱的男人，无论是已婚在外面乱花花，还是离异丧偶，自己的小孩只要没有不孝到打得亲爹半死残疾，大部分男人还是愿意把遗产自己亲手抚养大的孩子。
而那些跟在他们身边，赔上青春的年轻小姑娘，大部分能得到的善待就是一段可长可短的安稳生活，真正获得法律认可的很少。
而被同意生下孩子，拥有平等继承权得更少……
范荣的资产比起叶锐父辈圈子里那些富豪，可以大腿都比不上人家拔下来的一根汗毛，但是不妨碍他依然有类似的想法。
“他们两父子一直住在一起？那这次范荣来望北呢？范启明跟着来了吗？”
顾添问完，潘思琪摇了摇头，两父子的事情，她一直回避过问太多，免得范荣觉得她有什么不合适的想法。
只知道，两父子在帝城还是住在一套房子里，但是平时工作出差联系业务，是各忙各，还是一起出行，她是真的不清楚。
“范荣真名叫什么？”叶锐一问，潘思琪愣了一下才回答上来。
“范制衡。”
“我第一次面试，他自我介绍就是范荣，外面都是叫他范总，荣哥，所以……”
潘思琪尴尬地解释自己并不是不知道范荣的真名，也不是故意骗警方，只是确实叫习惯了。
“那你们在海外结婚，结婚证上写的名字是啥？或者拼音是啥？”
叶锐玩味的问题得到的是潘思琪的沉默……
这个沉默几乎等于回答，那不靠谱的结婚证上写的名字是“范荣”……
所以叶锐猜对了，这样的海外结婚，在当地都不可能被认可。
一个跟网名差不多的化名，和护照，身份证等任何一个国家政府颁发的证件上的名字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得到他国法律的认可。
“你大学毕业后干得最长的工作就在范荣公司工作，听他差遣，别的职场经历还有些什么？”
顾添问完，潘思琪肯定得回答“没什么”。